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om) 《魔鬼连一本遗失多年的特种兵笔记》 第一卷 第一章 作者:村上铭树 我要讲一个故事给大家。 这个故事是我今年夏天去云南的途中听一位老兵讲的,这个故事已经在部队流传了很久,很久。 据说在云南部队,还有那本魔鬼笔记的手抄本。不知真假,先把故事录在下面,可能有错别字,请看到的朋友见谅,我会争取一天一更。出来混,谁都想混来。请各们大大手下留情。 首先声明我没当过兵,但我喜欢弄一身非制式军装来武装自己。这样会让别人感觉我曾经当过兵,手脚上有些功夫。即使想对我下手,他估计也会掂量掂量。 我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安全考虑。 因为我做的是翡翠买卖。 我这趟去云南是为了买翡翠原石。这两年翡翠的价格疯涨,很多和我一样想发财的人,都会揣着大量银子赶往瑞丽或腾冲等地的翡翠市场。 银子和人生安全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所以我经常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当过兵的人。行走江湖,不管哪个道上的,基本上都不会动当兵的人。这是一个混江湖的人告诉我的。 从昆明机场出来的时候,天空下着雨,我看到前边走着一个瘸子。我注意到他,除了他是瘸子外,他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快要磨烂的迷彩军装。从衣服的破损程度看,我猜他应该是建筑工地上的民工。 不过,这小子却提着一个做工很考究的手提密码箱,手腕上那块金烂烂的手表很吸引人眼球。我笑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我猜那表肯定是地摊买来的,五十块钱能买两只金劳。 个别不懂事的民工兄弟倒有可能整只假金劳装装门面,但民工是很少用这种箱子的,民工也很少坐飞机。我记得好像在飞机上见到过他。 不知这小子是啥来路。腿部的残疾让他走得很慢,也很滑稽,每跨出一步,屁股就甩上了天。身体都这样了,还要出来闯江湖,我倒真有点替他可怜。 我从机场出来奔向长途汽车站,正在那里等车,瘸子出现了,居然和我坐的是同一辆车,同样在后排相邻的位置。 我惊出一身冷汗。难道遇上了传说中的仙人跳?要不然,怎么从北京出发,我们坐同一班飞机,现在又坐同一辆车,同样坐在后排? 我把装着银子的包紧紧抱在怀里。 瘸子坐到我身边时,跟我点了点头。后来我感觉他好像一直在打量我,我扭过头去看他。如果单凭他,估计十个瘸子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这时他估计在观察和试探我,我绝不能示弱。 瘸子突然开口说,你当过兵? 我点点头。 什么兵种?瘸子似乎很感兴趣。 我说,特种兵。并用眼神狠狠瞪了一下他,希望他能看出我眼里曾当过特种兵的痕迹。 瘸子“哦”了一声,慢慢把眼神移开。然后他把箱子随意地放在脚下,倒在靠窗的角落里,一直在睡觉。 车上高速没多久,传来前方路段被塌方所堵,清理工作最快也要一天之后才能完成。客车只好改走省道。 省道没走多久,也被堵。客车只好改走乡间土路。 从这时起,我就有不祥的预感。感觉要糟,果然,客车刚拐进一个山沟,就听哐当一声,客车陷进了一个大坑。众人还没返过神来,就听外面有人拍着车窗大喊,下来,都下来,把各自的包包都拿下来。 是一群蒙面的悍匪,手里都拿着刀。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传说中的车匪路霸真的被我遇上了。 车上的人像群众演员一样配合。我们照悍匪们说的那样打开自己的行李和钱包。这时也没人问我是不是当过特种兵,我也没敢说自己当过特种兵。我突然发现下车的人中没有那个瘸子,我早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这个该死的瘸子! 这时,一个站在车窗外的悍匪向车里扫了一眼,用刀敲了敲玻璃,喊道,里边是谁,这他妈什么时候,你还装睡,下车,拿着你的包包下车! 车里睡觉的人是那瘸子。这帮人,演戏演得真像。 瘸子拧着手提箱下了车,在车门前踩到稀泥,差点摔了一跤,手提箱掉在地上,瘸子赶紧上前,将手提箱紧紧抱在怀里。 把箱子给我。悍匪扬了扬手中的刀。 瘸子摇了摇头,摘下手里的金表,递给悍匪,我把这块表给你吧,正宗瑞士进口货,至尊名表劳力士,你听说过吗? 瘸子说的很慢,生怕悍匪听不懂一样。 悍匪一把打掉瘸子手里的金表,骂道,你当我傻X呢,劳力士是你这样的人戴的吗?把箱子打开! 瘸子瞪着悍匪,很慢很慢地说,我已经好几年没闻见过血腥的味道了,你不要逼我。 拿刀的家伙突然笑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几年没闻见过血腥的味道了。 那我现在就让你闻闻。悍匪说完拿刀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瘸子突然奇迹般地举起了他的腿,一脚踢飞悍匪手里的刀,一个转身,另一脚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他的脸部,然后那家伙就躺在地上了。 好多人都没看清瘸子是怎么把那家伙放倒的,另外几个持刀的歹徒愣了一下之后,冲了过来。在大家惊骇莫名的眼神中,瘸子表演了空手夺白刃的绝技,毫无例外地将另外几个家伙放倒在地。 然后,瘸子平静地问大家,谁的手机有信号? 在这山里,谁的手机也没信号。瘸子让同车的旅客把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几个歹徒弄上车,找前方的派出所报案。 司机建议将几个歹徒捆了弄上车,要是他们醒来肯定还会反抗。 瘸子很平淡地说,你们想捆就捆吧,即使他们醒了,也是一个废人。瘸子说完抱着他的手提箱又上了车,还是坐在那个角落,没事一般,呼呼大睡。 在前方的派出所录完口供,已折腾到了晚上。山路难走,司机决定天亮后再出发,于是一车人就找就近的小旅馆住下。 这时,我已知道那个瘸子是个退伍老兵。在小旅馆登记入住的时候,老板对我和瘸子说,你们都是当兵的,你们住一个房间行不行。我说行,瘸子也没反对。 后来我们躺在床上的时候,瘸子对我说,你小子没当过兵,更没当过特种兵。 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瘸子笑了笑说,一个特种兵不管退役多久,不管他是否正被伤病折磨,总有一点看家本领是不会忘记的,真正的特种兵,身上的任何部位都比刀子更锋利。瞧你那熊样,我就知道你没当兵人的那点血气。 我还不想认输,对他说,你当时不也准备拿你的金表保你的箱子吗,我当时只想保条命。 瘸子点燃一根烟,眼光变得游离,吐了一口烟圈后说,有些东西比命重要,就是拿一百块金表,我也不会换箱子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值钱,你做的什么买卖?我以为他跟我一样是个商人。问完之后我就觉得很唐突,一个陌生人是不该这样好奇的。 瘸子倒很大方,打开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一件层层包着的东西,朝我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 瘸子突然变得很激动,拿烟的手有些颤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后对我说,一本笔记,一本遗失多年的特种兵笔记。 于是在这个小旅馆,我听这个退役特种兵讲起了这本笔记的来历,讲起了这本笔记的主人小黑,讲起了那个被称为魔鬼连的野狼特种大队特战二连。 第一卷 第二章 作者:村上铭树 耀眼的闪电照亮着吓人的天空,暴风雨挟着雷神狂躁的嘶喊和咆哮,鞭子一样朝大地抽来。这简直不是雨,而是充满了旋卷邪恶力量的暴力天神,在肆无忌惮地施展它的淫威。 这是一副人间地狱的凄惨景象。 训练场上的各种五花八门的训练器材和设施,尤如地狱里的残酷刑具,阴森森地伫立在暴风雨中,青面獠牙般可憎。 泡在污水坑里的一排铁笼在剧烈地晃动,一群赤身的白人、黑人被单独关在各个笼子里,徒劳地做着无谓挣扎,绝望的嚎叫和因恐惧变得狰狞的面孔被无情的风雨吞没了。 在暴雨的冲刷下,不远处的土堆里,慢慢露出一颗涂着迷彩油的人头,黑头发,黑眼睛,一张黑脸。 雨水冲掉人头脖子上的土,人头诡异地甩了甩头,嘴里吐出一个水泡,接着对凶神恶煞的天空骂出了一句带着四川口音的中国话: “我日,狗日的老天爷,狗日的魔鬼,来吧,老子还像爷一样挺着呢!” 暴风雨停后,一双布满泥泞的作战靴溅起一片污水,向地面上仅露出的那颗人头走去,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响起。 “猎人学校培养的是最凶猛、最顽强,最富有思想的特种战士,他像魔鬼一样可怕,上帝一样无所不能,猪佬们,恭喜你们进入下一关。” 说话的是被称为魔鬼校长的雷蒙特将军,冷酷的脸大理石一样僵硬。 铁笼打开,十多个奄奄一息的黑人和白人爬了出来。被埋在地里的黑脸人头是最后被挖出来的,肩上的中尉军衔已经快磨烂,矮小的身材像一个侏儒站在一群巨人们面前,格外引人注目。 魔鬼校长的目光停留在黑脸中尉身上,“中国猪佬,告诉我,活埋的滋味怎么样?” 黑脸中尉高声回答:“报告教官,很美妙,要是来几张玉米饼就更美妙了……” 魔鬼校长上前,狠狠抽了黑脸中尉一个耳光。 “你们军队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这是全世界同行都难以完成的奇迹,他们过的雪山和草地比这里的丛林更可怕,他们吃的是什么?回答我!” “报告,是树皮和草根。” “这里的树皮和草根能养活你们整个军队,你这堆狗屎,跟你的前辈军人相比,你不感到这是耻辱吗?” 魔鬼校长又一个耳光打过去,黑脸中尉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现在有人退出吗?”魔鬼校长吼道。 牲口们的表情比魔鬼校长还要冷漠,“没有。” “出发!”魔鬼校长下达了通向地狱的号令。 死亡的幽灵在黑暗的深处吐着绿色的毒信,丛林里安静极了。一个头戴绿色贝雷帽的猎人悄无声息地从密林里探出头,侧耳倾听着丛林里的动静,然后小心翼翼踏向一片枯叶遍布的松软土地。前方,一个印着五星红旗的背囊散落在地,却不见背他的主人。 这是一处通向终点的必经之地,不走这条路,只能选择未探明的原始森林。谁也不会那么傻,万一陷在丛林里出不来,即使宣布退出,救援的人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猎人不会那么傻,让猎物轻松地通过。看起来越安全的地方越危险。在散落背囊的下方,有一个深深的陷阱。 猎人走到背囊前,看到地面露出一个洞,高度紧张的表情慢慢松驰下来。看来,要找的猎物如他猜想的那样,掉进了陷阱里。 猎人伸手抓住背囊,正要往回拉的时候,一条绳子从松软的泥土里弹出,将背囊拉向前方。抓着背囊的猎人身体向前一倾,栽进了陷阱。 一侧的草丛里,黑脸中尉探出头,收起绳子,毫不理会陷阱里的惨嚎,背起背囊,迅速消失在丛林里。 片刻后,两个猎人出现在陷阱前,看到里面奄奄一息的同伴,一个猎人打开单兵通话系统,气急败坏地吼道:“第二组追捕失败,他又跑掉了,一定要抓住他!” 猎人们如此生气,是因为他们追捕的这个黑脸中尉不仅成功逃脱两组人马的围歼,还将六名猎人送进了他们自己的陷阱。 这是不可能的事,多年来,还没人在这边丛林里将追捕他们的猎人变成自己的猎物。这是猎人们的奇耻大辱,何况对手是他们一直不看好的黑脸中尉。 几分钟后,追捕其它牲口的猎人赶了过来,将黑脸中尉逼到一处悬崖前。就在猎人们准备冲上去将黑脸活捉时,黑脸中尉转身,绝望似地大吼一声,接着朝悬崖纵身一跳,引来身后一阵惊呼。 “他疯了,他真不要命了!” “上帝,他就是个疯子。” 猎人们扑到悬崖边,下面除了蒸腾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 在终点的射击场,成功穿越丛林的各国牲口正在对移动目标进行射击。魔鬼校长不停地向丛林方向张望,最后一批追捕的猎人来向他报告,没有发现任何目标。 魔鬼校长无奈地向一个胸佩中国国徽的年轻男人走去。 “大使阁下,我遗憾地告诉你,贵国参训人员在丛林反追捕训练中,跳入悬崖,我方人员进入悬崖下方后,并没发现尸体,根据现场情况分析,他估计遭到巨蟒攻击,已为他热爱的事业献身了……” 被魔鬼校长称为大使的人叫万治国,是驻该国使馆工作人员,一张俊俏的脸还透着一丝学生气,听了魔鬼校长的话,脸色凝重地说:“希望你们再次进行搜索,即使我国参训人员牺牲了,也要找到他的遗物。” 魔鬼校长耸了耸肩,“你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那是原始森林,即使是魔鬼,也别想在那里活命,我们的人已经尽力了。” 魔鬼校长这样说,并不是推脱。在猎人报告黑脸中尉跳入悬崖之后,就有直升机载着搜救人员飞到悬崖上方,用软梯下到悬崖底部后,在一片血迹旁,发现了一条巨蟒。他们推测,黑脸中尉已被巨蟒吞没。 万治国显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将军阁下,我请求你再次派人搜救,也许他困在什么地方了。” “我很遗憾,希望贵国以后派出更优秀的特种兵来这里做客。” 魔鬼校长说完,朝已经完成移动目标射击的牲口走去,表情异常严肃。 “请大家记住,有一个中国人,就是那位非常矮小的中国人,如我们预想的那样,最终没能通过全部训练,但他在最后的丛林反追捕中,成功逃脱两次围歼,并让六名猎人成了他的猎物,这是我校成立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你们其中有些人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为了派出更多人追捕他,你们是无法顺利到达这里的。” 几头牲口互相对视了一眼,好像终于明白在途中没遇到有效追捕的原因。 魔鬼校长接着说:“在第三次追捕中,他可以选择当俘虏,这是游戏规则允许的,但他继承了他们国家勇士军人的一贯传统,宁愿跳入悬崖也不当俘虏,我并不赞赏他的行为,特种战士遇到危险首先要做的是尽最大努力保存自己,争取完成任务,而不是英勇牺牲,但我敬佩这样的军人,作为对手,他是每个人的噩梦,现在,让我们为他默哀!” 魔鬼校长首先摘下帽子,低首垂立,全场一片肃静。 第一卷 第三章 作者:村上铭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嗒嗒嗒的声音。 魔鬼校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愤怒地吼了一声:“混蛋,谁在那里,难道不知道我们在为一个勇士送行吗?” 一个教官立即跑过去,接着停住脚步。因为他看见,大家正在为他默哀的那个人像鬼魂一样出现了,衣衫褴褛,满脸血污,仿佛刚从地狱回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忘记了呼吸。 黑脸中尉并没在意大家惊讶的表情,抬手一枪,击中了不远处移动的靶位,接着枪声此起彼伏,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黑脸中尉像进行教科书式的表演一样,干净利索地击中了全部目标,没有多浪费一颗子弹。 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他迷一样出现在眼前,那梦幻般的神枪更让各人心头一震。就是魔鬼亲现,也很难在高强度高负荷的奔袭之后,在心肺极度扩张爆裂的时刻,能做到平静如水地开枪,如此稳准。 黑脸中尉收枪,跑到魔鬼校长身前。“报告教官,猎人八号完成任务,请指示。” 魔鬼校长仿佛刚从梦游中醒来,身体一抖,抬手看了看表,离最后规定的期限时间还有一分钟。他抬起头,不敢相信似地望着眼前的黑脸中尉。 “告诉我,你是怎么离开悬崖的?” 黑脸中尉挺了挺胸,“报告教官,那是魔鬼的秘密,只有魔鬼本人知道。” 魔鬼校长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力度不大,却将黑脸中尉拍到了地下。黑脸中尉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说得很好,也许只有魔鬼才会知道,告诉我,你现在需要什么样的奖励?” 黑脸中尉舔了舔干裂的嘴皮,“我需要一张玉米饼……也许两张更好……” “蠢猪,你为什么就只知道吃玉米饼?” 黑脸中尉没说话,身体快要虚脱了。 魔鬼校长眼里流露出难得的柔情,“OK,我喜欢你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牲口,给他两张最好的玉米饼,我还要给他亲手戴上勇士的勋章。” 这个狗日的黑脸中尉就是我们“野狼”特种大队二连后来的连长,大号王金斧,外号小黑。那时他正代表中国陆军特战精英在美洲某国接受最残酷最臭名昭著的“猎人”训练。 小黑在猎人学校五百多天的传奇经历,后来拍成电影轰动一时。部队很多崇拜他的粉丝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他在最后的淘汰赛中,一脚将一个美国鬼子踢倒在地一小时爬不起来的传说。 美国鬼子长啥样?从小吃牛排长大的,说话牛气冲天,在世界各地牛皮哄哄,一个个人高马大,配上那身美制军装,和好莱坞的女明星们站在一起,真有点英雄美人的感觉。 美国鬼子的身手怎么样?美国出了不少世界拳王,最著名的莫过于那个打不赢还咬人耳朵的泰森。美国拳击遇上中国功夫会怎么样?早在很多年前,一个伟大的偶像李小龙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作为军人的美国鬼子与中国军人相遇时,到底会怎么样?同样在很多年前,早就有一批穿着草鞋爬在雪地里作战的——严格地说,只能算农民的中国军人告诉过他们。 时间过去半个多世纪,被科技武装到牙齿号称全球无敌的美国军人再一次与中国军人以和平的方式站在比武场时,小黑用他那招当时默默无闻的“红烧猪蹄”将身高一米九傲慢得以为自己是美国总统的海军陆战队员打倒在地后,美国鬼子昏迷不醒。队医以为小黑使用了巫术,不得已过来请教。小黑告诉他,一个小时后,他会自动苏醒。 果如小黑所言,一个小时后,那家伙自动醒来,分毫不差。 当美国鬼子得知小黑让他在地上躺了一个小时的神秘招数源于中国古老的功夫时,立即要拜小黑为师。如果不是小黑力拒,在他还没回国的时候,就将收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外国徒弟。 这个第一天来就被魔鬼校长讥笑为马戏团侏儒的小黑,成功通过五百多天的生死考验,最终获得“最具有献身精神的突击队员楷模”称号,作为该校建校以来最勇敢的三十位学员之一,小黑将中国人的名字和肖像第一次永久地刻在了猎人学校的荣誉墙上。 这个狗日的小黑,回国后受到了英雄般的赞誉,被战区树为军事训练标兵,荣立一等功,并在部队的大报小报上号召向他学习。 小黑成了名人,明星。在他还没来到“野狼”特种大队二连任职时,二连很多人已把他当成了偶像。 二连已经很老了,老得就像一个传说。 传说中它叫“大功二连”、“尖刀二连”、“神枪手二连”、“硬骨头二连……”历史上很难再找出这样一个连队,从它诞生那天起,几经风雨苍桑,编制隶属轮换,它都顽固霸道地叫二连。 二连的功勋是一群信仰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光棍男人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干出来的,不同时期,在各任标兵连长和所有二连人的共同努力下,成就了二连王朝般的辉煌。 二连距离现在抒写的最后一个传奇是老山自卫反击战前线,在与敌特工部队最惨烈最旷日持久最惊心动魄的对抗中,隶属某军侦察营的二连连长宋立武带领九名战士,奔袭三昼夜,深入敌后,成功端掉敌王牌特工部队“猛虎团”团部,以牺牲五人的代价,毙敌团长以下五十一人,创造了我军侦察部队作战史上一个经典战例,被授予“孤胆英雄二连”荣誉称号。 战后,R战区以二连为主体建立陆军特种侦察营,直属战区首长机关。之后的二连连长便是如今“野狼”特种大队的大队长万霸天。万霸天是当年奇袭“猛虎团”成功生还的两人之一,荣立一等功,破额提干。从硝烟中走出来的二连在万霸天的带领下,创造出了全军侦察兵全能大比武第一名,全军夜间射击比武第一名,全军军事训练模范连队等诸多荣誉。和平年代,一个连队所能取得的最高荣誉,二连都理所当然地得到了。 军队在社会转型的特殊时期,经历了痛苦蜕变。海湾战争的爆发,彻底惊醒了中国军人,现代战争的全新模式让已经忘记战争硝烟的土八路们睁大了眼睛。这已不是他们熟悉的战争,一直引以为傲的传统陆战优势在全新的信息化战争面前,显得无所适从。 此时的二连以及整个特种侦察营,无论装备还是单兵训练,都没走出传统侦察兵的路数。海湾战争后,R战区陆军特种侦察营正式升格为陆军特种大队,代号“野狼”特种大队。从装备到作战思想,都在迅速朝世界一流特种部队靠近。其良好的单兵素质和从战争传统中保留下来的优良作风,使中国陆军特种部队在世界军事变革的大潮中迅速崛起。 由传统的训练科目到现代特种作战的全新改变,二连在将近十年的跨越发展中默默无闻。无论连队整体建设还是军事训练,二连在全大队的所有连队中,成绩垫底,二连已经连续十年没评过优秀连队,曾经声名显赫的英雄二连在现代化军事建设中渐渐褪去了往日的光环。 现在,二连还叫二连。不过,它的前面多了一个老字。 当“老”和“二”结合在一起,就成了中国人经常用来羞辱某人某物的独特发明。如今,二连在“野狼”特种大队被人提起时,总被轻蔑地称为“老二”连。二连人理所当然就成了他们嘴里低人一等的“死老二”。 第一卷 第四章 作者:村上铭树 小黑来二连时,二连很长时间一直没连长。 原先的连长在直升机滑降训练中摔断了腿,还把脑子摔成了重度脑震荡,一直住在医院。 大队领导物色了好几个人选,都没人愿来。谁都不想来当这个“死老二”。大队司令部机关一个叫李兵的中尉参谋最终经不起领导的威逼利诱,来二连代职连长。 连队人心浮动,情况复杂,当时的指导员已确定调往上级机关,司务长马成对连长这个位置窥视已久,因此李参谋想当好这个代连长基本不可能。 马成这人命不好。原先他是连队的排长,排职期满后本来可以干副连长。这时部队精减编制,副连长一职撤销了,领导就让他暂时干了连队司务长,司务长后来全改成士官担任,马成又没地方去了,刚好这时指导员调走,马成顺理成章当上了连队代理指导员。李兵和马成因为经常尿不到一起,关系处得很僵。 据说后来李代连长在某天晚上停电的时候起来上厕所,被人打了个熊猫眼。这只是个传闻,一直没得到证实。不过后来李兵主动回了机关,跟领导说,打死他也不在二连干。二连连长一职又空了,连队工作暂时由马成一人顶着。 谁都不想来二连,而马成却不想离开二连。马成是连队土生土长的干部,军事素质也不错,任副连职已两年,调正连指日可待。马成最大的心愿是有一天能当上二连连长,重振二连雄风。本以为李兵走后,他能顺利当上连长,没想到这时小黑来了,大队领导让他到二连暂时代理连长一职。 小黑来二连是那一年九月底,部队在某海滨地域执行海训任务刚结束,正在短暂休整,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千里综合演练。 马成带领全连列队站在帐篷外的海滩上,为小黑进行简单的迎接仪式。大队长万霸天带着小黑过来时,二连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想看看这个声名远播几乎被媒体吹为天神的小黑到底长啥模样。 见到小黑时,二连人都愣了。 小黑的个子很矮,很瘦,双臂很长,皮肤黑得发亮,要不是穿着军装,肯定有人会把他当成动物园里跑出的黑猩猩。这德性,太他娘的不像一个特种兵,更不像传说中那个一脚把美国鬼子踢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特战英雄。 如果中国特种兵都按常见的美国大兵来选,估计小黑再长二十年也不会迈进特种部队的大门。这是一个被称为三等残废的身高,也是一般女人嗤之以鼻笑骂该打一辈子光棍的高度。 万霸天简单介绍完小黑的情况后,小黑走向队伍前方,敬了一个军礼,平淡无奇地说: “我叫王金斧,外号小黑,以后和大家一起工作,希望多多帮助和支持。” 一副病秧秧的样子,明显中气不足。二连人见他报了大号还报了自己的外号,心里说这人有点二。 万霸天又叮嘱马成,要和代连长小黑搞好团结,等演练结束,部队回到原驻地,就正式研究二连的军政主官人选。 马成当即向万霸天拍胸板,没问题,心里却开始琢磨,以前他分析,二连目前的状态,要想重新进入先进连队行列,必须有一个对二连相当熟悉的人来带领连队,照这个要求,非自己莫属。可现在却让小黑来代理这个连长,他就摸不准领导啥意思了。 马成心事重重地送走万霸天,回头却看见几个兵围着小黑,争相为他拿东西,要小黑到他们的帐篷里搭伙住宿。 小来的到来,让二连其他人无不欢欣鼓舞,拥有一等功臣头衔和英雄般赞誉的小黑能成为二连人,那是二连所有人的荣光。 马成走过去,朝正抢得起劲的一个兵来了一脚。“你们抢他妈啥玩意儿?小甄,把代连长的单兵帐篷扎到我的帐篷边上。” 连部通讯员大名甄美南,虽然他的外貌与“美男”这个谐音天差地别,长得比较后现代,只能用超现实主义来形容,却不喜欢别人叫他小甄,也不喜欢别人叫他“美男”,只有叫他全名“真美男”时,他那张原本稚气的脸才会绽放出恐怖的笑容。 甄美南就在马成眼前,愣是装着没听见。马成过去踢了他屁股一脚,大吼道:“甄美南,你没听见吗?” 听见马成叫他全名,甄美南似乎赚了一个小便宜,捂着屁股,乐呵呵地说:“听见了,指导员。” 甄美南过来拿起小黑的包,得意地露出两颗招牌式的鹰勾牙,对小黑恐怖地一笑。 “走吧,连长。” 马成的手一挥,朝兵们瞪了一眼。“代连长刚来很辛苦,让他好好休息休息,都给我散了,该干嘛干嘛!” 说完双手往腰里一叉,那样子,摆足了一个基层领导牛皮哄哄的经典架式。 小黑跟着甄美南走过去,从背囊里拿出帐篷撑开,这时文书吴大富跑来对马成说:“指导员,营里通知去一名主官到大队开会,是你去,还是让新来的连长去?” 马成望了望小黑,说:“代连长刚来,不熟悉情况,还是我去吧。” 走了两步,马成又回头指示吴大富,“通知炊事班,晚上加两个菜,为代连长接风。” 第一卷 第五章 作者:村上铭树 马成开完会回来,传达大队领导的重要指示:下午,在千里综合演练开始之前,战区辛副司令要来特种大队考核干部的射击水平。 辛副司令是为数不多参加过老山自卫还击战的现役将军之一,一上任就来“野狼”特种大队视察,刚好碰上大队正搞军官射击训练,看了干部的成绩,很不满意,当即露了一手,手枪速射从背转身拔枪到转身击中五个固定目标,只用了三点六秒。特种大队这些平时牛皮哄哄的牲口被雷倒了,几乎还没看清老爷子的动作,五个胸环靶全部命中。 老爷子打完手枪,又玩起新配发的九五步枪,立姿、跪姿、卧姿,不同姿势轮番上场,枪枪正中靶心,报靶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惊讶地报出九十九环的成绩。 老爷子打得兴起,又抱起班用机枪,嗒嗒嗒,嗒嗒嗒……几个连发打完,收枪站在那里。报靶员扛着靶子跑过来,牲口们看到胸环靶,倒抽一口凉气。 胸环靶正中十环区打出了一个小洞,而十环区以外毫发未损。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队长万霸天惊得连马屁都忘了拍,一个劲地抹着头上的冷汗。 老爷子前面表演的手枪和步枪,对特种大队的牲口来说不难做到。难的是把机枪当成步枪,并且用的是连发。一般步枪在连发状态下,前后子弹的飞翔轨迹都不一样,落点自然不同。机枪更不同,打出的不是点,而是面,一般情况下,连发状态的机枪子弹能上靶就不错了,更不可能全在十环区这个小洞穿过。 特种大队被震了,这种枪法,比传说中的百步穿杨更恐怖。 辛副司令看着特种大队干部呆若木鸡一副直流哈拉子的嘴脸,毫不客气地对万霸天说:“你们是特种兵,不是行刑手,战场上没时间让你对着人家脑门瞄,讲的是快,要在第一时间干倒敌人,三个月后,我再来考你们,到时希望你们能打出比我更好的成绩。” 老爷子说完拍手走人,留下一群牲口发呆。后来战区一直流传辛副司令枪挑特种大队灭了一群牲口威风的故事。 辛副司令说话算数,三个月后真来特种大队考枪法。万霸天赶紧召集各营连主官开会,要求各连干部一定要打出好成绩,哪个连队打得最差,当年不得评比先进连队,哪个干部现了眼,自己掏子弹钱。 玩枪是二连的历史强项,以前二连得过“神枪手二连”的集体荣誉称号,二连人个个枪法如神,修炼各种绝世神枪的独门心法作为传统一代代传了下来。现在,虽然群雄并起满门才俊的局面不再,但二连的整体射击水平仍不错,除了现在的标杆连队一连,特种大队其它连队在射击方面很难超过二连。尤其是马成,更是一枝独秀,被特种大队称为枪王。 马成作为特种大队的惟一代表,参加过两次全军狙击手集训,第一次拿了第一名,第二次就作为教官身份去培训别人了。 马成的枪法如此强悍,当然想重树“神枪手二连”的辉煌,不过,那是他当上连长以后的打算。现在,辛副司令要来考枪法,机会难得,之前,他早就给二连的干部骨干开过小灶,传授了自己的独门绝技,此次考核,发誓要超过一连,拿回第一。 小黑的加盟让二连此回拿第一更有信心。二连人谁都没见过他的枪法,但他在猎人学校受训时,在长途奔袭之后,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干净利索地全部击中移动目标,成为猎人学校有史以来第一神枪。回国后,随着他的事迹报告和新闻媒体的广泛宣传,他神枪手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了。 正因为谁都没见过,所以很多人都想一睹小黑神枪的风采。 正式考核时,二连抽签抽到了最后。马成一副绝世高手的派头,听着随身听,手指有节奏地在腿上敲打着,对正进行的射击充耳不闻。小黑更像高手中的高高手,抱着枪,闭着眼睛,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很淡定,很超然,让人看了,心头莫名地升起敬意。 排在前头的连队很快打完,各连平均成绩都在九十六环以上。一连在二连前面出场,看到一连长刘一豹射击时的动作,马成狠狠地呸了一口,不屑地说:“这也叫枪法?他以为自己拿的是打狗棍吧。” 二连几个排长听了,忍不住一阵大笑。一连人听见二连的嘲讽,狠狠地投来愤怒的目光。 一连和二连是一对老冤家,从这支部队最早组建开始,两个连队为争第一打得头破血流。这些年,老先进二连渐渐衰落,一连迅速崛起,当之无愧成为特种大队第一连。 二连虽然衰落了,心劲仍在,连队荣誉室那些褪色的奖旗奖杯让他们始终放不下“曾经第一”的架子。 第一卷 第六章 作者:村上铭树 一连打出了九十七点六环的好成绩,暂居第一。 该二连出场了。 马成还没走出候场区,就被一连长刘一豹拉住,递给他一个帽子。马成见了那顶帽子,脸上勃然变色。迷彩帽的正前方用黑笔写着“死老二”三个大字。 刘一豹笑着对马成说:“这回你们要打不过我们一连,你就当着我们一连的面,把这顶帽子戴上,承认自己是死老二,怎么样?” 马成冷笑一声,“要打过你们了怎么样?” 刘一豹说:“那我就暂时替你们收藏这帽子,以后有机会再送给你们。” “那你就永远收藏吧。”马成说完不再理会刘一豹,进入射击位置后,先是卧姿,连发两枪,一个翻滚,变成跪姿,接着是立姿,短短十几秒变成了马成的表演秀,几乎没看到他有意瞄准,举枪就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收枪站立,非常自信地等着报靶。 一百环。 报靶员报出这个成绩时,人群一阵骚动。枪王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辛副司令忍不住带头鼓起掌。马成回到候场区时,对刘一豹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接着上场的几个排长似乎得了马成真传,打得都不错,报靶员报来成绩后,几个排长就和马成提前庆祝了,最后出场的小黑只要能打出九十六环的成绩,二连这回就稳拿第一了。 十发子弹打九十六环,在二连随便找个新兵都能打出来,何况是在猎人学校被外国鬼子称为枪神的小黑。 小黑出场了,慢慢向射击位置走去。马成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倒要看看被洋鬼子称为枪神的小黑到底有多神。不光马成这样想,场上所有人都期待地盯着小黑出场。 小黑走到射击位置后,没有马成那般花哨的动作,像个新兵一样慢慢趴下身。期待他表演的人有些失望,但马上又想,真正的绝顶高手已到了返朴归真的境界,根本不屑玩那些花哨动作,个个憋着一口气,等小黑开出惊世一枪。 这口气,小黑让大家憋得太久了。整整一分钟过去,枪声也没响起。现场一片宁静,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组织射击的李参谋几次向小黑下达可以射击的口令,小黑却迟迟没搂板机。 又一分钟过去,万霸天首先憋不住了,向李参谋望了望。李参谋向小黑跑过去,趴在他身边问:“什么情况?” 小黑突然犯了打摆子的病一样,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握枪的手不停地颤抖,听到李参谋问,扭头应了一声“没事”,接着枪声响起。李参谋奇怪地看到,小黑居然闭着眼睛打完了枪里的子弹。 很快传来报靶员惊讶得走了形的声音—— “零环。” 现场一片嘘声。二连的死对头一连热烈地鼓起了倒掌。 在猎人学校震惊参训各国特种兵的神枪小黑在回国后的初次亮相,以十枪零环的成绩同样震惊了“野狼”特种大队。 第一卷 第七章 作者:村上铭树 本来准备为小黑接风的两道菜,被马成扔进了泔水桶。二连稳拿的第一名被小黑的惊世枪法拖了后腿,拿了倒数一名。马成离开炊事班时狠狠地说:“就是头猪也能打个十环八环的,什么他妈枪神狗屁一等功臣?狗屎,狗屎也比他强!” 小黑从卫生队回到营地后,一头钻进自己的帐篷,全然不顾连队那些打着问号的眼神。二连人搞不明白,这个从国外载誉归来荣立一等功,又被战区树为军事训练标兵的小黑,第一天来到二连,就给二连人带来了特种大队史上最可耻的记录。再过一百年,二连人都进化成猪的时候,也不会有一头聪明的猪能打破这个记录。 开晚饭时,甄美南去叫小黑,却见他呼呼大睡。马成扔下饭碗,对甄美南说:“我倒要看看,他狗日的啃了大鸭蛋还能这么安心地睡大觉,他是怎么想的?” 马成刚抬腿,就被三排长程凯拦住。程凯拉回马成,小声说:“指导员,现在全社会都在号召和谐,你这一去,肯定和谐不了,算了,别跟他计较,吃饭。” “和谐个屁,他这一来,今年老子的优秀连队就被他毁了,我还能跟他和谐?”马成坐下后,怒气并没消。“一会儿开会我得找大队长,他不算咱二连人,咱二连也供不起这样的一等功臣,去他妈的枪神?” “对,这倒是好主意。”程凯敲了敲碗接着说,“大队长说了,他只是临时来二连代职,咱二连不缺干部,他哪来就让他回哪去,跟咱二连没关系。” 二排长牛志鹏对一排长何大军和说:“像他那样的高手,咋就整了个零环出来呢?这太奇怪了。” 何大军没说话。 程凯放下碗,拍了拍牛志鹏的肩。“他这回算是给我们开了眼,他打的不是枪,是无影腿。” 小黑并没睡着,议论他的那些话全都听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从他提枪走上射击位置的那一刻起,突然中邪一般,他正瞄准的胸环靶后面伸出一张狰狞的面孔,那是一张印第安土著人的刀疤脸,鬼魅般藏在靶子后面,吐着绿色火焰,正阴森森地盯着他。他的心一抖,抠动板机,鬼脸消失了,就在他长出一口气的时候,那张脸又在另一个靶子后面出现,正嘲讽般地向他吐着口水。 这是他梦中的情景,从国外归来,他一直被这个恶梦纠缠。梦中,一张恐怖的刀疤鬼脸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质顶在身前,以人质为掩护,慢慢探出头,诡异地观望着周围的动静。瞄准那张鬼脸的狙击手准备开枪击发时,鬼脸又飞快地缩回去了。 寒意像潮湿的雾气渗透全身,小黑握枪的手冰凉僵硬,汗水淋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开枪,那张鬼脸像跳跃的火光一样灵巧地躲着他的子弹,直到他打完弹夹里的所有子弹,鬼脸仍藏在靶子后面,恶毒地向他眨着眼睛。 报靶员报来零环的成绩时,他并没听到,也没看到那一刻所有人惊诧的表情,眼睛一直盯着那张鬼脸,发现枪里没子弹后,便扔掉手里的枪,接着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朝前方的靶子冲了过去,速度快得像一只饿疯了的狗。 所有人都愣了。靶子前方壕沟里的报靶员听到一阵惊呼,从沟里探出头,看到小黑像一条凶恶的野狗,张着血盆大口,正朝他扑来,脖子一缩,滚回沟里。 小黑扑过壕沟,在一个靶子前停住,恶狠狠地盯着树立的靶杆,一张黑脸因过分充血变得扭曲。与靶子对视片刻后,小黑突然疯了一样吼起来。 “你躲着干什么?有本事你出来呀,你出来!” 接着上前,飞起一脚,将靶子踢倒在地,疯狂地踩踏着,直到一个靶子粉身碎骨后,又扑向另一个靶子。 特种大队的牲口惊呆了,连辛副司令也呆呆地拿着望远镜,久久没发一言。直到小黑将所有的靶子踩碎,然后蹲下身,不停地用拳头锤打头部的时候,万霸天才对身边的参谋长金诚说:“找人上去看看咋回事。” 李参谋哆哆嗦嗦走到小黑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小黑的身体一抖,像刚从梦中醒来,懵懂地抬起头说:“做了一个梦,没事……我再打一次吧。” 远处,辛副司令已经上车走了。万霸天脸色铁青地看着跑过来的李参谋。 “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李参谋跑到万霸天身前,尽量压低声音。 “做梦?”万霸天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参谋,又望了望远处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小黑。 “他就是这样说的,大白天怎么可能做梦呢,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有点神经……” “你放什么屁?”万霸天打断了李参谋的话,“你他妈才神经了,带他去卫生队看看,部队带回。” 卫生队的几个兽医拘于野外医疗条件有限,忙活了半天,也没查出小黑有什么问题,最后只得问小黑哪里不舒服。小黑说头疼。兽医开了点去痛药和镇静药,就让小黑回去了。 第一卷 第八章 马成去大队部开会的路上,又碰上老冤家刘一豹。 刘一豹老远就向他挥着手里的帽子。 “部队带回的时候,你们比兔子跑得还快,你忘了拿你的帽子。” 刘一豹拿着的,正是那顶写着“死老二”的迷彩帽。 马成转身就走,被刘一豹拦住。 “你小子想抵赖,门都没有,老子等你半天了。”刘一豹说完抢过马成头上的帽子,将“死老二”帽子扣在他头上,然后朝大队部跑去了。 马成摘下那顶帽子,狠狠地扔在地上,正要转身回去找顶帽子的时候,远处副参谋长徐春来那颗缺少植被遮盖的闪亮脑门出现了。 “马成,你狗日的还磨蹭嘛呢?辛副司令都到了,就等你一个人,跑步。” 副参谋长徐春来是天津人,口音很重,骂起人来就像在说单口相声。 马成只好向前走去,一个早就盯着他很久的路边纠察拦住了他。 “同志,辛副司令在里边开会,请你注意军容风纪。” 马成气恼地说:“我的帽子被一连长抢走了,你让我先进去再说。” 纠察一点也没给他面子。“军容不整不得入内。” 马成看见徐春来又在向他张望,只好回转身,捡起那顶“死老二”帽子,戴在头上,拿手挡着前面的字,赶紧溜进会场。 刘一豹坐在会场进口不远,见马成戴了那顶帽子进来,咧开嘴乐了。马成紧挨着他坐下。徐春来向苏副司令报告完毕,下达了“坐、脱帽”的口令,会议开始。 辛副司令宣布千里综合对抗演练将在今晚开始,接着万霸天宣布了各连在演习中的角色和任务。接着,就由代表红蓝双方的连队主官上台宣读决心书。 代表红方参演部队表决心的是一连长刘一豹,刚才领导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刘一豹一直在下面全神贯注地熟悉稿子,根本就没注意坐他身边的马成早就将放在脚边的帽子调了包,这时听到万霸天点他的名字,拿起脚下的帽子,看也没看,就戴在头上,动作如肉条令一样规范地跑上前台。 刘一豹向主席台敬完礼,转过身,又朝前方的开会人员敬礼,还没开始念稿,台下哄地一声笑了。他帽子正上方“死老二”三个黑字实在太醒目了。 刘一豹不知台下为何发笑,本想脱稿演讲,这时被人一笑,心头就没底了,照着稿子读起来。这稿子是号称特种大队第一才子的一连指导员王有才写的,句式如排山倒海,慷慨激昂。刘一豹没想到,他讲的越带劲,台下的笑声就越激烈,连万霸天的喝斥也没能阻止大家的哄笑。而他的搭档王有才用手指着自己的头,这个怪异的动作也没让他明白啥意思。 刘一豹不敢念了,赶紧草草收场。向主席台敬礼的时候,万霸天顾不上辛副司令在场,向他厉声吼道:“你戴的什么破帽子,你们一连也这么稀拉,成何体统?” 刘一豹摘下帽子一看,脸瞬间涨得通红。慌慌张张跑下台,回到后面坐位时,先前坐在他旁边的马成已和别人换了位置,这时正拿着自己的帽子,向他诡笑。 “呜……”凄厉的警报声响起,一群荷枪实弹的外国军队从车上冲下来,将荒野中一座残存的古城堡围得水泄不通。几个携着长枪的狙击手迅速奔向附近的有利位置。 一个人质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堡上的露天天台一侧。一张鬼脸一闪,又飞快缩了回去。漫长的等待之后,那张黑脸再次探出头时,枪声响起,狙击手报告。 “我击中他的头部了。” 微光中,露出狙击手那张标志性的黑脸和瘦小的身躯。就在这时,鬼脸又出现了,寒光一闪,绳子被一把斧头砍断,被吊在高空的人质瞬间朝下跌去,地面的防护气垫还没完全展开,人质重重地跌在地上,血肉模糊。 狙击手再次抠动板机,那张鬼脸早就消失了。 …… 刺耳的警报仍在响个不停,二连通讯员甄美南钻进小黑帐篷,拍着他的肩,“连长,你醒醒,连长,你快醒醒……” 小黑一骨碌爬起身,迷迷糊糊地对甄美南说:“恐怖分子击毙了没有?” “什么恐怖分子?” 甄美南莫名其妙地望着小黑。 “连长,你是不是做梦了?你听,防空警报拉响了,这是千里综合演练开始的信号,快,连队马上出发了。” 小黑仍没反应过来,“什么演练?” 甄美南来不及给他解释,赶紧将他的睡袋装进背囊,然后收拢帐篷。这时,黑暗中传来负责监督演练的督查员冷冰冰的声音:“二连在规定时间内,没能全连集合,扣十分。” 演习刚开始就扣了分,马成心里火大了,对黑暗中仍在整理背囊的人影吼道:“谁他妈磨磨蹭蹭的?谁?打报告。” 没人打报告。马成气冲冲地跑过来,朝正在收拾背囊的人踢了一脚,“你他妈哑巴了,让你打报告你不打?” 月光下,马成看到一张黑脸。 被踢的人站了起来,“报告,是我,王金斧。” 马成做梦都没想到这个集合时还呼呼大睡的人是代连长小黑,白天让连队丢了第一,这时又让连队扣了分,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换成别人,早就大嘴巴子抽过去了,毕竟人家是代连长,又是那个鸟一等功臣,战区军事训练标兵,真要把他抽了,面子上说不过去。 马成努力压住心头的火,没好气地对小黑说:“代连长准备睡好了后再让我们拿个倒数第一吧。” 小黑没说话。马成怒气冲冲地朝连队挥挥手,“出发!” 第一卷 第九章 在夜色掩护下,连队开始急行军。 跟在后面的小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千里综合演练。马成开完会去找大队长万霸天,想让小黑滚蛋。万霸天却说等演练结束,大队统一调整营连干部的时候再安排。马成磨了半天,万霸天也没松口。气得马成牙痒痒,闷闷不乐地回到连队。 此次演习,红蓝双方抓住对方任何人都有赏,普通战士五十大洋,士官不论几期都是三百,排级干部五百,连级干部八百,营级一千五,团级干部三千。谁被抓,就表示被侮或击毙,立即退出演习,并从当月工资里扣出奖励对方。 马成回来传达会议精神的时候,让甄美南叫小黑来开会,甄美南叫了半天也没叫醒。马成以为小黑白天闹了神经病,无脸出来见人,就没管他,向连队布置了这次演习任务。 按演习要求,二连朝事先确定的一号地域开进。同时,蓝军正从另一个地方出发,到达指定的一号地域,阻截红军。 马成带着连队玩命地朝一号地域急行军。途中,发现少了几人,让各排一查,少了代连长小黑和文书吴大富以及几个伤病员。 狗日的小黑,关键时候又拖连队的后腿。马成再也憋不住心里的火,当着连队的面骂了几句,让一排长何大军继续带着部队前进,自己停在路边等。 等了半天,才见几人费力地抬着一人,出现在路口。 马成看见走在前头背着两个背囊的连队文书吴大富,跑过去,冲他的腿来了一脚。 “文书不跟在连首长身边,跑后面晃荡啥?你以为这是逛公园吗?磨磨蹭蹭。” 吴大富喘着粗气说:“指导员,我脚上有伤,跑不动。” 后面的甄美南和一期士官高一点抬着用树枝做成的简易担架,叫了声指导员,停住了。 马成没看清担架上的人,问吴大富,“担架上是谁?演习刚开始就挺了瘟,还他妈抬着干啥?直接交给蓝军算了。” 吴大富说是代连长。 马成走过去,猫下身一看,担架上躺着的果然是小黑,好像睡熟了。 “他又怎么了?” 吴大富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马成,“这是卫生队给他开的镇静药,估计吃多了,走着走着,就困得不行,躺路边睡着了。” “这他妈啥时候了,还吃镇静药,寻死也不能选这时候,这不是存心害咱二连吗!”马成说完气恼地把药瓶扔进路边草丛。 “他这是下午吃的,药劲还没过去。”吴大富补了一句。 “你们就准备这样抬着他参加演习吗?” “我们也不知道,”吴大富盯着马成。“指导员,你说怎么办?” 马成很想就此扔下小黑,爱咋咋的,跟他没关系。可他现在是名义上的二连代连长,要是被俘,那也是二连的耻辱。狗日的小黑,来二连不到半天,接二连三拖连队后腿,二连摊上这么个瘟神,真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马成没好气地挥挥手,“你们抬着他赶快跟上,我去找连队的卫生员,看有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马成说完瞪了地上的小黑一眼,边走边骂:“什么玩意儿?还不如一残废呢。” 吴大富听得一愣,望着马成的背影发呆。 “残废”这个词,在特种大队专属吴大富。吴大富是从外单位调来的一期士官,典型的富二代公子哥,据说其父亲钱多得几辈子也花不完,专门托关系让儿子来特种大队锻炼。没想到吴大富第一次全副武装跑五公里时,跑出了三十九分钟的成绩,创造了特种大队组建以来个人跑得最慢的纪录。 当时负责考核训练的大队长万霸天在跑道上指着吴大富骂:“特种大队没你这样的残废,三十九分钟,你知道是啥概念?特种大队的蜗牛也比你跑得快,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及不了格,哪来的,就从哪儿滚回去。” 吴大富被万霸天这一骂出了名,特种大队的好事者给他取了一个“吴残废”的外号。吴大富那个有钱父亲的企业与特种大队是共建单位,这位亿万富翁来特种大队,捐建了两个塑胶地面的蓝球场,极大地改善了基层官兵的业余文化生活。因此,吴大富这个鸟兵一个月后跑五公里虽然还是没及格,但也没滚蛋,反倒当上了二连的文书。 吴大富望着马成的背影,愤恨不平地说:“好歹我也是未来的亿万富翁,你多少应该给我点面子……” 马成追上连队时,连队已顺利通过一号地域。马成让卫生员回去接应小黑。没过多久,卫生员回来向马成报告:“后面全是蓝军,各条路都堵死了,根本过不去,代连长他们肯定被俘了。” 蓝军速度之快,超出马成的想象。看来,蓝军也玩了命,想多抓几个俘虏邀功请赏,小黑等人无疑已凶多吉少。 听说有人当了俘虏,二连很多人有些气馁。他们没想到首先被俘的居然是他们先前认为很英雄很偶像的代连长小黑。小黑来二连这半天的表现,实在与他的盛名相差太远。 时间不允许二连人过多地担忧小黑等人的命运,值班的一排长何大军过来向马成报告最新敌情,蓝军已炸毁通往二号地域的唯一桥梁,部队必须改变方向,翻过一座大山,绕道进入二号地域。 马成拿出地图,通住二号地域最近的路是翻越一座大山,此山名赵公山,海拔五百六十三米。 出发前,马成站在连队面前慷慨陈词:“我要让你们记住这几个被俘的人,他们是二连的耻辱,二连是特种大队获得荣誉最多的连队,二连的传统是只有死的烈士,绝没有活的俘虏,明白吗?” 全连吼了一声“明白”,立即朝赵公山开进。山虽不高,却异常陡峭。连队用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冲到山顶。 马成最后一个爬上山顶,看到前边停下来,便对何大军说:“不能停,赶快走,要是让蓝军提前赶到就麻烦了。” 负责开路的何大军跑过来沮丧地对他说:“指导员,这是座孤峰,除了上山的路,没有别的道可走,怎么办?” 月光下,山上一片灰白。马成到前边看了看,下山的路果然只有一条。 “再看看,这又不是华山,不可能只有一条路。” “都侦察过了,其他几面都是悬崖,根本下不去。” 怎么办?全连人都在等待马成的命令。马成又跑到悬崖边往下看了看,去二号地域的最佳路线就是通过悬崖,可悬崖到底有多高,下面是什么情况,夜里根本看不清。如果不把底下的情况摸清楚,马成不敢冒这个险,这关系到全连人的生命,稍有闪失,那对连队来说就是灾难。 全连人都焦急望着他们的代指导员。马成咬了咬牙:“原路返回。” 马成打算下山后,提高速度,绕过弯路,赶在蓝军前面到达二号地域。 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很陡,往下走的时候,只能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下滑,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刚走到山腰,山下不远处,蓝军一队人马大喊着“活捉马成、全俘二连”的口号声从不远处扑杀过来了。 第一卷 第十章 作者:村上铭树 马成一惊,没等他下令,已有部分战士朝山上跑去。 何大军着急地问:“指导员,怎么办?” 蓝军的速度实在太快,马成想也没想,对何大军说:“先回到山顶再说,他们一时攻不上来。” 重新上山,也许是大家玩了命的缘故,在奔袭了半昼夜体力极大损耗的情况下,全连人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冲上了山顶。 此时战士们的体能差不多都到了极限,一到山顶,全都瘫倒在地,再难动弹。 马成走到悬崖边,用手电向下照了照,根本见不到底。 何大军的攀岩功夫在特种大队算得上一流好手,主动承担去悬崖下方开辟通道的任务,用勾绳系在悬崖边的一棵大树上,另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手里抓着勾绳,背对着悬崖,一步一步地退下去。 没过多久,何大军上来,向马成报告了一个他不想听到的消息:“山壁上全是青苔,太滑,脚上一点劲使不上,全靠臂力,根本撑不住,下边有人活动,我估计是蓝军的先头分队。” 也就是说,像这样一个一个下去,蓝军在下面只要有一个班的兵力,山上下去一个,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一个,到时全连人还是要当俘虏。 二连已经走上绝路,这是所有二连人无法接受的现实。马成不死心,对报话员说:“呼叫一连,请他们帮忙引开山下的敌人。” 正在山的另一边急行军的一连接到二连的呼救信号后,并没停下来。刘一豹对指导员王有才说:“让我们救他,他真能想出来,还不如直接叫蓝军一声干爹,求他们放他一马。” 王有才显得很犹豫,“都是红军,这样见死不救不好吧。” 刘行豹说:“你不明白,蓝军这回是集中优势兵力歼我残弱,围歼二连的是一个营,我们去救,会陷在那里,我们是大队十年的先进,惟一的标杆连队,有一个人被俘,那也是一连的莫大耻辱,一连丢不起那人。跟他们说,这会儿谁也帮不了谁,自己想办法。” 马成得到一连的回复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狗日的一连,见死不救,你们做的也太绝了。” 这个打击对马成不小,难道天绝二连?要是二连在他手里全连被俘,绝对会创造特种大队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耻辱纪录。他个人以后在特种大队能不能混下去不说,二连以后将彻底沦为“死老二”的连队,即使能再爬起来,屁股上那坨屎是再也擦不干净了。 山下蓝军的动静越来越大,先头分队已到半山腰,“活捉马成,全俘二连”的口号清晰可闻,用不了十分钟,蓝军就会冲上来,二连此时毫无悬念地成了瓮中之鱉。 马成这一刻跳崖的心都有,中国军人从不缺乏慷慨就死的血气。如果这是战争,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会抱着冲上来的敌人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可他娘的这是演习,虽然关乎一个连队的尊严,却不能只逞自己的血气之勇而不顾连队死活,除了品尝失败的后果,他没有别的选择。 几个排长在他身旁不停地问怎么办,问得马成心里毛了,将手里的头盔扔在地上。 “老子哪知道怎么办?凉拌!” 绝境中,马成几乎丧失了理智。山顶上的气氛宁静得可怕,所有人都闷声不语,尤如绝望中的困兽。 就在二连人痛苦地品味着即将到来的万劫不复的失败滋味时,悬崖另一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兵几乎是哭着喊了起来:“蓝军摸上来了。” 这一声叫得人心凄惶,二连人仿佛从梦中惊醒,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悬崖边窜出一个人影。 马成嚎了一声,“狗日的蓝军,我他妈搞死你。” 马成冲过去,一下将刚从悬崖边爬上来的人扑倒在地,恨不得将来人生吞活剥。 地上那人一个翻滚,将马成压在身下,大声说:“我不是蓝军,我是代连长王金斧。” 二连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刷刷地将手电光射在来人脸上,果然是代连长,果然是那个他们以为早就当了俘虏的小黑。 所有人在愣了一下之后,哽咽地叫了一声连长,争相朝小黑扑过去。 马成心头一酸,呆呆地望着仿佛从天而降的小黑。小黑根本不懂二连人此刻的心情,一点没抒情,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马成说:“赶快准备勾绳,越多越好。” 这时的小黑,一改白天留给二连人那可耻的熊逼形象,目光鹰隼般犀利,如战神附体,举手投足,颇有大将风度,矮小的形象瞬间在二连人心中高大起来。 连队将勾绳准备好,几个排长照小黑的吩咐,将勾绳一头固定好后,把其余的勾绳全部接了起来,朝山下甩去。没过多久,山下有人接住绳子,并把绳子拉直了。 小黑回头对连队的人说:“直升机滑降的动作大家都会吧,咱们得滑下去,不过这比直升机滑降的距离要高点,大家有没有信心?” 小黑的到来,仿佛给二连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士气调动了起来,大家齐声说:“有。” 小黑暂时代替马成指挥员的角色,命令两个排长带着几个素质不错的兵先滑下去,让他们下去后接替在下面拉绳子的人。 何大军和牛排带着几个人下去之后,后面滑降的速度明显快了,接着又有几个人相继滑了下去。 马成默默地站在后面,看着小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连队,心里有个最大的疑问,这么高的悬崖,小黑是怎么上来的?还有,蓝军的封锁那么严密,他是怎么突破蓝军的重重包围的? 最后一个士兵滑降下去后,蓝军先头分队已经快到山顶。小黑回头说:“快,跟上。” 后面剩下的是马成。马成说:“你先下吧。” 小黑没容马成再说什么,推了一下他的身体,马成只好抓着绳子滑降下去了。 蓝军冲了上来,小黑环顾四周,确信再没有一个二连的兄弟留在山顶,对蓝军潇洒地挥了挥手,“你们来得太慢了,再见。” 小黑说完抓着绳子,背对悬崖纵身一跳,消失在蓝军的视线中。 小黑的这一跳,引得蓝军一片惊呼,黑暗中,大家并没看到他手里拿着绳子,还以为他跳崖了,齐齐扑到悬崖边,发现二连由这根绳子全部安全通到深不可测的山脚时,真恨不得当即跳下去。 第一卷 第十一章 煮熟的鸭子已经到了嘴边,又飞了,蓝军失望的心情可想而知。 马成滑下去回头望,才发现这是悬崖下一个山坡,连队完好无损地全部降落到这个山坡上。 何大军弄不明白,明明是笔直的悬崖,他往下探路的时候,都找不到着力点,小黑没有绳子,空着双手是怎么爬上去的,难道他会传说中的壁虎功不成? 在从山坡下到山脚的途中,何大军跟在小黑身后,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问。 小黑笑了笑,神秘地说:“独门绝技,不可轻传。” 何大军半信半疑,“难道你会传说中的壁虎功?” “会个锤子,你还真的相信世上有这种功夫?” 小黑指了指山壁,“山壁上有常年生的葛藤,完全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何大军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在山顶向下探路的时候,也注意到那种植物藤蔓,差点缠住他的身体,小黑居然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徒手攀着藤蔓爬上去,这简直是一种奇迹。 连队一路向前,没碰到任何阻碍。想必是蓝军之前有绝对把握在赵公山全俘二连。二连意外逃脱,完会打乱了蓝军的整体部署。 行军过程中,马成看到连队的兵都争相围在小黑身边,与他有说有笑,完全把他这个指导员冷落在一边。就连他以前完全看不上眼的文书吴大富,此时也像功臣般,高谈阔论着小黑怎样带他们几人,来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戏。 却说吴大富和高一点等人抬着昏睡的小黑向前追赶连队时,并没等来马成派来的卫生员,身后却追来了蓝军打先锋的尖刀分队。吴大富和高一点等人赶紧将担架上的小黑抬进路边的草丛。蓝军只顾前进,根本不会想到草丛里还有人。 接连又有几批蓝军过去,公路上安静了。 “班长,蓝军跑到我们前面去了,我们怎么走?”甄美南用手捅了捅高一点。 高一点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小黑,摇了摇头,“蓝军都跑我们前边去了,我们还走个屁?那不是送上门去给他们当俘虏吗?” 甄美南说:“那我们干脆躺这里睡觉,睡他三天三夜,等演习结束再出去。” 高一点说:“你想得美,演习规定,失踪二十四小时,按阵亡算,那跟当俘虏差不多。” “那咱们怎么办?我要追不上指导员,回去我这通讯员估计也干不成了,班长,除了连长,你是这里最老的兵,你快想办法呀。”甄美南着急地望着高一点。 高一点没说话,吴大富插嘴说:“当俘虏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扣点工资吗?我不在乎那点钱。” 甄美南见吴大富这样说,便问高一点,“班长,你说怎么办?” 高一点说:“咱们得让连长醒过来,没准他有办法。” 吴大富说:“他醒来也没用,我还以为他很强悍呢,没想到跟我这个残废差不多……” 高一点没理会吴大富,对甄美南说:“连长只是镇静药吃多了,得想办法让他醒来。” “什么办法?”甄美南问。 “只有等连部的卫生员,没准他有办法。” 这时吴大富过来说:“我有个办法,给他搞点辣椒刺激刺激,没准能醒。” “你这叫什么办法?辣椒又不是药?”甄美南摇了摇头。 “我小时候见一人睡昏死了,就是用辣椒给救醒的,你们爱信不信。” 见吴大富说得很有把握,高一点说:“那咱就死马当活马医,可这时候上哪去找辣椒?” 第一卷 第十二章 这的确是个问题,只有炊事班才有那玩意,二连的炊事班一直在随连队行动。 甄美南说:“路上的蓝军估计都过了,咱们回去看沿途有没有农户,到他们家里搞点辣椒。” 高一点说:“那我去吧,咱们几人中,我的体力最好,发现蓝军也好对付。” 甄美南肚子饿了,想趁机出去找点东西吃,这时也说:“我和高班长一块去吧,万一碰上敌人,也有个照应。” 两人于是上路,确认前方没有蓝军之后,开始狂奔。 跑了一阵,甄美南跟不上了。高一点没管他,闷头朝前跑。跑一阵,回头一望,黑暗中连个鸟影也没看见,狗日的甄美南没跟上来。 高一点只好继续往前跑,就在他绕过公路的大弯进入直道之后,前方突然射来几道耀眼的手电光,照得他的双目失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高一点不知前方是什么人,如果是蓝军,那就完了。 “什么人?”有人高声问。 高一点侧着身子,朝亮光处望了一下,果然是蓝军。要跑已经来不及,高一点索性坐在地上,没有答话。 前方很快跑来几个兵,押着高一点过去。一个一期士官走上来,指着高一点哈哈大笑,“靠,想不到俺也能抓到俘虏,兄弟们,回去有酒喝了。” 高一点认出这个士官是自己的老乡谭志勇,抬起腿踢了他一脚。 谭志勇冷不防遭到袭击,抱着肚子对一旁的兵说:“狗日的,他敢踢我,兄弟们,给俺揍。” 高一点一边挣扎一边说:“狗日的谭志勇,你娘的敢揍,我回去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谭志勇和高一点都来自河南杞县,在所有的老乡中,两人关系最好。两人以前是同学,同时当兵进了特种大队,谭志勇当第二年兵时,考上士官学校,毕业后回特种大队九连当了炊事班长。 谭志勇听到声音有些熟悉,猫腰仔细打量,接着拍手大笑,“狗日的高一点,想不到你小子也有当我俘虏的时候。” 高一点呸了一口,“就你那小样,也配让我给你当俘虏?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谭志勇说:“俺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当了俘虏还嘴硬,兄弟们,给俺捆了再说。” 几个兵拿出背包绳,准备动手。高一点嗷地叫了一声,突然倒在地上,伴随着身体的抽搐,不停地呕吐起来,把几个捆他的兵吓了一跳。 “哟哟哟,还跟俺玩装死,你这一招,还是俺教你的,以前骗骗老师和父亲行,骗本大爷,没用……” 谭志勇还没调侃完,高一点就吐了他一身,气得谭志勇连跳带蹦,指着高一点大骂:“你小子太过分了,俺非揍你不可……” 高一点吐完就没了动静,软软地趴在地上。几个兵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动。 谭志勇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高一点,没有任何反应。一个兵大着胆子摸了一下高一点的鼻子,像被蛇咬了一样缩回手,惊叫道:“班长,他好像没气了!” 第一卷 第十三章 谭志勇趋步上前,伸手一探,果然没感觉到有多大的气息,心里袭来一股寒意,对一旁的兵说:“他休克了,快掐他的人中。” 几个兵连忙按高一点的肚皮,这让装死的高一点差点笑了出来。还好谭志勇及时解了围,拍了拍几个兵的头,骂道:“你们傻呀,肚皮上哪有人中,在鼻子下边。” 谭志勇说完亲自动手,在高一点的人中上使劲按了按。折腾了好一会儿,高一点终于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几个人。 谭志勇松了一口气,对高一点说:“狗日的,你把俺吓死了。” 高一点悠悠地呼了一口气,有些痴傻地说:“俺是不是死了?” 谭志勇说:“你差点就死了,你搞啥玩意儿,吓死人了!” 高一点说:“俺不是……想……想吓你,俺真的快不行了。” 谭志勇被吓住了,扶着高一点的头说:“兄弟,你可别吓我,你咋回事,是不是病了,到底啥病?俺马上给你找卫生员。” 高一点无力地摆摆手,道:“俺啥病也没有,就是饿得难受,要是这样死了,俺死不眠目啊……” “你不用死不眠目,俺这里有的是馒头。”谭志勇说完抬头对一个兵喊道:“给他拿两个馒头来。” 一个兵从背着的包里拿了几个馒头过来,高一点像八辈子没见过馒头一样,抢过一个,全塞进了嘴里,呛得差点背了气。 谭志勇拍了拍他的肩,“你混得真够惨的,慢点吃。” 高一点说:“演习前俺站岗,没顾上吃饭,跑了一晚上,差点饿死了。” 谭志勇拿着手电在高一点的手臂上照了照,挂臂章的地方,却是空的。 “你的红牌牌呢?” “什么红牌牌?”高一点举磁卡馒头问。 “代表红方身份的臂章啊,俺给你馒头吃,你得把臂章给俺去换酒钱,这个买卖合理吧?” 高一点啃了一口馒头,“实话告诉你吧,俺已经被你们的人俘虏过了,这个买卖你赔了。” “那不行,你把馒头还给俺。”谭志勇一把按住高一点,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馒头。 高一点动弹不得,急得喊道:“抓个士官俘虏不就三百块钱吗,回部队俺照这标准请你吃饭行不行?” 谭志勇半信半疑,“你狗日的得说话算数。” 高一点坐直身体,瞪了谭志勇一眼。“俺俩一个村出来的,从小一起上学,一起逃课,一起打架,又一起出来当兵,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俺俩关系最铁,俺能骗自己哥们吗?” 谭志勇松开手,对一个兵说:“给他拿点水。” 高一点一点也没客气,对那个兵说:“最好再来点鸡腿和火腿肠什么的。” 那个兵站着没动。 谭志勇说:“你他妈以为是进饭店呢,只有馒头,你爱吃不吃。” 高一点眼珠子转了转,对谭志勇说:“辣椒总有吧,谁他妈做的馒头,吃着一点没味儿。” 谭志勇说:“你狗日的不是从来不吃辣的吗?都他妈当俘虏了,排场还这么多。” 高一点说:“俺们连炊事班每道菜里都放辣椒,天天吃习惯了。” 谭志勇说:“老干妈没有了,只有辣椒面,你要不要?” 高一点点头说:“辣椒面最好。” 谭志勇放下随着背着的一个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装着各种调料的包,将一小袋辣椒面拿了出来。 高一点伸手去抢,却被谭志勇拦住。 “你他妈想干什么?” 高一点没抢到,松开手,对谭志勇笑了笑,“我现在是见了辣椒不要命。” 谭志勇护着辣椒面,对高一点说:“把馒头拿过来。” 高一点只好照做。 谭志勇将馒头在辣椒面滚了滚,又递给高一点。 “俺看你怎么吃,辣死你狗日的不可。” 高一点见馒头上只沾了薄薄一层辣椒面,对谭志勇说:“你狗日的也太小器了,连点破辣椒面也舍不得多给点。” 谭志勇又将馒头放进里面滚了一圈,冷笑一声,“这是最辣的朝天椒,连四川人都不敢多吃,你还嫌少,不把你屁沟子辣翻天不可。” 高一点接过那个滚了辣椒面的馒头,小心地装进口袋。 “你怎么不吃?”谭志勇盯着高一点问。 “一会儿俺要去收容站报到,饿了再吃。” “你小子吃饱了就想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不行,你得帮俺们干点活才能走。” “吃个破馒头就要人干活,你也太不地道了。” “你不干也行,那你把馒头还给俺。”谭志勇说完就去抢高一点口袋里的馒头。 高一点生怕他将馒头抢回去,连忙对谭志勇说:“俺帮你干还不行,反正俺早去晚去报到都一样。” 谭志勇笑了笑,拍了拍高一点的肩。“这还差不多,”接着对一个兵说道。“将那口大锅给他背着。” 一个兵将一口厚重的大锅拖过来,谭志勇看到高一点背上去后,对几个兵递了一个眼色。几个兵心领神会,各自背着东西,紧紧跟在高一点身旁,这样,高一点就很难在中途逃跑了。 高一点背着大锅,边走边抱怨,“一进部队就戴了顶绿大帽,现在又背着黑锅,还受着你们的窝囊气,傻X青年的四大不幸就差穿小鞋了,狗日的谭志勇,你这个破馒头赚大了……” 谭志勇的心情不错,敲了敲高一点背着的大锅,“我的鞋号小,要不和你换换,免得给你留下遗憾。” “还是算了吧,我不怕遗憾。”高一点生怕谭志勇要跟他换鞋,赶紧向前跑了几步。 一行人向前走,互相开着玩笑,亲密得就像一个班的兄弟。刚走过公路上的那个大弯道,路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将谭志勇等人吓了一跳,齐齐将手电射过去。 亮光中只听一人兴奋地喊道:“高班长,你得手了没有?” 是甄美南。 高一点当场就傻眼了。 第一卷 第十四章 两个兵将甄美南押过来。谭志勇疑惑地看了看甄美南,又神色戒备地望着高一点。 “什么得手了没有,你们是不是有啥阴谋?” 甄美南也傻眼了,这时他才看清和高一点在一起的人,是蓝军。 高一点向前走了一步,被谭志勇拉住。 “别动,老实点。” 高一点向谭志勇笑了笑,“靠,你们这么紧张干吗?这小子和俺一样,先前都被你们的人俘虏了,俺俩一块往战俘收容所走,中途他说饿了,俺看见你们这儿有灯光,就来碰碰运气,果然碰见自己老乡了,就这么回事。” 高一点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馒头,朝甄美南扔过去。甄美南正要弯腰捡地上的馒头,却被谭志勇一脚踩住。 谭志勇像抓小鸡一样抓住甄美南的脖子,凶神恶煞地问:“你的红军袖章呢?是不是藏起来了?” 甄美南的身体发着抖,结结巴巴地说:“是……藏起来了……” 高一点上前推开谭志勇,“你他妈有病啊,他只是个新兵。” 谭志勇对身后的两个兵吼道:“把他给俺按住,等俺审了这新兵再来审他。” 两个兵将高一点按住,高一点的身体扣在锅下,动弹不得。 “臂章藏哪里了,给俺交出来。”谭志勇再次抓住甄美南的衣领,接着问。 甄美南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我先前藏……藏鞋底了,结果还是被搜出来了……” “谁搜的?” “蓝……蓝军,你们的人……我们已被俘过一次……” 谭志勇久久地望着甄美南,最后慢慢松开手。 “告诉俺,为什么你和你的高班长没一起出现?” 甄美南揉了揉脖子,委屈地哭着说:“我脚有伤,没他跑得快。” 谭志勇捡起地上踩扁了的馒头,递到甄美南面前,“饿了吧?” 甄美南接过馒头点点头。 谭志勇很亲切地说:“吃吧,千万别浪费粮食。” 仍被按在地上的高一点盯着甄美南,生怕他吃了那个沾着辣椒的馒头,那是给代连长小黑的解药,嘴里又不能说,只好干着急地望着。 让高一点绝望的是,甄美南吹了吹馒头上的沙子,狠狠地咬了一口,接着三下五除二,就将一个馒头吞下去了。 “味道怎么样?”谭志勇问。 “有点辣。” “还想吃吗?” 甄美南点了点头。 “你真把老子这儿当收容所了?滚吧。”谭志勇照着甄美南的屁股来了一脚。 甄美南来到高一点面前,“高班长,我怎么走?” 高一点见甄美南把给小黑的解药吃了,恨不得上去抽他几个嘴巴,大骂:“你他妈不认识路吗?滚,有多远滚多远。” 甄美南以为高一点在暗示他快撤,退了几步,然后撒开脚丫子,狂奔起来。 两个兵放开高一点后,谭志勇没事一样挥挥手,“走,赶紧跟上俺们的大部队。” 高一点本不想接着背黑锅,但辣椒没搞到手,不能空手而回,于是跟着谭志勇等人出发。 没走出多远,高一点说要去解手,放下身上的大锅,往路边的草丛走,被谭志勇拉住。 “你就在这里解决吧。” 高一点说:“俺便秘,要用手指头配合,你要是喜欢欣赏,那俺就在这里解决吧。” 高一点说完就要解腰带。 谭志勇恐惧地摆摆手,“别,你还是去路边吧。” 高一点拉着谭志勇,在他耳旁悄声说道:“你来,俺跟你说点正事。” 谭志勇疑惑地问:“你拉屎也有正事?” 高一点悄悄在他耳边说:“俺们读高中时一起喜欢的那位班花来信问你的情况,你爱听不听。” 高一点说完就往公路外面走,谭志勇赶紧跟了上去。 离公路半个蓝球场的距离,高一点才停下,蹲下身。 谭志勇则远远地站在一边,“她问俺啥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响亮的臭屁。 谭志勇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鼻子,气恼地问:“她到底说啥了?” 高一点却答非所问,“人生有时候就像拉屎一样,你努力了半天,结果只嘣出来一个屁。” 谭志勇生气地用手电指着高一点,“你一会儿要嘣不出一个屁,俺让你把这个吃回去。” 高一点却招呼谭志勇,“过来扶俺一下,腿麻了,起不了身。” 谭志勇说:“你拉屎那么臭,让俺扶你,没门。” 高一点说:“没拉出来,真的,只放了一个屁,你扶俺起来俺就告诉你她信里问你的那点事。” 谭志勇无奈地走过去,弯腰去扶高一点。 就在这时,高一点顺势抱住谭志勇的腿,向前一扑,来了一个标准的抱腿摔,当即就把谭志勇放倒在地,接着去掏他的背包。 谭志勇做梦都没想到高一点会来这一手,当即就懵了。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在高一点取下他背包的时候,一个翻滚,墩实的身体压在高一点身上了。 这时候,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谭志勇压着高一点说:“你小子想干啥?跟俺玩这个,没门。” 谭志勇回头正要招呼他的兵,刚好看见一个兵跑过来,就对来人说:“快来帮把手,把他捆了!” 来人没说话,一个猛扑,将谭志勇扑倒在地。谭志勇哎哟一声,大骂:“你娘的干啥?”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不是他的兵。 高一点翻过身,见来人居然是久久不见身影的甄美南,喜出望外,赶紧将谭志勇压在身上,对甄美南说:“快拿他的包,辣椒面在包里边。” 高一点用身体死死压住谭志勇,又用一手只去捂他的嘴,害怕他把公路上的兵叫来。事实上这时公路上的兵已听到动静,正朝草丛边跑来。 甄美南拿下背包之后,高一点又说:“快脱下他的鞋,还有腰带,动作快一点!” 甄美南三下五除二,很快脱掉他的鞋,又解下他的腰带,没等高一点吩咐,就将腰带和鞋远远地扔了出去。 这时,已有两个兵从公路边跑过来。 高一点大喝一声:“闪。” 甄美南率先跑了出去。 高一点松开谭志勇,正要迈步时,却被谭志勇从后面抱住了腿。 谭志勇手下两个兵已经在不远处探出了头,正朝这边跑来。情急之下,高一点抓住谭志勇的两肩,手脚一齐使劲,向后一倒,谭志勇的身体就从头上飞了过去。 两个兵已快到身前,高一点对滚下山坡正在惨嚎的谭志勇喊了一声:“姓谭的,你记住,老子叫高一点,从小到大,老子的智商都比你高那么一点点,这辈子你也别想玩过俺。” 第一卷 第十五章 作者:村上铭树 当高一点和甄美南背着从谭志勇那里抢来的背包出现在吴大富面前时,小黑仍然酣睡不醒,呼噜打得地动山摇。吴大富害怕他的呼噜引来蓝军,在他的脸上盖了厚厚的一层草,也没阻止那惊心动魄的声音从鼻孔里传出来。 还好,狗日的高一点和甄美南总算回来了。 当吴大富拿出水壶,准备给小黑兑辣椒水的时候,甄美南翻遍背包,除了一大堆火腿和其它调料以外,里面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要的辣椒面。 高一点亲眼看见谭志勇从背包里拿出辣椒面的,此时怎么可能不见了呢,过去仔细找了半天,确实没有。他哪里想到,谭志勇从包里拿出辣椒面后,并没放回去,而是装进了自己衣兜里。黑暗中,他根本没看到这个动作。 忙活了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几人一下懈了气。 吴大富说:“二连有咱们不多,没咱们也不少,反正也帮不上忙,现在就躺这儿睡他一大觉,等他们最后报失踪算了。” 高一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甄美南说:“这一趟咱们也没白跑,搞回来不少好东西,够咱们吃两天,先吃饱肚子再说。”说完剥开一支大火腿,啃了起来。 高一点过去打翻他的火腿骂道:“你他妈就知道吃,要不是你冒冒失失地出来,我早弄回辣椒面了,你他妈倒好,把我沾辣椒面的那个馒头吃了,你狗日的就不怕屁眼上长痔疮!” 甄美南委屈地说:“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哪知道他们是蓝军呀,那个烂馒头上的那点辣椒面,你扔在地上就掉没了,我一点辣味都没吃出来,你还怪我。” 高一点冲过去,朝甄美南踢了几脚,被吴大富拦住。气极的高一点冲着那包抢来的火腿和调料开了火,用脚踩着,嘴里骂道:“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甄美南赶紧趴在地上,护着那些东西,高一点一脚踩烂了一个塑料瓶,里面的东西喷了甄美南一身,接着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一股刺鼻的气味迅速漫延,三人都打起了喷嚏。 甄美南捂着鼻子叫道:“是芥末油,你搞了我一身……” “连长有救了。”高一点兴奋地叫了起来,接着冲过去,捡起地上的塑料瓶,里面已所剩不多了。 甄美南扶起小黑,将芥末油放到他鼻子前,刺鼻的气味让三人流泪不止,喷嚏不断,小黑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甄美南说:“高班长,你这法子不好使啊。” 高一点说:“这玩意儿比辣椒面好使,不行,给他嘴巴里灌点。” 高一点托着塑料瓶,将芥末油倒进了小黑嘴里。没过多久,三人听见一声霹雳,小黑的身体弹了起来,捂着嘴巴和鼻子,声嘶力竭地接连打出了十几个喷嚏。 狗日的小黑,终于彻底醒了。 醒过来的小黑果然没让高一点等人失望,像一头机敏的野兽,带着三人跟在蓝军后面,得知二连困在山上,小黑利用蓝军先头部队等待大部队到来的间隙,巧妙绕到悬崖下方,奇怪的是,不知是蓝军太大意,还是有绝对把握认为二连不会从悬崖上突围,蓝军部署在这里的人不多。小黑解决了蓝军的几个游动哨,顺利开劈通道,化去了二连的灭顶之灾。 红蓝双方第一阶段的对抗演练,暂告一段落,双方进入野外生存训练。 这时二连已经两天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以前三天时间只发四两米和一点盐,现在改成三天一个面包。人体必需的那点盐份,也得自己想办法。 饥饿和干渴使马成连发脾气的心思都没有,他把自己的那个面包分成了两份,一份已在头天吃完了,这一份,已在他的口袋里压扁了,不到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舍不得拿出来吃。 连队最后以班为单位去野外寻找食物。马成有言在先,各班找来的食物归各班,谁他妈找不到就活该饿肚皮。 连队的两位主官和四个排长加文书通讯员一共八人,刚好凑成一个班,与各班一起,在导演部指定的区域开始寻找那些飞禽走兽。 活该二连要饿肚皮,二连寻找食物的那片区域,早被一连掘地三尺,连根鸟毛也没留下。 马成当即命令各班,不能跟在一连后面,要跑到他们前边去找。各班的兵哄地一声散了。 马成所带连部几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吃的东西,最后与小黑等人分开。马成带着三个排长朝东搜索,小黑则和吴大富带着通讯员甄美南向山里进发。 小黑等人翻过一个山包,看见一连的列兵通讯员小辛蹲在农民刨过的土豆地里,正美滋滋地拿着战备锹在刨农民没挖干净的土豆。 狗日的小辛收获还不小,边上放着好几个挖出的大土豆。 吴大富对小黑说:“咱们也在这里挖,看能不能捡个漏。” 几人拿着战备锹向地里走去。小辛将他们拦住。 “你们不能在这里挖,这是我先占的。” 走在前面的吴大富笑了,“你这个新兵蛋子,你以为这是土匪占地盘呢,不能挖,我就偏挖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辛虽然势单力懑薄,却没怯场,拿起战备稀烂,护在胸前。 “就是不能挖。” 小黑对吴大富说:“算了,咱们别跟他一个新兵较劲,走吧,去山里看看。” 吴大富说:“这地又不是他家的,他说占了就占了?一连一个小新兵也这么霸道,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吴大富上前缴了小辛的战备锹,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滚!” 小辛去捡那几个挖出的土豆,却被甄美南抢先拿到手。 “这就当孝敬你二大爷了,滚吧。” 小辛委屈地哭了,跑了几步,回头对几人说:“你们以多欺少,你们等着。” 甄美南向他扔了一块泥巴,“那你得快点,过时不侍候。” 小黑对吴大富说:“这样欺负一个新兵不好,咱们还是别挖了。” 吴大富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知道,一连就那德性,欺软怕硬,没事,咱们赶紧挖了撤。” 几人收获不小,又挖出好几个土豆,还没等他们撤退,一连长刘一豹带着一个排的兵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冲过来。 第一卷 第十六章 甄美南见势不好,想溜,被一连的兵堵住去路,只好乖乖地退回来,躲在小黑身后。 刘一豹对他的通讯员小辛吼道:“谁踢你屁股了,你现在就去给我踢回来。” 小辛有连长撑腰,胆子壮了许多,向小黑几人走过来。吴大富后退一步,对甄美南说:“好歹我也是未来的亿万富翁,踢我屁股不相当于打我脸吗?我出两百块,你帮我挨他一脚。” 甄美南说:“虽然这笔买卖很划算,但我也是有尊严的人,当这么多人的面挨踢,你出多高价我也不干。” 吴大富不屑地指着甄美南说:“我俩是有差距的,我有个好老爸,我生下来就是未来的亿万富翁,你要想当亿万富翁,就得多向我爸学习。我爸说过,搞贸易的人,要想多挣钱,就得心狠手辣不要脸,看来你这辈子没戏了。” 甄美南犹豫了一番,然后说:“你要愿意多出点,我可以考虑考虑。” 吴大富说:“那我再加五十,行了吧?” “你把我当二百五?我不干。”甄美南坚决地摇了摇头。 “屁股的地位自古以来就不高,和二百五差不多,总是被人骂被人踢。” “那我的屁股还长两瓣呢,谁知道他踢那一边,没准两边都踢到了呢。” “那我给你双份,五百可以了吧。你爱干不干,你不干我把钱给准备踢我的那小子,五百块换他不踢我,他肯定觉得值。” 甄美南咬了咬牙,“这个买卖我干了。”说完,往前一站,却被小黑拉住。 甄美南说:“连长,你要抢我生意?” 小黑没说话,上前对刘一豹说:“刘连长,是我踢的。” 刘一豹沉着脸,望着小黑,装着不认识一样。 “你是谁?” “我是二连代连长王金斧。” 刘一豹故意要给小黑难堪,“二连的连长早就死绝了,什么时候钻出个代连长出来?” 小黑说:“我是前天刚来连队的……” 刘一豹哦了一声,“你不是那天打靶的那个神枪手吗?你不去医院怎么跑到这里来踢我的兵?” 一连人哄地一声笑,没等小黑回答,刘一豹接着问:“你跟那个传说中从猎人学校回来的战区军事训练标兵长得太像了,他也叫王金斧,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黑说:“我就是。” “天啦,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将美国鬼子踢倒在地一个小时起不来的传说哥吗,偶像,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崇拜你。”刘一豹接着对前面的小辛说道:“你刚才什么地方挨踢了?” 小辛指了指屁股。 刘一豹说:“你赶紧让我们的偶像传说哥在你挨踢的地方签个名,以后别洗澡了,做个永久纪念。” 吴大富上前对刘一豹说:“刘连长,你也太欺负人了。” 刘一豹说:“是你们在欺负我的新兵,不是我们在欺负你们。” 小黑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对面前不远的小辛说:“刚才你屁股上挨了一脚,现在你来踢我一脚,这事咱们就扯平了。” 此语一出,不但出乎吴大富等人的意料,连刘一豹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不拿自己屁股当回事的人,甘愿让一个新兵踢,莫非他真有神经病? 小辛没动。 刘一豹笑得很阴险,对小辛说:“这是我们的传说哥给你亲密接触的机会,你还客气什么?” 吴大富指着小辛,恶狠狠地骂:“你狗日的敢过来,我保证把你的脸锤得比你屁股还大。” 小辛回头望着他的连长。刘一豹板着脸说:“你他妈这个胆量都没有,就别做我一连的兵,去跟死老二混吧。” 小辛向前走了一步,小黑居然鼓励似地向他点了点头。 “来吧。” 小辛真过来了,快速走到小黑身后,抬脚在小黑臀部位置碰了碰,然后飞快地朝刘一豹跑去。 小黑拍了拍屁股,转身对刘一豹说:“刘连长,还有什么指示?” 刘一豹看着小黑,心里摸不准他是不是真有神经病,神经病他见过,万一要是发起疯来,也不好惹,挥了挥手,对连队的兵说:“把我们的土豆拿上,我们走。” 甄美南护着那些刚挖出的土豆,叫道:“这是我们挖的,你们凭什么拿走?” 小黑对甄美南摆了摆手,“让他们拿吧。” 甄美南蹲在地上,委屈地哭起来。 马成带人赶过来时,刘一豹早就走了。听说一连的兵不但抢走了所挖的土豆,还踢了小黑的屁股,气得马成对吴大富大骂:“你他妈胳膊腿残了,脑子也残了吗?一连这样欺负你们,为什么不上去和他们拼命?” 吴大富望了小黑一眼,没说话。 小黑说:“是我自愿让他们踢的,土豆也是我让他们拿走的……” 马成暴跳起来。 “二连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以为你是黑瞎子吗?” 小黑不懂黑瞎子啥意思,很认真地问,“啥黑瞎子?” “黑瞎子就是熊逼玩意,二连没有你这样的怕死鬼!” 马成说完气冲冲地走了,甄美南低头跟上去。 吴大富对小黑说:“连长,那五百块钱我回去就给你,你的屁股比甄美南的身价要高,我出一千块钱……” 小黑什么也没说,拿起战备锹,默默地走了。 翻过一个山包,这时前方几个人边跑边喊:“抓住它,抓住它。” 好像在追什么小动物。 小黑站在路边,看清带人追上来的是马成和一排长何大军,跑在后面的还有二排长牛志鹏和三排长程凯。这时跑在前面的何大军对小黑喊道:“连长,跑你那边来了,快抓住它。” 路边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簌簌的声响,小黑扒开草丛一看,是一条凶猛的长蛇,吐着鲜红的舌信,正向他奔来。小黑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腿一软,狼狈地从山坡上滚下去了。 长蛇向山坡下窜去,小黑见它向自己爬来,顾不上掉在地上的头盔,爬起身,夺路狂奔。 紧跟上来的几人看呆了。那条蛇本来已被他们追得无路可逃,如果小黑能及时下手,那条蛇将成为他们嘴里的美餐。没想到狗日的小黑反被蛇吓得屁滚尿流,这太他妈熊逼玩意了。 第一卷 第十七章 抓蛇是特种兵野外生存必练的本领之一,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能碰上一条蛇,那就撞了天大好运。 何大军气得摔掉手里的战备锹,他们循着蛇洞,辛辛苦苦挖了很久,没想到这到手的美味,让胆小的小黑放跑了。 马成望着小黑还在奔跑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摇头对何大军说:“我就搞不明白,这样的鸟人怎么会被选去参加猎人学校,战区还树这样的水货当军事训练标兵,这不是对全区指战员的巨大侮辱吗?” 程凯笑着说:“我估计那个猎人学校也很水,号称什么人间地狱,都他妈是吹的,像他这样的胆小鬼真要进了地狱还能回来吗?一个回合就变成油锅里的油渣了。” 二连在野外折腾了半天,抓了几只老鼠,一大包活蚂蚁和白色的蚂蚁蛋,另外就是一些野菜。炊事班长老阮支起行军锅,在里面放了大半锅净水,把采集回来的野菜等全部放进锅里,然后取出军刺,将老鼠剥了皮,丢进锅里。 水开之后,锅里飘出一股异香。各班的兵扑过来,一人来了一勺,闭着眼睛,将东西吃下去。吃完之后,个个咂吧着嘴,早就饿麻木的神经这时舒醒过来,又扑到行军锅前抢,行军锅很快见了底。 小黑躺在不远的树林里,没去吃,也没人叫他去吃。本来他奇迹般地将二连带出赵公山险境后,二连人对他建立起来的那点信心和好感却被他今天荒唐的表现打消了。 没有哪个二连人会心甘情愿让一个新兵踢自己的的屁股,更不会被一条长蛇吓得四处乱窜。这样的人,除了脑子有病以外,也熊到家了。 野外生存训练结束时,二连饿得人仰马翻。更加严峻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预计的那顿热汤热饭并不能立即兑现,必须横渡一个水库之后,才能喝上姜汤。 马成接到这个命令,当时就火了,“这不要二连的命吗?” 二连要渡的水库宽度只有五千多米,放在平时,对二连来说,这算小菜一碟。但此时已是九月底,水温在摄氏十度以下,加上连队搞野外生存又饿了好几天,战士们的体力跟不上。这么多人在水库里扑腾,要真出点意外,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马成跟红方司令部回复,这个命令他不能执行。司令部说,你不执行可以,你现在宣布退出演习就行。 马成气得把牙齿咬得嘣嘣直响,大骂:“整天他妈嚷嚷学习科学发展现,狗日的,他这个命令科学吗?要是他机关的人能游过去,老子就是死也会往里跳。” 马成让报话员给红军司令万霸天挂电话,让他取消这个任务。没想到电话接通之后,迎头就挨了万霸天一顿臭骂:“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居然跟司令部讨价还价?这是战场,战场有战场的纪律,你这样抗命,战时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马成也犯了牛脾气,“他们没考虑到实情,这样搞是要死人的,死了人谁负责?” “实情实情!战场上谁来帮你考虑这个实情,敌人来帮你考虑吗?谁负责?你娘的是特种兵,是全连的指挥员,玩不了这个你就别干,找个地方挖坑把自己埋了,千万别说你是特种兵,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万霸天这个人,当官都到正团级,按说有一定层次,但改不了骂粗话的习惯。好多人都说军人太粗鲁,喜欢骂娘,没素质。这是不了解军人,在那样的环境中,清一色的虎狼世界,说话要是文诌诌的,大家一定把他当个怪物。 马成还想辩解几句,被万霸天嘶哑的声音打断了。 “咱们搞综合演练,就是要检验你平时的训练到底咋样?蓝军在你们后面横渡水库,他们行你们就不行?如果你们被他们俘虏,你考虑是回家奶孩子,还是去养猪,想清楚了再跟我说!” 万霸天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时一排长何大军过来向马成报告:“蓝军已经出发,有两个连队正向我们杀来。” 马成立即集合连队,将各班的伤病员叫出来,单独编成一个班,然后对小黑说: “你带这个伤号班跟在后面,一定要跟上连队,即使被蓝军追上,也不能轻易被他们俘虏,要尽量与他们周旋,明白吗?” 说完,马成让各排各班检查装备,准备出发。 一般情况下,连队的一号人物都是连长。小黑作为连队的代连长,却一点没发言权。这怪不上马成独断,小黑来二连这几天的表现,实在让二连人跌破了眼镜。现在他们根本没把小黑当二连人,更没把他这个代连长放在眼里。 代指导员向代连长下达任务,这事只有现在的二连才会发生。小黑好像根本没感受到马成对他的鄙视,居然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拿着背包向正在整队的吴大富走去。 连队急行军没多久,伤号班就远远地落在后面。 高一点边跑边对小黑说:“连长,连队把我们扔在后面不管了,估计是想把我们送给蓝军打牙祭,他们好脱身。” 吴大富接过话茬,阴阳怪气地说:“谁他妈让我们是残废呢,关键时候能给连队当一把炮灰,那也算领导高看我们一眼了。” 小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向前跑去。 第一卷 第十八章 马成带着带着连队的精兵强将赶到了水库边,何大军脱掉特战靴和裤子,下到水里去试了一下水温,几乎咬着牙打着哆嗦回来。 “水太冷,咬脚。” 马成看了一下他手里的温度计,水温只有摄氏八度。连队一路过来,虽然走得不快,但毛细血孔都张开,出了一身臭汗,这时跳进水里,十有八九会抽筋。 马成说:“先休息一下。” 连队就在水库边停下来。 既然命令已经下达,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就要不折不扣地去落实。马成让干部和班长骨干都过来,开个会,讨论一下横渡水库怎么个渡法。 怎么个渡法?无非是游过去,需要考虑的主要是安全问题。一是战士的体力已经不继,出现意外情况时,怎样加强安全保障;二是泅渡过程中,武器装备的安全问题。尤其是手中的枪,这要在水里丢一支,上哪儿去打捞。这些情况都要事先制定好应急措施,一旦展开泅渡,不论出现哪一种情况,连队都没法承受。 几个排长和班长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归纳起来就是,照连队现在的战斗力,如果全员全装泅渡过去,很难保证不发生情况,一旦出现意外,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马成急了。 “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你们憋了半天,放出来这么一个屁,这不等于没说吗?” 一向鬼点子多的三排长程凯建议:“能不能把人和武器装备分开泅渡?” “怎么个分开法?”马成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 “把人和武器装备分开,这样每个人就节省了体力,徒手游过去,安全系数就大了。武器装备也是这样,按班排的编制,将背囊和武器编组,由专人负责,想办法弄过去,到了对岸再领取。” 马成拍了拍大腿,“这个办法好是好,但这是作弊,要是被督察组的人看到,那就歇菜了。” 程凯说:“督察组早就过去了,他们是在岸边清点,我们可以游到水库中间那一片渔排,在那里集合领取装备,然后再游过去,那样就可以省好多体力。” 马成记得水库中间是有这么一片渔排,水库养鱼人把几条船排在一起,在上面修了简易的住房,那里离水库对岸还有不到一半的距离,利用渔排的掩护,对岸的人即使用望远镜,也是无法看到的。 马成认为这个方法可行,就问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 出这个主意的三排长程凯两眼冒光,当然希望能执行他这个创意。二排长牛志鹏是个半天放不出屁的主,这时没表态。一排长何大军这时发表了反对意见。 “我不同意这个意见,即使督察组的人看不见,我们也不能这样做,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马成有些尴尬,恼火地对何大军说:“现在情况特殊,这么冷的水,万一有人抽筋出了问题谁负责?我这个小官可以不做,但我得为连队每一个兄弟的生命负责,我得为他们的爹妈负责,你明白吗?” 何大军没说话,几人一时僵在那里。这时,报话员的报告打破了这个僵局。 “报告指导员,红军司令部通知,蓝军两个连正加速向这边运动,准备合围我们,司令部让我们立即横渡水库。” 紧要时刻,再不能婆婆妈妈,马成立即命令:“照刚才说的方案,立即展开泅渡。” 马成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连队,将人员和武器编组。最精干的人被抽出来,编成一个小组,负责运送武器和背囊。其余人员每二十个人为一小组,由班长任组长,在前开路,留一个排长在后,中间设置一个安全员,发现问题及时协助排长和班长处理。 炊事班的锅碗瓢盆这时成了托运武器的最佳工具,炊事班长老阮向马成保证,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武器装备安全弄过去。 何大军从水库附近搞来树枝,上面铺满芦苇,编成一个简易小竹排,将各排的背囊分别系在几个小竹排上。 一切准备就绪,马成的手一挥,何大军第一个扑通跳进水库,二连横渡水库的壮举开始了。 二连泅渡的速度很快,游在最前面的程凯已快接近水库中间的渔排。连队发起了冲锋,泅渡的速度明显加快。当马成托着他身边的一个战士爬上渔排,这时一个人的出现,让他本来喜悦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里。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到二连当代连长,如今在导演部当督察的大队作训股参谋李兵。 随同李兵出现的,还有战区司令部作战部一个姓田的中校参谋。两人悄无声响地从渔船的底板中钻出来,着实把二连吓了一跳。 李兵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对身后的田参谋说:“跟你猜的一模一样,他们果然不老实。” 田参谋站在渔船上,颇有机关领导的派头,隔空喊道:“谁是连长,过来。” 马成没应声,闷头过去。 田参谋说:“你是连长?” 马成回答说是代理指导员。 田参谋不解地问:“你们连长为什么不指挥连队?” 马成支吾着回答:“代连长刚到连队,还不熟悉情况,连队由我在指挥。” 田参谋说:“哪有你这样带部队的,明显是弄虚作假嘛,首长和机关三令五申,要从实战出发,从难从严摔打部队,你们就是这个实战法?你们‘野狼’特种大队的兵就这个素质?这还是狼吗?这一个个不都在狗刨吗?” 马成低着头没说话。 田参谋回头对李兵说:“你看看演习规定,他们这种情况咋个处理法?” 李兵嘴里无情地嘣出一句话,“演习中全连作憋,连队直接退出演习,接受处理。” 马成猛地抬起头,“我不接受这个处理意见。” 李兵冷笑一声,话里不无嘲讽,“你以为这是在二连,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马成上前对田参谋敬了个军礼,“我希望首长再给连队一个机会,我个人之后接受什么处分无所谓,但我不能毁了这个连队……” 田参谋摆摆手,“我们搞演习的目的,主要是检验部队的战斗力到底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如果你们确实没有全副武装泅渡过去的能力,那就减少损失,退出演习。如果你们觉得还有这个能力,那你们现在回去,重新全副武装来一回,就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这个能力?” 马成再次向田参谋敬礼,“多谢首长。” 马成转身,大手一挥,“走。” 连队又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游到对岸,准备再来。 这时,远处全副武装游来几人,正是小黑所带的伤病员。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小黑带着伤号班赶到水库边时,连队已经游走了。 甄美南望着正在水里扑腾的连队,绝望地对小黑说:“连长,连队真不管我们了,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当俘虏吗?” 几人一时没了主意,高一点对闷坐一旁的小黑说:“连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黑放下背囊,坐在地上,嘴里说出了一个字:“等。” 高一点说:“等什么?后面没我们的人了。” “等蓝军来俘虏我们。”小黑说完抹了抹头上的汗,显得无比平静。 高一点当场就急了,“连长,你啥意思?” 小黑摇了摇头,“我没啥意思,马指导员留下我们几个残废,就是为了让我们给蓝军当俘虏,如果能掩护连队过水库,当一回炮灰也值了。” 高一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转身对几个伤号员说:“我只想问一句,大家是残废吗?” “不是!” 几个兵吼声如雷。 “那好,咱们现在就下水,一定要游到对岸,总之,谁也不能当俘虏。” 小黑冷冷地笑了笑,“不怕死是好事,不过,这弄不好会死人的……” “怕死的就留在这儿,老子死也要死在水库里。”说完,高一点率先跳进了水库。 后面的伤病员跟着高一点跳进水库,最后只剩下小黑和吴大富。小黑对吴大富说:“怎么着?你也想当炮灰?” 吴大富面有难色地说:“好歹我也是未来的亿万富翁,让我当炮灰……让我一个人当炮灰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真要在水里淹死了也不划算,连长,当俘虏只是丢人,逞英雄丢的可是小命,要不我俩都留下来,当了俘虏扣的工资由我帮你出,怎么样?” “你家钱很多吗?” “跟比尔.盖茨比还差得远呢,不过我爸打拼了半辈子,总算挤进亿万富翁的行列了。” “钱多能买回别人对你的尊重吗?钱多就显得你的命比别人更值钱吗?不是我看不起人民币,而是看不起你这种只知道数人民币的人,如果有一天,敌人真打进来,希望你爸的那些钱能保住你的小命。”小黑说完抓起背囊朝水库走去。 小黑刚下水,就听背后传来扑通一声,回头一看,见是吴大富。小黑冷冷地说:“龙王爷可不认你爸的钱,花点钱请蓝军喝酒比喂了王八强。” 吴大富吐出一口水,对小黑说:“好歹我也是未来的亿万富翁,你多少要给我点面子,你们不是看不起富二代吗?我告诉你,富二代也不缺你们那点血性。” 吴大富说完,独自向前游去。情况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光有那点临时激发出来血性还不够,还得有活下去的本领。没游到三分之一,吴大富体力就不支了,双腿蹬了半天,身体还是一个劲地下沉。高一点赶紧过去,托住他的身体问:“你瞎扑腾啥,你会游泳吗?” 吴大富说:“当兵前我在我们家游泳池游过。” 高一点没好气地说:“当初你爸为什么没想到把游泳池整水库这么大呢?现在想游水库,你那点狗刨好使吗?” 吴大富吐出一口水,沮丧地说:“我爸说得对,有钱人啥事都能干,就是不能充英雄。我不游了,你们谁把我送回去,我愿出五千大洋。” “你那五千大洋留着去给王八花吧,老子不缺那点钱。”高一点把手一松,甩开吴大富,自己向前游去。 “救命,救命啊……”高一点拼命扑打着水面,身体还是不停地向下沉。 情急之下,小黑游过来,托出吴大富的身体。吴大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搂住小黑的脖子不放。这种情况很危险,被搂住的人施展不开,两人都很容易沉下去。好在小黑的水性了得,从他怀里钻出来,从背后托住他的腰。 高一点瞪了一眼死狗般的吴大富,对小黑说:“连长,他想回去当俘虏就让他回去吧,带着他,咱们根本游不过去。” 小黑说:“现在把他送回去已经来不及,蓝军很快就会追上来。” “那怎么办?”高一点着急地问。 “我有办法。”小黑说完将吴大富交给身旁的一个兵,从背囊里拿出一包安全套,给周围几人一人发了几只。 甄美男拿着安全套,对小黑说:“连长,我以为是口香糖呢,你这时候发这东西给我们有什么用?” 小黑说:“吹。”说完率先吹了起来。 小黑将安全套吹成一个气球,拿出背包绳,将气球绑在吴大富身上。几人恍然大悟,没过多久,吴大富身上绑满了气球,双手不用抓扶别人,身体就轻松地浮在水面上了。 高一点拍了拍脑门对小黑说:“连长,这个方法太绝了,我怎么没想到安全套还有这功能呢?” 小黑说:“安全套的功能还不只这个,关键时候它还能当水袋储水,沙漠行军时还可以当枪套,美军早在二战时期就开发出安全套在战场上的诸多功能,那时候,这玩意在我国还没普及呢。” 暂时保住性命的吴大富对小黑说:“连长,以后全连每人发一箱安全套,费用我全包了。” 马成没想到小黑带的伤病员这么快就跟了上来,原先他以为这几个鸟人肯定不敢下水,等着蓝军来俘虏。与小黑迎面相遇时,并没有打招呼。其他战士看见身上绑了无数气球的吴大富,也没觉诧异,个个沮丧地往回游去。 马成所带的大队人马刚游回先前出发的岸边,还没容他们喘一口气,蓝军超出二连两倍的人马就杀了过来。二连的兵被逼得像下饺子一样,成堆地向水库里跳。 马成是最后一个跳进水里的,他的声音都急得走了样,在跳进水库之前,对连队大喊:“二连的,死也不能当俘虏。” 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先前出了作弊的事,导演部派出巡逻艇,在二连周围转来转去。除了监督外,还担负着救生的责任。穷凶极恶的蓝军更不可能让这到手的鸭子再次飞了,抓到俘虏得奖金是小事,更多的,是要出一口恶气。 二连被俘的过程有些悲壮,没有一个人主动放弃,巡逻艇上的人对在水里苦苦挣扎的二连人说:“你们已经游不动了,我命令你们放弃演习。” 二连人宁愿死,也不愿上巡逻艇逃生。在导演部和蓝军的立体搜索下,二连除小黑带领的伤号员外,全部被俘。 马成是最后一个被抓住的,当几个蓝军把他按住取下他的红军标识臂章后,马成仰天长叹,大吼一声,趁蓝军不注意,再次跳进水中。 抓他的蓝军大喊:“你已经被俘,逃走也没用。” 他们哪里能体会到马成此时的心情。只有二连人知道,马成这一跳,是想寻死。 可失败者是没有资格选择的,包括死亡。蓝军最后不得不绑着马成,把他押到岸上。 经此一役,曾经的那个二连,现在苟延残喘做着重塑辉煌梦的二连,将再也不复存在。 小黑所带的伤病员还没游到对岸,就听说二连被俘的消息。 高一点几乎哭着对前面的小黑喊道:“连长,连队被俘了。” 小黑说:“我知道。”接着仍朝前方划动双臂。 “那我们怎么办?” 小黑回头朝水面望了望,对高一点说:“你想怎么办?” “我们得想法去救他们呀。” “就凭你!” 小黑的话像石头一样冰冷生硬,听得高一点的心直往下沉。 “救不了也要救,连队都没了,我们还游个屁!” 高一点这样一说,战士的气就泄了,几人浮在水中,不再往前游。 小黑面无表情地说:“失败者并不需要同情,战场上,谁失败了,就该品尝失败的滋味。” 二连剩下的几个兵没想到小黑会这样说,个个惊讶地望着他。高一点紧盯着小黑,咬着牙缓缓地说:“你不是二连人,当然不顾二连的死活,二连的,跟我走。” 没想到小黑表现得很激动,转身一把将吴大富按在水里,灌了几口水,表情凶狠地说:“二连这时候并不需要多添几个俘虏,如果你铁了心要回去,我也不拦你,你是一头蠢得像猪一样的特种兵,你们,包括被俘的整个连队,根本不配当特种兵!” 第一卷 第二十章 作者:村上铭树 小黑说完放开高一点,独自向前游去。几个兵瞪着小黑的背影,好像看傻了,又回头望着高一点。 高一点抹了抹脸上的水,睁开眼,想骂,又收住了,闷头朝小黑追去。 几人到达对岸后,一点胜利的喜悦也没有,个个像死了亲娘老子样垂头丧气。连队只剩下他们几个鸟人,哪有心思欢喜得起来。 小黑问吴大富是否知道连队横渡水库之后的行动计划,吴大富说忘了。小黑气得朝吴大富瞪了瞪眼,“你是连队文书,这你都记不住,你脑子里刚才进水了吗?” 吴大富自觉理亏,闷头想了半天才说:“好像是渡过水库,应赶往C点与一连会合,然后偷袭蓝军司令部。” 没有地图,也没有报话员,除了一块指北针以外,马成没给小黑留下任何东西。他们要想与一连会合,却无法知道一连的确切位置。前方水库的水面上,已出现几个黑点,不用猜,肯定是蓝军,正朝他们游来,准备收拾这几个二连的漏网之鱼。 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小黑让吴大富凭记忆画出地图上水库与C点的大概位置后,拿出指北针,赶紧带着几个伤员出发。让吴大富和几个伤病号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此时的小黑,就像长了一副灵敏的狗鼻子,居然带着几个伤员奇迹般地找到了一连的宿营地。 一连的营地在一片松林里。当小黑带着几个伤病员走进一连营地附近的树林时,突然,草丛里窜出一群人来,大概有一个排,将小黑一干人团团围住,大喝:“什么人?” 两个连队同住在一个楼里,见面不可能不认识。带头的是一连一排长李伟,高一点见他狗日的此时装瞎,忍不住发了火。“瞎了你的狗眼啊,这是我们连长……” 李伟油腔滑调地说:“连长?哪个连队的连长?” 高一点气得一时语塞,“你……” 小黑冷冷地对李伟说:“我是二连代连长王金斧,带二连几个伤病员前来与一连会合。” 李伟一点也没跟小黑客气,“我们接到通报,二连全军覆没,早就当了蓝军的俘虏,怎么会钻出你们这几号人来……” 李伟的话还没说完,一连人就笑了起来。 高一点冲上去按住李伟,嘴里骂道:“认识你高大爷吗?我抽你这个不长眼的!” 李伟没防吴大富会来这一手,挣扎着对身后的战士喊:“兄弟们,这是蓝军的间谍,全他妈给我绑了。” 一连的兵一哄而上,将吴大富和高一点等人按倒,拿背包绳捆了。 小黑的脸气得发紫,不过,他没有动手,也没人去绑他,一连的兵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 吴大富和几个伤号员被绑成棕子,个个嘴里骂骂咧咧,被一连的兵推搡着,向营地走去。 还没到营地,李伟就大声喊道:“连长,我们抓了几个蓝军的奸细。” 一连的兵呼拉一下围上来。刘一豹围着小黑和吴大富几人转了一圈,愣是装着没认出来,然后望着小黑问:“请问你是……” 二连的几个战士已经开始骂娘了。一连这样做,显然是存心羞辱二连。小黑显得异常冷静,挺着他那笔直的腰板,不亢不卑地说:“特种大队二连代连长王金斧。” 刘一豹上前,热情地伸出手:“哟,这不是我们王大偶像吗,又见面了,失敬失敬。” 小黑并没有握他的手,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二连代理连长王金斧带领五名伤病员前来与一连会合,请指示!” 刘一豹悻悻地缩回手,神情有些尴尬,冷冷地说:“会合?我们得到消息,二连已经全军覆没,你们还来与我们会什么合?” 小黑说:“二连剩下一个人也代表二连,我需要用一下你们的电台,我要向红军司令部联系,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刘一豹说:“这个我得向红军司令部核实一下,你们二连是不是真有几个人逃出来了。” 刘一豹让报话员与红军司令部联系,得到的回复是,演习导演部通报,二连除小黑所带的几个伤病员外,全连被俘,一连负责收拢二连的伤病员,并编入一连,参加余下的演习。 刘一豹回头对小黑说:“还真有这回事,你们居然找上来了,省得我去找你们,热烈欢迎你们加入一连,快给几个兄弟松绑。” 小黑对刘一豹说:“请刘连长为我们分配任务。” 刘一豹摇了摇头说:“本来是你们连去偷袭蓝军司令部,现在你们连没了,上边让我们去执行,二连就剩下你们了,这点香火还得留住,这样吧,我们炊事班缺人手,几个兄弟就到炊事班吧,王代连长不受炊事班限制,只要跟着连队就行。” 高一点气得将头盔扔到地上,指着刘一豹。“刘连长,让我们进炊事班,你用不着这样抬举我们。” 刘一豹说:“必须的,这是照顾你们伤病员,我们连队多少兄弟想去炊事班还去不了呢。” 的确,特种大队任何连队的炊事班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去的,连队为了表彰训练尖子,每隔几个月,就将训练尖子放到炊事班去歇歇,享享福。不过,一连长让小黑等人去他们的炊事班,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小黑没说什么,拉着吴大富,带着几个兄弟直接去了炊事班。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小黑等人刚到一连炊事班,炊事班长彭家宝耀武扬威地背着手,对几人下达了指示。 “不管你是干部还是战士,既然来到我的炊事班,就得服从炊事班的领导。” 高一点冲上去,指着彭家宝说:“你让我们连长服从你的领导,你那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 彭家宝狠狠瞪了一眼高一点,说:“他是你们的连长,不是我的连长,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炊事员,分给你们的活儿,领导干不干我不管,只要你们最终能把活儿干好干完就行。” 放眼全军,估计还没有哪个单位的干部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可特种大队的兵就这样牛。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要怪也只能怪二连自己不争气,落得这个下场。 小黑对彭家宝说:“干活可以,我们已经几天几夜没吃过一顿饱饭,请你给我们找点吃的。” 彭家宝说:“现在不是开饭时间,等连队开完饭,自然有你们吃的,还是先干活吧,你们把这一堆白菜切了,还有这些土豆,也要削皮,给你们半个小时,一会儿我来验收。” 高一点拦着彭家宝:“你不给吃的,我们哪有力气干,就是俘虏,也没这样对待的。” 彭家宝冷笑着说:“没人请你们来这里,你要喜欢当俘虏就请便,你们全连被俘虏,留下你们几个也没用。” 高一点指着彭家宝的脸,“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 彭家宝不甘示弱,胸脯一挺,挑衅地说:“我再说一遍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们连别当俘虏,到我们连来耍什么横?有种你去找蓝军单挑,这活你爱干不干,不干现在滚蛋。” 高一点要冲上去揍他狗日的,被小黑拉住了。 刘一豹带着几个人跑过来,人没到,就嚷嚷着问:“怎么回事,吵什么吵?” 彭家宝恶人先告状:“我让他们干点活,他们不干,嚷嚷着要打我,连长,我们炊事班的庙小,供不起这几位大爷,你让他们走吧。” 刘一豹斜着眼睛望着小黑,“有这回事?王连长,这样不好吧!” 小黑什么也没说,拿起菜刀,一刀朝锅里的白菜劈去,只听“铛”的一声,菜刀穿透白菜,砍到了锅底。 这个动作,把众人吓了一跳。 大家愣了神,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小黑拿着菜刀,在白菜上轻轻剁了起来。高一点瞪了刘一豹一眼,走过去,拿起刀开始削土豆。 一连指导员王有才把刘一豹拉到一边,悄声说:“老刘,都是一个营的,这样搞是不是有些过分?” “我们什么也没搞啊,放心吧,就是开个玩笑。”刘一豹说完哼着小曲走了。 王有才以前是一连的副连长,调正连后当了连队指导员。 王有才有个外号,叫小蜜蜂。这个外号有一个典故,那时特种大队还没戒酒,管理也没有现在这样严,干部经常跑到村里小酒馆喝酒,惹出不少事端。 万霸天当上掌门后,痛下决心,让特种大队戒酒。 有一天晚上,万霸天带着大队军务成立的督查组,到村里抓偷偷跑出去喝酒的干部,查到一个小卖铺时,王有才和几个干部正在行酒令:“一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几个干部听到外到的响动,抬脚跑了。 王有才喝得烂醉,不但没跑,还对进来的万霸天说:“一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 万霸天新官上任,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惩治这些喝酒的人。王有才在全大队军人大会上做了检讨,他小蜜蜂的故事也尽人皆知,之后,小蜜蜂的外号也从此被人叫开。 王有才虽然和刘一豹是平级,都是连队主官,但资历没刘一豹老,说话不太管用,这没办法,论资排辈在部队还很流行。 刘一豹走后,王有才掏出一支烟,递到小黑面前,“王连长,抽根烟,歇会儿。” 小黑头也没抬,“对不起,我不会。” “其实我也不会。”王有才把烟揣进裤兜里,接着说:“这话儿让他们干吧,你可是我们战区的先进典型,干这个太委屈你了。” 小黑端起已剁好的白菜,放到一边,回头笔挺地立正站好,对王有才大声说道:“感谢领导关心,我现在是炊事员,我必须在半小时内完成炊事班长交给的任务,请问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王有才一张老脸挂不住了,小黑像新兵一样,用标准的军姿迎面望着他,那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开玩笑。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王有才本想和小黑拉拉话,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小黑一点也没有干部的矜持,跟他来了这一出。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像逃兵一样慌不择路地跑了。 王有才边走边琢磨,觉得这小子真是神经病一个。 走了几步,王有才又回头将彭家宝招呼过来,郑重交待:“行了,别搞太过分,尤其是他们的干部。” 彭家宝说:“知道了。” 彭家宝嘴里这样说,但过后并没放过二连几个人。小黑等人刚把土豆和白菜弄好,彭家宝又让他们捡柴禾。 高一点看着炊事班几个兵在一旁晒太阳,就对彭家宝说:“凭什么把活儿都给我们,你们的兵怎么不干?” 彭家宝说:“他们有他们的活儿,你不干也可以,现在就拿起背囊走人,一连本来就不欢迎你们,也不想沾你们那一身晦气。” 高一点这回表现得倒挺冷静,恶狠狠地盯着彭家宝,咬着牙说:“姓彭的,以后你天天烧香,求神仙保佑你这辈子别撞到我手上。” 彭家宝笑着说:“你别担心我,现在你还是求神仙保佑你自己吧。” 小黑不发一言,闷头去树林边打起了柴禾。 小黑这样做,让二连的几个兵觉得很没面子。小黑现在作为他们的最高领导都没放个屁,他们还有啥话说,于是也跟着去了树林边。 捡完柴禾回来,开始做饭。高一点带着几个兵在在帮炊事班打下手,干些杂活。小黑在不远处躺着,好像在闭目养神,一连官兵的热潮热讽似乎对他一点也没起作用。 开饭时发生的事,让二连几个伤病员忍无可忍。本来就饥火燃烧的他们,好不容易做好饭,看见炊事班战士打完连队各班的饭菜之后,给炊事人员打的饭菜却没有他们的份。高一点去打饭,一连炊事班的一个兵拦住不让打,说要先保障战斗人员吃,等连队吃完之后,剩下的,才能轮到他们。 让高一点和二连的兄弟没想到,所谓剩下的,并不是炊事班剩下的,而是连队各班吃不完剩下的。平时这种东西,不是当垃圾倒掉,就是喂猪。 高一点见彭家宝要让他们吃这种东西,眼睛都变绿了,要不是小黑拦着,当场就想把炊事班砸个稀烂。高一点转身对拦着他的小黑说:“连长,一连太欺负人,今天我这兵不当,也要出这口鸟气!” 二连的兵个个作好准备,只等小黑点头,就冲上去。小黑神色冷峻,对高一点和几个战士说:“特种兵就是特别能忍耐的兵,忍无可忍,就重新再忍。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们还当啥特种兵?一连并不欠你们的炊食费,给你吃口屎你也得说谢谢,你们有什么资格挑人家的理?” 小黑转身向彭家宝认真地说了声谢谢,搞得彭家宝和炊事班的兵很不自在,低着头走了。 小黑拿起一个馒头,就着彭家宝刚端上来的残汤剩水大口大口吃起来。 吴大富的嗓子发出一声干呕,吐出一口清水,对小黑说:“指导员,这是他们剩下的,你不能吃,他们把我们当猪呢?” 小黑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怕,瞪着吴大富说:“你不吃,别人就不把你当猪吗?你饿死了,最多也就是一条死猪。” 吴大富站起来说:“士可杀,不可辱。我宁愿饿死,也不吃他们的猪食!” 小黑一阵冷笑。“你应该感到庆幸这并不是真正的战场,你面对的也并不是真正的敌人,一个特种兵连这点侮辱都受不了,你只配当一条蠢猪!” 小黑的话说得太狠,吴大富气得半天只说了一个字:“你……” 小黑不再理会正瞪着他的吴大富,一边啃馒头一边自顾自地说:“如果有人愿意跟我一块去执行任务,不吃下这些猪食,是没有体力的。” 高一点疑惑地问:“什么任务?” 小黑淡淡地说:“偷袭蓝军司令部的任务。” 高一点不敢相信地望着小黑,神情里多了一丝兴奋,小心地问:“一连能让我们去吗?” 小黑没有回答,把头埋进锅里喝起汤来。 高一点转身对身旁的战士说:“兄弟们,如果能成功偷袭蓝军司令部,那也算为我们连队报了仇,大家想不想去报这个仇?” 战士们齐声回答:“报仇,必须报这个仇!” 高一点说:“好,那大家就把这些猪食消灭了。” 战士们一哄而上,带着满腔仇恨样,对那些他们所称的猪食开了火。 吴大富走过来,对小黑笑了笑。小黑转过身,没理会,自顾自吃着。吴大富上前,拍了拍甄美南的肩膀,“别抢完了,给我也留点。” 甄美南回头说:“你刚才不是说宁愿饿死,也不吃的吗?” 吴大富拿起一个馒头说:“你们都不怕当猪,我还有啥怕的,猪就猪,总比饿死的蠢猪强。” 兵们一阵哈哈大笑。 吃完之后,小黑带着几个战士来到一连连部,对正在开会研究如何偷袭蓝军司令部的一连长刘一豹报告:“二连代理连长王金斧带领二连伤病员,要求执行偷袭蓝军司令部的任务,请刘连长批准。” 刘一豹看了一眼小黑,感觉他那一板一眼的正规样子,要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故意装出来的,于是没好气地说:“我们正在开会研究,不过,执行这次任务是咱们连队的事,与你们没有太大关系,你们在炊事班做好保障工作就行。” 小黑走到刘一豹面前,直直地瞪着他。“刘连长这样说,不知是看不起我们二连兄弟,还是认为我们的素质完成不了这次任务?” 小黑的个子虽然不高,此时站在刘一豹面前,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压力,于是也站起来,对小黑说:“这是我们连队的决定,王代连长无权干涉。”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两人面对面互相对视着,尤如两头蓄势待发的公牛,随时准备冲上去,用尖角将对方顶个头破血流。 一连指导员王有才站起来,打了个哈哈,对两人说:“都是兄弟连队,谁去执行任务都一样,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没等王有才说完,小黑就对刘一豹说:“那么,我和你单挑一场,如果我赢了,我希望你能改变你的决定,如果你没这个胆量,那你就不配当这个领导。”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像一样,将一连的干部骨干震晕了,齐齐望着小黑。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刘一豹这个人,除了有一副豺狼虎豹的身体外,还有狐狸的狡猾,要是换了常人,听到小黑这话,肯定会火冒三丈,当时就得和来人划下个道道来。 刘一豹不是常人,在特战一营的几个连长中,就数他最有城府,听了小黑的话,一点也没急,倒是笑着对小黑说:“王代连长,不会因为让二连的兄弟去炊事班受了委屈,就来找刘某人解气吧?” 小黑冷冷地说:“我没你想的那样无聊,如果我能赢你,就证明我比你更适合执行这次任务。” 刘一豹不紧不慢地说:“王代连长的神枪我们都见过了,现在倒真想领教一下你的身手,可惜执行这次任务的不是我,即使你赢了我,执行任务的兄弟也不会同意让你们去。” 小黑说:“那更简单,你让执行任务的兄弟出来,咱们一对一比划,不知道那位兄弟看不看得起王某人,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 王有才立即上前,笑着对小黑说:“王连长,你别当真,谁去执行任务咱们好商量,千万别伤了和气。” 小黑却没领这个情,对王有才说:“如果你们没人敢出来,那我就带我的人走了,麻烦你们到时向红军司令部汇报一下。” 小黑说完转身就要走。刘一豹再不放个屁,就等于承认连队无能,于是说:“既然王代连长有意要露一手,我们乐意奉陪,不知怎么个比法?” 小黑说:“特种兵对抗,讲的是斗智斗勇,随便比什么都行,科目由你们出,规则由你们定。” 这话说得太嚣张了,小黑好像根本就没把一连放在眼里。 会场一阵骚动。这个十发子弹打了零环,又被一连新兵踢过屁股的熊逼蛋,这时放出狂话,让一连人确信他是神经病无疑。现在,大家都恨不得亲自上场,好好教训一下小黑,好让他知道,特种大队的水到底有多深。 刘一豹脸露愠色,对小黑说:“斗智就算了,我们的兄弟倒是有一把力气陪你玩玩。” “一局定输赢,还是三打两胜。” 刘一豹眨了眨眼睛,又动起了心眼,对小黑说:“这样吧,我们各派三个代表,三局两胜怎么样?” 小黑点头说:“就听你的,不过你得说好,要是我们赢了,你必须同意由我们二连执行偷袭蓝军司令部的任务。” 刘一豹似乎胜算在握,爽快地答应:“一言为定。” 一连派出的,是三个士官。炊事班长彭家宝,一班长赖军宏,三班长吴战。 刘一豹这样安排,并非有意轻视二连。这三个士官的军事素质,不但在一连数一数二,放在全营,也会排在前五名。 刘一豹不派干部出来,当然有他的算计。连队除了他以外,指导员和其他几个排长的素质不一定能超过这几个士官,即使输了,也不丢人。要是小黑输给其中的任何一人,那他这个从国外载誉归来的著名先进典型就得彻底栽了。你连一个普通的战士都打不过,还吹什么牛皮?以后也用不着继续在特种大队混。 高一点见一连派出这三个人,心里凉了半截。先说说那个跟他们处处作对的炊事班长彭家宝。这小子原是一连一班班长,以前号称特战一营第一兵,内蒙人,当兵十年,立了四次三等功,提了两次干,都因为文化原因没能如愿,转三期士官后,主动去炊事班歇着,军事素质没的说,尤其是他那一身摔跤的功夫,全大队赢过他的没几人。 一连一班长赖军宏来自闻名全国的武术之乡沧洲,当兵前是职业拳手,参加全国业余拳击比赛,拿过六十五公斤级第三名的好成绩,除了精通拳击外,一套太极八卦掌打得水泼不进,深得太极八卦掌的第十三代传人,现今的特战一营营长赵铁龙的赏识,虽然只是一期士官,却被安排到特种大队一连第一班那样抢眼的位置,显然有意磨练这个小老乡。 一连三班长吴战也是个人物,曾连续两次获得代表特种大队最高荣誉的“勇士”勋章。这个勋章,每年评出一次,奖给当年度全大队综合素质最过硬的十个人。吴战能在一群高手中连拿两次,想一想,就知道他的实力就多恐怖。 小黑显然不知道这些。一连号称特种大队第一连,连续十年蝉联先进连队,并不是占了编制上排名第一的便宜。这些年,一连在特种大队搞得风声水起,独占鳌头,主要是靠手下兵强马壮,人心思齐。小黑要是清楚一连的底细,就不会轻易发起挑战。 高一点给小黑介绍完三个对手的情况,摇了摇头,有些气馁。反观二连这边,除了小黑和高一点能派上用场外,其他几名战士,和对手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小黑微微昂着头,神态倨傲地扫视了一下对手,回头问高一点:“三个人中,谁的实力最强?” 高一点说是彭家宝。 小黑沉吟了一下,回头对吴大富说:“你跟彭家宝打。” 吴大富以为自己听错了,望着小黑。“让我跟他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要输吗?” “你尽管输就行。” “既然要输,为什么非派我去不可?” “因为你最怕死,最不经打,我要让他们赢得更轻松,明白了吗?”小黑紧紧地盯着吴大富,生怕他不上一样。 吴大富说:“你在水库里救我一命,我本来想让我老爸给你发点奖金,这回让我出战,那奖金就不用发了。” “把你的奖金留着捐希望工程吧。”小黑接着问高一点,“剩下的两个中,哪个你有把握?” 高一点面露难色,“挺难,不过,估计能跟赖军宏打个平手。” “实力相当,那就看谁的脑瓜子好使,明白吗?能不能赢,关键看你这儿。”小黑说完点了点高一点的脑子。 到底要怎样动脑子,高一点却不明白。此时,一连彭家宝走上来,咄咄逼人地问小黑,“王连长,不知哪位陪我练练,你们选好人没有?” 吴大富站了出去。 彭家宝不屑地看着吴大富,对小黑说:“你们派他来跟我比?那我情愿不比?” 言下之意,吴大富的出场,是对他的侮辱。 吴大富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小黑冷冷地说:“你可以不比,但你得承认这一场你们输。” 彭家宝说:“那不行,要比,我跟你比。” 吴大富终于忍无可忍,朝彭家宝冲了过去。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有种你先把我放倒了再说。”吴大富一个助跑,冲过去,本想抱彭家宝的腿,没想到彭家宝顺势一闪,双手在吴大富背后一带,吴大富的身体飞了出去。 这叫四两拨千斤。吴大富摔了一个狗吃屎,爬在地上半天没动静。高一点和甄美南跑过去,扶起吴大富。吴大富抹了抹脸上的土,又向彭家宝冲过去。可惜连彭家宝的衣服也没摸着,又是一个狗吃屎,这一次比上回摔得更惨,鼻子和嘴里都渗出鲜血。 彭家宝不屑地指着吴大富,“起来,我们再打。” 吴大富缩头乌龟一样趴在地上,“打死我也不起来,我认输。” 一连人一阵哈哈大笑。赖军宏上台,对小黑等人说:“我看下边也别打了,你们都认输吧。” 高一点走向前场,指着赖军宏说:“我跟你打。” 小黑没想到高一点会主动去叫阵,想拦已经来不及。这时,赖军宏被刘一豹叫住,对吴战使了一个眼色,吴战会意地点点头,走向前场。 田忌赛马的道理,不光小黑懂,刘一豹也懂。这一局,只要吴战能打败高一点,后面就不用比了。 高一点也没想到上来的是吴战,一时有些懵,回头看小黑,小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高一点明白,要想战胜吴战,必须靠智取。到底怎么个智取法,一时也没主意。 吴战说:“我们怎么个比法?” 高一点见吴战的身体比较强壮,而自己偏瘦,身体比他灵活,于是说:“我们划个圈,谁先出这个圈,就算谁输,你看行不行?” 吴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高一点用石头在场中画了一个大圈。两人上场后,吴战一心想把高一点往边线带,而高一点就在里面不停地兜圈子。几个回合下来,场中的吴战没着急,场外一连观战的人着急了,齐齐吼着:“抓住他,抓住他。” 好几次,眼看高一点的脚就要踩线了,最后都灵巧地闪了回去。 吴战不愧是获得过特种大队勇士称号的人,心理素质不错,一点也不着急。最终将高一点逼进一个死角,高一点想躲已经来不及,前边被吴战宽大的身躯封住,吴战只要向前一顶,他非得出线不可。就在这时,高一点一猫腰,本来想伸手抱他的腿,没抓住,却将他的短裤带了下来。吴战看见自己的裤子被扒掉,虽然在场并没有女性,但出于本能,伸手去提自己的裤子。这时,高一点抱住他的腿,一个扛摔,将他扔出了场外。 二连的兵一阵欢呼,冲进场中,将高一点抬了起来。吴战爬起来,要进场与高一点再战,却被二连战士拦住。 刘一豹的脸气得发青,对小黑说:“你们二连太下流,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使得出来,这一局不算,重新比!” 小黑也没想到高一点胜得如此侥幸,挺着笔直的身板,微昂着头,对高出他许多的刘一豹说:“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堂堂一个大连长,也能说话不算数?还有一场,我在这里恭候,是刘连长亲自来,还是派别的高手来?” 刘一豹的脸气得发绿了。 赖军宏初生牛犊不怕虎,上场之后,试探性地发出几次攻击,感觉小黑的攻击性并不强。毕竟自己的个头比小黑高出很多,手臂也很长,只要发出攻击,小黑近不了身,于是大起胆子,打出了一系列组合拳,有好几次,都击中了小黑的头部,引得周围的兵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在赖军宏越来越犀利的进攻下,小黑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赖军宏放开先前的拘谨,越打越轻松,戒备得没有先前那样严密。就在他准备抓住机会给小黑一个重拳将他击倒的时候,小黑抓住一个空裆,突然近身,神出鬼没地飞起一腿,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赖军宏的颈部位置。 这就是传说中将美国鬼子踢倒在地一个小时爬不起来的绝世腿法,这就是后来誉满“野狼”特种大队的“红烧猪蹄”,今天第一次在特种大队展示,遗憾的是,很多人都没看清楚。 “啪”的一声,赖军宏应声倒地。现场一片寂静,好多人都没看清那一脚是怎样踢上去的,个个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赖军宏。 小黑回头若无其事地对正愣神的刘一豹说:“不用惊慌,一个小时以后他会自动醒来。”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作者:村上铭树 在通往蓝军司令部的崎岖山路上,除小黑以外,二连几个战士,个个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此时小黑和二连的兄弟并不知道,在一连的营地,围着昏迷不醒的赖军宏,全连上下快要炸了锅。 连队卫生员上下检查了个遍,也没找到原因,掐了半天赖军宏的人中,也不见醒,最后无奈地望着刘一豹,说:“要是大脑软组织受到重创,那就麻烦了。” 刘一豹的心里一抖,狗日的小黑,下手不会这么毒吧?要是真伤到大脑,赖军宏这辈子就别想醒来。 刘一豹想起小黑说的那句话,“一个小时以后他会自动醒来。”他才不相信小黑的屁话,现在已过去快四十分钟,如果不及时救治,赖军宏真要有个好歹,他可担当不了这个责任。于是赶紧指示将赖军宏送往后方医院,然后咬着牙大骂:“我的人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把他脑袋拧下来不可!” 卫生员准备好担架,正将赖军宏往担架上抬。这时赖军宏突然睁开眼坐起来,将抬他的战士吓了一跳。 赖军宏不解地望着抬他的战士,“你们这是要干啥?” 抬他的一个战士说:“狗日的,你这不是诈尸吧?” 赖军宏跳下担架说:“你才诈尸呢,到底怎么回事?” 战士们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跟赖军宏讲他昏迷的全过程。 刘一豹看到赖军宏醒来,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表,心头惊呼,时间正好一个小时,狗日的小黑,他练的什么绝技,难道他会巫术不成? 二连的兄弟此时并不知道小黑那一腿带给一连的震憾,大家边走边热烈地讨论着小黑的腿法。高一点无比崇拜地对小黑说:“连长,你让他在地上躺一个小时,是真的吗?传说中你让美国鬼子在地上躺一个小时也是真的?” 小黑说:“你不信,可以试试?” 高一点说:“我还是别试了,我不明白,怎么能让他在地上躺一个小时,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法术?” 小黑笑了笑说:“锤子个法术,你要学会了你也能做到。” 高一点兴奋地说:“我要学会了,一定将彭家宝的脑袋踢扁不可,狗日的太嚣张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用不了一年,我保证你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 战士们也纷纷发表意见,“以后我们都跟连长学,成立个无影腿连,先将一连的孙子踢趴下再说,这口恶气不出,白当了这几年兵!” 小黑说:“你们就那点出息?一连只是我们的对手而不是我们的敌人,对手充其量是个战术目标,而敌人却是战略目标,明白吗?” 战士们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们哪里明白小黑此话的含义。 后来二连人基本上都学会了小黑无影腿的绝技,那是二连称霸特种大队的独门杀器。经后来的大队长金诚推广,成为整个“野狼”特种大队所有特战队员的看家本领之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小黑带着几个伤病员马不停蹄地向蓝军司令部奔袭,虽然距离不是很远,由于要躲开蓝军在沿途设置的重重哨卡,他们没能在当天夜晚成功渗透到蓝军司令部所在的小村庄张王集。 然而,白天要想大摇大摆地进入蓝军司令部驻地对其下手,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到达张王集后,小黑命令,所有人员停止前进,就地休息,最好能抓紧时间睡一觉。 这时候让他们睡觉,哪里睡得着。如果不在这时进入蓝军驻地,天亮之后,别说袭击蓝军司令部,被敌人发现,同样逃脱不了当俘虏的命运。 小黑背靠背囊,坐在地上,双眼虽闭着,却不停地调换坐姿,显然他也没睡着。 高一点也没闲着,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最终架不住疲倦,和战士们靠在一起,蒙蒙胧胧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高一点被小黑叫醒,以为蓝军摸上来了,赶紧抓起背包,催促正在熟睡的战士醒来。 小黑说:“别紧张,蓝军并不知道我们来了。” 小黑语气很轻松。高一点明白,小黑肯定想出了好办法,于是问:“连长是不是想到了啥好办法?” 小黑说:“办法不一定要多好,只要管用就行。” 战士们一听来了精神,齐齐围在小黑身边。 小黑说:“现在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我们要在天亮前做一次案。” 高一点问:“作什么案?” 小黑说:“偷衣服。” 大家还以为小黑想出了什么高超点子,听见让他们去偷衣服,个个都没说话。这个方法谁都能想到,偷衣服的目的是用来化妆成老百姓,然后混进蓝军驻地。 化妆侦察是特种兵的基本技能之一。这个方法他们能想到,蓝军当然也能想到。特种大队的兵都清一色的锅盖头,换了便装,老百姓不一定能认出你是当兵的,特种大队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个主意居然是小黑这么久才想出来的,太幼稚,也太没水平,大家没好意思泼他的冷水。 见没人说话,小黑还以为大家怯,扭头对高一点说:“要是没人愿意去,那我一个人去,部队由你指挥,天亮前如果我没回来,任务取消,你带他们赶紧撤。” 高一点说:“不就是搞几件衣服吗,有什么难的?我带两个兄弟去,保证完成任务。” 小黑说:“我要搞的,并不仅仅是衣服,如果你们愿意去,有两个兄弟跟着我就行。” 高一点带着甄美南跟着小黑潜进了张王集,在街上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目标下手。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几家卖衣服的店铺是卷叶的铁门,即使弄开锁,卷叶门提起时也会发出声音,要想不被人察觉,基本上不可能。 转来转去,小黑在一家理发店门前停住。高一点不解地说:“这是理发店!” “我知道是理发店,店主不可能没有衣服,顺便再搞两个假发。”小黑说完指了指理发店的招牌,上面写着“理发、焗油、各式假发。” 高一点笑了,他不知道小黑戴上长长的假发,会是一副什么鸟样。 理发店是玻璃门,外面用链子锁锁上,证明里面没人,不然锁会从里面锁上。高一点拿出军刺准备撬锁,被小黑拦住。小黑从兜里拿出一根曲别针,拧直后,往锁眼里一捅,轻轻松松地就将锁打开。 高一点目瞪口呆地说:“连长,这个你也会?” 小黑说:“一个特种兵应该会很多东西,别废话,赶紧拿完东西走人。” 里面果然没人。两人进去,展开搜索。在里面的一间小屋里,有一张床,床上零乱扔着的正是他们要找的衣服。 高一点不由分说,一把将衣服抄在怀里,抱着往外走。出来时,看见小黑正在拿墙上挂着的假发。 高一点抱着衣服出来,对小黑说:“要不要留点钱在这儿,就当是我们买的。” 小黑说:“我也知道群众纪律,可这是战场,是敌占区,留钱就会暴露我们,放心吧,到时蓝军会来负责的!” 这时负责望风的甄美南挤进门来说:“快走,前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小黑说了一声:“闪”,几人溜出门去。 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大意,小黑在出门时,口袋里的一件东西掉在了门内。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回到吴大富等人的藏身地时,天已渐亮。战士们将搞回来的衣服往身上套时才发现,一大堆衣服没有一件男装,全是女人穿的裙子、七分裤之类的。战士们穿上这些女人的服装,在清晨的微光中,就像一群活动在丛林里的妖怪。 小黑没凑这个热闹,头枕背囊,陷入沉思。 吴大富望着穿上裙子的战士们,不住摇头,就他们这副模样,在大白天出现,只怕没进入蓝军驻地,就被当地老百姓当疯子抓了。 眼看天色大亮,小黑迟迟没有动作,而是趴在河边的树林里,眼望着对岸的公路,一句话也不说。 高一点和吴大富等人不知他芦葫里卖啥药,心里干着急,问小黑下步的行动方案,小黑只说了一个字“等”。 开过早饭之后,驻张王集的民警找到蓝军司令金诚,向他通报理发店的失窃情况,要求金诚和他一起去看一下现场。 金诚第一反应觉得不可能,部队年年都在此地演习训练,从没与当地群众发生过矛盾,入室偷盗更不可能。但民警说他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是当兵人干的,因为他在现场发现一个臂章,这个臂章与蓝军佩带的一模一样。 也许终日无所事事让这个一心想做福尔摩斯的乡村民警碰到这个案件时,显得异常兴奋。民警小心地拿出用塑料袋装着的臂章,这正是小黑昨晚丢在理发店内的。 金诚看到那只臂章,知道事情复杂了。如果真是部队人所为,别说他不好跟上级交待,部队以后到此地演习,与群众的关系会因此事受到极大影响。 金诚决定跟民警一起去看现场,临上车时,突然改变了主意。与群众打交道的事应该让政工领导去干,可蓝军是按外军编制的,没有政委,于是让特种大队的副参谋长——此次演习的蓝军副司令徐春来坐他的车去了。 过后,徐春来打来电话,报告理发店被窃的情况,说很麻烦,店主不愿部队赔钱了事,非要找部队讨个说法。 电话里传来很噪杂的声音,金诚让徐春来赶紧回来,先进行内部调查。也不知徐春来听见没有,电话就断了。 一直等到近中午,也没见徐春来回来。金诚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就吩咐军务股谢股长带人过去看看。 谢股长出发后,金诚有些烦燥,转到司令部前方不远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啤酒,边喝边朝村头的公路张望。 这时一辆拉泔水的农用三轮车朝小卖部驶来,没等开到小卖部,就熄了火,将车横在路中央。一身肮脏的司机下车钻到车底,鼓捣了半天,也没将车修好,于是朝小卖部走来。 金诚本想问他是不是从张王集来的,可老远就闻到此人身上的一股泔水味,摇了摇头,避开来人。 来人看了一眼金诚,没说话,走进小卖部,对老板说:“车坏了,打个电话。” 老板闻见他身上的臭味,禁不住捂住鼻子,指了指电话。来人打通电话后说:“车坏球了,你们把家伙都带上,赶紧过来吧,越快越好。” 来人打完电话之后,出了小卖部,又钻到车底鼓捣起来。这时金诚已喝完啤酒,转身准备往蓝军司令部走,农用车司机从车下冒出头,对金诚喊道:“领导,你是部队的吧?” 金诚受不了那股酸臭味,皱着眉,看都没看车底下的司机,继续向前走去。 司机说:“领导,能不能跟你们借个大号扳手,你帮帮忙吧!” 金诚还是没有理会。 这时司机自言自语地说:“你们部队的人咋这样,见死不救,早知道你们的那个光头副司令我也不救了。” 金诚跨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你说什么?” 司机又钻进了车底。 金诚猫下腰问:“你说什么副司令?” 司机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 金诚客气地说:“你说了我马上叫人把你的车修好。” 司机看了路口一眼,“不用了,我的人马上就到。” 金诚拿出手机,打谢股长的电话,通了之后,却听谢股长说,他的车胎爆了,现在还没到张王集呢。 金诚挂掉电话,转身往司令部走去。这时又听车底下的司机说:“他被人打晕了,要不是我看见,他……难说……” 司机故意打住不说了。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金诚转过身,厌恶地盯着车底下那个说话吞吞吐吐的肮脏家伙,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这时,他看见自己的车正从远处呼啸而来。车底下的司机说:“你们的人回来了,你问他们吧。” 金诚停住脚步。迎面而来的汽车拼命鸣着喇叭,司机从车尾钻出去,对前面的汽车说:“你按喇叭也没用,车坏球了。” 金诚朝他的车走去,他的司机却没下车。金诚有些恼,等走到车门前,才发现司机的面孔很陌生,又很熟悉,感觉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面一人突然抱住他。金诚扭头一看,正是那个臭不可闻的农用车司机,大声问:“你他娘的什么人?老子是蓝军司令!” 农用车司机笑了笑说:“我抓的就是你这个蓝军司令,现在也该你尝尝被俘的滋味了。” 这时车上跳下几个人,捂住金诚的嘴,合力将他按住抬上了车。 小卖部老板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当他惊慌失措地告诉蓝军司令部后,蓝军司令部乱成一团,司令、副司令都不在。参谋们决定追击的时候,那辆该死的农用三轮车却横在公路中间,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当他们抬开农用三轮车,开车追上马路后,金诚所坐的那辆汽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诚做梦都想不到他会当俘虏。当他在越野车后背箱看到被绑的副参谋长徐春来时,才明白张王集发生的盗窃案只不过是敌人给他布下的一个局。虽然他当时就预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决定动身和民警去看现场时改变主意,让徐春来替他前去,这只不过多给红军添了一个俘虏而已。想起来真后悔,都怪当时太大意,明知道红军的计划是袭击他们的司令部,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实现,手段虽然卑鄙,但确实高明。 让小黑和二连其他人感到惊喜的是,没过多久,蓝军司令金诚所坐的一号车居然和民警一起朝张王集驶来。小黑知道,活捉金诚的机会来了。 小黑决定下手,当徐春来与民警看完理发店被盗的现场,驱车回返时,遇上了早已埋伏在公路拐弯处的小黑等人。让小黑等人失望的是,车上坐的不是金诚,而是蓝军副司令徐春来。 虽然只抓住了蓝军副司令,但这却是一个了不起的战绩。高一点等人主张立即撤退,小黑却铁了心要让蓝军司令金诚尝尝被俘的滋味。于是不顾高一点的阻拦,在公路上截了一辆农用三轮车,独自闯入蓝军驻地。他想,即使抓不到金诚,也要去蓝军司令部搅一搅。因此,才出现了开头在小卖部前的一幕。 金诚万万没想到他碰上的是小黑。如果换了别人,即使有机会,肯定不会去抓金诚这个俘虏。其中的玄机,特种大队的任何人都知道,万霸天任职已经八年,金诚当掌门老大指日可待。他们不会傻到去给未来的老大难堪,那同样也是给自己未来的前途开玩笑。 可这个人偏偏是小黑。事后人们说,也只有小黑这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后面的演习已没什么看头。司令和副司令同时当了俘虏,蓝军群龙无首,指挥体系处于完全瘫痪状态,导演部不得不提前中止了红蓝双方的对抗。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上级派了一个工作组下来,一是搞每年各单位例行的年终总结,二是调查演习中部队存在的问题。 作为特种大队的掌门人,万霸天自然不希望演习中暴露出的问题会影响部队年终总结。演习中,他是红军司令,虽然红军付出被俘一个连的惨重代价,但二连凭几个伤病员,成功袭击蓝军司令部,并俘虏蓝军司令和副司令,这几乎是一个奇迹。按投入和回报的利率算,这个买卖付出的成本太高了。但总体来说,是个了不起的胜利,虽然不敢让他沾沾自喜,也能稍感欣慰。看来,当初把小黑分到二连去,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但蓝军也是他辖下的部队,蓝军在演习中暴露的问题,放到全特大队,那就不仅仅是参谋长金诚作为蓝军司令在演习中的指挥问题,他这个大队长,负责全大队的中心工作,自然推脱不了责任。 万霸天没想到,带工作组下来的居然是辛副司令。 万霸天带着机关党委常委班子在办公楼前迎接,见到首先下车的辛副司令,没敢说那些官面上的客气话,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说了声首长辛苦,然后站在一边,等首长下达指示。 辛副司令没跟他废话,还是往常的作风,对万霸天说:“你们该忙啥就忙啥吧,别当尾巴了。” 辛副司令说完就带着几个参谋往连队走,万霸天赶紧低声对一旁的参谋长金诚说:“让作战值班室跟各个连队通报一下,辛副司令来了,让各连做好准备。” 从见到辛副司令起,金诚的脸就没舒展过,堂堂的一个蓝军司令,特种大队的参谋长,居然当了俘虏,这成了他一生最可耻的回忆。听到万霸天的指示,立即朝机关楼跑去。 辛副司令一行人直奔特战一营。万霸天猜,首长肯定是去特战二连。这回二连几乎全军覆没,在特种大队战史上,还不曾出现过这样惨烈的败局。 想到二连,万霸天就觉得头疼。他是二连出来的,二连培养了他,也成就了他。二连是他的根,是他的魂,截止到他当二连连长时,二连一直是特种大队的标杆,所有想与二连一争高低的连队最终都没能如愿。后来万霸天当上特战一营营长时,狠抓了特战一连的建设,特战一营由此有了两个比较叫得响的连队。后来,二连的风头渐渐被一连盖住,不管配什么样的领导班子,都没搞起来,一代不如一代,直到落得如今这副光景。 二连这回全军覆没,给了万霸天一个警醒,必须开副猛药,不然二连很难起死回生。要是在离任前还看不到二连重新振作起来,那将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他也无脸面对那些活着的和已经死去的二连兄弟。 万霸天转身回机关时,心里暗下决心。他已在大队长这个位置上干满八年,不管升迁还是离职转业,他在特种大队已经呆不了多长时间。 辛副司令果然直奔二连。连队的岗哨是通讯员甄美南,见辛副司令一行人过来,瘸着一条腿,蹦蹦跳跳上前,向辛副司令敬礼报告:“特战一营二连列兵甄美南正在站岗,请首长指示。” 辛副司令还了礼,和蔼地问:“你的脚怎么啦?” 甄美南挺了挺胸脯,“报告首长,演习中受了点伤,已经快好了。” 辛副司令皱了皱眉,“连队怎么搞的,安排病号值班?” 辛副司令说完往连队的走廊瞄了一眼,走廊上静悄悄的,也不见有人出来。按常理,上面来人到连队,早就有连队干部跑出来迎接。这时二连除了瘸腿的甄美南以外,根本没人。 甄美南立正回答说:“报告首长,我是病号不假,但我不是残废,我能完成连队交给我的任何任务。” 辛副司令看着甄美南,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拿起连队值班员的登记本,然后问:“记录本上写的值班员是高一点,怎么换成你了?” 甄美南望着辛副司令肩上那耀眼的金星,话就说不利索了,“他他他有事……我没事,刚好替替他一下。” 随行的田参谋问:“你们连队的人呢?” 一问到连队,甄美南更紧张了。“连队……连队训练去了……” 田参谋接着问:“这几天不是在搞演习总结吗,你们搞什么训练?” 甄美南的话说不出来了。 辛副司令问:“在什么地方搞训练?” 甄美南的样子很可怜,不愿说,又不敢跟副司令撒谎,就像内急的人刚好遇上痣疮发作,憋了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几坨屎。 “在……在体能训练中心。” 辛副司令点点头,“不错嘛,还没彻底倒下,走,去看看。” 甄美南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先前他接到副司令要来连队检查的电话,本想去通知连队,没想到辛副司令这么快就到了。即使他的脚没受伤,也不敢跑在首长前面去给连队报信,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辛副司令一行人朝营里的体能训练中心走去。 甄美南为啥这样着急?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代连长小黑带了全连能喘气的去了体能训练中心,锤它狗日的一连去了。这时,估计两个连队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第一卷 第三十章 作者:村上铭树 小黑为啥要锤一连?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演习回来,马成去了医院。他的左腿半月板有问题,大队卫生队的兽医早就建议他去住院手术。这回当了俘虏,脸上无光,一回部队,就赶紧打报告清闲去了。 马成一走,小黑这个代连长正式站到了前台。 二连回部队后,士气全无,集合站队懒懒散散,唱歌和口号声怎么喊都上不去,一群人像丢了老二一样,全他妈阳萎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二连回来后受到全大队的嘲笑。小黑明令连队的兵不准与其他连队发生事端,要夹起尾巴做人。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想惹事,偏有别人来惹你,惹事的都是一连的兵。 同在一个营,同在一个楼里住着,二连和三连都相安无事,除了连队主官平时关系比较融洽以外,两个连队的处境都差不多,笼罩在一连的光环下,心里都想取而代之,苦于没那个实力。 一连这些年太风光,十年的老先进,特种大队惟一的标杆连队,对内对外都以“野狼”特种大队第一连自居,连队上下谁都牛皮朝天,除了大队长万霸天以外,他们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二连与他们关系本来就不好,演习中小黑又锤了他们的人,还端了蓝军司令部抢了他们风头,这个亏吃大了,心里把二连恨得咬牙切齿。部队回驻地后,一连的兵时不时就找二连人的麻烦。 活该要出事,就在辛副司令来特种大队的这天早上,连队刚吃完早饭,小黑正准备组织连队搞演习总结,这时当值日的高一点嘴角挂着血丝,一头撞进小黑的宿舍,将一顶帽子摔在桌上,哭着对小黑说:“连长,一连太妈欺负人了……” 高一点话没说完,眼泪就下来了,蹲在地上,像死了亲娘老子一样,号淘大哭。 小黑还没问清发生了什么事,炊事班长阮志飞也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对小黑说:“连长,今天要不把一连踏平,我姓阮的就是他一连的孙子!” 老阮是连队最老实的兵,发这么大的火,自然出了大事。紧接着,几个排长和众多老兵新兵一起涌进来。 小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阮志飞说:“高一点在炊事班打扫完卫生,去倒垃圾,一连炊事班的彭家宝骂他是‘死老二’,高一点跟他们急了眼,没想到他们人多,把高一点揍了不说,还让他戴上这个帽子,说他要是敢拿下来,见他一回就揍一回。” “更可气的是,”阮志飞抓起桌上的帽子。“他们一连长刘一豹明明看见他的兵在欺负人,愣是装着没看见,他这不是明目张胆欺负我们二连吗?” 阮志飞说完把那个帽子递给小黑,小黑看到上面的字后,一张黑脸瞬间变成了酱紫色。 帽子上用黑笔写着“死老二”三个大字,正是当初刘一豹想送给马成的那顶迷彩帽。 在场人听了,个个怒目圆瞪。一排长何大军把帽子一摘,露出热气腾腾的大光头,对屋里的人吼道:“不想当死老二的跟我走,今天非得血了他一连不可!” “等等,”小黑拦住何大军。 何大军伸手一推,“还等什么?谁愿意当死老二谁当,咱爷们人家,死也不当,兄弟们,跟我走。” 小黑再次拦住何大军。 何大军急红了眼,对小黑吼道:“你拦我干什么?咱二连的可以打不过,但绝不会当孬种。” 三排长程凯上前拦住何大军,小眼睛乱转一番,含含糊糊地说:“马导不在,咱们就……别难为代连长了,代连长也不一定能做这个主。” 何大军说:“做不了主就不用听他的,咱二连的还没死绝,不用听他废话。” 一向老实巴交的二排长牛志鹏也急了,对小黑说:“连长,啥也别说了,我是值班排长,我带人去,出了事我负责,大不了,我这个排长不干了。” 群情激愤,大家都盯着小黑。 小黑冷冷地扫视着房间每个人的面孔,目光冷酷,像钉子一样扎人,然后缓缓地说:“你们记住了,我在二连一天,就会当一天二连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还是代连长,就轮不上你们做主!” 接着,小黑突然将手里的帽子狠狠地扔到桌上,对众人说:“难得你们还有点血性,我还以为你们全他妈阳萎了呢,那好,要搞,就搞回大的,全连集合,锤他狗日的一连!” 牛志鹏拼命吹响嘴里的哨子,冲出门,扯着嗓门在楼道里高喊:“二连——能喘气的,到门口集合,锤他狗日的一连!”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辛副司令走到一营体能训练中心时,正赶上二连和一连的群仗。 辛副司令看了一眼当时的阵式,对随后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一营长赵铁龙说:“这种训练,真是别开生面。” 赵铁龙脸色苍白,平时他咳嗽一声,营里都要抖三抖,此时面对两个连队,他嗓子喊冒了烟,也没起任何作用。 两个连队都血红了眼,想停也收不住了。 辛副司令没说话,随手拿了一个小马扎,往训练中心前方的高台上一坐,拿出烟,点燃,饶有兴致地望着正在血拼的两个连队,什么话也没说。 两个连队的人好像这时才发现前面坐着的是个中将,辛副司令不怒自威的派头把他们震住了。 体能训练中心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空前沉闷。不管是小黑,还是刘一豹,都和连队的人一样低着头,不敢正视台上的辛副司令。 辛副司令把一根烟抽完,才站起来说:“今天,真是开了眼,当了一辈子兵,都没看到你们这样搞训练的……” 万霸天带着常委班子一行人跑步进来,见辛副司令正在讲话,赶紧垂首肃立一旁。 辛副司令接着说:“我倒真想看看,你们两个连队到底谁能打过谁,看来,今天是看不到了。” 辛副司令说完站起身往外走,万霸天赶紧跟上去,对辛副司令说:“请首长别生气,我一定严肃处理他们。” 辛副司令回头说:“我生什么气?我要生气早见马克思去了,我下来就是想知道基层连队到底什么情况,这很好嘛。你要调查了解清楚具体情况,不要动不动就严肃处理。” 万霸天赶紧说:“是,首长。” 辛副司令说:“你们不要跟着我,该忙啥就忙啥,我去别的连队转转,没准啊,还有别的惊喜。” 万霸天停住脚步,等辛副司令一行人走远,回头对赵铁龙咆哮道:“你他娘的什么玩意,你看你的部队都成啥样了?鸡毛炒韭菜,乱七八糟。” 赵铁龙低头没说话。在特种大队能跟赵铁龙骂娘的,只有万霸天一个人。这没办法,万霸天当一营长时,赵铁龙还只是一连的副连长,资历在那儿摆着的,不服不行。 万霸天接着说:“部队带回,你们营连领导跑步到我办公室。” 万霸天说完,怒气冲天地走了。 赵铁龙对愣头站着的小黑和刘一豹骂道:“你们两个愣球,还戳在那里干什么?没听见万老大的话吗?” 赵铁龙接着命令两个连队:“各连值班排长出来,部队带回,老老实实呆在连队,谁他娘的再搞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赵铁龙这回是真的急了,当营长好些年,第一回碰上自己手下两个连打起来,倒霉吹的,居然让辛副司令撞上。这事弄不好,他这个营长就干到头了。 赵铁龙朝外走去。两个连队的值班排长出来集合队伍。 小黑盯了一眼刘一豹,从裤兜里拿出那顶“死老二”帽子,压低声音对刘一豹说:“今天算你运气好,辛副司令救了你,你记住了,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顶帽子扣在你脑门上。” 刘一豹傲慢地昂了昂头,不屑地说:“奉陪到底。”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赵铁龙朝外走去,那样子,不像是去挨训,而是要去领奖一样。 按理说,刘一豹是老连长,碰上这种事,处理起来应该老滑。 这件事,他本来也想老滑的,却实在看不惯小黑那嚣张的气势。既然你耍牛逼,那我就彻底把你打得牛逼不起来。 当时小黑集合二连,义愤填膺地冲到一连门口等候,他拿着那顶“死老二”帽,一脚踢开一连连部的门。 刘一豹和指导员王有才正在屋里商量工作。小黑一把将帽子扔到桌上,指着刘一豹说:“今天,你要是有种,咱们两个连就好好了断一下,如果你没这个胆,你就出去,当着我连队兄弟的面,把这帽子戴上。” 刘一豹看了一眼那帽子,腾地站起来,指着小黑说:“姓王的,你他娘的太嚣张了,挑事都挑到了我连队。” 小黑说:“不是我挑事,是你们连队先挑事,今天,不管是群仗,还是单挑,你都得给我们二连一个说法。” 王有才赶紧站起,挡在两人中间。一着急,说话就有些结巴。 “王……王连长,你别发……发那么大的火,有事好商量,咱们这是部队……是高度讲……讲政治的,你这样搞,不是打群架吗?跟地方上的无赖……无赖有什么区别?咱们要讲政治……讲政治,你知道吗?” 小黑挡开王有才的手,“你少跟我讲政治,你看看这帽子上写的什么?是你们不讲政治,你们连无赖都不如!” 刘一豹一拳锤在办公桌上,将桌上的玻璃击得粉碎。 “你不就是糊弄过几个洋鬼子吗,就敢这么嚣张,好,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的嚣张。通讯员,通知全连集合!” 王有才又过来拦住刘一豹,“老刘,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不能……不能这样搞。” “对,咱们都是文化人,有什么事用武力解决就好了。”刘一豹说完就向外走。 王有才死死抓住两人的胳膊,说话比刚才利索多了。“文化人打架得有文化人的规矩,这样打会出人命的。” 刘一豹甩了一下胳膊,没甩动,皱着眉说:“他们都打到咱们家门口了,你还装什么斯文呀?” 王有才说:“要打,咱们就戴着拳套打,就当是搞对抗训练,你们看行不行?” 小黑说:“怎么打你怎么定,二连乐意奉陪。” 刘一豹突然笑了,对王有才说:“指导员,你这主意真没白瞎你那名字,这方法好,免得到时把二连打残了,人家说我们一连欺负老弱病残。” 小黑冷笑一声,“到时残的只怕是你。” 刘一豹没说话,对门口的通讯员小辛说:“所有人,带拳套,体能训练中心集合。”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两个连队的人都戴上拳击手套后,一连指导员王有才像裁判一样站在中间,反反复复要求双方要讲政治,一定不要伤了和气;要讲拳击规则,一定不要打人的要害…… 也许是嫌他的废话太多,一心想复仇的二连人没耐住性子,王有才的几个“一定不要”还没讲完,受了一连侮辱的高一点上前,说了声“去你妈的不要”,提起拳头,冲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王有才全然没注意,哎哟一声倒地,鼻血流了一脸。 一连人见指导员挨了打,那还了得,嗷地叫了一声,冲上来。于是混战开始,谁也没顾得上讲政治,谁他娘的都忘了拳击规则。 辛副司令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这壮观的一幕。 万霸天在办公室搞清事情的起因经过后,对小黑说:“你小子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部队像你这样带,那不乱套了吗,那跟社会上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小黑很不服气地挺了挺胸,立正高声回答:“报告大队长,我带的是部队,不是地痞流氓,我只知道一个道理,气可鼓,不可泄,要不出这口气,二连的人心就散了。” 在特种大队,还没人敢跟万霸天顶牛。万霸天拍了一把桌子,吼道:“有你这样鼓气的吗?就是散了你也不能这样搞,你这是山头主义,个人好汉主义,你娘的这个代连长怎么当的,让你到二连去,就是让你去打架的吗?” 演习归来,万霸天还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血压瞬间飚升,一张脸憋得紫红,怒视着小黑。 营长赵铁龙盯着小黑,气得紧握双拳。要是换了前些年的脾气,他非得当场抽小黑不可。 一营政治教导员卢启国拉了拉小黑,板着脸斥道:“大队长批评你,你就听着,要深刻反省自身的错误,深刻地进行自我批评,找出自身存在的问题,然后给大队做出一份深刻的检讨。” 小黑犯了倔脾气,仍然立正高声回答:“报告领导,我的理论水平低,深刻不了,我找不出自身存在的问题。” 万霸天和两位营头气得当场就要吐血。 万霸天眯着眼,手按太阳,摆了摆手。“你们营里拿个意见,辛副司令既然碰上这事,就得给他汇报处理结果。” 一行人退出万霸天办公室。回到营里,教导员卢启国就通知开营党委会,讨论如何处理这起事。会后,卢启国把小黑叫到办公室,传达营党委对他和高一点进行警告处分的决定时,小黑说:“光处理我们二连,我不服,要背处分,一连也得一起背。” 卢启国说:“情况我们都很清楚,你带全连到一连滋事,给你处分是轻的,还有那个叫高一点的兵,居然把一连指导员打了,不处理,这还是部队吗?这是营党委的决定,你不能不服,回去写个检查,要深刻一点,明天中午开饭前交上来。” 小黑把他的腰板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微微昂着头,眼睛直视前方,似乎不屑看卢启国,大声说:“我尊重营党委的决定,但我不服,二连也不会服。另外,我宁愿再背一个处分,也不会写检讨,请组织考虑我的请求。” 小黑说完给卢启国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走了。 卢启国呆呆地望着小黑酷得让人想抽他的背影,拍了一下桌子,大骂:“娘希皮,简直就是一头黑驴。” 小黑从教导员的办公室出来,看见门外走廊挤满二连的兵。小黑对卢启国说的话,二连的兵都听到了,大家拥戴英雄般把他接回连队。 在小黑宿舍,吴大富举起大拇指,对小黑说:“指导员,你不是说过‘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吗?今天咋就这么酷这么牛呢?” 小黑说:“忍有个前提,关键看你想要什么回报,如果你想要的不是窝囊,有时适当地牛逼一下,那感觉就像小鸟一样飞翔。” 小黑倒是飞翔了,营领导却被他快气疯了。 跟领导耍牛逼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让领导一时不舒服,领导就会让你一辈子不舒服。营里在给大队党委汇报处理意见的时候,小黑的警告处分就变成了严重警告处分。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不管上头要给什么处分,小黑的情绪一点也没受影响,该吃吃,该睡睡。 不过这一打,还真打出了二连的士气。连队有了显著变化,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二连人的腰板挺得倍儿直。可别小看,这腰板一硬,人的精气神就完全出来了。 精气神这东西,老百姓叫心气儿,部队叫士气,二连人叫它牛逼劲儿。如果每个人永远都能把腰板挺得笔直,你说你是个熊蛋,打死别人也不会相信。 后来小黑说,他为啥要锤一连,为啥要跟领导耍牛逼,他是想唤醒二连每个兵心头的牛逼劲儿,如果能让二连从此牛逼起来,他就是背十个处分也值得。 小黑认为值得,营里却不这么想。你一个小小的中尉代连长,来营里没几天,就敢犯上作乱捅这么大个窟窿,不把你收拾服贴,那还叫党指挥枪吗?以后营里还怎么对你领导? 第二天中午开饭前,卢启国给小黑打电话,问他的检讨写好了没有。 小黑说:“警告处分变成了严重警告,还写什么检讨?” 卢启国气得当时差点把电话摔了,对小黑说:“换成了严重警告也要写,你要不写,到时就不是严重警告了。” 小黑说:“谢谢领导提醒,我身上虱子本来就多,一个咬着也是痒,两个也是痒,多了就不怕痒。” 卢启国气得终于摔了电话。 连队开午饭的时候,几个连队集合在各自饭堂前,进行饭前一支歌。一营几个连队饭堂都挨着,三连集合早,唱完歌已进饭堂。一连的歌刚唱响,小黑站在队列前,对二连的兄弟喊:“唱响了啊,过得硬的连队……预备唱。” 全连人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随着小黑指挥的节奏,几十张嘴齐齐张开,玩命大吼,那声音,尢如惊雷压顶,万马奔腾,一下就将一连的歌声淹没了。 一连觉察到二连的歌声压过他们,由于先前准备不足,起的调子并不高,此时想使劲,已提不上来。 二连的歌还没唱完,一连长刘一豹撩起门帘就从饭堂冲出来,瞪着眼,指着他的连队大骂:“都他娘的要死了吗,重新唱。” 一连值班排长李伟憋红了脸,伸长脖子对连队吼道:“重新来一个,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 见过部队飚歌的人都知道,那根本不是唱,而是吼,标准只有一个,唱响就行,声音越大越好,谁他娘的还管多来西米哗索。 一连这回使足了劲,说吼也不像了,而是在嚎。那声音过于高亢,就变得尖利、嘶咧,听起来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由于开头起的声音过高,唱到最后,就有点不连贯。就在一连唱到紧要关头正换气的时候,小黑清了清嗓子,对二连的兄弟说:“刚才唱的不错,再来一个,一支钢枪……预备唱!” 二连先前唱完,经过短暂休息,已经清完嗓子调整好呼吸,这一唱,又将一连的歌声压下去。一连听见二连的歌声又起,并且来势猛烈,本来气流不匀,一着急,心就慌了,使出吃奶的劲,嗓子嚎出了血,也没压过二连。 刘一豹脸色铁青,一双牛眼怒视着自己的连队。连队的歌一唱完,很多兵都弯腰捏着嗓子,不停地咳嗽着,清着发干的嗓门。 刘一豹铁了心要跟二连死嗑,推了一下队列前的值班排长李伟,自己站到指挥位置,双手叉腰,对连队说:“你们都自己看看,还是一连的兵吗?今天要唱不响,谁也别想吃饭,清理嗓子!” 全连人像大笨鹅一样伸长脖子,使劲扯着嗓子咳嗽。那样子,让老百姓看到,肯定认为,傻大兵不但傻,还他妈是一群疯子。 小黑看到一连来了劲,当然不会示弱,气定神闲地站在前面,对二连的兄弟们说:“你们知道有个长寿的秘诀吗?那就是笑,笑不仅能让人长寿,还能包治百病,现在,大家跟我一起,大笑十声,预备,笑!” 二连几十号人亮开嗓门,排山倒海地哈哈大笑起来。正在清理嗓门的一连听到二连的笑声,开始感觉莫名其妙,最后听出嘲讽的意味后,全都停止咳嗽,向二连投去仇恨的目光。 一连被二连彻底激怒了,个个攥紧拳头,只等刘一豹一下令下,随时都会扑上来。 刘一豹下达的不是扑上去的口令,在二连此起彼伏的大笑中,扯着嗓门对连队吼道:“一连,全体都有,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预备,唱!” 那声音,听起来相当惨烈。嗓门里吼出的不是歌,是血,是怒火,是炮弹,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有很多人不理解,部队聚在一起时为什么总要唱歌展展士气。唱歌就唱歌吧,为什么要那样去吼,要那样自废武功一样去嚎。人们根本无法理解,作为爷们的本能和集体荣誉那个东西,从当兵的那一天起,就深深地烙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一连和二连饭堂前的这番较量正来得起劲,从三连饭堂里冲出营长赵铁龙,黑着一张脸,对两个连队怒斥:“你们还有完没完?你们是傻还是缺心眼?脑袋被驴踢坏了还是被驴屁眼夹扁了?” 赵铁龙很多年没骂过脏话,估计此时血压飚升到了一百五。他刚骂完,就见辛副司令和几个参谋从三连饭堂出来,看了一眼两个连队,没说什么,朝招待所走去了。 辛副司令到基层部队有个习惯,每次到了饭点,到就近连队吃饭,连队吃什么,他吃什么,要是专门给他加菜,他扭头就走。 不过部队只要听说辛副司令来,各连炊事班都会临时统一加两个菜,辛副司令随便去哪个连队都能吃好,这个情况辛副司令当然不知道。所以,连队的兵就说,要是辛副司令天天来就好了。 小黑和刘一豹都没想到辛副司令会在三连吃饭。看来,辛副司令这顿饭没吃好。见辛副司令走远,小黑识趣地对连队说:“开饭,一班进。” 赵铁龙恶狠狠地盯了小黑一眼,转身朝辛副司令身后跑去。 一连也跟着闷头进了饭堂。 小黑吃完饭刚回到连里,就见营长赵铁龙站在走廊,板着一张脸,好像专门在等他。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小黑以为营长找他是为开饭时与一连飚歌的事,心想,飚歌又不犯法,被辛副司令看见,那又咋的?不能因为唱歌影响了领导食欲,你就要打人家屁股吧。 小黑敬礼之后,对赵铁龙说:“营长有什么指示?” 对这个刚来几天就搅得营里不得安生的代连长,赵铁龙一点好感都没有,点了点头说:“不是我找你,是机关领导找你。” 赵铁龙说完指了指小黑的宿舍,“这回我算正式跟你打过预防针了,有啥事,照领导说的做,不要犯傻,明白吗?” 小黑立正回答:“不明白,请营长明示。” 赵铁龙没好气地瞪了小黑一眼,摆摆手说:“你进去就明白了,我再跟你强调一下,有些事可以装傻,但不要犯傻,明白吗?” 小黑仍然立正回答:“报告营长,不明白!” 赵铁龙实在没那个耐心跟小黑废话,摆摆手扭头走了。小黑推开宿舍门,看见大队作训股参谋李兵坐在里面。 李兵见到小黑,热情地说:“王连长……你好……” 小黑立正报告:“我是二连代连长王金斧,请李参谋指示……” 李兵热情地拉过他的手,“没指示,你这名字好,金虎临门,虎虎生风,有气势,有气势。” “报告领导,是斧头的斧,不是老虎的虎。” “斧头的斧?这个斧好,比老虎更有气势。” “请问李参谋有什么指示?” “哪有什么指示啊,你坐,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 小黑心想,狗日的李兵,一向和二连不对付,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怎么跟东北老大妈一样,热情都到了烦人的地步。 小黑坐下后,李兵才慢吞吞地说:“王连长名不虚传,不愧是战区典型。” 小黑屁股上像长了钉子,不明白李兵是在表扬他,还是在挖苦他,站起来说:“李参谋,有什么事你就明说吧。” 李兵又把小黑按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是这样的,演习中金参谋长和徐副参谋长不是被你抓了俘虏吗,现在调查组下来查,这件事说出去有点丢人,到时调查组要是问你,你就说……你就说是无意中把他们抓到的。” 小黑站起来盯着李兵,“无意中?怎么个无意中?事情经过不是都报导演部了吗?” “你别着急,”李兵亲切地拍拍小黑的肩。“这里边学问大着呢,到时你只要你说张王集的失窃案不是你们设的计就OK了。” 小黑盯着李兵,好半天才说:“不是我装傻,你说的这学问我还真不明白。” 李兵说:“失窃案发生在蓝军驻地,蓝军作案嫌疑最大,我们向导演部汇报过,导演部让我们查,如果张王集的失窃案真有其事,查出的结果又与我们部队人员没关系,那这个情况就不是你们在演习进程中的安排,参谋长和副参谋长在执行演习之外的任务时被你们抓住,就另当别论。” “我明白了……这样说,调查组能相信吗?” “只要你说张王集的失窃案不是你们设的计,而是另有人所为,那他们就会相信,营里我已打过招呼,只要你配合一下就行。” 小黑低着头,在屋里走来走去,又转回来,对李兵说:“是参谋长和副参谋长的意思吗?” 李兵诡异地摇摇头说:“这事参谋长和副参谋长不知道,不过,咱们做下属的,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随时想领导没有想到的,关键时候你帮领导想到了,领导才会在关键时候想到你,哪怕当面被他骂个狗血喷头,过后,他也会在别的地方帮你找回来,这就是在部队混的学问啊,老弟,这可是不传之秘,学着点。” 小黑抬起头说:“多谢李参谋的教导,不过,我觉得特种大队堂堂的一个参谋长和副参谋长,他们不至于在乎当过俘虏吧。” “在乎肯定不在乎,不过……”李兵的声音突然放低,“这里边有学问啊,老弟,现在是啥时候?敏感时期啊,年底就要调整干部,参谋长副团也好几年了,没准会到别的单位当主官,要是万老大高升,那最好不过,参谋长就有可能顺势当大队长,副参谋长就能当上参谋长,到时,你前途无量啊,老弟。” 小黑久久地看着李兵,然后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兵盯着小黑,不放心地问,“你真知道了?” “真知道了。”小黑肯定地说。 李兵高兴地握着小黑的手,“谢谢你,老弟,不过,咱们今天说的这些话,不能跟别人说,明白吗?” 小黑说:“明白”。 李兵亲热地拍着小黑的肩膀,“营里不是给你报了个严重警告处分吗,大队还没批,老哥今天就跟你拍一回胸脯,我去给领导说,肯定保你没事。” 提到处分的事,小黑的表情一下沉了起来,说了声“多谢领导关怀”,黑着一张脸将李兵送了出去。 调查组并没找小黑私下了解情况,而是采用座谈形式,将大队基层营连的主官召集在一起,进行讨论发言。 名义上是查找演习中存在的问题,实际上,这个讨论会却开成了工作成绩汇报会,发言的各营连主官,回顾了本单位所做的主要工作,取得的主要成绩和重要收获,在最关键最重要的环节查找自身存在的问题时,都是诸如“理论学习抓得不紧、落实工作不能举一反三、工作头绪多压力大顾此失彼”等千篇一律的空话套话。 这叫务虚,很无聊,却很重要,有点像皇帝的新装,一群人在那里庄严地跳着裸舞,如果有人敢说“他没穿衣服”,那这小子不是脑残,肯定就是神经病。 辛副司令作为调查组组长,也参加了这次会,老头子兴致勃勃地拿着笔,准备在本上记点什么,听完大部分军官的发言后,不禁皱紧了眉头。 万霸天看到辛副司令的表情,心想,再不捞点干货,老头子不拍桌子走人才怪,在一个军官发完言后,赶紧插嘴说:“好,接下来由我汇报一下这次演习存在的问题……” 辛副司令摆了摆手,打断万霸天。“还是先听听基层同志的吧,还有谁没发言?” 大家望来望去,在座的,除了二连的代连长小黑以外,差不多都发过言了。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作者:村上铭树 小黑坐在角落里,虽然是坐姿,上身也仍然保持着笔挺军姿,在人堆里很扎眼。 万霸天说:“王金斧,你说说吧。” 小黑应声站起来,答了声到,接着说:“我没什么要说的。” 小黑这样回答,明显有点让万霸天下不了台。 万霸天皱了皱眉,瞪着眼对小黑说:“你们全连被俘,还没什么可说的?” 小黑挺了挺胸膛,回答道:“报告大队长,按特种兵的作战单元计算,是八个小分队被俘,还有一个小分队幸存。” 人群一阵哄笑。 当着辛副司令的面,有人这样不长眼色,万霸天的脸一下充了血,用力握着桌上的水杯,对小黑说:“不就剩了几个残废吗,那跟全连被俘有啥区别?” 小黑的脸也慢慢变红了,看了看万霸天,又看了看辛副司令和其他人,缓缓地说:“当然有区别……至少这几个残废还端了蓝军的司令部……” 小黑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他身旁的赵铁龙赶紧拉了拉他的衣服。坐在对面的参谋长金诚赶紧拿起杯子,装着低头喝水,掩饰着自己表情的变化,坐在另一边的副参谋长徐春来抹着头上那几根站起来的头发,一副被出卖的委屈表情。 万霸天忍不住厉声斥道:“这就是你骄傲的资本吗?你现在代理的是连队主官,不是班排长,你要站在全局的高度,把握你连队存在的问题!” 小黑说:“报告大队长,正是从全局把握上看,二连在演习中没有任何问题。” 万霸天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瞪着小黑,好半天没说话。 会场充满了火药味,大家都扭头看着小黑。连队差不多被全俘,还说没问题,这不是疯了在说胡说八道吗? 调查组的田参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说连队没问题,连队却在演习中被俘,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这似乎是个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的问题,田参谋的诘问是想让小黑明白,作为一个智商正常的人,应该清楚怎样回答才不会闹笑话。 小黑望着提问的田参谋,很慢很严肃地说:“如果……你非要我说的话……如果我不得不说的话……” 小黑身边的一营长赵铁龙没好气地拉拉他的衣服,小声说:“你给我闭嘴,罗嗦什么?” 接着赵铁龙站起来说:“二连一直没有正式的主官,演习中所出的问题我们营里专门讨论过,已经写了书面汇报……” 先前提问的田参谋毫不客气地打断赵铁龙,“还是由这位代连长回答吧。” 赵铁龙悻悻地坐下,大家都望着小黑。 小黑盯着田参谋说:“二连八个分队被俘,包括蓝军司令部被袭,如果这算问题的话,那责任并不在我们,板子也不能打在我们身上。” 小黑的话刚说完,会场一阵小小的骚动。辛副司令神色冷峻地望着小黑,没说话。田参谋清了清嗓子,会场安静下来后,田参谋嘲讽般地问:“你们自己出了问题,却没有责任,这算什么逻辑?” 小黑继续说道:“我希望领导能明白,我们是特种部队,是国家和军队战略级的作战力量,不是一般的陆军步战单位,可这次演习的安排,与一般的步兵演习有什么区别?一个战术级都算不上的目标,却要出动营连搞人海战术,不被俘虏才怪……” “啪”的一声,万霸天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对小黑吼道:“行了,少放你的狗臭屁!” 众人吓了一跳,只有辛副司令巍然不动地坐在主席位置。 万霸天转身对辛副司令说:“对不起,首长,我管教无方,回头一定好好教育。” 辛副司令摆了摆手说:“你让他说完嘛,你要给基层同志说话的机会。”接着拿起笔,准备记录一样,对小黑说:“你接着讲。” 小黑昂头回答:“报告首长,我说完了。” 辛副司令有些失望地放下笔,“这就说完了,我看你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嘛。” 小黑仍然一副立正姿式,回答道:“报告首长,我真的说完了,我这样说,并不是要推诿责任,既然是找问题,那就得找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你认为问题出在上面,出在指导机关,出在决策层面?是这个意思吗?”辛副司令问。 万霸天着急地盯着小黑,仿佛想用眼神告诉小黑,千万不要正面回答辛副司令这个问题,给上级找毛病,那叫以下犯上,不管是官场,还是等级森严的军队,古往今来,有几人落了好下场? 小黑并没读懂万霸天的目光,目不斜视地望着辛副司令,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个“是”字。 会场气氛凝静,大家都呆呆地望着小黑。万霸天身体一松,向后一靠,几乎绝望地闭上眼,不停地用手指揉着太阳。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辛副司令问。 小黑说:“我并不是在给上级挑毛病,此次演习的初衷是检验部队一年的训练情况,在整体构想上并没有错,但各项考核科目的设置和标准设计得太具体,统的太死,限制了基层自由发挥和想象的空间,所以,我认为这不足以检验特种兵的真实战斗力。” 田参谋说:“打仗不是靠想象,是靠平时的训练严抠细训出来的。” 小黑说:“我认为你说得很对,但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一个没有想象力的战斗员是不可能应付各种复杂情况的,尤其是特种兵。” 田参谋说:“你这是谬论,一派胡言……” 小黑没说话,会场一片沉默。 辛副司令向后一靠,掏出一只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看了看会场其他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到抽完一根烟,才轻轻地说:“散会吧。” 万霸天跟着辛副司令出去的时候,仍然不忘回头望了望小黑。那种心情很复杂,说老实话,此时他都不知该如何处理小黑了。 领导们走后,各营连的主官鱼贯而出,边走边互相小声嘀咕:“今天算是长眼了,真他妈是个热血青年。”也有人说:“这小子真是神经病,狗日的还病得不轻。” 小黑站在那里没动,对那些嘀咕和异样的眼神无动于衷。等会场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默默转身,看见不远处的座位上,还有一个人没走,正是副参谋长徐春来。 徐春来眼神直直地看着小黑,连头顶那一绺头发垂到了脑门上,也没伸手去捋。等小黑走近了,徐春来突然抬手指着小黑,点了点手指,好半天才说:“你今天这脸可露大了……” 小黑以为他会发飚,没想到徐春来长叹一声,垂头走了。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调查组拟定的日程本来是三天,现在是第二天下午。从会场出来后,辛副司令就让调查组的同志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万霸天观察辛副司令的脸色,发现比平时绷得紧,心想,狗日的小黑,当面向战区首长发难,这回的祸闯大了。 万霸天清楚这个事情的严重性,要是让老头子不高兴,他这个“老大”以后一辈子估计也难高兴起来,跟着辛副司令到了房间门口,没敢进去,悄声对秘书说:“你看首长方不方便,我还有些工作向首长汇报完。” 秘书进去后,很快出来,把万霸天叫了进去。 万霸天对正在整理文件的辛副司令说:“首长,不是还有一天的时间吗?我们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向首长汇报。” 辛副司令头也没抬地说:“有事向机关汇报吧,咱们下来主要是调查研究的,出了结果,就不用再给你们基层添乱了。” 万霸天说:“我们存在的问题还没汇报呢,请首长留下来,给我们做进一步的具体指示。” 辛副司令抬起头,“指示指示,你以为领导是神仙,啥都能指示?一个中尉代理连长都能一针见血指出来的问题,我们一大堆人还在这里绕来绕去,这不是可笑吗?” 万霸天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首长别生气,这个干部太年轻,脑子有时不太正常,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他的。” “他顶撞领导就算脑子不正常?他今天的那些话,我认为有些道理,特种部队到底该怎样建设?在前进的道路上,我们仍在不断探索,从领导机关的角度来说,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自下而上的反思和改进,这没什么丢人的,要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要敢于承认自己的缺点和短板,这样的军队,才有打赢的希望。不过,他带头打架是另一回事,不能跟这个扯上关系。你们怎么处理,那都是你们的事,这个,我管不着,也不能管那么宽。不过要把握一个原则,用毛主席的话说,就是治病救人,首先要分析他是不是真有病,号准脉才能开处方,药开不对,那就不是救人,良医治病,庸医杀人,这个道理我想你们应该明白。” 万霸天说:“是,一定深刻领会首长的指示。” 小黑在讨论会上的发言流传开后,以讹传讹,最后就变成了小黑当面给辛副司令找毛病的说法。 对小黑的评价也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派,主要是干部和战士的看法不一样。干部们认为,小黑给堂堂一个中将副司令找毛病,简直就是活得不自在,这样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天生脑残。因此,特种大队的干部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搭理。 战士们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一个小中尉,敢跟副司令顶牛,这才是真正的军爷,天生就是让人崇拜的偶像。尤其是二连的兵,在与其他连打交道时,说话也就牛叉叉地了,动不动就说“我们连长副司令的面子都敢撅,你们算哪根葱?” 小黑虽然赢得了二连人的尊敬,却失去了领导对他的信任。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这个社会,很多人不顾自己父母的养育之恩,不要兄弟姐妹的手足亲情,却不敢丢了领导的关注和信任。要是哪天领导不正眼看他,他就丢了魂,惶惶不可终日。 这时突然流传一个说法,营里对小黑很不感冒,要把他送走,有可能去机关当参谋,也有可能去别的单位任职,总之,一营是绝对不会留他。 过后没几天,连里来了蹲点的干部,这似乎印证了小黑要被送走的说法。 基层每到年终岁尾,比较忙碌,老兵要退伍,各单位要进行年终总结论功行赏,这时才真像那句套话说的一样,工作头绪多,压力大,弄不好就要顾此失彼,哪个环节处理不好,都会出事。 因此,每年这时候,领导都要安排机关干部下来蹲点,蹲点干部主要是加强基层的领导力量,其实就像古时候朝廷派出的督办一样,督促指导基层办好每一件事,一个原则,不出事就行。 这次来二连蹲点的是营里的教导员卢启国。领导让他来蹲点,当然有考虑,二连这样子,一般的机关干部来,肯定是裤裆里打麻将,糊弄不开,弄不好就要出事。 让一营教导员来二连蹲点,那再适合不过。你小子是一营的党委书记,有什么事,你党委书记出面摆平,也完全能用营党委的名义摆平。如果真出点事,要烂就烂在锅里,总之是你一营内部的事。 卢启国一到二连,就要求连队几个干部,要明确自己的责任范围,端多大个碗,就服从碗大的管,必须多请示,多汇报,无权决定的事,不要私自做主。 卢启国一来,自然而然就把小黑的领导权架空了。不过,上头这样做,是从二连没有正式连队主官这个现实出发考虑的,是连队工作的需要,是形势的必然,谁也挑不出毛病。 年终总结与老兵退伍是同时进行的,二连一年的努力因演习中出了问题,算是白干。部队就是这样,不管你之前干得多好,到年终岁尾的时候,只要出屁大点事,这一年就算白瞎。这是个数学中的哲学问题,叫九加零,还是等于零。 本来想留下来套改二期士官的高一点,因为前不久打了一连的指导员王有才,挨了警告处分,套改二期的想法自然落空了。 老兵退伍是部队神经最紧张的时候,主要害怕退伍老兵有情绪,发生事端。因此,各连都会指定干部,专人负责哪些退伍老兵,承包到具体人,出了事情,由承包人负责。 卢启国与连队干部分析安全形势后,认为退伍兵中最危险的是高一点。这小子刚挨了处分,套改二期又没转上,情绪很大,扬言不把他的处分取消就不走,打死也不走,已在连里闹腾几天了。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这样的高危人物,部队最头疼,卢启国决定由小黑负责高一点。 这招够阴狠。明眼里看,高一点打了一连指导员,是你小黑带头去的,解铃人还需要系铃人,现在就该你来解这个结。 不过,这背后的玄妙,就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你小黑不是很牛吗,你不是谁都不怕吗?你不是有一等功吗,你不是战区典型吗?那好,让你去做最难做的工作,出了事,也许会因为你是一等功臣,是优秀典型,从轻发落,或不了了之。 即使真要处理,按谁承包出事就打谁板子这个原则,那也是你小黑的事,与连队其他人没关系。 高一点思想上的疙瘩解不开,在部队辛辛苦苦干几年,一个车匹来的老乡中,有的立了三等功,有的评了优秀士官,再不济,也要入个党,弄点政治资本安慰一下。高一点啥也没得到,反倒在临近退伍时挨了处分,要是能想通,他的脑袋就卡门了。 部队有人想不通,就需要发挥政治思想工作的威力,这是每个连队政治指导员的长项,需要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要有忽悠的本事,能把死人说活,把活人说成神仙,把神仙说成玉皇大帝,目的只有一个,让当事人心里痛快,舒坦,然后听招呼,服从安排。 按照上级要求,负责承包退伍老兵的干部都要下到班排,在老兵退伍那几天,与承包对象同吃同住。 分工当天,小黑就拿着背包去高一点所在的房间,进去之后,理都没理高一点,啥话也没说,铺开被子,蒙头大睡起来。 这样的高危人物,部队最头疼,卢启国决定由小黑负责高一点。 这招够阴狠。明眼里看,高一点打了一连指导员,是你小黑带头去的,解铃人还需要系铃人,现在就该你来解这个结。 不过,这背后的玄妙,就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你小黑不是很牛吗,你不是谁都不怕吗?你不是有一等功吗,你不是战区典型吗?那好,让你去做最难做的工作,出了事,也许会因为你是一等功臣,是优秀典型,从轻发落,或不了了之。 即使真要处理,按谁承包出事就打谁板子这个原则,那也是你小黑的事,与连队其他人没关系。 高一点思想上的疙瘩解不开,在部队辛辛苦苦干几年,一个车匹来的老乡中,有的立了三等功,有的评了优秀士官,再不济,也要入个党,弄点政治资本安慰一下。高一点啥也没得到,反倒在临近退伍时挨了处分,要是能想通,他的脑袋就卡门了。 部队有人想不通,就需要发挥政治思想工作的威力,这是每个连队政治指导员的长项,需要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要有忽悠的本事,能把死人说活,把活人说成神仙,把神仙说成玉皇大帝,目的只有一个,让当事人心里痛快,舒坦,然后听招呼,服从安排。 按照上级要求,负责承包退伍老兵的干部都要下到班排,在老兵退伍那几天,与承包对象同吃同住。 分工当天,小黑就拿着背包去高一点所在的房间,进去之后,理都没理高一点,啥话也没说,铺开被子,蒙头大睡起来。 高一点已被连队监控了好几天,完全限制了他的自由。这时看到小黑进来,又到门口看了看,发现在楼道监视他的老兵没有了,一时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进来对小黑说:“连长,你就不怕我跑了?” 小黑从被子中露出脸说:“脚在你身上,随便你,大不了我再背一个处分。” 高一点生气地用脚踢了踢床,懊恼地说:“教导员派来的人怎么是你,真他妈没劲。” “怎么?你觉得没劲?我倒认为这是目前为止领导干的最漂亮的一件事,让一个比较操蛋的干部来为一个比较操蛋的兵做思想工作,这还不好玩吗?” 高一点问:“你觉得好玩?” 小黑说:“好不好玩,都有可能是你我在二连唱的最后一出戏,现在你是主角,你想怎么唱随你。” 高一点盯着小黑,好半天才问:“这么说,你真的要离开二连?” “不是我想离开,就跟你不想离开连队一样,都不是你我自己能决定的。” “连长,对不住,你是部队的一等功臣,你本来前途无量,是我害了你,我……”高一点说到后面,有些哽咽。 小黑冷眼望着高一点,“你有那么伟大吗?我会为了你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你见过这样的傻鸟吗?一等功臣又怎么样?还不是跟你一样,是别人眼中的死老二,也许再过几天,我想做死老二的资格都没有了。” 高一点的眼里突然涌出眼泪,“连长,你别说了,你知道吗?特种大队这鸟地方,以前,我一天也不想呆……现在,我想留下来,是想跟你学腿法,你答应过我们,到时要教我们用这招锤一连人的狗头,以后再也没机会锤了,我这样走了算什么,就是他们所说的死老二,我他妈当了五年兵,最后就混了一个死老二,你说失败不失败……” 高一点蹲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小黑下床,拍了拍高一点的肩,“只要你的脚还踩在地面上,就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一个心里不愿当死老二的人,他永远不是死老二。至少咱们还曾经一起俘虏过蓝军司令和副司令,也让别人尝过失败的滋味。” “这是我当兵五年最有成就的一件事,想起参谋长当时那表情就可笑,更可笑的是副参谋长老徐,把他狗日的按地上了,他还说,你们轻点,千万别拨了我那几根头发。” 两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小黑和高一点都呆在屋里,连晚饭也没出去吃。负责暗中观察的程排不时向卢启国汇报两人的一举一动。程排说:“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现在好像又打起来了。” 卢启国赶紧去楼道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两人正在屋里比划拳脚,看了半天,发现两人不像在打架,高一点好像在跟小黑学腿法。 程排摇着头悄声说:“疯子,两人肯定疯了,饿着肚皮不管,这时候了,还练什么腿法?” 卢启国说:“让他们比划吧,只要明天一早高一点能上火车,咱们就万事大吉。”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程排急冲冲地跑到营部,向卢启国报告了一个他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小黑带着高一点跑了。” 卢启国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跳起来。 “不是让你带兵盯着的吗?” 程排说:“是盯着的,当时高一点和连长一前一后去了厕所,我们见他和连长在一起,就没在意,可等了十多分钟都没见他们出来,进去一看,连个鸟影都没有,厕所的窗户是开着的,他们肯定从窗户跳走了。” 卢启国脸色阴沉,让几个排长带人到营区找。十分钟以后,各路人马相继回来,都报告没发现两人。 “野狼”特种大队号称驻地第五监狱,对人员管理就像监狱管理犯人一样严格,没特种大队最高长官任老大的准假条,谁也别想从大门出去。 但是,世界上不管修多高的围墙,都阻断不了人们对自由的向往。监狱是这样,森严的军队也是这样。 不管特种大队的营院围墙修了多高,上面是否拉了铁丝网,这都难不倒任何一个特种兵。那时特种大队的院墙周围还没装摄像头,大队督察组时不时抓到几个跳院墙出去的,也就不奇怪了。 卢启国坐不住了。如果营区没人,那这两人跳院墙跑了。 特种大队,不管是谁,只要没假条翻院墙偷跑出去,轻者关禁闭,如果在外喝酒滋事,惹出事端,那就不是关禁闭那么简单了。 卢启国与赵铁龙进行了简要分析,认为小黑带着高一点真要是翻院墙出去,最大可能是出去喝酒,类似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就害怕他们喝醉后惹事。一个失控的特种兵对社会的危害有多大,已经有无数血的教训印证过了。 营里本不想把这事报到大队去,可小黑和高一点真跑出去了,那就得派人出去找。要想调动部队,必须报大队值班室批准。 营里不敢怠慢,立即向大队作战值班室汇报了情况,值班首长刚好是万霸天,当即命令一营,不管这两人跑到哪里,必须在晚点名前,将两人带回。 这一闹,场面就搞大了。 全营重装出击。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一营三个连队除了退伍老兵外,全部出动,按营里的部署,成扇形分布,重点搜索驻地方圆五公里内的饭店以及小卖铺。 一连的兵得知部队出去是找小黑和高一点,心里很不情愿。这样的大冷天,出去找这两个死老二,不是存心让他们出去遭罪吗? 刘一豹在整队时对连队说:“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人出了什么事,我们的任务是发现目标后,带回部队,如果反抗,先废了他们武功再说,明白吗?” 兵们都兴奋地回答:“明白。” 部队行动后,一连的兵小声嘀咕:“我发现目标后,要把他放倒吗?” 另外的兵说:“先给他包饺子,肉夹馍也行,领导说放倒,那就放倒。” 与一连的轻松和兴奋相比,参与此次行动的二连就显得沉闷许多。二连由一排长何大军负责指挥,带牛排和程排行动。 连队接受营里的部署后,何大军让牛排和程排各带两个班,绕到一连和三连的前面,进行机动搜捕。 程排说:“靠,那样我们就得比他们多跑几个来回,反正是抓,谁抓不一样,这又何必呢!” 何大军瞪了程排一眼,“能一样吗,你傻呀?” 程排不服地说:“有什么不一样?” 何大军瞪着程排没说话。 牛排拍了拍程排的肩,“当然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代连长和高一点现在是我们二连人,要让其它连队抓住,以后我们二连的脸面往那里搁,要清理门户也得自己来,是这意思吗?何爷。” 程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何大军没好气地瞪了程排一眼,“平时以为你挺聪明,现在才知道你脖子上顶的是个大西瓜,你这西瓜还被门卡坏了吧。” 何大军说完,带着自己的人马消失在夜幕中。 程排望着何大军的背影,没好气地说:“靠,我卡门?跑了的那两个脑袋才卡门了呢,狗日的叛徒,这大晚上的折腾我们,出发,脚板都利索点。” 程排对他身后的两个班挥了挥手,奔向一条小路,朝一连的前方赶去。 一场近似实战的搜捕,在夜幕下悄悄展开。 营长赵铁龙和教导员卢启国守在指挥车上,不停地向各分队了解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各分队传回的信息让赵铁龙和卢启国很不乐观:部队驻地方圆五公里一带,各分队一路搜捕过去,连只鸟都没放过,就是没看到小黑和高一点的身影。 赵铁龙命令部队,扩大搜索范围,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小黑和高一点找到。 “野狼”特种大队驻在市郊,出部队大门,周围全是农田。村里散落着一些酒馆,特种大队的兵出来,一般都在村里活动。 更远的地方,离此大概七八公里,有一个繁华小镇。如果小黑和高一点去了镇里,那搜索起来,难度就大了。 时间又过去一个小时,已经快到部队熄灯时间,各分队传回消息,仍然没有见到小黑和高一点。 赵铁龙和卢启国商量后,正要向万霸天报告,并请示部队下一步的行动时,万霸天出现在他们面前,脸色铁青地问:“还没找到吗?” 赵铁龙说:“没有。” 万霸天说:“继续搜索,今晚一定要找到他们。” 赵铁龙说了声是,就在他目送万霸天离开的时候,特种大队的大门口突现出现两个身影,正是他们苦苦寻找了一晚上的小黑和高一点。 卢启国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不错,朝大门走来的正是小黑和高一点这两个鸟人。 小黑和高一点大摇大摆地走来,在场人都愣了。 估计他们此刻还并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一营快炸了锅。 赵铁龙一跺脚,对一旁的兵说:“都愣着干吗?” 兵们醒过神,冲上去,手脚麻利地将小黑和高一点按倒在地。两人没有反抗。 审讯室设在大队机关的会议室。除了小黑和高一点以外,在座几位领导的表情无不愤懑难平,投过去的目光恨不得换成刀子,给小黑和高一点来上三刀六个眼才痛快。 万霸天端起水杯,连喝好几口,声音仍然嘶哑,对小黑说:“你坐得还挺稳当,就没想着要放个屁?” 小黑的身体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挺得板直。“报告大队长,今晚的事责任在我,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惩罚。” 万霸天拍了一下桌子,厉声说:“当然是你的责任,我问的是事情的经过。” 小黑说:“晚上我和退伍兵高一点没去食堂吃饭,后来肚子饿了,八点钟的进候,我带高一点翻院墙跑了出去,在外面小饭店吃了点饭,然后就回来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赵铁龙说:“为什么不跟连队报告,你作为代连长,你知道这样搞的后果吗?” 小黑说:“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做?你还有点组织纪律没有?” 赵铁龙边说边忍不住用拳头擂了一下桌子。 小黑说:“我知道汇报了,营里不会批假,所以就……” 赵铁龙指着小黑,说了一声“你”,再也没说出别的话来。 万霸天扭头问高一点:“情况是这样的吗?” 高一点面对万霸天的质问,一反常态,身体有些发抖,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是……可是……” 赵铁龙的眼珠子快喷出火来,大声说:“到底是还不是?” 高一点望着在座的几位领导,最后犹疑不定地把目光停留在小黑身上。 此时,小黑正恶狠狠地望着他。 高一点慌乱躲开小黑的目光,“是我,是我……” 小黑突然打断高一点:“你吞吞吐吐干什么,怎么跟领导汇报你还不明白吗?” 高一点咬了咬牙,眼里突然滚出钢崩儿一样的泪珠子,对万霸天说:“是……就是连长说的那样。” 赵铁龙说:“憋了半天,就放了这么一个屁。” 万霸天站起身,恨铁不成钢一样指着小黑。“身为连队的代连长,知错犯错,既然是你带他出去的,你就承担全部责任,先关禁闭,等老兵走了后再处理。” 第一卷 第四十章 作者:村上铭树 小黑在被警卫连的纠察押走之前,站起来对万霸天说:“大队长,我还有句话想问。” 万霸天瞟了一下小黑,说:“你还有什么屁,赶快放。” “大队长让我到二连,是不是想让我以后带这个连队?” “以后的事党委会研究,现在让你去二连是代理连长。” 小黑昂了昂脖子,目光如炬。“我知道我是代理连长,说话不算数,但我想给大队建议,我希望能让高一点留队。” “你开什么玩笑?”万霸天瞪着小黑,“你们营党委报大队党委已经批准的退伍报告,是你说改就改的,你他妈电视看多吧?这时候还要来个枪下留人?” “报告大队长,我说的是建议,是作为现任二连代理连长的建议,二连现在为啥不行?是缺失血性,一个没血性的连队是不可能叫响的!二连现在缺的就是高一点这样的兵,他虽然没有特别突出的特长,身上还有很多毛病,但他有当兵人的血性,二连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血性的种子,请大队长考虑我的意见。” 万霸天直直地瞪了小黑好半天,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野狼’大队从来就不缺你说的血性,没他,二连就完蛋了吗?二连没有血性,老子就重建一个有血性的二连。带走!” 小黑当晚就关进了大队禁闭室。 万霸天并没说高一点如何处理,考虑到高一点已经宣布退伍命令,因此,营里将高一点带回二连后,也没准备再责罚他,而是责令何大军,严加看管,直到第二天高一点上了火车为止。 高一点被带进一排宿舍,安排在何大军的上铺。 一般情况下,一间房里有四张床,排长的床都是靠窗户左边的第一张床,对面的下铺,是手下班长的位置。其余两个下铺,自然是老兵独享,而上铺,是新兵所呆的地方。 不管新兵还是老兵,都不爱睡排长和班长的上铺,你稍有动静,就会影响下铺,轻者挨两句训,重者让你滚下来,躺地下睡。 何大军让高一点睡他上铺,当然是有意安排。上面有什么动静,睡在下面的都能掌握。即使你想逃,睡在上铺也没下铺那么方便。 这都是兵当老了才有的经验,除了给高一点安排在上铺以外,何大军对面的下铺是一班长杨志刚,紧挨门口的床是程排和炊事班长老阮,这是一个比较强悍的组合。 高一点被带进房间后,一声不响地爬上床,衣服也不脱,仰面躺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有句话叫,不怕兵吵,不怕兵闹,就怕他干躺着不睡觉。这句话说的就是高一点这情况。啥情况?就是自己瞎琢磨。古时候那些古林高手练功时走火入魔,已经提供不少这方面的惨例。 何大军给对面的一班长杨志刚递了个眼色,杨志刚从抽屉里拿出扑克,对几人说:“大队开恩,今天晚上陪老兵玩,可以玩通宵,谁玩双升?” 除了高一点以外,几人纷纷响应,四人刚好凑成一局。 打着打着,话题就聊到了小黑身上。 杨志刚说:“连长这回祸惹大了,不知大队会怎么处理他?” 程排手里有一副好牌,一边码牌一边得意地说:“都关禁闭了,还怎么处理?咱‘野狼’大队关过禁闭的干部有几个?有吗?” 杨志刚说:“估计也就关几天,还能怎么处理,毕竟他是干部,是我区的著名典型。” 程排说:“正因为他是干部,是著名典型,这才严重了,你们想啊,和一连血拼报了严重警告处分,后边又当面冲撞辛副司令,这回……嘿,严重警告处分再往上,就该记大过降级降衔了,我估摸着,他在‘野狼’大队算混到头了……” 何大军敲了敲桌子,“玩牌就好好玩,你们跟娘们一样唠叨这些干什么?” 睡在上铺的高一点突然从床上掉了下来,呆呆地望着程排。 杨志刚说:“你咋啦,梦游了?” 高一点一拳锤在床上,热泪长流。 “是我害了连长……是我害了连长啊……” 几人一头雾水,接着听高一点讲起了事情经过。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小黑进到高一点的房间后,高一点的情绪明显稳定下来。两人有说有笑,无话不谈。最后,小黑还教了高一点那招后来才命名的“红烧猪蹄”,连开晚饭的号声都没听到。 过后,高一点说:“连长,我想请个假出去一下。” 小黑问:“去什么地方?” 高一点说:“当然是去外边,我还有点事没办完,明天走了,以后没机会再来了。” 小黑说:“你以为我有权利批你假吗?现在我和你一样,说穿了就是在软禁,等你走了,我才能自由,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以后我去给你办。” 高一点叹了一口气,“那算了。” 之后,高一点又显得烦躁不安,低着头,在屋里走来走去,每次走到门口,都回头看一眼小黑,然后叹口气,躺到床上,隔不了多久,又起来,往还折腾。 小黑说:“我说过了,如果你真有事,可以交给我。” 高一点却答非所问:“连里怎么偏偏派的是你来……” 高一点长叹一声,回到床上,用被子蒙过头,再没发出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高一点从被子里探出头,看见小黑也用被子蒙着脸,好像睡着了。 高一点蹑脚蹑手地下床,站起身,轻轻叫了声:“连长……” 小黑没有回应。 高一点再叫一声,还是没有回应,看来真是睡着了。 明知小黑睡着,高一点还是说了声:“连长,我去上厕所啊。” 声音比刚才还轻。 高一点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见走廊外有人探头,便朝厕所走去,走到门口时,又故意折还身,看小黑是不是装睡。回到宿舍,见小黑仍然蒙着头,一副熟睡的样子。高一点赶紧拿起桌上的一个手纸,自言自语地说:“刚才忘拿手纸了。”接着小心留意小黑,见他仍然没有动静,便急急忙忙朝外走去。 高一点进到厕所之后,猫身低头观察,确信每个关着门的包厢没人之后,面朝厕所门,后退到窗户前,然后飞身蹦上窗户,身影一闪,就从窗户外消失了。 高一点从窗户外的雨水管下滑到地后,没敢停留。下面是停车场,借着车辆的掩护,直奔最近的院墙跑去。 熟门熟路,当高一点猫在墙头,习惯性地回头扫视的时候,一个紧随其后的人影吓得他差点从墙上跌倒。 狗日的小黑追上来了。 高一点低声对已到墙下的小黑说:“连长,你来干嘛?” 小黑说:“你说我干嘛,想不到你小子真跑了。” 高一点几乎是恳求地说:“连长,我真有点事,最多半个小时,你一觉还没睡醒,我就回来了,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小黑说:“可我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就得追。” 远处,出现了手电光,那是大队派出的夜间巡逻哨,要是让他们发现,那就惨了。 高一点说:“连长,我求你了,我只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肯定回来,你别追了,巡逻的过来了。” 小黑说:“你赶紧下来,下来什么事没有,只要你越过院墙,那叫私自离队,你知道什么后果。” 巡逻哨正朝这边走来。 高一点着急地说:“我知道,我得走了,我答应你,除了我脑袋掉在外面,半个小时后我一定回来。” 高一点说完,纵身向下一跳,落地时身体已在院墙外, 高一点直奔西边的烈士陵。 特种大队的烈士陵与驻地并不远,西去五公里,是大队靶场。万霸天当上特种大队掌门的那一年,不顾很多人的反对,毅然做出一项决定,就是把当年牺牲在老山就地掩埋的烈士遗骨全部取回来,葬在靶场边上的树林里。 有些烈士的遗骨实在找不到,比如当年二连第一任连长宋立武,以及烈士遗骨已被亲属带回原藉的,就建了空坟,供后人瞻仰。 不过,自从“野狼”大队修了这个陵园后,已经有好几人躺到了那里,这其中就包括高一点现在要去看的那位老班长。 高一点的老班长叫张金铛,是二连三排九班的前任班长。高一点当新兵的时候,军事素质一直上不去。张班长对高一点说,我带的兵都能当连长,我就不相信把你训不出来,只要肯努力,铁杵一定能磨成针。 因此,高一点分到连队的那一年,几乎都是在和张班长的较劲中度过的。高一点的鬼心眼多,训练中时不时耍点鬼把戏,把张班长气得龇牙咧嘴的,即使这样,老张也没放弃过。 后来张班长查出得了肿瘤,不过他并没把这个消息告诉连队,而是继续跟着连队训练,直到有一天,被高一点气得晕倒在地,住进医院再没出来。 从那以后,高一点变了一个人。本来张班长得病跟高一点没啥关系,可高一点心里惭愧,认为是自己把老班长气病的。 后来高一点没用任何人督促,悄悄把训练搞上去了。当高一点拿到优秀士兵标兵的奖章,兴冲冲地去告诉自己的老班长时,那时老张已经不行了。 老张走后,他的骨灰盒留在了“野狼”大队的烈士陵。每逢过年过节,高一点都要去陪他的老班长聊天,去给他讲自己的开心事,自己的烦恼,去给他讲连队的新鲜事。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高一点跑到烈士陵,从护栏翻进去,掏出打火机,摸索着找到老班长的石碑,点燃两根烟,一根放在在碑前,然后蹲了下来。 “班长,我知道你不抽烟,可我没带别的东西,连酒都没带,你就点一棵吧,我陪你说说话,明天……明天我就要走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以后要来看你,就不方便了,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流到哪里……流到那里就算哪里吧,就是有些对不住你,没给你争气……” 一阵风吹来,高一点冷得瑟瑟发抖。 高一点说:“班长,你冷吗?你等会儿,我给你暖和暖和……” 高一点站起身,到林子里捡来柴禾,在墓前笼起了一堆火。 高一点接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班长,咱们连来了个新连长,你知道他外号叫啥吗?叫小黑,嘿嘿,狗日的小黑,他自己乐意让我们这样叫,这个小黑太牛X啦,就是他,带我们几个伤病员,不但在演习中没有被俘,还把蓝军司令和副司令抓了,太过瘾了,班长,你肯定想不到,就是这个狗日的小黑,带着我们去把骂我们’‘死老二’的一连锤了,那可是一场群仗啊,痛快,他还当面顶过辛副司令呢,你都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牛人,班长,以前,除了你以外,我没服过别人,现在我服他,我就喜欢他身上那股子劲,那才叫爷们呢,二连有了他,以后再也不会被别人叫‘死老二’了,你在地下也眠目了。我想留下来,跟他一块,做一回顶天立地扬眉吐气的二连人,可他们不让我留,我心里难受啊,老班长……” 高一点自言自语地说着,仿佛魔怔一般。火光微暗下去,一根烧焦的柴禾发出“砰”的一声,高一点一惊,仿佛醒过来,看了看表,对班长的石碑说:“走了,班长,以后再来看你,兄弟我会想着你的。” 高一点朝石碑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一个人影伫立在他身后不远,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高一点颤抖地问:“谁?” 来人说:“是我。” 当高一点看清是小黑后,站起来说:“连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吓我一跳。” 小黑冷冷地说:“如果你现在不回去,‘野狼’大队将被你吓一跳。” 高一点说:“连长,我没想跑,我只是想来跟我的班长告个别,现在好了,要打要罚,随便你。” 小黑冷冷地说:“我想你的班长不会想看到你再挨一个处分离开连队吧,你私自离队已经一个小时,你知道有什么结果。” 小黑说完,转身向护栏走去。 高一点给班长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老班长,我走了,你保重。”说完朝小黑追去。 两人步行朝大队方向走去,一路谁也没说话。走到通往大队驻地省道上的一个十字路口,正好看见一连搜捕他们的兵赶过来。 高一点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大晚上的出来执勤?” 小黑谨慎地望着前面,没说话。 高一点说:“我去问问他们?” 小黑一把拉住高一点,就势一滚,倒在路边。 高一点说:“连长,你干啥呢?” 小黑没说话,猫着脑袋紧盯着前方。 这时听到一连一班长赖军宏说:“你们两个守住路口,过往的车都要盘查,其余的人,跟我到村里看看!” 赖军宏带着几个人走后,守住路口的一个兵说:“你说大晚上的,他们能跑到哪去呢?” 另一个兵说:“肯定是出去喝酒了,代连长领着一个退伍兵出去喝酒,你说他娘的是不是脑子有病?” 两人没注意到不远处路边的情况,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们要找的人居然没坐车,此时就在那水沟里爬着的。 等赖军宏领的几个兵走远,小黑拍了拍高一点,示意让他跟在身后。 两人猫着腰,摸索着从路边的水沟匍匐前进。从远处的手电光判断,找他们的人不止一连一个连队。 爬了一段,高一点哭丧着对小黑说:“连长,这事搞大了,这么多人在找,我不能再躲了,要不然,事情会搞得更大。” 小黑回头说:“现在才知道事情搞大了,你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高一点说:“我是想偷偷的跑出来,然后再偷偷的跑回去,没想到……” “你把‘野狼’大队当你家猪圈了吧,想出就出,想进就进?” “我想过,就是再挨处分,我也要出来,不跟老班长道个别,我一辈子心里都会不安稳。” “可你想过没有,档案没移交地方之前,部队有权对你进行处分,你要再挨处分,那就是开除军籍除名知道吗,你这个瓜麻皮,你五年兵白当了。” “本来就白当了,我他妈啥好处没捞到,就得到一个处分,我也是身上虱子多了,不怕痒。” 小黑突然飞起一腿,将高一点踢倒在地,压低声音愤怒地吼道:“当兵的最大好处,就是这辈子啥时候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个硬骨头的爷,是那个钢铁熔炉里锤炼出来的一颗压不弯锤不烂的钉子。你私自离队,那就是逃兵,你想背着一个逃兵的骂名永远离开军队吗?二连没你这样的鸟逼蛋!” 高一点没想到小黑会发这样大的火,更没想到会突然飞来一脚,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哭着对小黑说:“连长,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二连,我他妈去死了算了。” “你死了连烈士都评不上,最多是一只苍蝇,二连的连史上会因为你这只死了的苍蝇而恶心,以后的二连人也会永远记住你这只苍蝇!” 高一点抽泣着,没说话。这时,远处又有一队人马朝这边赶来。 “你要是不想当苍蝇,就跟在我后面,你要死,我就提前跟你的遗体告别,再见,苍蝇。”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小黑说完,抬脚朝公路边的农田走去,留下高一点在那里发呆。 走了一段,小黑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知道高一点跟上来了。 搜索小黑和高一点的人不时将手电光射向田间,起伏的丘陵为小黑和高一点提供了掩护,两人来回在田间交叉穿插前进。 几个闪躲之后,小黑回头对高一点说:“我以为你小子要退伍了,特种兵那套东西都还给你班长了呢,想不到你小子还行,没忘光。” 高一点说:“我要真忘了,就不跟着你来了。” “好吧,小子,记住了,一个合格的特种兵不但是优秀的猎手,还是狡猾的狐狸,明白吗?” “明白,也就是说,一个合格的特种兵,既要懂得怎样搜捕目标,还要懂得怎样反搜捕,是这意思吗?” “是的,你小子是不是合格的特种兵,就看你今晚是只什么样的兔子,这是你在部队最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放心吧,连长,你别故意等我,我当了肥兔无所谓,要是你被他们抓了,我会把自己眼珠子抠下来。” “抠眼珠子干嘛?”小黑回头问。 “我可不想看到那个能干倒美国鬼子的英雄当了自己人的俘虏,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他当了狗熊,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的眼睛不会抠下来的,只要你跟得上。” 小黑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探头观察了一下前方的情况,向高一点做出前进的手势,然后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这一晚的经历,给高一点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当他后来若干次遭遇类似追捕时,耳边都会回响起小黑教他的那句话。 “兔子是永远跑不过猎狗的,不管它是一只什么样的兔子,都会有比它跑得更快的猎狗,唯一让猎狗追不上的方法,就是让它失去追捕的目标,猎狗跑得越快,它离你越远。” 小黑领着高一点就采用了这个方法,成功避开追捕他们的人。当他们出现在特种大队驻地大门口不远的农田时,正是追捕他们的各分队向赵铁龙报告没有发现目标的时刻。 两人在农田里潜伏了很久,发现特种大队的驻地周围布满暗哨,两人想从院墙翻进去的希望落空了。 实在等不下去了,高一点对小黑说:“连长,咱们别等了,我还是去自首吧,怎么处分我都认。” 小黑说:“只能去自首了,不过二连不需要一只苍蝇,更不能因为你遗臭万年,记住,一切照我说的做,明白吗?” 高一点说:“明白。” 于是两人起身,朝戒备森严的大门走去。 高一点最终平安地走了。虽然他走的头一晚,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连队,坚持要连队向上级汇报,请求给他处分,把替他背了黑锅的小黑从禁闭室放出来。 连队群龙无首,谁也没这样做。 第二天临上车前,高一点来到关小黑的禁闭室门口,对里面的小黑说:“连长,我走了。” 小黑的语气显得很轻松,隔着铁门对高一点说:“滚吧,你滚蛋了,我就解放了。” “对不起,连长……” 小黑敲了敲铁门,“别婆婆妈妈的了,记住,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出去了,如果有人把你当‘死老二’,你就锤他狗日的,如果你心甘情愿当只苍蝇,自然有人会拍死你的。这里留不下你,那就滚蛋吧!” 高一点疯了一样狂吼:“我记住了,连长,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不管我出去混成啥样,绝不会做个‘死老二’,也绝不会做一只被人拍死的苍蝇。” “我记住了,连长,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我不会做个‘死老二’,也绝不会做一只被人拍死的苍蝇。” “我记住了,连长,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我不会做个‘死老二’,也绝不会做一只被人拍死的苍蝇。” “我记住了,连长,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我不是‘死老二’,也不是苍蝇……” 高一点像傻X一样声嘶力竭地重复着这句话,昂首挺胸,用他这辈子在军营挺得最板直的军姿,向送退伍老兵的客车走去。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小黑以为,老兵退伍之后,他就会从禁闭室里出来。好几天过去,大队也没放他出来的意思。 一个星期过后,万霸天将一营长赵铁龙和教导员卢启国两位营头叫到办公室,征求营里的意见。 卢启国说:“他本来就不是一营的正式干部,只是暂时放到一营任职,来了不到一个月,怎么处理,大队说了算。” 万霸天扭头问赵铁龙,“你啥意见?” “我也是这意见,完全由大队作主。” 万霸天敲了敲桌子,笑着骂道:“你们屁股一抬,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明里说的好听,听大队的,其实你们是在推卸责任,不是你们一营的正式干部,你们就没责任吗?” “我们当然有责任,”卢启国赶紧接过话头。“王金斧同志到一营代职时间短,还不到一个月,说实话,我们还没完全了解他,就接连出了这么多事,我们没有及时靠上去,进行帮助教育,还是有责任的。” “屁话,你这不还是在推卸责任吗?我们对这名同志确实不太了解,以前只知道他是国外比武回来的英雄,是个知名的先进典型,现在出了情况,需要好好总结一下,以便对他有个正确的处理,尤其是下一步对他的使用,你们说说营里的意见。” 卢启国说:“怎么处理还是听大队的,关于他的使用,我认为,像他这样的人才,应该放在机关,在领导手底下好好历练历练。” 赵铁龙马上接口说:“对,一营的庙太小了,把他放在一营,确实有些委屈他。” “你们跟我唱双簧呢?”万霸天拍了拍桌子。“你们的想法我明白,现在这小子是个烫手的山竽,你们就害怕哪天这个山竽变成了手雷,扔出去能炸个坑,捂在自己手里说不好哪天会崩了你们的锅,你俩害怕兜不住,对吧?” 卢启国笑了笑,没说话。赵铁龙说:“我们可没这样想,关键是我们认为一营不适合他,我们营主要是搞特种侦察,他更适合真刀真枪跟别人干,如果机关去不了,把他放在反恐营,也比一营合适。” 万霸天说:“你们太不地道,自己兜不住,还想把雷扔给别人,这就是你们营里的意见?” 卢启国和赵铁龙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说:“营里就这件事认真研究过,据我们了解,他与二连的马成经常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与一连的关系也很紧张,让他再呆在一营,以后还会出大事,所以,我们恳请大队领导考虑考虑,给他安排一个比一营更合适的岗位,这对我们营里的建设和二连的建设都是好事,所以希望……” 万霸天摆手打断了卢启国的话,“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了,政委去战区开会,等他回来,研究研究再说,人你们现在领回去,这段时间,要再出问题,那可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两位营头赶紧说是,去禁闭室将小黑领回了一营。 营里两位领导并没让小黑回二连,而是让二连将他的铺盖卷拿到营部。副营长到农场蹲点去了,就让小黑在副营长的宿舍住下,接着通知住院的马成回来接管连队。 营里这样安排,是想把小黑晾起来。赵铁龙和卢启国早就商量好,隔段时间调整干部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尊神送走。这样的手雷揣在自家怀里,早晚有一天会崩了他们的心肝肺。 刚回到营里,小黑的警告处分也跟着下来了。出人意料,他显得比任何人都要平静,每天正课时间开始后,都穿戴整齐来到营长办公室,打声报告进去,立正问营长有什么指示。 赵铁龙摆摆手说:“没什么指示,你呆着吧,有事会叫你的。” 小黑从营长的办公室出来后,又去教导员卢启国办公室,卢启国的话客气多了,对小黑说:“小王啊,别这么客气,我看了你在国外的集训资料,确实比较辛苦,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休息,铁打的身体,也要适当润滑润滑不是,把身体调整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对吧?” 小黑说了声谢谢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口气做了二百个俯卧撑,接着又左右开弓,举了三百次哑铃,之后,两腿分开,成一字,坐在地上劈腿。然后脱掉鞋,靠着墙,倒立起来。 卢启国对小黑似乎还不放心,除了交待营部的通讯员和文书严密注意小黑的行动外,还时不时悄悄来到小黑房门前,透过玻璃观察小黑的一举一动,看到小黑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独自搞体能训练,才放心地离开。 小黑安安静静地在副营长的宿舍呆了一星期,每天正课的时候,都会雷打不动地跑到赵铁龙和卢启国办公室等待他们的指示。在得到“好好休息”的指示后,就回到屋里,进行他的体能训练。 体能训练搞完,就从营部通迅员小童那里借来洗水服的刷子,将洗衣粉倒在地上,认真地刷起地板来。 卢启国进到他的房间后,小黑已经把地板刷完,正在擦玻璃。 卢启国看了看几乎被刷得雪亮的水泥地板,本能地往后退,对正爬在窗户上的小黑说:“我踩坏了你的劳动成果,对不起,对不起。” 小黑从窗户上跳下来,立正站好对卢启国说:“请问教导员有什么指示?” 卢启国退出房门,“没指示,没指示,你继续搞你的。” 卢启国走后,赵铁龙推门站在门口,探头看了看,发现屋里的洁净超出了想像,就没进去。小黑正要问他有没有指示,赵铁龙忙摆着手说:“没啥指示,你搞你的。” 最后营里的通讯员小童哭丧着脸出现在门口,对小黑说:“王连长,你把我害惨了,营长和教导员说,以后营部的卫生都要参照你的标准,达不了标,就让我去炊事班烧锅炉去。” 小黑难得地笑了笑说:“对一个不爱整洁的人来说,烧锅炉很不错,成了煤黑子,就没人看得出来你身上哪脏了。” 小童一脸痛苦地走了。 晚上何大军来宿舍看小黑,对他说:“连长,大家都在传你要离开二连,是不是真的要走?” 小黑说:“既然是传言,还管他真的假的干啥?” 何大军说:“连长,以前我真没佩服过别人,现在你是我的偶相,如果你真要走,把我们带着一块走吧。” 小黑说:“你以为咱们真是江湖帮派,说拉走就拉走。” 何大军说:“你要走了,二连就完蛋了,咱们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小黑说:“没有你我,地球照样转,二连还是二连。” 何大军说:“营里不让你回二连,这不是明显在晾你吗?就跟你们老家做榨菜一样,等把你晾干了,就该撒点辣椒面,等着让人下饭了!” 小黑说:“下饭就下饭,好歹还算一盘菜,人这一辈子,能遇上几次被别人晾上?遇上了,那就好好凉快凉快,正好可以想些问题,有些以前没时间想或者想不通的问题,现在可以好好想想了。”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作者:村上铭树 屋里的卫生搞敞亮之后,小黑并没闲下来,开始刷鞋。除了部队发的两双制式三接头,另外两双便鞋也从行李箱中拿了出来。 小黑刷鞋可不像一般人拿鞋刷随便蹭几下了事,所用的时间比做一双鞋还长,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小黑擦鞋可以称得上专业,先用抹布蘸了温水,将鞋表面的污渍仔细打理干净,然后将鞋油抹在鞋上,戴上一副不用的棉手套,在鞋上面慢慢地搓,搓得那个仔细,就像给鞋做面部按摩一样。 小黑搓鞋的时候也没闲着,随便举起一只腿,放在窗台上,边搓鞋边压腿,一只鞋搓完了,就把腿拿下来。搓另一只鞋的时候,就把另一条腿放到窗台上去。 小黑擦完自己的鞋,顺带把副营长放在床下的鞋也擦了。每只鞋都擦过之后,就放在屋中间,排成一条直线,然后俯身察看哪只鞋还不够亮。不够亮的,就拿起来,像擦玻璃一样,朝鞋面哈口气,继续搓,直到鞋面能照出人影为止。 卢启国每天照例要到小黑屋里转一转,当他看到屋中间那一排鞋时,脸上表现出的惊讶比他前一天看到小黑搓出的地板还要吃惊。 卢启国本来是一个穿着比较讲究整洁的人,尤其是脚下那双皮鞋,经常擦得油光水滑。他这点讲究,被人开玩笑说成是政工干部的油头粉面。当他拿自己脚下的鞋与小黑擦出的鞋相比时,才知道,皮鞋是可以这样亮的。 那已经不是皮鞋,是艺术。 卢启国这次没有立即走,好像找到了共同爱好,蹲下身,对小黑说:“我的天,你是怎么擦的,能把皮鞋擦这么亮?” 小黑立正说:“报告教导员,这是我读军校时的最大收获之一,也是我们学员二十六队的不传之秘。” 两人一聊,原来都来自一个军校。 卢启国说:“是吗?那我们是校友,我是学员二十七队的,从我哪个时候起,你们队的皮鞋就是全校最亮的,你们队有句名言,叫‘精神一双鞋,潇洒一顶帽’,你知道这句话吧?” “知道,入学的第一天,这句话作为队训之一,就要求背下,请问教导员还有什么指示?” 卢启国本想和小黑拉拉家常,这也是政工干部最常见的交流方式,见小黑搞这么正规,也亲切不下去了,对小黑说:“没指示,你擦吧,很好,很好。” 卢启国说完两句客套话,赶紧退了出去,不知为什么,在小黑面前,他总感觉有些不自在,更准确地说,是有些不自信。 卢启国从排长到机关当干事,再到基层当指导员,之后又回机关当组织股长,又下来当教导员,基层每一级的岗位,踏踏实实地历练过了,可以说,阅人无数,他搞不懂,自己在面对小黑时,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小黑呆在营部,每天除了进行体能训练外,其余时间好像挺忙。搞完房间卫生,刷完鞋,就开始搞内务,被子叠得就像车间里用刀切出来的豆腐块,衣服烫得更是有水平,棱角分明,就像刚被坦克辗开一样平整、笔挺。 小黑每天在营部做的事,都成为新闻,通过营部传到各个连队。因此,他的房间,成为一个单兵内务的模范展示间,不时有人跑来参观。就连主抓后勤和军人作风建设的副大队长也带着军务股谢股长来了,在小黑的房间里不停地点头。 “什么叫标杆,这就叫标杆,好,很好,相当地好,以后特种大队每个单兵的内务都要搞成这样,这才叫部队嘛,部队就应该搞成这样子。” 副大队长走后,谢股长悄声对小黑说:“你现在是二连的代连长吧?” 小黑说:“现在估计已经不是了。” 谢股长问:“什么叫估计不是?” 小黑说:“我现在已到营部,主要任务是休息,已经脱离二连的实际工作。” 谢股长说:“这太好了,一营不要你,你去我那当军务参谋,你要去了,以后特种大队的内务建设不是全军一流,至少也是战区一流,怎么样?”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在基层部队,军务股长官不大,却是实权派,手里捏着所有士兵的档案,那是相当牛的人物。别说股长,就是一般的军务参谋,随便走到哪个连队,哪个连队都会客客气气,小茶泡着,小烟给你点着。军务股长开口要小黑去军务股,那是给了他天大面子。 没想到小黑没领这个情,“谢谢股长,我是个粗人,我不太适合搞军务。” 谢股长说:“你要是粗人,特种大队就找不到几个细的,你好好想想,在特种大队,比军务更好的部门可没几个。” 部队有句话叫“搞训练的累,写材料的没觉睡,新闻干事吹牛不上税,后装干部轻松又实惠,只有军务参谋耍牛X不犯罪”。 这话说的是机关的各部门,除了管后勤和装备的干部外,就数军务参谋风光无限。 谢股长有些恼,基层好多干部削尖脑袋想进军务当参谋,也没如愿。现在请他狗日的小黑去,他反倒牛起来了。 小黑还是不领情,对谢股长说:“股长,我真干不了这个,我这人命贱,冲冲杀杀的行,让我去机关,我真干不了。” 谢股长直直地看了小黑好几秒钟,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而去。 接下来,小黑一直闷在屋里写东西。 最开始,卢启国和赵铁龙以为他在写信,年轻人谈个恋爱写个情书很正常,并没在意。后来见小黑天天写,不分白天晚上废寝忘食地写,写得很投入,很兴奋,就想看个究竟。小黑搞得很神秘,一见他们进去,就赶紧将所写的东西放进抽屉锁起来。问他写啥,他说是一颗炮弹,一颗将要震惊全军特种部队的炮弹。 啥炮弹?狗日的小黑打死也不松口,说还没到时候。 两位营头听得心惊胆颤,什么样的文字才称得上炮弹呢?还要震惊全军特种部队,难道他写的是给上级的牢骚信? 两位营头惊出一身冷汗,想到小黑是战区典型,又是一等功臣,难道他认为自己所受的待遇不公,要给上级写信发牢骚? 这很有可能,他连辛副司令都敢顶撞,还有啥不敢干的事情。如果他真写信发牢骚,以他的名气,领导肯定会很重视,就会派人下来查。他们自信这些年在营里处事公正,作风正派,虽然平时管理营里干部战士有些过于严厉,但这是部队性质决定的,这是条令条例和部队规定允许的。一群嗷嗷的狼,平时如果不给他拴上一条铁链子,那是会出大事的。上头即使要查,也不会查出他们个人的啥问题。 但不管有没有事,只要上头有人来查,都会弄得一身骚,于部队健康发展不利。这方面,部队有很多惨痛教训,不怕有人咬,不怕有人跳,就怕有人乱告。如果查出问题还好,依法处理,查不出问题,那就得处理写信乱告状的人。 小黑虽然不是他们喜欢的干部,但本质不坏,并且又是先进典型,这样的人,要是发展到写匿名信乱告状那个极端,于他本人的前途和发展也不利。 两位领导出于对小黑的爱惜,赶紧商量应急方案。一是先稳住小黑,充分发挥思想政治工作的威力,对其进行教育感化,让他悬崖勒马,回到正路上来。这方面的工作由教导员卢启国来做。二是立即进行情报侦察,尽最大努力收集小黑所写内容,明确他的战术目标,实施计划及步骤,掌握主动。这方面的工作由营长赵铁龙实施。 小黑根本不知道两位营头对他制定了全方位的阻击方案,仍然闷头坐在屋里的桌前,对着一张稿纸,意兴所致,笔走龙蛇,灵感如井底涌泉,一发不可收拾。 正写到高兴处,有人敲门。小黑打开门一看,是营部通讯员小童。小童拿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满水果。进来之后,将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双眼睛就往桌上瞅。 小黑赶紧将稿子收起,对小童说:“你把水果端我这儿来干吗?” 小童说:“教导员让我端来的,你就尽情享用吧,二连长,这可是教导员从他家里拿来的。” “教导员从家里拿水果来,给我吃,他没搞错吧?” “没错,教导员说了,从今天起,你享受和营领导一样的待遇,吃饭你跟营长和教导员一桌吃,如果你不想去,就让我给你打回来。如果饭菜不合口,还可以叫炊事班给你另做。”小童笑了笑,接着说,“二连长,这待遇可比副营长好,你快成营里的二营长了。” 小黑受不了他一口一个“二”字,有点过敏,摇头说:“他们这样做有问题,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啥问题?”小童不解地问。 “他们脑子有问题呗,你端走吧,我不吃水果。” 小黑说这话的时候,两位营头正悄悄站在门外偷听,见小黑骂他们脑子有问题,对望一眼,面露愠色,赶紧离开。 卢启国刚回到办公室,小黑就端着水果进来对他说:“教导员,无功不受禄,谢谢你的美意,水果还是你自己吃吧。” 卢启国望着小黑出去的背影发呆,自言自语地说:“有点的傲骨,一般的糖衣炮弹把你还拿不下,你小子不吃,我还舍不得给你吃呢。” 卢启国拿起一个水果,赌气地啃了一口,接着吐了,拿起水果一看,才发现已坏了。 晚上,小黑在屋里写东西,忘了去吃饭,小童打了饭来,放在桌上,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小黑打开饭盒一看,居然是他最爱吃的麻辣鸡块,食欲大增,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盒鸡肉消灭,正准备打扫战场时,教导员卢启国进来。 “怎么样?鸡肉味道不错吧?” 小黑抹着嘴上的油,点头说:“相当不错,吃得我都有点撑了。” 卢启国说:“我让你嫂子专门做的四川口味,你满意我就高兴了。” 小黑愣了,“这是嫂子做的,哪个嫂子?” 卢启国呵呵一笑说:“还有哪个嫂子,我媳妇不就是你嫂子吗?我专门让她去超市买的柴鸡,忙活了一下午,以后你要想吃,就去我家吃,我让你嫂子给你做点好的。” 小黑急忙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往卢启国的手上塞。卢启国推开小黑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让你嫂子白忙活,更不能让你们破费。”小黑的样子很认真。 “什么我嫂子?是你嫂子,你这样搞我很生气。”卢启国一脸严肃地望着小黑,“咱们是什么?是战友兄弟,你这样搞不是很庸俗吗?时代虽然变了,但部队纯洁的战友兄弟感情是不会变的,前两天给你处分你就有情绪了?这是部队,部队有部队的规定,公是公,私是私,你是先进典型,是人才,爱惜人才,尊重人才,是我们领导义不容辞的责任,你看你瘦得只剩排骨了,给你适当改善一下伙食,是我们领导应该做的,收起来,赶紧收起来。” 小黑收回钱,对卢启国鞠了一躬。“教导员,我真没闹啥情绪,感谢教导员,等发了工资,我请你和嫂子吃饭。” “又庸俗了啊,”卢启国拍拍小黑的肩,两人第一次显得那么亲切。“好好休息,听说你在写小说,别写得太累。” 卢启国的话说得轻描淡写,说完观察小黑的表情变化。 小黑得意地摸了摸脑门,很真诚地说:“不是小说,不过它比小说精采多了。” “比小说还精采?那你写的啥?” 小黑很不想说,看到卢启国如此真诚的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他,便透露了一点:“是关于部队训练的,现在还不成文,不能给你们看。” 卢启国不死心,赶紧追问:“部队训练按部就班,有啥好写的?” “正因为按部就班,所以存在一些问题,这必须引起上级首长的重视。” 卢启国的心一紧,奶奶个熊,你果然是在写这玩意儿,要让你写完,那还了得。心头打定主意,此时却不露声色地说:“除了训练方面,还有其它问题吗?” “主要是训练方面的问题。” 卢启国再次拍了拍小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听老哥一句话,你是战区典型,这是多大的荣誉啊,像你这样的干部,稳稳当当地干,将来当我们‘野狼’大队的大队长不成问题。所以,你要看主流,要看到光明的一面,不要把眼光盯在这些问题上,这对你个人的发展不利。我比你多当几年兵,知道部队的事多点,我跟你说,如果反映的情况有道理,另当别论,如果是泄一己之愤,那结果,我猜你也听说过。所以,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向我们领导反映,不要动不动就捅到上级首长那里,上级首长也很忙,咱们就别给上级首长添乱了,再说这种行为,也与和谐军营的要求不相符……” 卢启国说得兴起,从和谐军营讲到官兵友爱,从官兵友爱又讲到历史上的诤臣名人,只见天花乱坠巧舌如簧,唾沫横飞如乱雨穿石,话音时而和风细雨拂人心脾,时而激流涌动荡气回肠,死人闻之惊呼而起,神鬼闻之泣血而拜。 卢启国的演讲进入了忘我境界,两片嘴唇上下翻飞,舌如匣中宝剑。好一个绝顶高手,整个过程如演示一套绝世剑法,轻雪漫舞,唯美中暗藏杀机,灵动中似人心生光明向往。 卢启国打完收功,无限悲悯地望着呆了的小黑,像看迷途中的羔羊一样,法相庄严而不失温和地一笑,轻轻地问:“懂了吗?” 小黑如从梦中醒来,坚定地摇了摇头。 “报告教导员,我一句也没听懂。” 卢启国闷呼一声,口吐鲜血,无奈地看了不可救药的小黑一眼,如受了严重内伤一样,捂着胸膛,夺路而逃。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在赵铁龙的办公室,卢启国悲愤交加地向他的搭档交流着自己这个回合下来的心得。 “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还想怎么样?饭堂的水果不好,我从家里拿给他吃,饭堂的饭不合口味,我自掏腰包买柴鸡,让家属给他做,他居然一点也没领情……” “你从家里拿的水果不是坏了吗?”赵铁龙回了他一句。 “那是舍不得吃才坏的,水果坏了鸡肉没坏,他吃的一块不剩,我自家孩子想吃都没舍得给,给他吃就得来这个结果,我当这么多年兵,从没见过这种顽冥不化的干部,心硬如铁,好话坏话一句听不进,气死我也。” 赵铁龙不以为然地说:“给他念经不好使,那就用别的办法,咱们都算老把式了,把他弄不明白,传出去会让人笑掉下巴,这以后还怎么管理部队?” 卢启国说:“他可说了,他写的主要是训练方面的问题,训练归你管,你可别大意,这混蛋货看着挺傻,其实很聪明。” “再聪明的狐狸也玩不过优秀的猎手,咱们是老侦察兵了,对付他,小菜一碟。”赵铁龙似乎已有十足的把握。 第二天,全营人集中到小礼堂上政治教育大课,由一连指导员王有才代表教导员卢启国讲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小黑的笔没水了,课间休息时回来拿支笔。等他打开抽屉,一下愣了,他这些天辛辛苦苦写的东西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锁还好好的,上完课回来咋就不翼而飞了呢? 小黑立即跑到赵铁龙办公室,刚好两位营头都在,便向他们报告,他丢了重要的东西。 赵铁龙惊讶地问:“丢了啥重要东西?” 小黑着急地说:“我写的东西,上课前锁在抽屉里的,这会儿回来就不见了。” 卢启国插嘴问:“丢钱了没有?” 小黑说:“我那里边没放钱,就放了一摞写好的东西。” 卢启国安慰似地说:“没丢钱就没事……” “那东西比钱重要,我锁好的,怎么会丢呢?” 赵铁龙上身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小黑说:“是啊,你上了锁怎么会丢,是不是记错放哪儿了?” “桌子就两个抽屉,我怎么会记错?” 卢启国上前拍了拍小黑,“你再找找,要找不到的话,那东西是你写的,你再写出来不就行了,只要不是财产损失就好。” 小黑激动地说:“那可是我的全部财产,我要求报案。” 卢启国看了赵铁龙一眼,赵铁龙很轻松地说:“报吧,让保卫股来查。”说完打通了保卫股的电话。 保卫股长听说只是丢了几张纸,以工作忙为借口婉拒了这个请求,人家显然不愿为他这几张破纸忙活。 小黑决定自己来查,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到他写的东西。小黑几乎将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终于在楼房的天台上发现了线索。 在天台上一个不起眼的夹缝里,小黑找到一张纸,正是他所写的一张,证明有人拿着这东西到过这里。接着在地上发现几个烟头,从颜色上判断,有以前抽的,也有刚抽过不久的。小黑拿起烟头仔细观察半天,发现每个烟头上都有深深的齿印,显然这是一个人抽的,这人抽烟时还习惯用牙咬着烟头。 小黑捡了一个烟头装进兜里,去服务中心买了一盒好烟,回来分别去找两位营头抽烟聊天,没想到两位营头都不抽烟,小黑自己抽了两颗,呛得泪流满面。 两位营头的嫌疑排除后,小黑去文书和通讯员小童的房间,拿出烟给两人,没想到两人也说不抽烟。小黑一下迷失了方向,如果不是营部几人所为,那调查的范围就大了。 小黑失望地躺在床上,正琢磨从何查起的时候,营部通讯员小童探头探脑出现在门口。 小黑躺着没动,对小童说:“是不是营长和教导员有啥指示?” 小童进来说:“他们没指示,我是想跟你借点东西。” “啥东西?你随便用。” 小童眼睛盯着桌上的烟,“借根烟抽。” 小黑一下来了精神,赶紧坐起来。“你刚才不是说不抽烟吗?” 小童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文书班长在,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营长和教导员就知道了,他们不抽烟,所以也不准我们抽,我已经被他们抓到两回,再抓到一回,我就得去农场锻炼,我好歹也是营部通讯员,农场那种鸟地方怎么是我这种人去的。” 小黑指了指桌上的烟,“你随便抽,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让他们看见我在营部抽烟,我就惨了。”小童说完取出一颗烟,对小黑说了声“多谢”,跑出门。 小黑跟了出去,见小童往楼上跑去了,便悄悄爬上天楼,果然看见小童正在那里忘情地吞云吐雾,姿式好不潇洒。 小黑悄悄走过去,吓得小童魂慌忙扔掉烟头,一脚踩住,见是小黑,叫了声,“二连长,你吓死我了”。 小黑笑了笑说:“没事,我也来过过烟瘾。”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小童惊奇地问。 “这地方是不是除了营部的人,没别人知道?”小黑反问。 “楼下连队的兵上来要经过营部,他们不敢上来,营长教导员还有班长他们也不上来,因为上来的那道口太小,他们要钻上来很费劲。”小童得意地说,突然又惊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我也是为了抽烟才找到这个好地方,”小黑掏出一根烟,递过去,“再来一根。” 两人点上烟,一根烟没抽到一半,楼下有人在喊小童。小童掐灭烟,对小黑说:“班长在叫我,我得赶紧下去。” 小童向天台一侧的出口跑去,小黑赶紧捡起他刚扔下的烟头,果然看见上面有深深的齿印,心里大喜过望,对小童的背影喊了一声,“你等一下。” 小童的身体正要钻进那狭小的通道,身体一轻,被小黑像抓小鸡一样提了上去。 “二连长,你干什么?” 小黑将小童扔到天台上,板着脸说:“有点事想问你。” “有事改天再问,班长叫我有事呢?” “你要不明白地告诉我,今天就别想下去。”小黑说完从兜里拿出一个烟头,举到小童面前。“这是我丢东西那天在天台上发现的烟头,是你抽的吧?” “是我抽的又怎么啦?我又没拿你的东西。” “是你抽的就行,”小黑呵呵一笑,又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正是那天在天楼上捡到的那张。“那天除了捡到这个烟头,还在天台上捡到了这张纸,这就是我写那些东西其中的一张,你看好了,我编了页码,绝对不会错的。” 小童脸色惨白,说话不利索了。 “我不知道……我也没偷……” “你不说也行,我们现在就去保卫股,让他们查,如果查出是你,这叫盗窃,知道吗?到时你去的就怕不是农场了。” “不是农场,那会是哪儿?” “反正是吃公家饭,让你换个地方吃。” 小黑说完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小童却一屁股坐下。 “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我要说了,营长和教导员也不会绕了我。” “这事难道跟他们还有关系?” 小童站起来,恳求道:“二连长,你啥也别问,我把你的东西拿回来行吗?不然,我横竖要脱层皮,那打死我也不说。” “你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你能拿回我的东西,我就当这事没发生。” “一言为定,”小童紧紧抓住小黑的手,得意地说:“这事你还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写的那东西早就毁尸灭迹了。”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原来卢启国对小黑的教育感化惨遭失败后,赵铁龙趁全营上大课的机会,立即实施了他的计划。 教育开始后不久,赵铁龙和卢启国从会场悄悄溜出来,直奔营部小黑房间。通讯员小童蹲在桌前,拿着一根曲别针,正在撬锁,只听轻微一声响,锁开了。 赵铁龙拉开抽屉,见到一摞厚厚的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顿时心花怒放,赶紧将稿子取出来,锁上抽屉,迅速离开现场。 赵铁龙回到办公室,等卢启国进来后,锁上门,然后开始研究小黑所写的内容,刚看封面和目录,就忍不住笑了。 “这小子真疯了吧,你看他写的啥?” 卢启国接过稿子,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醒目大字:“魔鬼笔记”。 翻开目录,上面写着:“一、什么是魔鬼战士;二、魔鬼战士在未来战争中的作用;三、世界各国魔鬼战士对比;四、训练魔鬼战士的具体内容;五、魔鬼战士必须练就的外功;六、魔鬼战士必须练就的内功……” “他估计在写武功秘笈,”赵铁龙不可思议地笑了笑。“我的天,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还是一代宗师?现在的年轻人,全被电视上的武侠片害了。” 卢启国翻看了几页,发现小黑所写的确实不是什么要向上级领导发的牢骚,松了一口气,将稿子交给赵铁龙,对他说:“你不是太极八卦掌的传人吗,你研究研究,看有没有啥价值?” “狗屁个价值,”赵铁龙不屑地翻了翻。“他写的哪是特种兵的训练方法,简直就是把人往死里整,照他这样练,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被练死。” “那还不错,还能剩下一个。”卢启国调侃道。 “剩下那一个早就疯了。”赵铁龙说完将“魔鬼笔记”扔进了垃圾桶。 卢启国将笔记捡起来,一张张叠好,对赵铁龙说:“还是原样给他放回去吧,免得他知道了又找麻烦。” 赵铁龙一听有道理,拿着笔记和卢启国去小黑房间。还没来量及撬锁打开抽屉,这时门被推开,通讯员小童慌张地跑进来报告,小黑回来了,已经到了楼门口。 赵铁龙赶紧将秘笈藏在身上,和卢启国出了房间。在走廊与小黑撞上,卢启国故作镇静地问:“不是上课吗?咋回来了呢?” 小黑说自己的笔坏了。 卢启国赶紧掏出自己的笔,让小黑拿去用,被小黑婉拒,接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赵铁龙闪身进了办公室,紧跟进来的卢启国小声问:“他要发现了怎么办?” “难道营长教导员还能向他承认偷了他的武功秘笈吗?发现就发现吧,又不是啥重要东西,死不认账。” 就在这时,小黑进来报告他丢了东西,赵铁龙坐在那里没动,怀里正揣着小黑所说的宝贝,故作镇静地问了几句之后,向保卫股打了电话。等小黑出去之后,赵铁龙把通讯员小童叫进来,赶紧让他毁尸灭迹。 小童拿着这摞稿纸爬上天台,掏出打火机,准备让这些稿纸葬身火海化为灰灰,结果看见封面上写着“魔鬼笔记”,看到里边写着什么外功内功,以为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笈,没舍得烧,点上一颗烟,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没想到风一吹,散落一地,在捡这些纸张时,留下一张让小黑发现了线索。 小童将“魔鬼笔记”藏了起来,想等有空的时候,悄悄照着上面的方法,练就一身绝世武功,好让营长和教导员对他刮目相看。还没来得及开练,就被小黑查出来了。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要不是亲眼所见,小黑打死也不会相信,小童藏东西的地方居然是厕所。 晚上熄灯后,小童拿着一个马扎和小黑进了厕所,小黑站在门口望风,小童钻进靠门的包厢,踩在马扎上,伸手往抽水箱里掏去。这个本来储水冲厕所的水箱此时变成了百宝箱,小黑惊奇地看到,小童从里边摸出了两瓶啤酒,接着又摸出了两个用塑料袋密封的猪蹄和几个鸡爪爪。 小黑忍不住低声对小童说:“我他妈服你了,你居然把吃的东西放在厕所,亏你想得出来。” “嘿嘿,特种兵玩的就是出其不意,吃的东西,当然是放在最恶心的地方,那样最安全。”小童说完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袋,小黑接过一看,正是他的“魔鬼笔记”。 “魔鬼笔记”失而复得,小黑并没声张,第二天一早,碰上赵铁龙和卢启国时,对他们说:“我知道我的东西怎么丢的了。” 两位营头一惊,互望一眼,赵铁龙不露声色地问:“怎么丢的?” “被两只耗子叨走了,”小黑说得活灵活现。“两只很大的耗子悄悄跑到我房间,趁我不注意下了手,你说他们可恶不可恶?” 卢启国很不自然地说:“是挺可恶的……” “要不是昨晚我亲眼看到,我还不敢信。”小黑看着两人,比划起来,“一只很胖,是只公的,一只很瘦,看起来像个母的。” 两位营头互望一眼,他们的身材正是一胖一瘦,难道小黑在骂他们,两人心头有火,却又不好发出来。 小黑说:“你们忙,我去卫生队搞点耗子药回来。” 小黑一走,两位营头赶紧找来通讯员小童,问他那本笔记在何处。小童说早就一把火烧了。两位营头放了心,却总感觉小黑的话似在说他们,心里很不自在。 两位营头没想到,小黑没搞来老鼠药,却把卫生队的兽医找来了。兽医来打了消毒水,以灭鼠患,营里充满消毒水的味道,别说老鼠,连人呆在那里,都感觉要窒息。 卢启国打着喷嚏逃也似的出来,在外面操场上看到正在做深呼吸的赵铁龙,跑过去对他说:“这小子疯了,他再这样搞我也快疯了。” “你见过这么正常的疯子吗?”赵铁龙咬牙切齿地望了营部一眼,接着说,“这小子估计猜出是我们拿了他的魔鬼笔记,他这是在报复,必须赶紧想办法把他弄走,不然我们就被他当老鼠灭了。” 就在这时,与特种大队结为共建单位的驻地某外交学院一群新入学的研究生和博士生来大队参加军训,为期两周,要求各营派出一名干部担任教官。与其让小黑呆在营里折腾,还不如给他找点事做。因此,营里的两位领导在上报一营的军事教官时,毫不犹豫地填上了小黑的名字。 给那些未来有可能会出国搞外事活动的精英们军训,“野狼”大队已经不只一次了。 这不是啥好差事,天之骄子,象牙塔中圈养出的宠物,学历和脾气成正比,鬼点子多,整人不露痕迹,骂人不带脏字,一不留神,就会着了他们的道。你还不能骂他们,更不能像对‘野狼’大队的自家牲口那样,不听招呼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给他练练自己的铁沙掌,九阴白骨爪或是无影脚。 一句话,人家是未来的精英。精英是啥?精英就是千万颗怒射而出的精子,最终只有一个胜出者与那颗卵子结合,产生一个婴儿。据说这就是精英的来历。所以,精英是骂不得的,更不能动粗。着了他们的道儿,也是活该,证明你工作能力有限,水平不够高。 给这些据说是精英的人当教官,必须得有较高的文化素质才能胜任,这可不是给中小学生搞军训,随便找个上等兵就可以。“野狼”大队每回都安排清一色的干部来侍候,文化程度必须在本科以上。即使这样,跟人家比,心头还是没底气。 不准骂人,不准吹胡子瞪眼,做错动作还求着他们改正,这是保姆干的活儿。连长指导员一级的干部平时有全连人侍候,谁犯了错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去给人家当孙子,那是傻二哥。就连排长一级的小干部,平时也有几个班的人供自己差遣,刚培养出点当领导的感觉,又跑去侍候那帮动不动就说鸟语的精英,那不是自己犯贱吗?因此,“野狼”大队的牲口谁都不愿意接这活儿。 小黑不明白这些情况,也没他选择的余地,充分发扬了革命战士一块砖,领导说往哪搬就往哪搬的精神,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这回受训的女的偏多,报到那天,十多位莺肥燕瘦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往操场一站,“野狼”大队的牲口们眼球子就直了。我的个娘呢,这还是女人吗?这绝对不是女人,这是传说中的仙女呀!光棍们个个眼冒绿光,嘴里哈拉子直流。 好多人都说当兵的色,当兵的坏,见了中年妇女以下的大姐大嫂和大姑娘,眼睛都不会拐弯。以前有句老话叫“当兵三年,母猪也赛貂婵”,这没办法嘛,谁让他平时没见过呢? “野狼”大队的光棍们看着这些姑娘,身体内的肾上腺异常活跃。心头惊呼,狗日的乖乖,这可是女人啊,活生生娇滴滴的女人!别说跟她们拉拉手,谈谈情,说说爱,就是面对面说上一句话,做梦也能把下巴笑脱臼。 第一卷 第五十章 作者:村上铭树 女人,尤其是腰细臀肥正值婚育年龄的女人,是“野狼”大队的稀缺资源。很多人打了三十多年光棍,别说偷腥,连腥味都没闻着。三十多年都是干靠过来的,这里面的辛酸,说起来,眼泪呀,哇哇的。 “野狼”大队的年轻军官难找对象,已经是困扰部队建设的一个老大难问题。有些地方的军官很抢手,那叫成群的姑娘跑到哪里去呀?嫁给那亲人解放军。但“野狼”大队地处深山老林,也就是常说的农村,城里姑娘除了上山下乡那个年代能让农村小伙捡个便宜外,正常情况下一般轮不上他们啃天鹅肉。再加上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那时部队没涨工资,在当地排名中,军人地位还不如本地在市场经济中搞起旅游开发的农民,与外来农民工属同一个层次,幸福生活必备的房子、车子和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通通的没有。这样的人,用姑娘们的话说,天生就该打一辈子光棍。 很多人实在熬不住,就从老家找。老家找有个麻烦,熬不到随军年限,只能两地分居过牛郎织女的生活。要是碰上部队随军名额有限,等下去就是遥遥无期,结了婚跟打光棍差不多,还连累另一人独守空房。因此,好多军官在老家找的媳妇都惨不忍睹,那相貌只能用朴实憨厚来赞美,两人站在一起,肯定会有人说,真是白瞎了那军官小伙。 为啥不找好看的?只图一点,就是让别人看了恶心。虽然自己看了也恶心,但一年看不了几回,这样的媳妇放老家心里踏实。 这种变态的做法,都是被现实生活逼出来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从老家找的媳妇都惨不忍睹,有些军嫂年轻时还是很好看的,可长年两地分居,要带孩子,要侍候双方父母,男人不在身边,有可能还会受到地痞流氓或其它兽类的欺负,生活的重担加上思念的煎熬,未老先衰,几年不见,再次相会时,容貌就从媳妇变了他妈。所以,看到这里的朋友,如果你正在当兵,或者曾经当过年,当看到每年一次从外地赶往军营与老公相会的那些带着苍老容颜的军嫂时,请给她们一个庄严的军礼,或是帮她们拧一下包。你要知道,我是带着眼泪写这段的。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不甘心这样了结自己一生的幸福,或者说,不愿拖累另一个女人这样不幸福。没人喜欢那就等,天上掉不下林妹妹,也会掉个一身肥肉的猪八戒。 这不,来军训的那群花花姑娘一走上操场,就让“野狼”大队的老光棍们感觉枯木又逢春了。都后悔没及时刺探情报,要早知道来这么多女人,打破脑袋也要去给她们当教官。 小黑这叫踩狗屎捡金条,狗屎运不错,所训一个班全是女的,个顶个漂亮。尤其是队列排头第二叫柳如婳的那位,瓜子脸,九头身,靥若春桃,榴齿含香,纤腰楚楚,风回雪舞,百转千回处,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波光灵动烟带雨,又见愁云飞渡,一树梨花压海棠,看得光棍嘴里冒气泡。 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直接从古画中走下来的绝世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一痴一嗔,那叫一个绝世芳华。这样的美人,属于传说中只应天上有人间道似无的那一类频临绝种的珍希动物,“野狼”大队不管结婚没结婚的牲口,无不被她勾得神魂颠倒,灵魂出窍。 虽然小黑出名后,随着新闻媒体的宣传,也有不少姑娘给他写信寄相片表达爱慕之情,但都没让他中意的。他自己海拔不高,找对象的标准却相当巍峨,这回见了柳如婳,心头一震,一颤,一颠,一荡,就痴了,别说开口跟她说话,就连跟她对视一眼,都感觉脸红心跳,心中似有波涛万丈,热血如惊马奔逃。除了身高跟她差了半头外,人家那形象,那气质,让他感觉像一只蚂蚁在仰视一头美丽的大象。 也许,她就是自己传说中的真命公主,等了千年,只为迎接她的一滴眼泪。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绝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白马王子是骑马来的,而他,连破自行车都没有,倒像那个牵马的仆人。 虽然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小黑却没行动,主要是自卑情结在作怪。爱情就像一种自虐病,喜欢一个人,就认为她是仙女,把自己看成地上的癞哈蟆,在巨大的落差中饱受着爱情的折磨,一边舔伤口,一边做着痴梦。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小黑没行动,“野狼”大队的其他光棍早就磨拳擦掌等着下手。一连长刘一豹找到营长赵铁龙,说以前都是他代表营里军训学员,这方面经验独到,方法老辣,并且他人高马大,仪表堂堂,让小黑这样的小个头代表营里出面,那不是丢营里的脸吗?强烈要求营里让他去把小黑换回来。 赵铁龙说:“瞧你那德性,见了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刘一豹说:“我得让组织放心,赶紧建立起革命根据地,好把革命火种播下去,营长大人,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光棍打了三十来年,再打下去,这直溜的光棍,就要变成泡水的油条了。” “我看你现在跟油条差不多,油腔滑调。”赵铁龙摆摆手,“你少给我罗嗦,以前让你们搞军训都推三阻四,现在来了几个母的,就骚情,什么驴玩意儿?滚蛋吧,回去该干嘛干嘛。” 这一计不行,刘一豹就换了方式,没事的时候,就去军训学员的小操场上晃,晃了一圈又一圈。“野狼”大队的牲口们见了都说,这老光棍发情了,裤裆里别的肯定不是尿尿的玩意了,是压满子弹随时准备射击的冲锋枪。 狗日的,可千万别走了火。 刘一豹这一晃,就启发了很多同类牲口。光棍们全都集中到小操场一侧的树林里,纷纷拿出望远镜往操场上扫描,最后各自确定的首攻山头都是柳如婳。 确定了目标,就得考虑对手。这跟行军打仗还不一样,聚在小树林里的每个牲口都没有同盟和战友,大家全都是敌人。战事一起,就是一场混战,最终只能有一人,踩着所有对手的尸体走向他的目标。大家你瞪我,我瞪你,都在暗中估量自己和对手的实力。 空气中雄性荷尔蒙的密度像烈性炸药遇到高温一样,快达到了爆炸的临界点,宁静中酝酿着一场血腥厮杀,就像动物世界里展现的那样,野兽们为了争夺交配权,注定要和所有的竞争对手亮出锋利的獠牙,大家拼个你死我活。 谁都没有轻举妄动,谁都明白,最先动手的那人,一定是最先倒下的,大家会群起而攻之,用利牙将他撕得粉碎。 在这个紧要时刻,刘一豹首先发了话。 “既然大家都想娶她当媳妇,狼多肉少,就得有个说法,古人说英雄配美人,谁要是觉得自己是条好汉,就站出来,咱们一对一地单挑……” 刘一豹话还没说完,牲口们呼拉一下向他围过去,目光似闪电刺眼,狮吼如雷鸣压顶,个个张牙舞爪,准备拿他祭牙。 刘一豹一看这架式,忙摆手说:“乱打一气对谁都不公平,咱们是爷们,就按爷们的方式来决出高低,一对一单挑,胜者进入下一轮,直到进入决赛,最后胜出者,才有资格追求排在第二的那位美女,大家以为如何?” 这当然是个好办法,牲口们都不傻,同意了刘一豹的提议,现场刚好十六人,分成八组,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捉对厮杀起来。 这是“野狼”大队成立以来各武功流派的一次集体对决,南拳对北腿,少林会武当,铁沙掌大战意形拳,螳螂手单挑金钢无敌铁头功。刀啸剑吟,疾风劲走,腿似奔流,拳打无形。 光棍们被雄性荷尔蒙烧昏了头,也不管人家姑娘有什么想法,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赢了眼前对手,就一定能抱得美人归,个个拼了老命,尽展独门绝技,在小树林里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当刘一豹一掌击倒最后一个对手,舔了舔嘴角的血,情不自禁仰天长笑,发出狮吼。这一战,赢得太艰难,与他过招的无不是“野狼”大队一等一的高手,他暗中苦练多年的铁沙掌终于发挥了用途。与他过招的高手无不犯了轻敌的错误,这么多年,他们只知道刘一豹的综合素质很好,却从没见他练过什么绝技,更没想到他的铁沙掌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交手时,从不与人纠缠,一出手就是杀招,对手还没弄明白,就被他一掌震晕,这为他与最后一个对手过招时,节省了不少力气,最后利用体力的优势把对手拖垮了。 躺在地上的光棍们个个嘴角挂血,喘着粗气,瞪着一双不服气的眼睛,绝望而怨毒地看着刘一豹朝操场上的美人走去。 刘一豹还没走出小树林,就听到背后有响声,一回头,看见先前躺在地上的光棍们正朝他冲过来,大有群起而攻之的架式。刘一豹一点也没犹豫,这回使出的不是铁沙掌,而是短炮拳,一锤定音,将扑过来的人一一放倒,与他交手的光棍们感觉刘一豹这回甩出的不是拳头,而是一挺机关枪,只听突突声,不见弹道痕迹,地上瞬间血流成河,全他娘的倒下了。 刘一豹确信没人能再与他对抗之后,得意地笑着说:“小子们,跟我玩这个还差点远呢,老子嘴里的肉,谁他娘的也别想抢!” 刘一豹正要往前走,这时眼前人影一闪,大队副参谋长徐春来拍着手走了出来。 “好功夫,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徐春来说完抹了抹脑门上仅存的几根头发,头发纹丝不动,显然刚上过定型胶。这种情况,只有迎接上级领导时,他的发型才会搞那么隆重,今天不知是啥好日子,不光搞了发型,军装也是刚熨过的,折子鲜亮如新,皮鞋擦得更是尤如得了小黑真传一样,亮得能照出人影。 刘一豹立正敬礼,“请问副参谋长有什么指示?” 徐春来摆摆手,“没嘛指示,你们不回去给连队搞训练,跑这里来为个女人大打出手,像嘛事?大队长知道了,还不得拔了你们的皮,都散了。” 树林里的人作鸟兽散。刘一豹却没走,见徐春来搞得如此光鲜,心生警惕。要知道,他也是一条光棍,特种大队职务最高年龄最大的老光棍。狗日的,他是不是也对我那没到手的媳妇有想法啊?也学着徐春来的口音对他说:“副参谋长,你干嘛去?” 徐春来见他还没走,皱了皱眉。“你干嘛还没走?我要去小操场,是不是也要跟你比试一下呀?” “对不起,副参谋长,我不是这意思。”刘一豹赶紧道歉,“我是看你今天这么帅,所以问问。” 徐春来小心地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信没沾上泥土之后说:“我平时就不帅了吗?我是军训领导小组组长,我去操场上视察视察,需要跟你请示吗?” 刘一豹说了声不敢,悻悻地看着徐春来朝操场上走去,嘴里骂了一声“骚鸡公”,一步三回头,不情愿地朝连队走去。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却说场外的光棍们为争与柳如婳的交往权而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直接负责军训柳如婳那个班的小黑也遇到大麻烦。 才两天时间,别的班齐步跑步等队列动作都像模像样,唯独小黑这个女兵班还是一盘散沙,队列行进稀里哗啦,徐春来这下总算找到小黑的把柄,以军训领导小组组长的身份狠狠地批了他一通。 领导批得有理,小黑无话可说,一张脸板得比以前更黑,要求也比以前更严厉。 被他训的女兵故意在队列里刺激他。“报告教官,我们又不是你的兵,你干嘛要这么严?” 小黑说:“你们虽然不是我的兵,但你们领导让你们来‘野狼’大队,那就是想让你们学点特种兵的东西,不然让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另一个女生马上说:“报告教官,请问啥叫特种兵,你们特种兵有啥值得让我们学的?” 小黑说:“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你们首先要学的就是我们特种兵的‘有种’。” 女生马上反击道:“我们是女生,一般说有种的都是指男的,我们用不着特别有种吧。” 一群女生哈哈大笑,搞得小黑一脸张惶,再板起脸,也没人听他招呼。 女人这种动物,是用来宠的,不能逼,就像猫,只能顺手捊,你把它逼急了,挠你一下,也不得了。 小黑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他的脸板得越黑,女生们就越跟他过不去。你让她们站军姿,她们故意扭腰松胯,你让她们走齐步,她们故意顺拐。你还不能动手去纠正,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军训领导小组开会时着重强调明令禁止的,万一告你个非礼,到时你屁股上长满嘴巴也不一定能说清楚。 小黑气得肝胆欲裂,深刻体会到老母猪啃西瓜无处下手的悲凉心情。要是早知道如此难整,他宁愿去对付杀人眨眼不悍匪,也不愿对付这群女人。 女生们见小黑气得够呛,心里当然乐了,站在队列里,用英语交流小黑此时的表情,一个女生说:“这个黑炭头以前是不是挖煤出生的,他怎么长得跟我们老家小煤窑里的煤黑子一模一样?” 另一个女生说:“那你看看他脚后跟上面的煤洗干净了没有?” 众女生一阵大笑。小黑这时似乎无奈地笑了笑。 女生见他笑,互相对望一眼,笑得更欢。一个女生说:“他以为我们在夸他呢,真是个傻小子,人们总说当兵的是最可爱的人,原来是傻的可爱,这就是传说中的傻大兵,哈哈哈,笑死我了。” 女生们又是一阵笑,排头第二位的柳如婳扭头同样用英语说:“都别笑了,其实当兵的都挺不容易,大部分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咱们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们这里最低文凭都是硕士研究生,让一群农民来当我们教官,他能教我们什么?这是文明的倒退,这是对我们所学知识的侮辱。”一个女生气恼地说。 小黑实在听不下去了,瞪着刚才说话的那位女生。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侮辱谁?如果这是战场,任何侮辱中国军人的行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你们作为中国人,却在侮辱中国军人,这放在以前,就是汉奸。中国军人大部分是农村出来的不假,但就是这些你们看不起的农民军人,战争年代,肚子里装着草根树皮,却拿身体堵着枪眼,和平年代,还是这些你们看不起的农民军人,冲在抗洪抢险、抗震救灾的最前面,他们不图别的,只图很多像你们这样的人叫他们一声人民的子弟兵,他们确实很傻,傻得不计回报,不顾生死,傻得忘了自己也有白发双亲,妻儿子女,傻得忘了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神,照你们的理解,他们确实是这个时代最傻的傻大兵……” 小黑说到最后,居然激动得有些哽咽。 这时一直潜伏在小树林的刘一豹痛心疾首地拍着面前的草地,嘴里骂道,狗日的小黑疙瘩,你就是特种大队最傻的傻大兵,跟姑娘们怎么能这样说呢?你不要爱情,也别让我们一块歇凉去啊,你把姑娘们都得罪了,还跟我们谈屁个爱情。 周围几个军训班的成员听到小黑的话,全都愣了。小黑所在班的女生更是懵了。她们震惊的是小黑居然能听懂她们的英语,这彻底颠覆了她们以往对傻大兵的认识。听完小黑的话,心头更是一震,就像有一根无情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她们心头。 小黑抬头狠狠地扫视了眼前的每个人,女生们都红着脸低下头。接着听见小黑说:“我们确实没什么可教你们的,但有一点你们需要向当兵的学习,那就是怎样当好一个硬骨头的中国人,不然,即使你们有一天真出国了,那也很容易成为洋人的奴才和走狗汉奸。” 小黑说完,转身走了。笔挺的身板像钉子一样扎得看他的人眼窝子生疼。看不起农民的那个女生哇的一下哭了。队列排头第一的长腿女生望着小黑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他的背影好帅,帅得我都想哭,可惜他没给我穿高跟鞋的机会,要不然,我真会爱上他,老天为什么没让他长高一点?” 一旁的柳如婳接嘴说:“谁让你长这么高呢?你给他一个穿高跟鞋的机会不就行了。” “可惜他穿上高跟鞋也没我高,不过……”长腿女生回头看了看柳如婳。“他要是穿上高跟鞋就和你差不多高了,这个机会还是给你吧,生个孩子到了非洲,当地人肯定不拿他当外国人,哈哈哈。” 柳如婳娇嗔地伸手打了打身旁的长腿女生,看了小黑的背影一眼,叹了口气,神情一下变得落寞了许多。 小黑这一走,让刘一豹看到了机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糖衣炮弹,钻出小树林,走到女生队列前,搞起了劳军慰问。 副参谋长徐春来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像审视打进人民内部的坏人一样看着刘一豹。 “你搞什么慰问,谁让你来的?” “大队长让我来的,不信你问他。”刘一豹说完拿出手机,准备立即给万霸天打电话确认一样。 徐春来知道他在瞎掰,却也没勇气打扰日理万机的大队长,对刘一豹说:“你有钱,那就多来慰问慰问吧,光慰问她们不行,这里所有人包括我们的教官都得慰问。” 刘一豹咬了咬牙,说没问题,当即又打电话,让通讯员小辛再去一趟小卖部。女人有时就像小鸟,见了零食都叽叽喳喳地叫得欢快,刘一豹很快就与她们打得火热。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刘一豹厚着脸皮向姑娘们做了自我介绍,姑娘们似乎对他的经历并不感兴趣,相反,问的都是小黑的话题。 “他为什么老板着脸,从来没见他笑过?” “这个你得问他妈,没谁不是他妈生的,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听你们这里的其他教官说,他是你们‘野狼’种大队最优秀的特种兵,就他那小个头,我一点也看不出他哪里优秀。” “恭喜你,我们的看法很接近,这叫英雄所见略同,‘野狼’大队藏龙卧虎,比他优秀的特种兵太多了,别的不说,光凭个头,我们这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比他优良。” 刘一豹这样一说,姑娘们哄地一声笑了。 “他的脸为什么那么黑呀?是不是刚从非洲回来?”一个姑娘又问。 刘一豹笑着说:“恭喜你,又差点答对了,他刚从美洲回来,在那边呆了两年,吃了两年土著人的饭,回来基因估计也变了。” “他去美洲干什么?是从哪个国家回来的?”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柳如婳突然开口问,吓了刘一豹一跳。 “他去参加一个集训……好像是委瑞内拉。”面对柳如婳直视过来的目光,刘一豹有些不习惯,“其实特种大队军事素质比他过硬的很多,这小子沾了会说英语的光,要不,根本轮不到他出国……” 柳如婳还想问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英语过了几级?” 刘一豹扭头,看见那个长腿姑娘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拿着一块零食在问他。 “过了几级我不知道,估计也就跟传说中那些精通多国语言的‘砖家’‘叫兽’差不多,最多也就会说个‘八个牙鲁’,‘七个萝卜’什么的,当然,你们不是啊……” 刘一豹话没说完,看见远处的便道上,大队长万霸天正朝这边走来,便再也顾不得姑娘们那刚孵出的小鸡一样毛茸茸的眼神,耗子一样闪身钻进旁边的小树林,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副参谋长徐春来一手扶着他刚上过定型胶的头发,朝刘一豹消失的方向追了两步,喊道:“你小子的慰问还没落实呢!” 小黑确实不想干了,跟这帮千金小姐们打交道,还不如把他卖到非洲去当苦力。回到营部,想跟两位营头商量另安排他别的差事。两位领导不在,却碰上三连连长胥新华。 胥新华问他干什么,小黑说不想干军训的活儿,想找领导换个差事。胥新华一听,立即把小黑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说:“这么好的差事你不想干,想干什么?你不知道,那帮骚驴们,为了争取当一天教官的资格,都开出了一千大洋的筹码?” “谁给谁一千个大洋?”小黑好奇地问。 “当教官的,谁休息一天就给谁。”胥新华摆了摆手说。“只要现在你们女兵班的教官谁说身体不舒服,请一天假,暂时让人顶替一天,就可以轻松地拿到这一千大洋。” “跑去吃苦受累,反倒还要拿出一千大洋来,这不是疯了吗?”小黑不解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胥新华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说。“还不是那帮光棍憋疯了,都盯着你们女兵班那几个粉团呢,尤其是你们班那个柳如婳,你要是开价,我估计两千都有人给你出,你不干,还不便宜了刘一豹那小子,你没看他天天在小树林里转悠呢?” 小黑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头,“原来他们是在瞄这个呢!”说完急匆匆朝宿舍走去。 胥新华追上问:“你干吗去呀?” 小黑说:“我回去喝口水,再想想这活儿怎么干。” 胥新华立即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对小黑说:“你要实在不想干,咱俩商量商量,我去跟营领导说,我帮你干这活儿。” 小黑说:“你干个屁,你都结婚了,还跟他们一样翘鸡鸡,你好意思吗?” 胥新华苦笑了一下说:“我和你嫂子一年最多能见一次,跟你们打光棍的差不多,一年难得闻到腥味,法律方面的事咱懂,不会瞎搞,就在她们面前欣赏一整天,那也是享受啊,你就成全成全老哥吧。” 小黑指着胥新华说:“你这样的人比那帮骚鸡公更可恶,端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为了你的前途和家庭幸福,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犯错误,回去准备一盆凉水,洗洗睡吧。” 小黑说完不再理会胥新华,回到宿舍,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起来。接着,二连文书吴大富跑了进来,对小黑说:“连长,你还有心意在这里喝茶,你的自留地进牲口了,正啃嫩苗呢!” 小黑放下茶杯,不解地望着吴大富,“什么自留地,什么嫩苗?” 吴大富说:“自留地就是你带的女兵班呀,那嫩苗不是你带的女兵吗?你看谁跑你们班去了,刘一豹,他狗日的正跟她们吹得天花乱坠呢,这不是老牛啃嫩苗活生生被他糟蹋了吗?” 小黑趴到窗户边,看到刘一豹正站在女兵们面前,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什么。 小黑回头说:“他狗日的跑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想打那几个女生的主意。”吴大富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小黑说:“他想打就让他打吧,老光棍就这副德性。” 吴大富比小黑还着急,赶紧说:“连长,为什么要便宜他们一连的,你也是光棍,你们班那么多好看的,你就没看上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现在不下手,啥时候下手?你要真看不上,咱二连还有这么多光棍呢。” 小黑故意板起脸,瞪了瞪吴大富说:“你毛还没长全呢,你敢说你叫光棍,滚蛋!” 吴大富看着小黑笑了,说:“连长,你不就比我大三岁吗……我看出来了,其实你也很喜欢你们班排头第二的那个,不过,你不好意思下手,用我们年轻人的话说,你是闷骚型的,一连长刘一豹他们是厚颜无耻型的,泡姑娘,闷骚型的没用,必须死缠烂打,直到搞得对方筋疲力尽举手投降为止……” 小黑赶紧打断吴大富的话,“你们想下手就去下,别跟我磨叽,现在我已离开二连,跟你们没啥关系。” 吴大富真急了,嚷嚷道:“这怎么叫没关系呢,在你还没被任命别的职务前,你还是我们的代连长,要是一连长跟你班哪个女生好上了,那你成啥了,那不相当于给他拉了一回皮条吗?你给他拉皮条,那就等于我们二连给他狗日的拉了一回皮条,以后,你要真离开二连了,却让我们戴上拉皮条的帽子,你让我们二连以后还怎么混?” 小黑抬头望着吴大富,“有这么严重?” 何大军拍了拍大腿说:“后果估计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你千万不能让他狗日的阴谋行逞。” 小黑听吴大富这样一说,赶紧朝小操场跑去了。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女生们看到小黑再次回来,比先前规矩了很多。收操带回的时候,小黑一人扛着空的保温水桶走在后面,队列里的柳如婳回头望了小黑一眼,打报告说系鞋带,出列,蹲在地上,等小黑走近后,望了望他,话没说出来,脸却红了。 小黑本想问她有么子事,见她低下头,便装着没看见,朝前走去。这时柳如婳跟上来,走到小黑身边时,慢声细语地问了一句,“教官,你真的去过美洲吗?” 小黑故作平静地点点头说:“去过。” “你什么时候去的?”柳如婳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在哼哼。 “两年前吧,有事吗?”小黑扭过头看了柳如婳一眼。 柳如婳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过于害羞,脸色瞬间有些苍白,嘴皮抖动,闭了闭眼睛,好像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语音颤抖地说道:“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小黑好像被柳如婳的神情感染,一时也有些紧张。 柳如婳拿出一张照片。一个头戴硕士帽的年轻男人张开双臂,站在校园的图书馆前,挺着一张英俊的笑脸,似乎正在乐呵呵地拥抱着自己的未来。 小黑看清相片上那人时,脸色突变,肩上扛的保温水桶“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引得前面的队伍回头观望。 副参谋长徐春来拖着长长的天津口音吆喝了一声,“王金斧,你干嘛事?” 小黑慌忙捡起地上的保温桶,逃也似的避开柳如婳投过来的疑惑眼神,向队伍追去。 那是一个他这辈子不愿再想起的人。 那是一个恶梦。也许,比恶梦更糟糕。 瞄准镜里慢慢伸出一张鬼脸,一颗子弹带着呼啸的火光,准确地将鬼脸击成无数碎片。 接着那些碎片又慢慢在空中收拢,复原成那张鬼脸。一把利斧豁然闪亮,砍断高空的绳子。吊在高空的人突然跌落,瞬间着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惨不忍睹。 而那张鬼脸却在空中嘲讽地扮着各种表情,恶毒的笑声像汹涌的海水,无边无际地包裹着整个世界。 …… 小黑从床上坐起,全身大汗淋漓,那个狗日的恶梦又来侵犯他了,醒来后头疼欲裂,不停地拿脑袋撞着墙。这时营长赵铁龙跑进来,对他训道:“你还挺尸呢,军训班在等你训练。” 小黑浑浑浑噩噩地到了小操场,看见柳如婳投来的目光,心头陡然一震,大脑清醒多了,却始终不敢与柳如婳对视。 一连几天,站在队列前时,小黑都躲避着柳如婳的目光,训练间隙,他感觉得出,柳如婳一直在找机会跟他说话,他机警地在她开口之前,就逃开了。 刘一豹花了不少血本,一波又一波的糖衣炮弹收到了预期效果,操课之余,姑娘们接受了刘一豹的邀请,去一连参观“野狼”大队的标杆连队到底有多优秀。这个提议得到军训小组组长徐春来的默许,一连上下以迎接最高首长和国宾的超高标准,用了估计几麻袋洗衣粉,将连队各个角落都搓得干干净净。姑娘们参观时不由得发出一阵阵惊叹,连队的整洁和标准的内务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在参观荣誉室时,刘一豹把姑娘们带到一面面锦旗前,对指导员王有才使了使眼色,王有才心领神会,对姑娘们说:“这些荣誉,都是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刘连长和以前的连长得来的,尤其是现在的刘连长,在历任连长的基础上,开创了我们一连现在的辉煌,成为特种大队惟一的标杆连队和被赶超的对象,就像一句广告词说的那样,一直被模仿,从没被超越。” 姑娘们热烈地鼓掌。刘一豹很受用,扭头发现,他最关注的柳如婳却在一角专注地翻着一本相册。刘一豹又给王有才递了递眼色,王有才将姑娘们引到房间的另一侧去了。 刘一豹走到柳如婳身边,降低嗓门,故作温柔地说:“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柳如婳扭头见是刘一豹,笑了笑,“看你们搞文体活动的相册呢,你们部队也喜欢打蓝球?” 刘一豹说:“打蓝球是部队很主要的一种文体活动,看样子,你也喜欢蓝球?” 柳如婳合上相册,摇着头说:“我不会打,看你们的相册,让我想起了往事……” 刘一豹问:“什么往事?” 柳如婳说:“没什么,以前我们学校也经常打蓝球,我喜欢看。” 刘一豹说:“你喜欢看的并不是蓝球,而是打蓝球的某个人吧?” 柳如婳的脸色一深,勉强地又笑了一下,“呵呵,你好像很懂的……” “不知谁有那么好的福气,能追得上你?”刘一豹一脸吃醋的表情。 柳如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是……也没有……” 刘一豹说:“我听她们说,有很多人追你,可你一个也没看上,是眼光太高,还是你们文化程度高的人都喜欢单身?” 柳如婳苍白的脸上飞上一丝红晕,摇着头说:“不是,其实哪个女孩不幻想有一天能穿上水晶鞋,和他的白马王子走进幸福的殿堂呢!只是有时候……” 柳如婳看到房间另一头的女孩们正向门外走去,便打住话头,朝她们追去。 刘一豹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嘴里念叨着“水晶鞋,白马王子,幸福殿堂……” 刘一豹突然拍了一下脑门,高声喊了一声通讯员。 通讯员小辛出现在眼前后,刘一豹兴奋地对他说:“给你半天时间,去市里各大商场看看,一定要给我买一双水晶鞋回来。”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作者:村上铭树 小辛眨着眼说:“啥叫水晶鞋?” 刘一豹说:“你问我,我问谁,你没长嘴巴吗,到了商场你再问,马上执行任务。” 小辛说了声“是”,像猴子一样蹿了出去,接着又跑回来,“连长,刚才忘了问,你穿多大码的?” 刘一豹说:“42码的。” 小辛刚跑出门,刘一豹追上去把他叫住,“不是我穿,你就说给范兵兵买,售货员应该知道她那样的身高和身材穿多大码的鞋。” 小辛尖叫了一声,“范兵兵?我的个娘呢……” 刘一豹挥了挥手,“少废话,快去。” 小辛出门后,手里拿着一张范兵兵的肖像海报,嘴里自言自语,“给范大美女买水晶鞋,连长要没疯,那就是我耳朵进风了。” 小辛不负厚望,给刘一豹买回一双透明的水晶高跟鞋,刘一豹拿在手里,感觉就像拿着一件艺术品,这样好看的鞋,穿在他的小美人身上,那该有多美妙。 可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把这双鞋作为礼物送给柳如婳,还要让她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如果她收下,那就代表她愿意穿着这双水晶鞋挽着他刘某人的手,走进她所说的幸福殿堂。 刘一豹召集几个关系不错的班排骨干私下开了一个会,集体研究出的方案是来个英雄救美。第二天是军训班考核三公里越野的日子,这个科目进行完,军训就结束。英雄救美必须在她们离开之前实现,初步设想为:一连几个班排长冒充蒙面歹徒,在对柳如婳劫色的过程中,英雄的刘一豹冒着生命危险,在刀光剑影中将柳如婳从歹徒的魔掌中救出来,就像经典大片中描写的那样,美女最终被英雄打动,以身相许。 刘一豹和几位班排长仔细推敲了英雄救美的各个环节,每个人都对这场自导自演的大片充满期待。尤其是刘一豹,晚上睡觉时,梦中看见柳如婳穿着那双水晶鞋,站在一棵芳香四溢的月桂树下,微笑着向他招手,而他就像一个古时候的王子,身披金色斗篷,腰挎圆月弯刀,骑着白色骏马,向他的美人驰去。到了树下,一个黑仆跪在地上迎接他。他踩在黑仆背上下了马,将马绳交给黑仆。就在他走向美人的时候,感觉黑仆有些脸熟,回头望了望,黑仆这时也转身,鼻血流了一嘴,正用羡慕和嫉妒的眼神望着他。这时他才看清,原来黑仆就是他一直很讨厌的小黑。他顾不上拥抱美人,对小黑甩了一鞭子,一阵得意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狗日的刘一豹笑醒了,口水流了一枕头。 军训学员的五公里越野考核,当然不会照“野狼”大队那些牲口的标准来跑。身上除了野战背囊外,没有其它负重。这对牲口们来说,就像吃饱了出去消食一样轻松。不过,这对那些一直圈养在大学里的女生来说,却是一场考验。 越野考核在“野狼”大队驻地的省道上进行。省道靠近国境线,是境外直通内陆的主要交通干线。因为和境外那个著名的毒品天堂一山相隔,若干亡命天涯的职业江湖人经常在这条道上出没。当初上头把“野狼”大队建在这里,其实也含有震慑的作用。 除了边境一侧的边防检查站,省道上还设有多处检查站。“野狼”大队驻地离最近一个检查站不到三公里,平时牲口们早上起来的那个开胃五公里越野跑,就从驻地出发,跑到检查站,再跑回来,刚好五公里多点。 这时军训学员的五公里考核,是用军车先把他们拉到过检查站后的两公里处,以那里为起点,跑回“野狼”大队。 到达地方后,学员们从车上下来,在整队的时候,路边的山林突然钻出几个打山货的猎户,手里拿着被套的野兔野鸡等,齐齐小站在路边,好像对一群女生很感兴趣,不停地用当地土语嘀沽着,瞧那眼神,明显就是在动歪主意。 副参谋长徐春来看着那几个突然从林子里钻出来的猎户,朝他们瞪了瞪眼,回头交待各班的教官,一定要看紧各班的学员,跑开过程中,所以学员都必须在教官的视线内,千万不能让他们单独落在后面。 徐春来这样一交待,教官们都明白啥意思。这条道上经过的人背景太复杂,别看此时慈眉善目,打扮得像个草鸡,一变脸,没准就是某位喋血江湖的悍匪。这些人轻易不搞事,但只要想搞,那肯定是大事。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随着徐春来喊了声“五公里超野考核开始”,学员们就跑了出去。他娘的,奇怪的是,那几个打山货的猎户跟着姑娘们跑了起来。有一个人还甚至摸了摸跑在后面的柳如婳的背囊,而柳如婳却浑然不觉。 徐春来上前拦住那几个猎户,喝斥:“你们什么人,别跟我们的人一起跑。” 猎户围了上去,其中一个斜眼对徐春来说:“你管得着我们是什么人吗?你又不是警察,你管那么宽干吗?” 徐春来指着那人说:“今天我还就真管了,王金斧!” 小黑答了一声“到”,跑过来。 “让他们退后,检查一下他们的东西。”徐春来指着几个猎户对小黑命令道。 小黑上前,几个猎户冷冷地看着他,尤其是先前说话的那个斜眼,脾气似乎很暴躁,将手里的东西朝地上一摔,嚷道:“你们当兵的就牛吗?要是检查不出来啥,我跟你们没完!” 这时一个暴牙的猎户瞪了瞪斜眼,回头时脸上挤满了憨厚的笑容,露出一口黑黑的暴牙,对徐春来说:“领导,我们只是看热闹,没别的意思,我是山那边的杀猪匠老李,打了点山货,你们检查也行,反正一会儿到前边检查站也要检查。你们不让跟,那我们就不看这热闹。” 小黑检查了他们手里的东西,除了打到的猎物外,其它的都是猎人的常用物品。 徐春来摆摆手,让小黑垫后,自己慢吞吞地朝前跑去了。小黑正要转身,那个斜眼突然上前说道:“你这就准备走了?” 那个叫杀猪匠的猎户踢了踢斜眼,斜眼不服气地闭了嘴。杀猎匠回头对小黑说:“领导,你别介意,山里农民,不懂礼貌,这山货你拿几只吧,回去下酒。” 小黑没接他递过来的东西,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朝前跑去。 省道上的检查站对“野狼”大队的人都比较熟了,通过检查站时,过的是绿色通道。而其它车辆和行人,都在等候检查。这时其他班的男学员跟着教官早就跑到前边去了,唯独小黑这个班的女学员,刚过检查站,个个面如金纸,上气不接下气,在公路上稀稀拉拉地落了一串。小黑生怕哪位姑奶奶晕倒,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落在后面,轮番照顾,把他忙活得够呛。 女学员中,体力最差的就数柳如婳,一直落在最后面。小黑跟着她跑了一段,看到她随时都有倒下壮烈牺牲的危险,心头很不忍,这样娇弱的女人受这份罪,哪个男人见了都会生出怜香惜玉之情,恨不得背着她,驾起一个筋斗云,一下飞到终点。 小黑很想跟她说一声安慰的话,却开不了口。柳如婳也没搭理他,从那天向他打听相片上的人起,就发现他在处处逃避自己,却不知他为何这样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个不通性理的怪物,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小黑几次想开口,都没找到话说,这时前方弯道上,一个女生正在呕吐。小黑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便对柳如婳说了声跟上,加快步伐朝前跑去了。 小黑消失在弯道之后,后面公路上只剩下柳如婳孤零零一个人。这时,公路外侧有一人正拿着望远镜在观察她,这是刘一豹和他的“歹徒们”,要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戏,这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一豹打量着他的猎物,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吹了一声口哨。那是命令潜伏在树林里的“歹徒”行动的信号。 蒙面歹徒果然从天而降,柳如婳吓得花容失色,连喊救命都忘了,呆呆地愣在那里。一个大头的歹徒二话没说,伸手就去抓柳如婳的背囊,柳如婳因为恐惧的缘故,双手紧紧缩在胸前,大头怎么也没扯下来。 公路上过往的车不少,此时传来汽车的马达声,一个歹徒警觉地四下望了望,嘴里嚷了句什么,大头歹徒赶紧弯腰一搂,将柳如婳扛在肩上,朝路旁的树林中钻去。 扛着柳如婳的大头歹徒刚进树林,迎面就遇上了一高个子蒙面人带着同样蒙着面的一矮个和一瘦人来接应。双方碰面时,都一愣。接应的高个说:“原来头让你们先动手了?” 扛着柳如婳的大头回头望了同伴一眼,后面的哥们又望了公路方向一眼,什么也没说,做了个继续向前走的手势。 直到远远地离开公路,几人才将柳如婳放下。后面出现的高个歹徒三人互相击掌庆贺,其中一个说:“这一票干得太干净了,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扛柳如婳入林的大头对三个庆贺的歹徒说:“快动手,少废话。” 高个对大头说:“你谁呀?我怎么听不出你声音是谁?” 大头瞪了高个一眼,回头望了和他一起来的同伙,骂道:“老大安排的什么人,一点不专业。快动手啊……” 歹徒互相望一眼之后,靠近柳如婳的矮个歹徒小声问:“对,赶紧动手,后面该什么节目了?” 高个回答:“劫财和劫色。” “对对对,劫财和劫色的关键时刻,英雄就该出场了。” 矮个说完朝柳如婳走去。 柳如婳居然没晕,这时半蹲在地上,背靠一棵树,像一只受伤的小兔,胆颤心惊地望着他们。矮个走到她身边时,突然转身,回来对高个小声说:“排长,我下不了手。” 高个对矮个的脑门就是一巴掌,低声斥道:“你他妈这时候叫啥排长,叫老大,知道吗?照先前排练的脚本进行,快去。” 矮个只好又朝柳如婳走去。柳如婳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向后缩了缩,突然开口对矮个说:“你想干什么?” 矮个还以为她吓傻了,这一开口,把他吓了一跳,心虚地对柳如婳说:“我想……我想……”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时柳如婳的声音更高了。 “我想……我想劫个财……还劫个色。”矮个终于嗑吧着把这句台词说了出来。 柳如婳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朝矮个扔了过去,矮个根本没防备,被砸中嘴巴,当场捂着流血的嘴,跑回高个身边,哭丧着说:“排……排……排……” “还他妈排排排,你娘的排骨吃多了?叫老大。”高个又抽了矮个一巴掌。 矮个儿捂着脸说:“是,老大,我的牙报销了……” 这一切,让埋伏在不远处的总导演刘一豹气得直骂饭桶。先前矮个过去时,刘一豹嘴里就在小声念叨着“恐惧感,恐惧感”。这一场戏,是要充分激发一个柔弱女子在遭遇歹徒时的强列恐惧和无助的绝望心情,心头的恐惧和绝望越强,那后面英雄出现时给她的惊喜就越大,她的感恩之情就越强,这样才能为她后面的以身相许英雄美人共浴爱河做足铺垫。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蒙面的高个正要让身边的瘦子上前,这时,先前扛柳如婳的那个大头好像对几人的表现不满,“哧”地一声,从腰里拨出一把雪亮的短刀。 瘦子见大头拿出刀来,超紧拉住他的手,从自己腰里掏出一把比首,低声对他说:“哥们,你怎么不按脚本上安排的来,用不着那个,用我这个,吓唬吓唬她就行。” 大头接过瘦子的匕首,摸了摸刀锋,接着扔在地上。匕首如橡皮一样在地上弹得老高。原来匕首是橡胶制品。大头不屑地对瘦子等人说:“你娘的,什么玩意?一点不专业。” 大头说完朝柳如婳走去,扬了扬手里的短刀,对她说道:“我不劫财,也不劫色,赶紧给我背囊,我们还要赶路……” 刘一豹认为火候差不多了,尤其是看到他按排的歹徒拿出了真刀,心里就骂这混蛋货,演场戏你搞真刀了干嘛?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就在刘一豹准备挺身而出,如天神般空降在柳如婳面前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早他一步突然出现了,飞起一脚,将正要逼向柳如婳的大头踢倒在地。 刘一豹急忙将探出的身体硬生生地收回去,趴在草丛中一望,日他奶奶的,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冤家小黑。 高个歹徒见是小黑,不解地向四周望了望,他期望出现的人并没出现,这时顾不上脚下发抖,嘴里说:“没有医保和寿险的,千万不要学人家见义勇为,不然,后果很严重……” 小黑没等他说完,又飞起一腿,高个应声倒地。 小黑将两人干倒之后,回头正要收拾不远处捂嘴的矮个和那瘦子,还有另外一个蒙面人,几人见势不妙,逃之夭夭了。 地上两人已经晕过去,小黑将两人的面罩解下,认出是一连的一排长李伟,另一人却是先前他看到那几个猎户其中的一个。 小黑打破脑袋也没搞明白,这打猎的怎么会和一连的一排长李伟等人搞到了一起。 柳如婳见来的是小黑,眼圈一红,嘴里“嗯啊”一声,小鸟归巢一样扑过去,紧紧将他抱住,接着委屈地哭了出来。 小黑投降一样举着双手,任由柳如婳抱着,停了大概一分钟,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柳如婳赶紧与小黑分开,羞涩地朝他一笑,看得小黑都呆了。 “赶快报警吧,这些坏人太可恶了,大白天的,他们就敢劫……”柳如婳没好意思将“劫色”说出来。 小黑说:“几个小毛贼没见过美女,我通知我们大队的人来处理,他们会根据情况,看需不需要报警。” 小黑转身,朝公路方向走去。柳如婳心有余悸地看了地上两人一眼,赶紧追上小黑,抓住他的手,朝林子外走去。 这一切看在刘一豹眼里,气得差点七窍流血暴毙身亡。脚本中的规定情景这时候应该是柳如婳深情地拉着他的手,两人幸福地走向他设计好了的新生活。 百密一疏,狗日的小黑,偏偏横插一腿,彻底粉碎了他的美梦。 刘一豹正要起身,去把倒地的李伟弄回去。这时捂着嘴的矮个已摘下了面上的面巾,是一连炊事班长彭家宝,瘦子是一连一班长赖军宏。两人跑过来,彭家宝对刘一豹说:“连长,怎么出现的不是你,他娘的是小黑!” 刘一豹说:“砸了,这出好戏被狗日的小黑弄砸了,我们还有人呢?” 赖军宏说:“李排受了小黑暗算,晕了,另一个不知是不是吴战,他是最先被小黑放倒的,还有一个是通讯员小辛,可我看他的身材不像啊,也跑了。” 这时小辛和吴战满头大汗地跑来,赖军宏望着吴战,惊讶地说:“刚才被小黑第一个放倒的不是你吗?” 吴战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说:“我和小辛一直没跟上你们,我们跟小黑没照上面啊。” “这就奇怪了,那刚才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的人是谁,是他们把柳美人扛到林子里的。”彭家宝说完望着刘一豹,“连长,你是不是叫了别的帮手?” “我叫了屁个帮手。”刘一豹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走,快去看看。” 几人跑到刚才发生格斗的地方,奇怪的是,现场只有李伟一人躺在那里。最先被小黑踢倒在地的那个大头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却说当时小黑追上前面呕吐的女生,确信没事之后,就在公路上等跑在最后的柳如婳,等了半天,也没见上来,跑回弯道处一看,哪有人影,心头当时就慌了。 那么多人喜欢柳如婳,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也幻想着与这样的美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即使头破血流,也要勇敢行动,这才是当兵人的性格。正当他想找机会有所行动的时候,却碰上她向他打听相片上的那个男人,他的心一下掉到谷底,不是嫉妒,而是…… 而是什么?他说不出口。保密条令也规定他不能说。 看得出来,柳如婳与相片上那个男人是恋人,他们之间一定有过美好的爱情,不然,照她的年龄,眼底里是不会有那种看了叫人心疼的哀愁。可是,她的等待能有收获吗? 从那一刻起,小黑心里就冒出要保护她的念头,是的,这样的女人不应该再担惊受怕。 小黑撒开脚丫子,玩命地朝公路前方跑去,跑到他俩分别的地方,别说人影,连半只鸟也没看到。 出了什么事?他努力按住自己的心脏,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柳如婳的喊叫,公路下方的林子里有响动,他立即跳下公路,疯了一样朝林子里奔去。在发现歹徒后,立即施展了他的绝杀。他想不通,一连人怎么会与他先前见过的猎户一起打劫柳如婳? 柳如婳紧紧依偎着小黑,像一对恋人那样朝公路走去。离公路还有三十米,小黑停下脚步,回头很局促地说:“你上去吧,要是有人看见,不好……”说完松开柳如婳的手。 当然不好,要是让“野狼”大队的人看见,肯定会问,现在正在跑五公里,你们跑到野地里干什么去了? 柳如婳此时也双脸绯红,听话地点了点头,望了小黑一眼,独自朝公路走去了。 小黑又呆了,血管里的血象刚煮开的水一样咕咕往外冒,刚才柳如婳那一眼里,满是柔情。 小黑目送柳如婳走上公路,走到林子边,想等柳如婳走开一段距离之后,再上公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柳如婳“啊”地尖叫一声。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小黑以为柳如婳又遇上了麻烦,立即探出头,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双手前擎,似乎正在拉扯柳如婳。 小黑二话没说,冲上路面的同时,身形暴起,飞起一脚,精确地踢向男人的脸。 这一脚,就是“野狼”大队后来无数人津津乐道的一道大菜,“红烧猪蹄。” 男人惨叫一声倒地,小黑顺势扑下去时,一下愣了,一张多么熟悉的脸,地方围绕中央的标志性发型,此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尊敬的副参谋长徐春来,这时他狗日的已经晕过去了。 柳如婳跺了跺脚,着急地对小黑说:“你打错了,他不是坏人。” 小黑也有些慌,“你一叫,我就着急了,他来干什么?” 柳如婳不好意思地闭了一下眼睛,“我一上公路,就看见他,他说他喜欢我,献花给我,他这么大年纪说这些,吓了我一跳……” 这时小黑才看到散落一地的玫瑰花。原来,小黑看到一个男人双手前擎,以为是在耍流氓纠缠柳如婳的时候,正是深藏不露的老光棍徐春来副参谋长双手举着一束玫瑰,双腿微弯,颇有绅士风度地向柳如婳求爱的时候。这本来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单独向美人求爱,即使遭拒,下属们也不会知道。哪想到这么浪漫的事却遭飞来横祸,一张脸被小黑踢成了肉包子。 军训学员的五公里考核结束后,小黑在检查柳如婳的背囊时,发现了一包白色的粉状物。小黑想起林子里被他击倒的那个猎户,想起在学员们开跑前,有人动过柳如婳的背囊。那这些人就不是普通猎户那么简单。 小黑立即上报大队值班室。边防检查站的人拿走了那包白色的粉末,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们感到意外。那包白色粉状物并不是他们猜想的毒品,而是一包高浓度新型炸药的原料。“野狼”大队特技室的爆破“砖家”苏歪嘴去鉴定后回来说,那一包炸药的威力,足以炸掉“野狼”大队五层高的办公楼。 苏歪嘴的话,就相当于教科书上那用黑体字标出来的铁律。因为他那张嘴就是在无数次炸药配兑试验中被炸歪的。苏歪嘴用他那张歪嘴的惨痛经历印证并充实着各种版本的教科书。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却让很多老“砖家”见了面都要叫他一声老苏,是“野狼”大队乃至全军最牛的爆破“砖家”,参加过多次重大排爆和定向爆破任务,也研制过无数新型炸药。他的话,领导不能不信。 “野狼”大队的气氛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这一时期,在其它地方,相继发生过军营爆炸案和歹徒抢走哨兵枪支的案件。“野狼”大队地处边境,以前曾多次协助地方公安剿灭武装走私贩毒分子,“野狼”大队一直是这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有人这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对“野狼”大队下手,后果不堪设想。“野狼”大队的领导们惊出了一声冷汗。 这几个打扮成猎户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如果他们是贩毒分子,那就好解释了。将一包毒品塞进柳如婳的背囊,有“野狼”大队的人带着,在过检查站时是不用接受检查的。在柳如婳通过检查站后,再将先前塞进她背囊里的毒品拿回,因此劫持她也算合情合情。 可那东西偏偏不是毒品,是一包高浓度烈性炸药。如果是恐怖分子,是“野狼”大队以前结下的仇家,那就不应该是一包没有爆炸装置的炸药。这他娘的到底咋回事,“野狼”大队的领导分析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 在报请上级批准后,“野狼”大队从常年的三级战备状态直接进入一级战备,并加强了周围五公里范围的武装警戒和情报侦察。就像历次出现的那样,边境每当有事发生,就再难见到那些牛鬼蛇神的影子,一切地上的和地下的活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破案的事,不归“野狼”大队管,“野狼”大队的狼头万霸天几次询问当地公安局,都没有明确下文,气得万霸天大骂公安局搞情侦的这些家伙是吃屎的。不过骂也没用,军地有明确分工,这些职责不归“野狼”大队管,更不可能自己拿着枪去抓人,你就是挨了炸,也得经过当地公安来调查。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柳如婳被劫的插曲让“野狼”大队和外交学院一场虚惊,当天就结束了军训任务,并由“野狼”大队的人护送回去。 轻轻地,姑娘们来了,就像一片云彩,给特种大队很多牲口带来无尽的幻想和期待;轻轻地,姑娘们走了,却给特种大队很多牲口增添了莫名的遗憾和伤害。 刘一豹策划英雄救美的闹剧被关了禁闭。当然,这件事姑娘们和她们的单位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是那几个乔装改扮的猎户所为。堂堂的人民子弟兵,玩流氓那一套,虽然是假的,那也不行,必须严惩,这是大队吕政委在军人大会上说的。 刘一豹并不孤单,还有小黑在他隔壁作伴。小黑被关的理由并不是殴打大队领导,致使副参谋长徐春来下颌脱落住院治疗。而是军训学员五公里越野组织不严密,致使女学员受到歹徒劫持,并在发现击倒的人是乔装的猎户后,没有及时采取措施,让其同伙救走,为破案增加了难度,必须严惩。这也是吕政委在军人大会上说的。 小黑从禁闭室出来后,营长赵铁龙和教导员卢启国准备了几包包水果,让小黑拎着,带他出了“野狼”大队。去哪儿,当然是去医院看望徐春来。两位领导没说,主要是害怕狗日的小黑犯了倔不去。因此,到了医院门口后,卢启国郑重交待:“这回你把副参谋长锤得不轻,你这个祸惹得太大,后果很严重,见了副参谋长,态度一定要诚恳,现在他是病人,要给他说点好听的话,明白没有?” 这回小黑没犯倔,说了声“明白”,拎着水果跟着两位营头进了医院。 徐春来整张脸上都打着绷带,见了小黑,不稀罕搭理似的把头扭到一边。卢启国说:“副参谋长,大队已经关了他的禁闭,我们也严肃地批评了他,这次带他来,是专门向副参谋长道歉来的,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卢启国说完,赶紧向小黑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赶紧让他给徐春来说点好听的。小黑把手里的水果放到徐春来的床头,接着后脚跟向前一靠,全身一紧,抬手“叭”地来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个动作不仅大出赵铁龙和卢启国的意外,更是将床上躺着的徐春来吓得一抖。 “报告副参谋长,我为误伤你和给你造成的伤害感到遗憾,祝副参谋长早日康复出院。” 小黑说完后退一步,以标准的军姿站在那里等徐春来指示。 徐春来鼻子里哼了哼,不用说,当然是对小黑的道歉不满意。赵铁龙瞪了小黑一眼,“这就说完了,你还没跟副参谋长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卢启国也鼓励似地望着小黑,“对,你还没跟副参谋长承认你的错误嘛,要深刻。” 小黑挺了挺他的身板,昂头说:“报告副参谋长,不是我错了,而是你出现的时机不对,那种情况,我没法不出手……” 徐春来“啊”地叫了一声,情绪相当激动。由于他的下巴受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着小黑,打着手势,意思是让小黑出去。两位营头赶紧让小黑滚蛋了。 徐春来嘴里一句整话也没有,咿咿呀呀了半天,两位营头更搞笑,不管听没听懂,都一律点头说明白。 出了病房后,卢启国悄悄问赵铁龙,“他打了半天哑语,你都明白什么了?” 赵铁龙说:“那还用说,肯定是让我们绝不姑息,严惩不怠。” 卢启国说:“是啊,这小子到营里,搞出这么多事,没准哪天,他也让我们啃一下他的红烧猪蹄,咱俩的牙口可不一定比副参谋长好啊。” “红烧猪蹄”成了“野狼”大队最火的一个词,也成了小黑闻名“野狼”大队的绝技,各连的牲口都在添油加醋地描述着小黑给徐春来上“红烧猪蹄”那道菜的情景。都说猪蹄是美容的,徐春来不但没能美容,反倒毁了容。 大队关完小黑的禁闭后,没对他进行继续处理,营里还是让他在副营长的房间里闲着。这时,副营长因为家属生病住院从农场回来。农场场长早就报了转业申请,准备回家歇着了,农场的几个鸟人不能不管,这样一来,营里就得考虑再派个干部过去,两位营头脑子灵光一闪,想到小黑。 赵铁龙说:“要不派他去农场吧,反正是暂时的,把他放在营部不如放在农场妥当。” 卢启国说:“这个主意好是好,可万一他在那边再搞点事,我们营里就麻烦大了。” 赵铁龙说:“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能搞出啥事,就怕他不去。” 没想到两位领导跟小黑一说,小黑欣然同意,并慷慨激昂地表示,只要部队需要,只要有事干,让他干什么都行。 两位营头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决定用营部的车,马上送小黑去农场。 小黑要早知道“野狼”大队的农场是啥地方,估计他就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 第一卷 第六十章 作者:村上铭树 农场是“野狼”大队的流放地,就跟古时候朝延将犯人发配到边彊流放地进行劳役一样。 对“野狼”大队大多数自我感觉很优秀的牲口来说,去农场就是耻辱,是不配称做特种兵的怂人、脓包、软蛋、胆小鬼、操蛋兵、臭狗屎、烂泥扶不上墙等暂时不能或不想离开部队的废物回收站。 而对这些不适合当特种兵或因其他原因在“野狼”特种大队混不下去的人来说,农场是他们的安乐窝,是他们破罐子破摔的人生舞台,是他们还可以称作当兵的而不被人嘲笑的避风港。 “野狼”大队这样的战略杀手锏部队,本不该让一群特种兵去喂猪种菜,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但这是我军特色,基层团一级的单位大多都有这样的农场。 很多单位的农场搞得并不好,就像块“鸡骨头”,扔了可惜,留着没多大用。要想指望农场种出的菜满足本单位的需求,那估计得饿出人命。每年种出的菜,也就上个领导的餐桌,上头有领导来了,就说这是自家种的,无公害农作物,应个景,博领导一乐。 万霸天当上“野狼”大队狼头后,就把农场解散了。原来的二三十号人,变成了现在留守的几个鸟人。 农场的人员也发生了变化。因为离部队驻地远,在一个大山沟里,几乎与世隔绝,谁都不想去。所以“野狼”大队之前规定,凡在农场呆满两年的干部,优先晋升,每年的立功受奖也会朝农场倾斜。这样一来,去农场任职就相当于去镀金,响应的人不少。 农场解散后,之前的那些优惠政策当然也没有了,这样一来,更没人愿意前去。 不过,万霸天有办法,不是没人愿意去吗?那我把这个难题交给各营。由各营轮流做庄,各自负责两年。 营里在落实这项指示时,当然有考虑,谁都不会把最优秀的干部和战士弄到农场去。因此,从当年的一营开始,农场就成了一些“问题干部”和“后进战士”的流放地。 还有一点差点忘了说。基本上每个去农场当所谓场长的干部在农场混得都很惨,估计他后来做梦时都会被吓醒。因为凡是被打发到农场去的兵,都是各个连的极品鸟兵,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一群极品鸟兵在那里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尊干爱兵”,也不知道啥叫条令条例,干部在他们眼里,当然就成了他们“专政”的对象。 “野狼”大队除了二连人以外,其余的听说小黑被发配去了农场,都说,像他这样的不长眼色的傻货,去农场镀点金回来,估计就该学聪明了。 也有的说小黑估计回不来了。因为聪明的人在那里混一段时间后,都会主动提出,是该结束自己吃白面馍馍的军旅生涯了。 营部的车带着小黑在没有正式公路的山路上颠了两个多小时后,才到达农场。 小黑下车,看到农场之后,当时就傻眼了。所谓的农场,不过是在一片乱石嶙峋的山间峡谷中,伫立着几排低矮破旧的平房,构成两个套进的四合院。而菜地,却是河沟的山坡上一圈圈用石头围出的空地。峡谷的风很大,卷起残叶和小石头在回弯处发出凄厉的呜嚎。 小黑心里抽了一口凉气,回过头,才发现营部的车早就像逃命一样开走了。 小黑提着背包向平房走去。在走进一间铁门虚掩的院子后,突然从里面冲出一只黄狗,猝不及防地闷声朝他扑来。 小黑用手里的包顺势一挡,抬腿一脚朝狗头踢去。只听一声惨嚎,黄狗的身体飞了出去,无力地倒在墙边,发出垂死前的呻吟。 小黑拿着包,四下环顾,抬高声音喊道:“有人吗?人都到哪里去了?” 没人回答他,院子里除了风声以外,死一般的沉静。 小黑拎着包继续向前走,院子前方是另一道铁门,穿过这道门,前方还套着一个院子。 门同样是虚掩着的,小黑拉开门,见到一根绳子在门的另一边迅速向上弹去,接着一大堆东西从头上一个桶里倾泄而出,当头朝小黑砸来。 谁会想到门后还有玄机?这种机关,估计小时候玩过的人都不陌生,要没有防备,十有八九,谁都难以逃过。 要不是当场亲眼所见,谁都想不到小黑的反应如此之快,见到头上的东西砸来,小黑扔掉手里的包,平地一个空翻,落地时,站在两米之外。 桶里倒下的,是整整一大桶沙土,全都砸在小黑的行李包上。这时门里传来一个声音:“农民,你他娘的输了吧,他躲过了狗,不可能躲开老子的暗算。” 接着门口出现一张圆圆的大脸,脸上乌七糟八,好像生下来就没洗过脸,一双黑眼珠闪动,当他看见小黑气定神闲地站在几米之外,身上一点雪渍都没有时,两只大眼珠定住了。 接着门口挤出另外一张瘦脸,两眼贼溜溜乱转,当他看到小黑时,也愣在了那里。 圆脸的大头说:“你把狗……把狗踢死了?” 小黑提起行李包,拍了拍上面的土。 “它只是晕过去了,还有什么机关?” 圆脸站起身,站在门边,高大的身体像一堵肉墙,将整个门塞得严严实实,对小黑说:“你你你来得太……太快,还有的机关他们还在屋里想呢,这是瘦猴想的,说是给你的见面礼……” 圆脸说话很慢,憨厚中透出几分可爱。 瘦脸大概就是圆脸所说的瘦猴,从门缝里缩回去,在里面骂道:“狗日的农民死老二,你娘的怎么出卖我?” 叫农民的圆脸转过身,嚷道:“你输了,把那五十块钱给我,以后,你不能再叫我农民死老二……” 瘦猴转身就跑。 “谁跟你赌了,老子没钱,你个农民死老二。” “说好你输了把钱给我,以后再不准叫我农民死老二,你想不认账?” 农民说完操起门边一根碗口粗的圆木,追上去,他的身体又高又粗,手里虽然举着一根几十斤重的木头,却一点不显笨重,将身体灵巧的瘦猴追得团团转,可想而知,农民的体力何等了得,让一旁观看的小黑也暗暗惊叹。 院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瘦猴就在这些杂物中间和农民绕来绕去。 小黑哪见过这等鸟兵,见了干部不但没放在眼里,还拿这些把戏作弄,喊了一声,“都给我站住。” 那个叫农民的倒是站住了,那个叫瘦猴的却挑衅地望着小黑,吐出一口唾沫。 小黑放下手里的包,一脸愠色地朝瘦猴走过去。就在这时,一根绳子从小黑的脚下弹起,只听后面的农民大喊了一声:“那是机关,小心……”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接着看见几根绳子打成的活扣像张着的网,从不同方向朝小黑扑去。小黑的身体向后一闪,避开了追面而来的绳扣,却没躲开脚下,一个绳扣套住他的脚,瞬间就将他拉到了空中。 瘦猴见小黑头朝下倒载着被挂到了空中,拍着手兴奋地跳了起来,嘴里一阵哈哈大笑,朝前院奔去,一边跑,一边喊:“疯子,猪黑,快出来,我把他狗日的吊上了。” 农民扔掉手里的圆木,看着在空中挣扎的小黑,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那是九连环,你越动,它绑得越紧,我们这儿,除了瘦猴,没人解得开。” 农民说完也朝前院走去。挂在空中的小黑喊了他一声,“你也只知道围观吗,很好看很好玩是吗?” 农民说:“那结真的只有瘦猴能打开,里边有软钢丝,除非用钳子绞才能绞断,可是……我知道钳子放哪儿的,我也不能帮你绞断,要不然他们得收拾我,你不知道,二连来的到哪儿就是死老二,老受人欺负了……” 农民说完摇头进了前院。 却说瘦猴奔向前院宿舍,没见到人,急忙朝厕所方向奔去。见到两人就喊:“你们不用再埋机关了,我已把他吊起来了。” 几人急忙朝前院奔去,可他们并没在空中见到人影。此时的小黑,正稳当地站在地上,将手里的绳子扔到一边,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拎起自己的包,朝前院走去。 瘦猴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绳子,并没看到有绞断的痕迹,望着小黑的背影,像得了老年痴呆症一样,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眼角带着疤痕的高个吼了一声“农民”,胸前挂着白围裙的农民手里拿了一把大勺应声跑出来,望着眼角带疤痕的高个,有些胆怯地问:“疯子,你叫我?” 疯子问:“是你破了瘦猴的九连环?” 农民说:“我见新来的领导这么快就进去了,我以为是瘦猴帮他解的呢,要是我能解开九连环,那瘦猴还不得去上吊。” 叫疯子的对跟他一起出来的人说:“这就奇怪了,九连环他都能破,难道是个高手?猪黑,接后能不能搞死他,就看你的了。” 叫猪黑的自信地说:“搞不死他,也会把他搞臭,疯子你放心吧,搞不了他,我自己跳粪坑里淹死。” 两人瞄了一眼前院,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没过多久,农场场长老郝扛着一个大包回来,原来是到山外买酒去了。 老郝其实只有三十岁,模样却像个小老头。这哥们是个神人,原先在三连当司务长时,挪用几千块钱支助老家的大学生上大学,查出来后被贬到这里。有人说他傻X,有人说他是好人。奇怪,在农场,他却跟这几个鸟人处得其乐融融。 老郝见了小黑很客气,老远就伸出手,不停地说辛苦。寒喧过后,老郝就带着小黑在沟里转,让小黑了解一下农场的周围环境。 老郝说:“虽然这是二十一世纪了,但我们这里是大队的小散远单位,条件非常艰苦,典型的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想女人了基本靠手,手机信号不太好,通信基本靠吼。” 老郝笑了笑,见小黑脸上没表情,自觉没趣,接着说:“这里最头疼的是治安,以前养了好几条狗看院,这里太偏,连母狗都没有,几条狗跑到沟外当了上门女婿,过上好日子就不回来了,现在只剩一条。” 小黑想起袭击他的那条狗,要早知道它的重要,下脚就不会那么狠,问老郝:“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道还有人来?” 老郝说:“这儿离边境线不远,龙蛇混杂,就怕他们到这里捣乱生事,这一点,你千万不要大意。” “咱们这儿离边境线有多远?”小黑问。 “从咱们的沟里一直往前走,是一座大山的绝壁,过了大山就是境外了,以前还有走私客想从那绝壁爬下来,摔死了不少人,后来就没人走这道了,太高,是绝壁,肯定没法走。” 就在这时,脚下的土地一阵颤抖。两人都感觉出大地似乎晃动了一下。老郝赶紧蹲在地上,对小黑说:“我靠,是不是地震了?” 小黑四下望了望,大地轻微地晃动之后,并没其他异样。对老郝说:“这周围是不是有开矿的,估计是开矿的在放炮。” 老郝站起身,摇头说:“我到这儿两年了,也没见过有开矿的,娘的,真要是地震,这沟里可不好跑出去。” 两人接着在农场四周转了转,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天黑下来了,农民跑来说,饭菜备好了,请两位领导回去用膳。 菜很丰盛,远远超出小黑预料,满满一大桌,全是野味。 除了外号叫农民的以外,其他三个人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见到小黑和老郝前来,赶紧打住话头。 两人入席后,老郝对小黑说:“这野鸡和兔子都是瘦猴这几天套的,他的九连环是我们农场一绝,整个农场,就咱们几个鸟人,我给你一一介绍介绍。” 老郝拍了一下正偷吃野鸡腿的瘦猴对小黑说:“他就是瘦猴,你看他的德行,就是一只猴子。” 小黑点头,对瘦猴说:“你原名叫什么?” 瘦猴将野鸡腿扔嘴里,没说话。 老郝说:“对对对,咱们这是部队,应该按部队的规矩来,瘦猴的原名叫候二宝,三连的第一年度兵,除了会九连环以外,别的啥也不会,发配到这里,正好发挥了他的长处,给我们添了不少口福。” 老郝接下来指着农民说:“他叫龙小铭,外号农民,是你们二连来的,第一年度兵,新兵连的时候,走齐步左右分不清,班长说他笨,下连来了这儿,其实也不笨,体力好,我们农场的重活儿基本上都是他干的。” 老郝接着介绍下一位,“这是猪黑,哦,不对,该叫大名。” 叫猪黑的这家伙主动站起来说:“我叫褚墨,文化人都知道啥意思,到了‘野狼’大队,这些没文化的就把我叫猪黑,这是对文化的侮辱,我是海军陆战队的潜水员,一级士官,调到大队,因为不习惯大队的训练,主动来了这儿。” 小黑点点头。 老郝看着拿着酒瓶的疤眼说:“疯子,你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疤眼说:“我大名叫常志锋,经常的常,大小的小,锋利的锋,一连二期士官,来这里的原因他们都知道,就是喜欢喝酒打架,谁不服我打谁,谁觉得比我牛X我就打得他不敢牛X,他们认为我精神不正常,所以得了个外号……” “外号常疯子,那不是一般的疯。”褚墨抢先回答道。 老郝说:“你们介绍完了,也让新来的领导介绍一下,大家欢迎。” 除了老郝和农民鼓掌外,其他人没响应。 小黑说:“我叫王金斧,中尉副连,刚来特种大队,在二连代理连长,以后在一起工作,希望大家互相帮助。” 褚墨说:“领导,牛X的特种兵都是有外号的,请问你有外号吗?” 小黑说:“因为我的脸比较黑,所以认识我的都叫我小黑。” 几人一阵狂笑。 瘦猴说:“这个外号取得太好了,我们本来还想叫你老黑。” 老郝说:“别瞎闹了,大家都介绍完了,该喝酒了。” 农民突然仰头说:“连长……不……新场长,你还没说你为啥来这里呢?” 小黑淡淡地说:“在大队闲着没事干,就来这里了。” 瘦猴说:“就这么简单?” 小黑说:“是的,就这么简单。” 老郝说:“不说这些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们可以慢慢聊,来,按我们的规矩,先喝了这一杯再说。” 大家举起杯子,小黑却没动。 “对不起各位,我不怎么喝酒。” 靠,四川人不喝酒,这他妈不是瞎扯吗?几个鸟人听了,像打量怪物一样望着小黑。 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这玩意儿有啥会不会的,往嘴里灌就行,喝多少都是醉,醉了就他娘的睡,来,第一杯必须得喝,多少整一点,是个意思就行。” 老郝说完端起杯子,送到小黑面前,其他几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小黑,好像他要敢不喝,就会扑上来一样。 “好,那我就意思一下。”小黑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其他人当然都是一口干。 老郝接着说:“吃菜吃菜,二连长不会喝就算了,你们随意。” 常志锋说:“那不行,来了我们农场,就得按我们农场的规矩来,瘦猴,你设计害领导,你不表达一下你的歉意?” 瘦猴端起杯子说:“对对对……对不起,领导,我那是跟你开玩笑,你别介意,我敬你一杯。” 瘦猴走到小黑桌前,双手举过杯子。 “我说了,我不喝酒。”小黑抢过瘦猴的杯子,放在桌上。“以后咱们是一家人,用不着这样,你也别喝了。” 瘦猴无助地望着常志锋,“疯子,领导不喝。” 常志锋说:“领导那是看你心不诚,你做错了事,他不喝,你喝。” 瘦猴抓起桌上的杯子,将酒倒进嘴里,然后换了一个大杯子,倒满酒后,对小黑说:“领导,今天是我对不起你,我再敬你一杯,希望你大人大量。” 小黑说:“部队禁酒已经很多年了,咱们还是按规定来。” 小黑太不解风情了,给你整了这么丰盛的接风宴,你还拿部队规定说事。包括老郝在内,都拿异样眼神望着他。 瘦猴又一口将大杯里的酒喝进去,然后又将空杯子倒满,摇摇晃晃地对小黑说:“领……导,我们这里不是部队,是农场,是废物回收站,什么狗屁‘野狼’大队?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没人要的野狗,都野狗了还讲他妈什么规定?来,我再敬你。” 小黑说:“我要不喝,你是不是要把这里的酒都喝完。” “不是喝完,是把自己喝趴下为止,咱虽然是野狗,也能挤出几两狗血,来,喝!”瘦猴的样子已快醉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喝。”小黑端过杯子,接着说,“但我不跟你喝,咱们这里谁最能喝,你们派个代表出来,我陪他喝。” 大家都看着常志锋。 常志锋拍了一下手掌,“好,痛快,我陪你喝,我就佩服比我牛的人,装X的不行,必须让我心服口服,今晚要是我趴下了,以后在喝酒方面你说了算。要是你趴下了,我们这儿的规矩是,新来的不管多老,都是新兵,以后就别跟我们装领导样儿。” 小黑看着常志锋,很慢很平静地说了声“好。” 老郝一看常志锋跟小黑挑上了,赶紧对他说:“疯子,意思一下就行,别喝多了。” 常志锋说:“意思一下也得够意思,咱们够意思,就不知道新来的领导够不够意思。” 小黑说:“好,我陪你喝,不过这样喝没多大意思。” 常志锋说:“你要怎么喝我都陪你,反正得有一个人趴下。” 小黑说了个好字,将酒倒进两个空碗,然后将桌上的一包辣椒面倒进去,拿筷子搅了搅。 碗里血红一片。 在座的都愣了,酒里掺辣椒面,他们以前从没听说过。 小黑说:“这叫英雄会美人,我们老家人经常这样喝,咱们今天也试试,谁先吐,就算谁输,以后谁也别再提喝酒的事。” 小黑说完,端起大碗,连气也没换,一口将红得像猪血汤的辣椒酒喝了下去。 大家看呆了。 小黑的脸一直红到脖子,大粒的汗珠立即从脑门上滚下来。 小黑喝了口已经凉了的鸡汤,对呆了的众人说:“过瘾,很久没吃到这么辣的东西了。” 小黑喝完,该常志锋上场。 老郝说:“疯子,算了,别喝了。” “我是那样的怂人吗?我是那样的怂人吗?”常志锋抓起酒碗。 猪黑说:“疯子,你不吃辣的,这样喝会出人命的。” 常志锋说:“不喝才会出人命,滚开,别拦着。” 瘦猴几杯酒下去,已经醉了,在一旁说:“你们不喝,我喝,给我喝。” 常志锋一手端起装酒的大碗,张嘴喝了起来。刚喝一口,就停住了。碗里装的仿佛不是酒,是烧红的刀子。 猪黑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疯子,不能喝就算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输一回并不丢人。” 常志锋没说话,皱着眉又喝了一口,这一口还没咽下去,便再也忍不住,张嘴就“呕”了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冲出门,在外面一发不可收拾地嗷嗷呕了起来。 老郝和猪黑赶紧出去,农民对着一桌还没开吃的菜说:“可惜了,这么好的菜,我忙活了半天。” 刚出去的老郝着急地走进来对小黑说:“他吐个不停,别把他的胃烧坏了,咱们这儿离医院远,可没法救。” 小黑说:“他才喝几口,问题不大,吐出来就没事了。” 第二天一早,老郝走的时候,郑重地对小黑说:“农场虽然只有几个鸟人,却不好管,我的办法是和稀泥,在这里谁都不容易,得过且过就行。” 小黑不敢苟同老郝的话,他也不是那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在军校时,教员就告诉过他,在部队想管好自己的兵,就要抓住最老的兵。老兵在部队被称为老炮,老炮是连队的根,是新兵的魂,只要老炮们听你的,连队就好管了。 在农场,最老的兵就是常志锋。把他搞定,其他人就好管了。 常志锋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喝酒会栽到小黑手里。 一大早,褚墨摇醒常志锋:“疯子,昨晚的酒你是怎么喝的,这不是你的作风,今天咱们再摆一局,喝他个你死我活……” 褚墨话没说完,常志锋就抬身“呕”了起来,吐了褚墨一身。 褚墨嚷嚷道:“你他妈真疯了,吐我身上干吗?” 常志锋的样子很痛苦,吐出几口清水之后,对褚墨说:“以后再别跟我提酒,我他妈听到酒字就恶心。” 褚墨说:“这就把你的武功毁啦?你可是我们农场的酒神?” 常志锋说:“这个四川人喝酒太野蛮,记住,从今以后,打死也不要跟四川人喝酒,打死也不喝!” 瘦猴从床上坐起,愤愤不平地说:“这个狗日的四川人太可恶,这口气不出,我心里窝火,咱们得再想办法,收拾收拾他,要不然,我们这安乐窝就乐不起来了。” 褚墨说:“是得想个办法,必须想个办法,不然,我们在农场白混了。” 瘦猴说:“昨天你和疯子在屋里研究半天兵法,就整出这么个屁来吗?” 褚墨说:“本来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他一来,就给他整个下马威,先把他吊在树上凉快会儿,然后晚上疯子给他弄酒,喝多了,就引他去厕所,这是计中计,套中套,他不可能不上当的,对了,厕所他还没用上呢……”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褚墨话没说完,就披着被子冲出门,直奔厕所而去,刚走到厕所门口,就见到小黑从里面出来。 褚墨看到小黑安然无恙,心想,昨天他苦心设计的机关,难道被早起的农民破坏了,要不然,小黑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出来。 小黑跟褚墨点了一下头,没说话,走了。褚墨赶紧钻进厕所,站在便坑前,仔细观察起来。 厕所很简易,也就是挖了一个坑,上面放了两块木板。褚墨昨天将其中两块木板换成朽木,朽木当然承受不住人的重量,一个人踩上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势必会栽进粪坑里的。 这个比较变态的整人方法,不知是农场哪个鸟人发明的,却成了农场多年来的一个保留节目,每个来农场的新人都受过这样的洗礼,农场现在的几个鸟人无一例外。 褚墨看到,便坑上放的木板还是他昨天换上去的那两块,为什么小黑上了厕所出来球事没有呢? 褚墨一脚踩在地上,提起另一只脚,轻轻踩在木板上试了试,木板受力后,没有任何动静。褚墨再用了点力,木板仍然没动。 当褚墨试着把两只脚踩在上面的时候,木板吱呀一声响,伴随着褚墨一声惨叫,滚圆的身体一下掉进了粪坑里。 粪坑里是啥滋味,这时只有褚墨能说出来。还好现在是冬天,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结了冰,褚墨在里面发出凄惨的救命声,小黑应声跑进来。 小黑见到粪坑里的褚墨,第一句话就说:“我忘了告诉你,厕所的木板坏了,小心掉进去。” 褚墨听到这话,啥也没说出来,脸上全是眼泪。 褚墨被众人拉出厕所,龙小铭将本来要做饭的水倒进一个大桶,让他狗日的先暖和暖和,瘦猴捏着鼻子,负责给他清洗。 瘦猴一边加水一边说:“猪黑,我没搞明白,你不是说厕所里的机关是给领导准备的吗,你咋亲自用上了,难道潜粪坑也是你们潜水员的必修课吗?” 龙小铭也在一旁插嘴说:“以前他说他们潜水员最大的本事就是特别能忍,别说在大海里,就是在粪坑里他也能潜住,我还以为他吹牛,这回我相信了。” 褚墨傻了一样,泡在水里,泪流满面。 龙小铭说:“臭猪黑,你是不是悔恨了,我早说过,不要天天想着害人,结果怎么样?做人要本分……” 龙小铭的话还没说完,褚墨就从桶里跳出来,赤身冲出去,在院里一阵狂奔。 龙小铭冲到门口,对褚墨的背影大声说:“你跑什么呀?后脑门上还有一坨屎没洗干净呢!” 褚墨听了之后,用手去摸后脑门,果然发现有脏物,抓了一把土,在后脑门上一顿猛擦,然后像狼一样狂嚎起来。 常志锋披着被子从宿舍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褚墨。龙小铭立即对两人说:“猪……猪黑疯了,快……快抓住他。” 瘦猴自言自语地说:“妈呀,大冬天玩裸奔,太有性格了。” 常志锋抽了一下瘦猴的头说:“还愣着干吗?快把他弄回来。” 瘦猴取出被子,将裸奔的褚墨按住,和龙小铭一起将他抬回了宿舍。 褚墨彻底傻掉了一样,不管别人跟他说什么话,都不搭理,两眼空洞地望着上铺的床板。 候二宝拿着一把绳子,专心地打着结。 常志锋说:“瘦猴,别玩你的破绳子了,你说没人能解,不还是有人解开了吗?咱们想想办法,怎么对付他。” 候二宝看了褚墨,叹口气对常志锋说:“疯子,这黑疙瘩来了不到一天,先是踢晕了我们的狗,又破了我的九连环,接着又废了你的武功,现在又把猪黑搞傻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快想想办法,不然,这地方呆不下去了。” 常志锋说:“没人家聪明还学人家秃顶,想什么办法,你们的办法有一个管用吗?” 正说着,小黑出现在门口,几人赶紧住嘴。小黑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宿舍,皱着眉说:“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连狗窝都不如,有空整理整理,照我那屋的标准搞。” 小黑没进屋,接着向几人下达了明早出操的指示。 小黑走后,常志锋踢了踢床铺,对几人说:“猪圈怎么啦,本来就是野狗住的地方。他还想出操?看他能新鲜几天?” 第二天一早,小黑按冬季作装要求,穿戴整齐,腰里扎着武装带,准时出现在几个鸟人住的狗窝门口,吹响了哨子。 几分钟过后,宿舍里一点动静没有。小黑再次吹响了哨。 房间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候二宝问正探头的龙小铭,“农民,什么动静?” “好像是哨子声,对了,领导说的今天出操。” 龙小铭说完起身,一声不响地穿衣服。候二宝重新躺下,对龙小铭说:“我最讨厌哨子声,让他吹,他屁眼吹肿了,我也照睡不起。” 龙小铭披上棉袄,起床打开房间的灯,拍了拍常志锋的被子。 “疯子,出操了。” 常志锋瞪着龙小铭,吼道:“老子还没睡醒呢,你拍什么拍?” 龙小铭说:“出操了。” 房间里的人都醒了,望着常志锋。 常志锋说:“要出你出,老子不出。” 龙小铭说:“你说话不算数,你不配当这里的狗头。” 常志锋问:“我咋说话不算数了?” 龙小铭说:“你跟领导喝酒时说,谁赢了就听谁的,你输了,现在出操,你不去,就是说话不算数。” 常志锋对望着他的几个人说:“我说过那样的话吗?” 没人回答。 常志锋踢了一下褚墨的床,吼道:“我问你呢?我说过吗?” 褚墨吓得一抖,“你好像说的是谁赢了,喝酒方面就听谁的,别的没说啥。” 常志锋重新躺下,对龙小铭说:“对,我只是说以后在喝酒主面他说了算,别的不算。” 龙小铭慢慢退到门边,对常志锋说:“你不配当狗头,你们说我是死老二,你们连死老二都不如,你们都是这个,小鸡鸡。” 龙小铭说完举起一根小指头,极度鄙视地瞪了几人一眼,出了门。常志锋一把掀开被子,对躺着的褚墨和候二宝吼道:“我常疯子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起来,都他们给我起来,别让死老二看不起。” 龙小铭第一个跑了出去,接着是常志锋,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候二宝和褚墨拖拖拉拉地跑出来。 此次集合整整花了二十分钟。除了小黑,前面站着的几个鸟人没有一人按队列要求着装。 站在最前面的常志锋虽然穿着军装,却没有军衔,也没载帽子,也没扎武装带,像出来散步一样随意;龙小铭穿着一条迷彩裤,上身反穿着一件黑得发亮的军棉袄,活像刚从小煤窑里爬出来的煤黑子;候二宝不知穿了一件谁的迷彩服,下沿拖到了膝盖;褚墨连裤子都没穿,里面套着衬裤,披着大衣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 小黑的眉头皱得很紧,对歪歪斜斜站着的几人说:“难道你们不知道军人列队要按规定着装吗?” 褚墨小声嘀咕了一声。小黑对褚墨说道:“队列里说话要打报告,你说什么?” 褚墨低头不语。龙小铭大声报告:“他说这里是农场,不是部队。” 褚墨踢了一下龙小铭,低声骂道:“狗日的农民,打鬼子的时候,你肯定是汉奸。” “农场也是部队的农场,”小黑的脸色铁青。“你们不穿军装,是你们不敢承认自己是军人,尤其不敢承认自己是‘野狼’大队的一头狼,你们甚至连游荡的野狗都不如,你们心里明白,自己根本就不配穿这身军装,看看你们这鸟样,来了农场就是农民吗?你们连农民都不如,你们就是一群没有理想、没有任何追求的吃货。” 龙小铭举了举手,红着脸大声说:“报……告,你……你不能骂农民。” 小黑瞪了龙小铭一眼,说:“我骂农民了吗?我只是说你们像一群农民,甚至还不如农民。” 龙小铭挺了挺脖子说:“我本来就是农民,可不像你说的……我有理想。” “你有什么理想?” “报告领导,我的理想就是当一个优秀的农民。” 除了小黑以外,其余几人笑得东倒西歪。 小黑没好气地指着龙小铭说:“特种部队不需要农民,你现在是兵,是一个穿着战袍随时准备去死的战士。” “要死……太吓人了,那我不穿,打死我也不穿,我还要回家帮我爹种地呢,我不能死。” 几人又一阵狂笑。 小黑气得脑袋都大了,对笑着的几人说:“你们笑什么?至少他还想当一个优秀的农民,你们呢?你们连那点想法都没有。” 候二宝跟着嘀咕了一声。 小黑问:“你说什么?” 龙小铭回答:“瘦猴说……他想当一个优秀的鸟人。” “这是部队,部队只有准备随时战死的军人,没有混日子的鸟人。” 候二宝瞪了龙小铭一眼,扭头对小黑说:“报告领导,我说的不是鸟人,我说的是当一个优秀的猎人。” “一个要当农民,一个要当猎人,目标都很伟大,想法都很特别。”褚墨的话里充满嘲讽。 候二宝瞪了一眼褚墨说:“至少我们还有个想法,有个目标,你有吗?你什么资格说别人?” “以前我想当一个优秀的潜水兵,来这里没水可潜,所以我就没啥想法了。”褚墨故意用着山东腔,听起来很滑稽。 候二宝小声说:“不是还有粪坑吗?你已经试过一次水。” 褚墨扭头愤怒地望着瘦猴,骂道:“潜粪坑也比你当鸟人强。” 常志锋瞪了几人一眼,骂道:“你们他娘的恶不恶心,大清早起来谈人生,谈理想,你们以为自己是许三多吗?我呗!你们矫情个鸟毛!老子这里是农场,是野狗窝,不是许三多的五班,你们谁再谈这些鸟玩意儿,老子抽死他!” “你很喜欢抽人是吗?”小黑愤怒地瞪着常志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是的。”常志锋针锋相对地晃了晃他的拳头。“以前我最喜欢找大队的干部单挑,我要用拳头证明,我是一个比干部更优秀的兵,结果很不幸,好多干部输了却丢不起这个脸,就说我是刺头,操蛋兵,把我发配到这里当了农民,走了的老郝不经打,我没打他,所以从此就把那个狗屁理想戒了,不知领导能不能给我一个找回理想的机会?” 常志锋说完紧盯着小黑,两人对视几秒钟,最后听见小黑说:“能帮你找回理想是我的荣幸,就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够硬?” 常志锋轻蔑地笑了笑说:“那我们现在就试试。” “如果你很想证明,开过早饭以后,我们可以试试。解散!”小黑说完朝自己的宿舍走去了。 褚墨从队列里蹦起来,叫道:“好,有好戏看了,吃了饭就干,今天谁做饭?” 龙小铭说:“今天是你。” 褚墨眼珠子一顿乱转,笑着说:“对,是我,我做饭去,吃完就干,好好锤他狗日的一回。”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褚墨的饭还没做好,来了两台卡车,是大队送来了两大车化肥。 天空飘起雨,司机害怕道路泥泞回不去,催着小黑快卸车。小黑和几个鸟人没顾上吃早饭,整整干了一上午,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龙小铭手也没洗,冲进饭堂,端起一大碗面条就准备往嘴里扒。褚墨赶紧抢过他的碗,“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领导打的,你要吃自己打去。” “凭什么只给领导打饭,不给我们打。” “因为你是农民,还轮不到我侍候。” 龙小铭放下手里的碗,拿了一个空碗朝大锅奔去。其他人陆续进来,盛了面各自蹲在一旁,狼吞虎咽起来。 小黑是最后进来的,端起褚墨给他盛的那碗面,很快吃完,然后对几个鸟人说:“上午比较累,下午大家好好休息一下。”说完出去了。 褚墨看着小黑留下的空碗,得意地笑了。 候二宝看见褚墨笑,就问:“猪,你傻笑什么呢?” 褚墨警觉地看了瘦猴一眼,“我没笑啥。” “我刚才明明看见你笑了。” “我是看领导吃得很干净,就笑了,证明我做的面条很好吃。” 候二宝过来拍了拍褚墨的肩说:“今天做得不错,没少放鸡精,继续努力。” 几个鸟人吃完饭,各自回猪圈歇着了。 睡到下午三点钟,褚墨突然叫醒常志锋,“疯子,你忘了一件大事。” “啥大事?” “早上你不是说要和领导比试比试吗?这都快到晚上啦,你们还比不比?” “比比比,必须锤他狗日的。”常志锋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摘下床头挂着的拳套,就往外走去。 听说志锋要找小黑比武,几个鸟人全都来了精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身上裹着被子,提着马扎就冲了出去。 小黑却不在屋里,几人在院里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人。 褚墨说:“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挨揍,吓得躲起来了?” 龙小铭说:“你后脑门的那坨屎掉嘴里了?比放屁还臭,我们二连人不会这样的。” 褚墨狠狠推了一把龙小铭,“死农民,你再提那事,我就问候你全家。” 龙小铭毫不示弱,“你你你要敢骂,我我……我就揍扁你全家。” “哟呵,你牛X大了?又来了个死老二让你找到靠山了是吧,我抽死你个死老二……” 两人还没掐上,就看见小黑从一旁的厕所出来,似乎听见了褚墨的话,狠狠地瞪着他问:“你说谁是死老二?”。 褚墨赶紧笑着说:“领导,我不是骂你,我是骂……我谁也没骂,我就是随口一说。” 褚墨说完赶紧闪到常志锋背后,推了推他。 小黑看着常志锋,又诧异地看了看几个裹着被子就跑出来的鸟人,“你们……这是要干啥?” 褚墨从常志锋背后探出头说:“你不是答应我们,要跟疯子比试比试吗?疯子等不及了。” “今天干活都比较累,明天有空再比吧。”小黑说完抬腿往宿舍方向走。 几人听了,脸上尽是失望。 常志锋拦住了小黑。 “领导要是怕输,就不用比了,这里除了农民脑子不好使以外,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 龙小铭接口说:“为什么除了我以外,我又不傻。” 褚墨说:“说你傻,你非说你还顶着一个大西瓜,你不傻,只是你那个大西瓜里缺点东西。” 龙小铭说:“我缺东西?可我不缺德,你们尽干缺德事……” 小黑转身,打断龙小铭的话,对常志锋说:“好,我答应你,走吧。” 小黑转身朝院里的空地走去。褚墨兴奋地跳了起来,嘴里嚷着,“有好戏看了。” 几人来到院子中央,除了上场的小黑和常志锋以外,其余几个鸟人坐在一旁的马扎上观战。 褚墨拿着吃饭的家伙,敲了几下,然后大声宣布:“农场第一届野狗争霸赛现在开始,双方队员赶紧做赛前热身。” 小黑慢腾腾地脱下衣服,转了转脚脖子,然后等着常志锋。 常志锋的热身显得专业多了,扭腰、压腿、晃脑袋,接着戴上拳击手套,朝着小黑方向,来了几个直、摆、勾拳的练习,显得有模有样,一看就是专业练过的。 这时底下坐着的几个鸟人也在猜两人谁会赢,瘦猴以及褚墨都认为常志锋会赢,因为明眼里一看,身材矮小的小黑与常志锋相比,个头差了好大一截,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龙小铭却咬定小黑会赢。 候二宝悄悄对龙小铭说:“死农民,敢不敢再赌一把,我压疯子赢,一百块,最不最赌?” 龙小铭看了看常志锋,又看了看小黑,咬了咬牙,“行,我赌我们二连的赢。” “成交。” 这时场上的常志锋已活动完。 小黑对他说:“我没拳套,这样对你不公平。” 常志锋轻蔑地笑了笑说:“没关系,我皮厚,不怕你打,就怕你打不到。” 小黑说:“那好吧。” 褚墨又敲了一下手里的碗,高声说道:“第一回合,开始。” 话音一落,常志锋就像老鹰扑小鸡一样朝小黑扑过去。这时小黑突然举了举手,说了声“等等”,接着就见他双手捂着肚子,佝着腰,一溜烟跑了。 这个情况大出几个鸟人的意料,吃惊地望着小黑的背影, “不会吧,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哈哈哈……”候二宝手舞足蹈地拍起手,回头对龙小铭说,“农民,你输了,快把钱给我。” 龙小铭见小黑钻进了厕所,回头对候二宝说:“还没打呢,不算输,他上厕所去了。” 候二宝说:“他哪是上厕所,明明是吓得尿了裤子,你输定了。” 褚墨这时歪过头,对候二宝说:“这回你赢定了,记得要请客。” “没问题,”候二宝接着对常志锋说,“疯子,一定要狠狠地揍,给我们大伙报仇。” 常志锋自信地举了举拳头,这时小黑从厕所出来。 “怎么样?领导,你要是现在承认输,咱们就不用打了。” “来吧。”小黑软软地走上了场。 常志锋发起进攻,刺拳过后,就是后手拳,拳拳不离小黑脑门左右。看样子,常志锋想在第一回合就将小黑击倒在地。 小黑一直在躲闪,脚下像没长根的浮萍在场中飘来飘去,看得场外的龙小铭一手紧紧地攥着一百块钱,一边着急地喊:“起脚,起脚,起脚啊……” 龙小铭亲眼见识过小黑脚上的功夫,相信小黑能像第一天来农场时对付那只大黄狗一样,将常志锋踢晕过去。 小黑终于起脚了。他试探性地抬起脚,并没发起攻击。常志锋的双拳像一道铁门,将面部护得密不透风,小黑根本没有踢到他的机会。 常志锋越打越轻松,双手都懒得抬起来,小黑的臂长根本够不到他的面部要害,他还做了一个挑衅和讥讽地动作,对着小黑,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部。 小黑的脚终于举起来了,趁常志锋放松警惕的间隙,那名满‘野狼’大队的“红烧猪蹄”向他的面部扫去。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作者:村上铭树 奇怪的是,小黑那一脚根本没任何威力,扫到常志锋的面部时,软绵绵地收了尾,连个响声也没留下。 常志锋不愧为高手,立即抓住小黑的脚,脚下一个铁板扫,小黑的身体倒了下去。 常志锋潇洒地退在一旁,等小黑起来再战,褚墨拿着碗,早就冲进场,在小黑身边读着数:“一、二、三……七、八、九……常疯子胜出,常疯子胜出。” 观战的候二宝一把抓住龙小铭的手说:“农民,你输了,拿钱来。” 龙小铭紧紧攥着手里的钱说:“这不可能,这不算,领导是在让他……让他们再打一次……” 小黑从地上爬起来,对常志锋说:“你赢了,希望你从此别丢了自己的理想。” 小黑说完拍拍身上的土,急冲冲朝宿舍跑去,没过多久,见他手里拿着一坨手纸,又朝厕所跑去了。 候二宝拍着龙小铭的肩膀说:“哥们,这回你该服气了吧,领导自己都承认输了,你还有啥不服?” 龙小铭心疼地闭上眼睛,将百元大钞朝地上一扔,转身朝宿舍走去。 常志锋得胜,褚墨疯了一样兴奋地敲着碗,在院里转了好几圈。 候二宝举着刚到手的一百块钱,对常志锋说:“祝贺疯子重振雄风,重出江湖,这一百块钱我请你喝酒,喝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候二宝没说完,常志锋干呕了一声,对瘦猴说:“你他娘的以后再也别提喝酒,再提我就锤你。” 常志锋似乎真的对酒过敏,捂着胸膛进了屋。 小黑这一输,彻底输掉了他在农场几个鸟人中的威信。第二天早上出操的时候,小黑面前站着的,只有龙小铭一个人。 龙小铭的军装虽然皱皱巴巴,总算按着装要求,把该穿的该戴的都备齐了。 小黑皱着眉,看着鸟人们住的狗窝,不见其他人出来。龙小铭说:“别等了,他们都说头疼,不出操了。” 小黑收回目光,对龙小铭说:“你为啥不跟他们一起头疼?” 龙小铭努力站直身体,挺着胸膛回答道:“因为……因为我也是二连来的,所以……” “所以你想同情一下我这个新来的死老二……” 龙小铭被小黑问得似乎有些紧张,根本不知该怎样回答,看到小黑一张黑脸紧绑着望着他,脸胀得通红。 小黑仍没放过他,接着说:“你不过是一个农民,还是个怕死的农民,你当不了二连的兵,更当不了一个随时准备去死的特种兵。” 龙小铭终于哭了。 “可我已当了二连的兵……走到哪里……都有人骂我死老二,老二就老二,为什么还要说成死老二,我最怕死了。” 小黑极度鄙视地看着抹眼泪的龙小铭,很平淡地说:“可以不死,你现在就回去,像他们一样在床上躺着,舒舒服服地躺到退伍,那样你就不会死了,至少不会死在部队。” 小黑说完,一个人向前跑去,昂首挺胸,步法匀称,好像他身后带着的不是空气,而是一支雄壮的队伍。 龙小铭呆呆地望着小黑的背影,停了几秒,转身朝宿舍走去,走着走着,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小黑,等小黑一圈跑过来,便跟在他身后,闷头跑起来。 小黑扭头问:“你又跑来干什么?” 龙小铭说:“我喜欢跑步,你没来的时候,我也自己跑。” 小黑什么也没说,看了龙小铭一眼,默默地向前跑着。 褚墨从窗户前回到自己的床上,自言自语地说:“看这两死老二能坚持几天。” 过后几天,天空飘着小雨,山谷里刮起了小刀似的阴风。即使这样,小黑的操课也没停止。天一亮,就见他穿戴整齐出现在院子里,吹响了口哨。当然,跑出来的仍然只有那个怕死的农民。 龙小铭见小黑腿上绑着东西,听说那是为了增加身体负重而专门订做的铁绑腿,练久了,就能身轻如雁,甚至能练就传说中的绝世轻功。 龙小铭对这个铁绑腿很感兴趣,央求小黑给他做一副。 小黑说农民练成了轻功还是一个农民,一点用处也没有,何况传说中的轻功根本是练不成的,便没理会。 再次出操的时候,龙小铭的腿上就多了几块用背包绳绑成的钢块,这样他还嫌不过瘾,跟在小黑后面跑的时候,院里那根碗口粗的圆木则被他扛在了肩上。 于是农场的院里就多了一道奇怪的风景:一个穿戴整齐的陆军中尉绑着铁绑腿,脸色阴寒的跑在前面,一个衣冠不整的列兵腿上绑着一堆破铜烂铁,肩上扛着一根碗口粗的圆木跟在后面,围着农场的小院,无休止地跑着。 农场的小院一圈大概三百来米,小黑跑上三十圈,就停下来,找个地方进行他自己每天规定的那一套体能训练。 龙小铭似乎天生就是一个跑将,这样负重跑着时,嘴里还冒出农村挑夫常喊的口号:“一二,嘿嘿,一二,嘿嘿……” 这个口号比部队常用的“一二三四”来得有韵味,配合龙小铭的步法,浑若天成。 后来小黑和龙小铭再跑的时候,院里就响起两个人的声音:“一二,嘿嘿,一二,嘿嘿,一二,嘿嘿……” 两人的声音都不低,那阵势,活像一个雄壮的连队。 小黑和龙小铭每天早上在院里准时“发神经”,让猪圈里的几个鸟人寝食不安。尤其是两人“一二,嘿嘿”的声音传来,几个鸟人无不赶紧用被子把脑袋蒙住。 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除了龙小铭以外,几个鸟人好像故意要让小黑在农场彻底歇菜。要让干部歇菜,最好的办法就是剥夺他的领导权。啥叫领导?就是得管人管事。屁都管不了,那还不如一个屁。 农场的几个鸟兵不但不听小黑管,连农场的那点事也帮他管了。常志锋没跟小黑打招呼,就带着几个兵忙活着地里的事。清理地里的塑料薄膜,打沟头等等。事实上小黑也根本不懂这些,去地里晃了一圈之后,见没人理他,便回到屋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 小黑似乎自得安闲,既然没啥能让他插手的,那他就干脆不插手。小黑的这个态度,却让常志锋和几个鸟人没底。这就跟打架一样,你出手了,对方却没出招,站在远处,甚至理都理,这就没啥劲了。 见小黑天天闷在屋头,常志锋按捺不住了,派龙小铭去打探情况。龙小铭回来说,小黑在写东西,写了厚厚的一摞纸,不知写的是啥。 常志锋说:“他狗日的估计是想当个作家,据我所知,当作家的人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发泄和倾述,只好自己写出来,这叫强身,意淫强国,兄弟们,他快挺不住了,再加把劲,他肯定完蛋。” 除了龙小铭,几个鸟人接着密谋如何搞小黑。瘦猴发誓要发明一种无人能破的新绳套,经过几天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悄悄在小黑宿舍门口和他经常出入的路线,利用地面落叶的掩护,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天小黑很少出门,出来吃饭时,他的脚看似闲庭信步,步伐却相当规律,每一步都似乎准确地站在他以前走过的脚印上。鸟人们期待他能走错半步,随着小黑的脚每一次落下,他们的希望一次次落空。 当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农场往里进沟的方向,又传来几次轻微的震动,很像远处在开山放炮,却没听到爆破声。小黑从屋里出来,对在院里劈柴的候二宝说:“通知他们,跟我去沟里看看。” 候二宝说:“他们不在。” “他们去干啥了?” 候二宝说:“常疯子带着猪黑和农民去沟里打山货去了。” “打什么山货?怎么没告诉我?”小黑似乎有点生气。 候二宝盯着小黑,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领导,你知道前任场长老韦为啥没挨疯子揍吗?” “为啥?”小黑扬了扬眉。 “因为他低调,他从不把自己当领导干部,能够虚心接受我们的批评和建议,所以我们相处得很好。” “那是他适应了你们,有一天,你们也会适应我的。我不急,有的是时间。” 小黑说完急忙向农场外的山沟走去。候二宝望着他的背影,很阴险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就怕你等不到那个时间”。 山沟很深,小黑走了半天也没走到头。却在半路上碰到了常志锋带着褚墨和龙小铭走过来,几人手里都拿着被套死的山鸡野兔,龙小铭肩上还扛着一个白色口袋。 小黑问:“沟里什么情况?” 常志锋和褚墨嘴里吹着口哨,没理他,从他身旁走过去了。龙小铭说:“没啥大情况,碰到几个想钱想疯了的疯了,常疯子已经把他们赶跑了。” “什么疯子?”小黑问。 “咱们这几天不是老感觉地在动吗,就是他们这些疯子在山沟里放炮,他们说是石头里有金子,这不是想钱想疯了吗?” “放炮?怎么没声音呢?”小黑皱紧了眉头。 “我看他们就是往炮眼里放的这东西,我专门拿回来让你看看。”龙小铭说完将肩上的口袋放下来,打开袋口让小黑看。 小黑的手伸进袋里,抓出一把白色粉状物,突然想起这东西跟那天从柳如婳的背囊里搜出的东西一模一样,心头一惊,自语道:“原来他们用的是无声炸药。” “炸药还有无声的?”龙小铭好奇地问。 小黑却没回答他,对龙小铭说:“这里离他们放炮的地方有多远?你带我去看看。” 龙小铭说:“远着呢,越往里走,路越窄,有个地方,水冲断了路,只能爬一个很陡的石壁上去,这黑灯瞎火的,没法走,还是明天去看吧。” 小黑后悔走的时候,没带手电,心头稍有犹豫,最后说:“那就明早过来看看。” 几人回到农场时,已经很晚了,吃饭的时候,小黑对几人说:“明天一早,我要进山沟里去看看,谁跟我一块去?” 几人没应声。龙小铭好歹给了小黑一个面子,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然后说:“我跟你一块去。” “准备点绳子,明早吃完饭就出发。”小黑放下碗,说完就走了出去。 候二宝望了小黑的背影一眼,回头挤眉弄眼地对常志锋和褚墨说:“放心吧,绳子我已经他备好了。” 几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当晚,除了龙小铭以外,三个鸟人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玩扑克,不时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在他们打着哈欠快要挺不住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身惨嚎。 这正是他们想听到的声音,三个人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手舞足蹈。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褚墨将房门打开一条细缝,竖起眼睛向外瞄了瞄,抑制不住兴奋地回头说:“吊上了,终于把他狗日的吊上了”。 常志锋和候二宝一听这话,立即扑到门前,朝门缝外望了望,果然看见一个人挂在院里的一棵树上,正在嗷嗷嚎叫。 常志锋赶紧关上门,又侧耳听了听,对褚墨说:“声音有点不对,不像死老二的声音。” 褚墨笑着说:“这很正常,他估计做梦都想不到会吊树上去,所以声音一时走了样儿,传说中杀猪般的惨嚎就是这样来的。” 常志锋说:“快把CD打开,声音放大点,咱们什么也没听见。” “对,让他狗日的多凉快一会儿。”褚墨接着对候二宝说,“瘦猴,这一次你立了大功,等发了工资,我请你喝酒。” 候二宝兴奋地点了点头。褚墨打开CD,随着“喜刷刷喜刷刷”的声音传出,褚墨的身体也跟着音乐扭动起来。 龙小铭早早睡着了,这时醒来,奇怪地看着几个鸟人,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问候二宝,“你们在搞什么?” 谁也没理他,几个鸟人都在忘情地舞蹈。龙小铭正要下床。这时,随着一声巨响,房间门突然被狠狠地撞开,几个彪形大汉随着一根圆木冲了进来。 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冲进来的人手里拿着木棍,对几个鸟人气势汹汹地吼道:“谁他娘搞的绳套?谁他娘搞的绳套?把老子兄弟吊上去了,是谁?”接着劈头盖脸就打了过来。 几个鸟人一时懵了,常志锋对坐在床上发愣的龙小铭喊道:“快拿那木头,把他们顶出去。” 龙小铭完全吓傻了,听了常志锋的话后,没等他有所反应,来人的棍子就落下了,吓得他哇的惨叫一声,顺势猫腰钻进了床底。 接着又有棍子朝候二宝和褚墨的身上招呼过去,两人狼狈地在床上窜来窜去,看到龙小铭钻进床底,也奋不顾身地滚下床,朝床下钻去,打死也不出来。 常志锋在混乱中挨了不少几棍,最后趁了个空子站起身,对准他身前一人,来了一个很够分量的后手拳,那家伙立即栽到地上去了。 冲进来的人见常志锋如此神勇,拿起手里的家伙立即朝他招呼过去。常志锋不愧是练过几天的,与几人对打,身上虽然挂了彩,倒也没让对方占到便宜。 这时门外进来一人,身材不高,壮实得却像一头公牛,径直冲到常志锋身前,任由常志锋的拳头在脸上招呼,身体动也没动。 常志锋吓得停了手,对来人问:“你们是什么人?你娘的想干什么?” “打过了,俺也不一定告诉你。”来人说完近身,抱住常志锋,将他的身体举过头顶,然后重重地扔在地上。 常志锋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近到此人身边,就被他一个扫腿扫倒了。接着这人往常志锋一坐,常志锋再也动弹不得。 常志锋的嘴啃在地上,不服地对壮汉说:“你不按拳击规则打,你算什么好汉?” 壮汉笑着说:“打架还讲什么规则?你笑死俺了。” 壮汉接着对先前进来的几个人说:“找绳子,把他们都给俺绑了。” 床头就有现成的绳子,几人将床底的褚墨、瘦猴和龙小铭拉出来,绑成了粽子。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人,对壮汉说:“乌干达,你快去看看,杀猪匠挂绳子上面了,那疙瘩解不开。” 叫乌干达的壮汉挥手给了这人一嘴巴,骂道:“来时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出来办事不能叫名字,咋就忘了呢?” 挨了巴掌的人不服气地说:“我又没叫你的名字,只是叫了你的外号,你的外号不就叫乌干达难民吗?” 乌干达指着这人骂:“一点都不专业,出来混要叫老大,我是你们的老大,你们是匪甲,匪乙,匪丙、匪丁,明白吗?” 匪甲赶紧说明白。 乌干达接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杀猪匠挂绳子上面了,那疙瘩解不开。” “解不开你不会用嘴咬吗?” “咬了,绳子里有钢丝,我牙都磕掉了,也没咬动,用刀子也搞不断。” 乌干达回头问地上的常志锋,“你们谁搞的绳套?谁?再不说我就搞死你们。” 候二宝颤颤惊惊地站了出来。 乌干达说:“是你搞的?” 候二宝点点头。 乌干达对匪甲说:“带他去,解不下来就打断他的狗爪子。” 候二宝被押出去了。 乌干达接着向几个匪徒小声说道:“赶紧找东西,必须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明白吗?” 几人说了声明白,动作麻利地出去了。 “你们这里谁是工头儿?”乌干达又回头问常志锋。 常志锋说:“我们这里没有工头,只有一个领导。” 乌干达说:“领导就是工头,在什么地方,带我去找他。” 大家这才想到小黑。先前他们听到惨嚎时,以为是小黑,过后发生的事情太突然,让他们脑筋根本转不过来弯。现在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 小黑哪里去了呢?然道他装着没听见,还是吓得藏到某个角落躲了起来。 常志锋被押着去找小黑,一出门,他就绝望地看到,小黑此时正像他们无数次期望的那样,被倒挂在他宿舍门口的一棵大树上。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事实上,匪徒们拿圆木撞开鸟人们的狗窝时,小黑正在屋里一边听音乐,一边写他的东西。 他听到外面的巨响,赶紧披衣下床,打开门一看,一个人挂在前边不远的树上,院里多出一些人,而这些人,却不是跟他作对的那几个鸟人。 小黑心里一惊,联想起那些炸药,急忙朝鸟人们的宿舍跑去。这一跑,全然没注意脚下,没跑出几步,脚下一紧,他的身体嗖的一声,就被倒着挂到了空中。 该死的混账候二宝,这时候偏偏中了他的圈套。 候二宝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小黑被挂到空中。他伸手准备为小黑解套时,押他的匪甲用手电照了照小黑,说:“这不是我们一伙的,你不用解,你把我们的人放下就行。” 瘦猴只好按匪甲的吩咐,将挂在空中的另一人放了下来。 乌干达站在门口,看到挂在空中的小黑,对常志锋说:“那就是你们的工头吗?” 常志锋点点头。 乌干达说:“那就让他挂着吧,俺们办事要紧,赶紧找俺们要的东西。”乌干达接着对同伙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不用着急,反正这鸟地方除了俺们,不会有人来。” 常志锋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乌干达说:“俺们啥人你别管,快过年了,就当俺们是到你们这里来借盘缠的。” 乌干达说完进屋翻起抽屉,常志锋说:“你别翻了,咱们这里是部队,穷当兵的,没钱。” 乌干达惊讶地回过头问:“你们这是部队?什么部队?咋没见到一个当兵的呢?” 常志锋说:“这里是‘野狼’大队,我们就是当兵的。” 乌干达对常志锋呸了一声,骂道:“我知道‘野狼’大队在哪儿,离这里远着呢!你们是当兵的,怎么不穿军装?就你们这鸟样,还敢说是当兵的,你们要是当兵的,俺就是军委主席。” 常志锋说:“我们真是当兵的,是‘野狼’特种大队的兵,不信你找我的衣服,上面有特种部队的标志。” 乌干达抓起床上一件脏兮兮的军装,取下那个狼头标志,看了看,然后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弄个这玩意就说你是特种兵的了?你少给特种兵丢人现眼,我认识一个特种兵,背着一只手,俺都打不过他,他那个腿就像一把菜刀,一脚差点把我脖子踢断了,那才叫特种兵。” 乌干达说完走到龙小铭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说:“你这身肉不错,你是当兵的吗?” 龙小铭是山东人,听见乌干达说“俺”,以为是老乡,马上套起近乎,“你老家是哪的,俺俩没准是老乡……” 还没说完,就挨了乌干达一巴掌。 “谁跟你是老乡,不准说土话,出来混,第一等的大事是要讲好普通话,第二要讲英语,跟国际接轨,明白吗?” “明白了。”龙小铭莫名地挨了这一巴掌,疼得快要哭了。 乌干达接着问龙小铭,“俺最佩服特种兵,你是特种兵吗?” 龙小铭一听感觉有了希望,忍住眼里的泪水,点头说:“我们真是特种兵!” 乌干达又给了龙小铭一巴掌,骂道:“你当俺是傻子,特种兵有你们这么脓包的吗?” “别打了,俺不是特种兵,俺从来就没当过兵。”龙小铭疼得终于哭了。 乌干达又甩了龙小铭两巴掌,斥道:“不准说土话,说土话会被人骂土老冒,刚跟你说过,你又忘了吗?” 龙小铭被打得嗷嗷直叫,哭着说:“是你先讲的土话,凭啥又打俺?” “是吗?俺讲土话了吗?” 龙小铭说:“你看你,你又说了……” 一旁的褚墨踢了一下龙小铭,“死农民,你犯什么傻呀,没让你说话,你装哑巴还不会吗?” 乌干达的脸突然胀得通红,指着褚墨问,“你刚才骂什么?” “我没骂你,我骂的是死农民。” 乌干达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嗷地叫了一声,指着褚墨吼道:“俺最恨有人骂俺死农民,农民咋了,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还骗俺们工钱,俺让你看不起,俺让你看不起……” 乌干达连说带踹,褚墨嘴里发出惨嚎,顺势又钻到床底去了。 瘦猴滚过来拦住乌干达,哀求道:“大哥,别打了,俺们都是农民,农民不打农民,你消消气。” 乌干达停住手,气冲冲地说:“俺一听你们口音就知道你们也是农民,装啥高雅?你们这里不就是部队农场吗?请你们几个农民来种地,吃了几天部队的窝头就成当兵的啦?当农民就那么丢人吗?都不敢承认自己是干啥的。” 褚墨说:“大哥,你说的对,俺们真不是当兵的,都是农民,农民在外面都不容易,你不是要点盘缠吗,俺有点碎银子,不多,你别嫌少。” 乌干达点点头说:“这还差不多,银子在哪儿?” 褚墨说:“在中间的那个抽屉里,你把俺解开,俺拿给你……” 乌干达接着直奔抽屉而去,一双大手像铁钳子一样,在锁上一拧,接着锁就掉在了地上,几个鸟人看得目瞪口呆。 乌干达在褚墨的抽屉里翻了半天,在一个铁盒里找出一堆钢崩儿和毛票,数了数,只有可怜的三十六块钱,回头瞪着褚墨,“全都在这儿?” 褚墨点头说:“全都在这儿了。” “你耍俺呢,把俺当叫花儿了?” 褚墨说:“俺一个月挣不了多少,这个月花了些,就这么点了。” “这么点?你们工头儿比俺以前的工头还黑,要不是他,老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乌干达接着说,“俺最恨这种狠心的王八蛋,今儿个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乌干达说完朝门外走去。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门外,先前小黑挂着的地方,只有一根绳子还在晃荡。 “谁把他们工头解下来的?”乌干达大发雷霆。 几人都摇头说不清楚。 匪乙说:“真是怪事,那绳子可难解了,他吊上面怎么解开的,难道闹鬼了不成?” 武大侠说:“俺见鬼杀鬼,见魔斩魔,管他是人是鬼,咱们要找的东西搞到手没有?” “搞到手了。”匪丙说完亮了亮肩上扛着的东西,那正是龙小铭下午从山沟里带回来的白色口袋。 “还有别的收获没有?”乌干达问。 一个匪徒从小黑的房间跑了出来,递给乌干达一摞纸。那正是小黑这些天来辛苦写成的东西。 “这是从他们工头屋里找到的,我猜你肯定能喜欢。” 乌干达翻了翻那摞纸,接着往匪甲脑门一砸。 “什么他妈破玩意,他以为他是武林高手还是一代宗师?俺要有时间,写个武林笔记,一定比他这个强。” 乌干达说完扔掉那摞纸,挥挥手。“闪了。” 一行人急匆匆地朝外走去,等走到小院的铁门边时,才发现那道本来开着的铁门不知什么时候上了一把大锁。 乌干达问:“咋锁上了?来的时候上锁了吗?” 匪甲回答说:“要锁上了,俺们来的时候不就进不来了吗?” 乌干达说:“见鬼,快,拿铁锹把锁砸开。” 匪丁操起地上的一把铁锹,正要砸锁,这时,院门边的一盏大灯突然亮起,照得院里如同白昼一样,几人扭头,看见不远处,一人正神色冷峻地望着他们。 正是刚才活生生地吊在空中而后又突然消失的小黑,此时正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系着鞋带。在他的脚踝处,明显有绳索勒过的血印。 小黑把两只鞋的鞋带都重新系紧之后,不慌不慌地走到乌干达扔掉的那摞稿纸边,将散落在地的纸捡起来,站起身,然后冷冷地对乌干达说:“你们走不了了。” 乌干达不屑地看了看格外瘦弱的小黑,朝身前两人歪歪脑袋,“动手要快,专业一点。” 两个匪徒放下手里的东西,亮开招式,一个使的是降龙伏魔掌,一个使的是如意逍遥拳,光把动作耍得如此熟练,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两人见小黑满脸迷茫之色,甚是得意,狞笑一声,没等招式变老,便欺身上前。 几个鸟人在屋里听见外面相继传来几声惨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蹦跳着将身体挪到门边,院里发生的情况让他们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除乌干达以外,其他几人全躺在了地上。而鸟人们很久没看到的小黑,正神色平静看着乌干达。 乌干达脸上的惊骇难以形容。 “你把他们搞死了?” “只是暂时晕过去,不会死。” 乌干达不相信似的跑到就近一人身边,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然后恐惧地抬起头说:“你这是啥武功?” “就是这上面所写的武功,”小黑拍了拍手里的那摞纸,表情仍然很平静。“你认识的那个特种兵的不是背着一只手你也没打过吗?今天我两只手都不用,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特种兵。” 乌干达握了握拳头,骨节劈劈啪啪的一阵碎响,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提起拳头就朝小黑冲过来。 小黑双手抱着纸稿没动,急得远处看热闹的常志锋忍不住骂了声“傻X”。想想不久前,他被乌干达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小黑作为他的手下败将,这时狂妄得要背起双手与人对打,这不是二百五就是脑子进了酱油。 常志锋不忍地闭上眼睛,乌干达那几拳锤得他快散了架,那碗大的拳头锤在小黑瘦弱的小身板上,会是啥结果? 褚墨和候二宝也没敢看,此时他们后悔不该那样整小黑,他们之间的矛盾,都是人民内部的矛盾,都在一个锅里吃饭,好歹是自己人,这时候看到自己人被打,心里也不落忍。 只有龙小铭瞪着一双牛眼,连眼皮也没眨。几个鸟人相继转头闭上眼睛时,龙小铭突然大叫一个好,嗓门之大,震得远处厕所的声控灯都亮了。 鸟人们赶紧睁开眼睛,他们惊奇地发现,倒下的不是小黑,而是那个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的乌干达。 常志锋以为看了眼,使劲眨眨眼睛,没错,倒下的是乌干达。这时乌干达从地上爬起来,好像为自己刚才失手感到无比愤怒一样,爬起身的同时,猫腰又朝小黑冲过去。 这回鸟人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们真真切切地看到,在乌干达快要冲到小黑身前时,小黑转身避开乌干达冲过来的身体,接着后脚旋风般抬起,像刮大嘴巴子一样精确地抽在乌干达脸上,“啪”的一声,乌干达壮实的身躯倒下了。 小黑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常志锋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他打死也不敢相信,抽倒乌干达的人是小黑,而这人就在前几天还被他打倒在地,他不知道此刻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还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乌干达努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地站着,擦了擦嘴角淌下的鼻血,突然转身对着院外吼了起来:“菜刀——菜刀——你的腿法不是天下无敌吗?你带我们来,你娘的咋不出面……你出来干死他……” 话没说完,这个带着中原口音的乌干达难民“啪”地一声栽倒在地。 他嘴里说的菜刀是谁?没人知道。院外,只有呼啸的山风和坟墓般宁静的黑暗。 第一卷 第七十章 作者:村上铭树 几个外地农民样的人物夜袭“野狼”特种大队农场的故事似乎天方夜谭,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过,成为“野狼”大队历史上经久不衰的笑谈。 人们之所以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并不是赞叹小黑的腿法在那个夜晚如何神出鬼没威震敌胆,一个特种兵对付几个一点不“专业”的农民没啥了不起。可笑的是农场那几个鸟人,居然被几个农民打得满地找牙。打不过也就算了,还偏偏说自己是特种兵,挨了一顿饱揍。 后来“野狼”大队的老兵跟新兵开玩笑时就说,你出去要是被村里的农民打,打不过千万别说自己是当兵的,更不能说是特种兵,不然你会被打得很惨连你妈都不认识。 新兵会很幼稚地问,那我说自己是啥人? 老兵说,你说你是农民,然后跟他攀老乡,那样就不会挨打了。 有没有新兵这样试过,不得而知。不过因为这个笑话,农场那几个鸟人在“野狼”大队历代牲口的演说中,从此遗臭万年。 那个夜晚,乌干达难民嘴里喊的那个叫菜刀的人并没出现。小黑放倒乌干达等人后,追出院外,在小院外的拐弯处发现一个还未熄灭的烟头。外面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小黑端祥了那个烟头很久,最后走进了院内,带着几个鸟人在进入农场的各处设下了候二宝的九连环,如果来的人不多,少数毛贼是很难攻进农场的。 第二天一早,小黑和大队赶来的保卫股长带着警察将一口咬定只是来挖金子的乌干达等人送往派出所的时候,几个鸟人却在那间猪圈里傻坐着发呆。 他们就这样呆坐了一上午,谁也没理谁。 后来,候二宝拿着一根绳子出门,走到头晚吊过小黑的那棵树下,将绳子搭在树上,然后默默地结起绳套来。 褚墨朝门外看了一眼,回头对目光空洞的几人说:“瘦猴是不是疯了,他还想做绳套去害领导呢?” 常志锋和褚墨相继走到门边,向外看了一眼,没说话,又回到床上坐着。 龙小铭对门外喊:“瘦猴,王八蛋,你害领导还没害够啊?你还是人吗?” 候二宝没说话,神情专注地自顾忙着。 龙小铭回头对常志锋和褚墨说:“瘦猴走火入魔了,都怪你们给他煽的阴风鬼火。” 褚墨迟钝地望着龙小铭,好半天才说:“咋怪上我们了?” 龙小铭说:“要不是你们给他出的主意,瘦猴能这样吗?” 褚墨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龙小铭高声喊道:“快看瘦猴,他把自己吊起来了?” 几人挤到门口,看到候二宝果然把自己吊在了空中。 褚墨说:“不会吧,他这是要干什么?” 常志锋说:“他这是想不开,准备自杀。” 龙小铭说:“不是准备,是已经自杀了。” 常志锋说:“都愣着干啥?快救人啊!” 几个鸟人赶紧冲出去,托住他的身体。 候二宝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们别管我,都滚蛋,全都滚蛋!” 褚墨眼含泪花,对候二宝说:“兄弟,你这是干啥,有什么想不开的,你非要这样,是我们对不住你,上头要是怪罪下来,有我帮你顶着,再说,即使上吊也是我先去,你怎么沉不住气?” 候二宝奋力挣扎,大骂着鸟语,几个鸟人顾上那么多,费了半天劲,始终解不开那绳头,最后只好用钢丝钳绞断绳子,将候二宝抬回了宿舍。 等候二宝在床上躺下后,常志锋对他说:“用得着上吊吗?万一欧了,值得吗?咱好歹也吃了几天部队的白馍馍,觉悟一定要不断提高,知道吗?” 褚墨说:“如果领导真把咱们的事向大队报告,上头要处分,我就说主意是我出的,你只是我作案的工具而已,跟你没啥事,用不着做傻事!” 龙小铭说:“猪黑,你懂不懂法律,一般作案工具都会当场没收,你说他能没关系吗?” 褚墨说:“两面派,你不插嘴会憋死吗?” 龙小铭看了看褚墨,生气地闭了嘴。 这时候二宝终于说话了。 “我不傻,我没搞明白,小黑吊在上面是怎么解开绳套的?我就想亲自试试,他怎么破了我的最高杰作?” 鸟人们差点没齐齐晕倒,谁都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 常志锋说:“不光你没搞明白,我也没搞明白,那天他跟我比武时,同样踢了一腿,那一腿根本就是花拳绣腿,一点力度都没有,可那个乌干达难民怎么被他踢晕过去了呢?他是故意耍我还是存心让我?” 褚墨说:“我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跟你说。” 常志锋问:“为啥?” 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褚墨说:“比武那天,我在他的面条里下了一大包润肠通,他吃了后往厕所跑了十一趟,跟你比武的时候,估计腿肚子已经快抽筋了,所以踢你的那一腿软绵绵的没劲,这事你得感谢我。” 常志锋怒目圆瞪,对褚墨说:“你还想让我感谢你,我他妈抽死你个王八蛋,这算啥?我宁愿输的凄惨,也不愿赢得那么窝囊,你毁了我一世英名知道吗?” 褚墨说:“没那么严重,大不了,重新再跟他比一场。” “咱还有脸再跟他比吗?做人做到这个份上,我常疯子宁愿找一堆狗屎撞死。” 候二宝说:“疯子说的没错,其实,我们跟他也没啥深仇大恨,相反,我觉得他挺像个爷们儿,尤其是昨晚,他一脚将乌干达难民踢倒在地的时候,那样子太有型了,我对他的崇拜就尤如滔滔江水,咱们被几个农民打得钻床底,这脸丢的太大,要不是他,咱们上哪报仇去,得饮恨终生啊。” 龙小铭说:“从他来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他是个好人,我们不应该这样对一个好人的,一个人有多坏并不可怕,要是连良心也坏了,那就不是人了。” 褚墨站起来指着候二宝和龙小铭,骂道:“你们是人,你们是好人,老子乐意当坏人行吗?最讨厌你们这种唐僧脸,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猪下水。” 龙小铭问候二宝:“这跟猪下水有关系吗?” 候二宝说:“他是说你像猪的下水一样肮脏。” 龙小铭问:“他骂谁呢?” 候二宝说:“刚才是你跟他说话,骂的应该是你。” 龙小铭说:“我家祖宗八辈都是村里的好人,你敢骂我是猪下水,我撕烂你这张臭嘴。” 褚墨说:“我就是打个比方,你‘鸡动’个啥?” 龙小铭没废话,朝褚墨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褚墨也不甘示弱,两人抱成一团。 常志锋和候二宝赶紧把两人拉开。 常志锋说:“瞧你们这德性,昨晚你们有这点血性,就不用钻床底了,都他妈长能耐了是吧?” 两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常志锋接着说:“从现在起,我宣布一条纪律,不管是谁,只要还认我常疯子是班头的话,都要服从这条纪律。” 候二宝说:“什么纪律?” 常志锋说:“从今天起,咱们再也不能在这里把自己当野狗混了,结果野狗没混成,反倒被几个农民打成了落水狗,这事别人笑话不说,自己心里过得去吗?” 龙小铭说:“我听着不爽,被农民教训一下就丢人啦,你这是仇视农民。” 常志锋指着龙小铭骂道:“我他妈最看不起你这种农民,部队白养活你这么大块儿,关键时候没指望你炸碉堡堵枪眼,可也不能贪生怕死钻床底,你连昨晚那几个农民都不如,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农民?” 龙小铭的脸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那你号称打遍‘野狼’大队无敌手,不也……不也没打过那个乌干达难民吗?” 常志锋说:“这也是我看不起自己的地方,我以为我很颓废,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早报废了,以前认为自己牛,谁也没放在眼里,其实啥也不是,就像一坨屎,自己闻着不臭,别人却觉得恶心。小黑说得对,我们不喜欢穿军装,那是心里根本不敢承认自己是军人,就连以前自己是个啥鸟人都忘了,再这样混下去,就变成人不人狗不狗了。” 候二宝叹了一口气说:“老大,你说的太严重,来到这里,我就没把自己当人看,也没把你们……当过人,我就想稀里糊涂地混,混完这两年赶紧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以后的事,我没想过,也想不明白,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青春,我不怕。” 常志锋说:“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你知道吗?青春就像厕所里的手纸,看着挺多的,用着用着就不够了,等你拉完屎要用的时候,才发现没了,到时你屁眼沟里夹着一坨屎你不觉得难受啊。” 候二宝说:“你说的有道理,来部队不知不觉一年了,当兵学会了啥?我连齐步走都没学会,发配到这里,更没学会啥,想起来真是悲哀,悲哀中的悲哀,失败中的失败!” 龙小铭说:“我在家种地时我爸说过,人和粮食一样,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发霉了,一旦变了味儿,就跟大粪没区别,我现在已经闻到自己身上的狗屎味儿了,昨晚我要是不怕死,就算打不过,也会帮你们多挨几拳……以前你们骂我死农民、死老二,我心里不服,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没拿我当战友,当兄弟,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就不配做你们的战友……更不配做你们的兄弟……” 龙小铭话没说完,突然眼圈一红,哽咽起来。 屋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伤感。 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褚墨过来拍了拍龙小铭,说:“不是你不配,是我们都不配,在这里,我们谁也没把谁当战友,当兄弟,更没把自己当一个真正的人,我们都认为自己是野狗,我们之所以那样搞新来的领导,是因为也想把他变成和我们一样的野狗,现在,我们都看到自己是啥货色,如果再这样下去,那真是猪狗不如了。” 候二宝说:“好了,你们都别说了,一说我就感觉自己猪狗不如,疯子,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纪律要宣布吗?你赶紧说吧。” 常志锋说:“我只是想改变一下,再也不能这样把自己当野狗混,到底怎样改,我还没想好。” 褚墨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屋又脏又乱,比狗窝干净不了多少,我们就从打扫一间狗窝开始吧,你们看行不行?” 常志锋看了看几人,仿佛下了重大决定一样,对大家说:“我看行!” 第二天下午,小黑从大队回来后,吃惊地发现。从农场小院连通山坡下的土路开始,原本泥泞的地方,被清整出一条一米来宽的干净小道,上面铺着红色的沙土,就像铺着一层红地毯。 红色小路一直延伸到院里。先前杂乱的小院也收拾得井井有条,散乱的杂物不见了,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 奇怪的是,院里出奇地安静,就像他第一次来农场时那样,鸟人们又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 小黑回到自己宿舍,发现房间整理得比他走时还要干净。小黑走出来,向鸟人们的狗窝走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以为走错了房间。 被称为狗窝的宿舍焕然一新,水泥地板被钢丝球搓出了本来的面目,原先乌七八糟的墙壁,全都用报纸糊过了,简陋中彰显出一种艺术格调,鸟人们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床面更是平平整整。 小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身出门,猛然看见几个鸟人在宿舍门外的空地上,排成一队,每人手里同时举着纸板,上面写着:“热烈欢迎英雄场长归来”。 这时只听常志锋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声:“预备——开始——” 鸟人们一边扬着手里的纸板,一边齐齐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小黑看了看整洁的小院,又看了看焕然一新的鸟人宿舍,有些感动。这么大的工作量,全在一天内完成,看着几个鸟人红肿的眼睛和他们打出血泡的双手,就知道他们干了一个通宵。 接着队列里的龙小铭用标准的军姿向前跨出一步,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因为过于激动,拿纸的双手禁不住有些颤抖。 龙小铭嗑嗑巴巴地念道:“决心书……尊敬的场……场长,在这个特别的……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代表农场几名战士,向你特表决心如下:一、尊敬场长,团结同志,努力改正自身的缺点和毛病;二、热爱部队,热爱农场,做好本职工作;三、努力学习毛主席思想,邓小平理论,还有三个代表和科学发展观,不断提高思想觉悟;四、苦练武功,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兵,并尽最大努力争取做一个合格的特种兵。最后,请场长监督我们吧,我们一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们的决心,以此不辜负场长对我们的期望和厚爱。决心人:常志锋、褚墨、候二宝、龙小铭……最后是每个人的签名和手印。” 龙小铭念完之后,后退一步变成向后跺了一下脚,回到队列中。 常志锋接着吼道:“下面,用我们最热烈的掌声,有请场长为我们做重要指示,大家呱叽呱叽!” 大家热烈地鼓着掌,紧张而又期待地望着小黑。 小黑走到鸟人们面前,欲言又止。 “谢谢大家……不过……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希望你们配合新来的场长,把满腔热情用在以后的工作中……” 鸟人们听到这话,全都懵了,木桩一样傻站在那里。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几个鸟人本来准备添了几个菜为小黑接风,听说第二天他就要走后,全都没了兴致。 吃晚饭的时候,只有龙小铭在座。 小黑问:“这么多菜,他们怎么都不来?” 龙小铭说:“听说你要走,他们都不想吃。” 小黑没说话,默默地吃饭。 龙小铭这时赌气一样大口吃着菜,呛得泪流满面。 小黑说:“你慢点吃,他们又不来跟你抢,别着急。” “有一种英雄叫失意,有一种难过叫空虚,有一种……有一种愧疚叫无语,有一种……还有一种忘了……” 小黑正喝着汤,听到龙小铭突然冒出糖醋里脊肉一样味道的句子,一下呛住了。 “领导,你能不能严肃点,我是正经八百在跟你说话。”龙小铭似乎有些不满。 小黑咳了两声,强忍住笑说:“我实在忍不住……你说你一个农民,居然也会这种酸溜溜的话,哦,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农民,我是说,你这话跟哪整来的,听得人满身都起鸡皮疙瘩。” 龙小铭说:“这是猪黑写的,鸟人们想让我问问你,能不能不走?你要不走,我们一定铁了心跟你好好干,到时,我们的农场一定是全军最棒的农场,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你一定会成为全军最牛的农场长。” “最牛的农场长?”小黑忍不住笑了,摇摇头说。“我从没想过要当啥农民,更没想过当最牛的农场长。” “当农民真的就让你觉得那么丢脸吗?”龙小铭的眼圈红了。“读书时我听老师说过,不管什么人,往上数三代,大部分都是农民。” 小黑正色道:“当农民并不丢人,我们这支军队,最早就是由无数农民组成的,但一个国家不能永远靠一群农民来保卫,虽然他们有这个义务,但这不是他们最重要的职责,这是国家的悲哀,民族的不幸。时代不同了,现在干啥事都讲专业,都讲职业,特种部队不需要农民,更不需要那么多无用的炮灰,必须职业化和专业化,你明白吗?” “你说我们是无用的炮灰?”龙小铭梗着脖子问小黑。 “这么跟你说吧,以前,我对我们的特种部队不是很了解,我从军校毕业直接分配到‘野狼’大队,在大队没呆几天,就选送去了国外,回来后才发现,这与我心目中的特种兵和特种部队是有很大差距的,原来传说中的千里挑一个个身怀绝技的情况并不存在。所以,不光是你们,包括整个大队,有相当一部分人,以后真要上了战场,确实只是无用的炮灰!” 龙小铭愣住了,瞪着小黑好半天才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既然你不想当农民,那你跑农场来跟我们混个啥?” 龙小铭说完,扔下手里的筷子,眼里淌着泪,转身跑出厨房。 小黑看着龙小铭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 “一天不见,脾气还见长了!” 龙小铭哭丧着走进宿舍,几个鸟人迎上来问:“怎么样,他还走吗?” 龙小铭嚷道:“他说我们是无用的炮灰!” 褚墨用拳头锤了锤床头,骂道:“娘的屁,他太不给我们面子了,既然他不给我们面子,咱们也不用给他面子,瘦猴,走,咱们把他捆了,让他明天走不了。” 候二宝拿着绳子,有些犹豫地望着常志锋。 常志锋瞪着褚墨说:“老子疯,你他妈也疯了?亏你想得出。” 常志锋转身,挥挥手说:“罢了,罢了,他说的对,我们要是有用,也不会派到这个鸟地方当野狗,我们本来就是一群无用的人,想当炮灰都轮不上,把他留下来,也不过是多添一个让人耻笑的鸟人,走了好,走了好,你们能走都走吧,有一天,这里一个鸟人没有才清静!” 几个鸟人各自失望地回到床上躺着,仿佛对未来失去了希望。 第二天一早,天空下起小雨,小黑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去跑步,而是在屋里收拾东西,吃过早饭以后,就会有新来的场长接替他的工作。 这时他听见外面响起哨子声,还有常志锋扯开嗓门喊出操的声音。小黑打开门,看见几个鸟人穿戴整齐地从屋里跑出来,在常志锋面前站成一排。 这是小黑来到农场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他们如此正规地按条令要求着装,虽然那身衣服穿在他们身上似乎还不协调,但他们的表情和神态却非常严肃,即使有些滑稽,也让人不敢窃笑。 这时的常志锋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脸肃穆,不怒自威,眉宇间泛着一股刀锋的光芒,那种战士的感觉似乎在他身上复活了,接着听他下达了口令:“向右——看——齐……” 排在前头的龙小铭有些紧张,听到口令后先往右摆了摆头,发现右边没人,又往左看了看,看见其他几人都在向他看齐的时候,赶紧摆过头,昂头挺着大肚子望着前方。 常志锋指了指龙小铭的肚子。 “收腹,往里收。” 龙小铭使劲收了收腹。 “向前——看,稍息,立正——” 长长的“正”字尾声结束,常志锋一个标准的半面向右转,呈四十五度斜角,双手提在腰际,按跑步的动作要领向前跑出,之后,站定,对空无一人的前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道:“场长同志,出操前集合完毕,应到四人,实到四人,请指示。” 请谁指示?前方哪有什么鸟场长,这小子真的疯了。 这时戏剧的情况出现了,常志锋说完“请指示”,稍停了一下,然后自问自答一样下达了口令:“出操。” 常志锋又接着回答了一声“是”,敬礼,转身跑到队列前,喊道:“出操。” 于是常志锋领着三个鸟人跑了起来。 小黑在房门口看得愣了,不知道几个鸟人到底吃错了啥药。 几个鸟人似乎当他不存在一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每次跑到小黑宿舍前方时,都把“一二,嘿嘿”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仿佛故意要在他走的这天早上,让他生气一样。 你是场长,你让我出操的时候我偏不出,等你要走了,我再出给你看,看你生气不? 小黑没有生气,笑着望了几个鸟人一眼,转身进了屋。 吃过早饭之后,小黑接到营部司机的电话,说下雨了,路上太滑,车上不来,让小黑走下去。 小黑拿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农场小院时,一个鸟人也没出来。当小黑走出农场小院,躲在厕所一角的几个鸟人终于探出了头。 龙小铭伸长脖子向外望着,直到看不到之后,回过头说:“咱们这样搞不好吧,让领导走的太冷清了。” 常志锋说:“有什么不好的,他不稀罕咱们,咱们也不用稀罕他,以后谁走都这个待遇,让他记住,不管他走到哪儿,混得有多风光,他曾经都在这里当过鸟人。” 鸟人们回到宿舍,看到各人的床上放了一件东西。 常志锋看见自己床上放着一个信封,打开来看,却是小黑写的: “四位同志好: 再见,给龙小铭留下一幅绑腿,希望你能练得更强壮,一个不怕死的农民才可能成为最优秀的农民;给候二宝一盒光盘,那是猎人学校的训练资料,你看了,就知道什么是最优秀的猎人;给褚墨一枚海军陆战队的荣誉勋章,这是我在猎人学校集训时得到的,希望你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一个海军陆战队员的最高荣誉;给志锋没什么留的,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比很多干部都优秀的士兵。你也许奇怪当初比武时为什么会输给你,褚墨那几颗润肠通根本拉不垮一个真正的特种兵,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丢掉战士生命一样可贵的尊严和理想。别的不多说了,希望大家在农场种地的同时,也别忘了给自己心底的那颗种子浇点水,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们的收获。 小黑 即日” 褚墨听常志锋念完,长叹一声,独自吟道:“有一种英雄叫失意,有一种难过叫空虚,有一种愧疚叫无语,有一种伤感叫别离……” 几个鸟人手里拿着小黑留下的东西,呆了。龙小铭冲出去,跑到院里,喊了一声“场长……”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小黑没想到,来农场接替他的居然是二连的代指导员马成。 小黑在边防办出所录笔录的时候,遇到大队派来的教导员卢启国,卢启国告诉他,让他回农场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大队接受新任务。 小黑说:“这案子没破,我回去干啥?我怀疑这伙人根本不是挖金子的,他们肯定是走私的毒贩,没准是像人们说的那样,准备挖地道进行走私。” “你大片看多了吧?”卢启国摇了摇头说,“这地方的石头那么硬,别说他们几个,就是我们专业的工程部队来,在那石头缝里打出洞,也非一朝一夕的事。这事跟你没关系了,公安局已成立了专案组,破案是他们的事,你服从大队命令,明天回大队向干部股长报道,由他给你安排工作。” 小黑接着问他回大队做什么,谁去接替他的工作。 “这都是党委研究的事,你问那么多干啥?”卢启国似乎不愿意跟他多透露什么。 因此当小黑看到马成的时候,那份惊讶自不言喻,于是很愚蠢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马成斜着眼睛望着小黑,不无嘲讽地说:“这不是你早就希望看到的吗?” “怎么是我想看到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成没理会小黑,自顾朝山上走去了。 小黑坐车从农场回来,刚进“野狼”大队的营院,就听到一阵刺耳急促的警报声响起。 “野狼”大队的战备警报分为不同等级,声音的长短急缓代表不同战备等级,战备值班的特战分队根据不同等级携带不同装备待命出发。小黑听到这个声音,就明白大队遇上了紧急突发情况。 这是最高等级的战备警备,担负作战值班的特战分队将在第一时间携带规定的武器到办公楼前集结待命。 小黑向办公楼走去,他需要向大队干部股长报到,给他安排新的工作岗位。还没走进办公楼,就见满载特战队员的几辆突击车驰过来,人员下车迅速整队。 是二连。连队值班排长何大军整完队后向随队的营教导员卢启国报告:“教导员同志,二连战备值班分队集合完毕,请你指示。” 卢启国说完“稍息”后,转身,看到机关大楼里急匆匆走出几个参谋和大队长万霸天。卢启国立即向万霸天报告:“大队长同志,一营战备值班分队按规定要求集合完毕,可以出发,请你指示!” 卢启国一改平时斯文的形象,动作干净利索,声音高亢有力,显示出了良好的战术养成,一袭黑色的突击队员服装更增加了他的勃勃英气。 万霸天皱了皱眉,问:“怎么是你带队,赵铁龙呢?” 卢启国脸色一沉,回答道:“报告大队长,营长昨天刚在卫生队做了阑尾手术,正在治疗,一营由我战备值班,保证完成上级交给的任何任务。” 万霸天没说话,目光转向列队的分队,回头对卢启国说:“怎么是二连的?”万霸天稍为犹豫了一下之后,对卢启国说,“通知一连接替他们的任务。” 没等卢启国回答,二连值班的一排长何大军“拍”地向前踢出一步。 “报告大队长,二连为什么不行?既然你们认为二连不行,大队作战值班室为什么要安排二连战备值班?既然安排我们战备值班,我们就一定能完成任务能。”何大军说完,转身面向分队,吼了一声,“兄弟们,我们能完成任务吗?” “誓死完成任务!” “我相信二连能完成任务。”卢启国不但没有打算通知一连,反倒迎着万霸天的目光,梗着脖子这样回答道。 此时的卢启国,真像吃错了药一样,也许是刚才万霸天问赵铁龙的事让他感到的难堪,尤其是在下属们面前。万霸天话里头明显不太信任他作为营里的战斗指挥员参加此次行动。这是一种耻辱,耻辱必须用自己的鲜血或者敌人的血才能洗涮干净。 万霸天作为“野狼”大队的狼头,一切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此时他完全有权利和一万个理由让卢启国和二连的战备分队滚边儿呆着去。卢启国与何大军此时的行为,虽然可称为战场请命,但也可以解释为战场抗命,抵抗指挥员命令,干扰指挥员的战场决心,这要追究起来,都不是小事。 万霸天狠狠地盯着卢启国,目光如电。卢启国第一次让人看出他是个纯爷们一样站得板直,接着重复了他刚才的那句话:“我相信二连能完成任务。” 随万霸天出来的李参谋已打开随身通话系统,“是一连吗……” 万霸天抬起手,李参谋闭了嘴。接着,万霸天似乎认真地看了看正瞪着他的那些二连牲口,这是一群怒放的生命,然后说了两个字:“出发。” 突击车队经过小黑身边时,小黑自动立正敬礼。这是规矩。万霸天的指挥车走在最后,经过小黑身边时,嘎地停住,万霸天在车上向他挥了挥手。 “上车。” 小黑在得知任务情况后,不禁纳闷,这群地方派出所的干警到底干嘛吃的?那群夜袭农场的匪徒在派出所向上级移交的途中,被几个蒙面人劫走了。 但蒙面人似乎并不专业,在现场留下了一个烟头。那是某地方的一种名烟。 小黑心头一惊,他想起匪徒袭击农场时,那个乌干达难民在倒地前所吼的菜刀,还有他在农场外面捡到的那个还未完全熄灭的烟头,这证明与乌干达难民一起来的人中,确实有一个叫菜刀的人。也许劫走乌干达等人的就是这个叫菜刀的人。可他偏偏为啥那样愚蠢,非要在他出现的地方,留下一个同样牌子的烟头?你当警察是傻X还是有恃无恐? 各条道路已经封闭,匪徒即使长上翅膀,也不可能驾车逃跑。此时的丛林,成了他们理想的藏身之地。 雄鹰喜欢的是高空,蛟龙热爱的是大海。对真正的猎人来说,丛林才是他们的天堂。 全军各支特种部队虽然都号称“陆地猛虎、空中雄鹰、海上蛟龙”,但除了完成共同科目训练外,还根据担负任务和驻防地域的不同,在训练上都有侧重,形成了各自不同的风格和特点。 “野狼”大队因为地处边陲,丛林密布,丛林训练当然就是他们的侧重点。可惜此回,他们遇上了糟糕的天气。 卢启国和小黑带着二连的分队刚进入指定搜索的丛林,一团缓缓移动的巨大浮云压过了头顶,没过多久,雨点就滴哒地落下了。 丛林作战,靠的是敏锐的听觉来判断敌情,最他妈腻味的就是这该死的雨。这窸窸窣窣的雨声,将丛林里的其它声音都淹没了,这为搜捕和发现敌情增加了巨大难度。 小黑像一只嗅出猎物气味的狗一样兴奋地走在最前面,奇怪的是,他走的不是林子里易于通行的大道,而专走几乎没有路的小径,同时要求跟在他身后的人要严格踩着他的步子前进,不能走错一步。 卢启国却不以为然,因为按照小黑所说的这样前进,速度当然没有撒欢似地往前跑来得快。要知道前边的匪徒是在逃命,并不是在前边喝茶等着他们。他对小黑这样安排很不满意。但是进入丛林前,万霸天居然让他和小黑一起指挥完成这次任务。 其实作为营里的指挥员,卢启国这时完全可以陪万霸天一起坐在指挥车里遥控指挥,或者干脆找个地方喝喝茶睡睡觉。作为特种部队来说,营连级的指挥员在平时还可以组织训练和管理,战时基本上就是一段盲肠。因为作战行动中,最高指挥员可以直接指挥最小的作战单元或单兵作战,根本用不上营连这个组织指挥结构。卢启国之所以要亲自带二连突击分队指靠,除了他先前受了万霸天那番刺激外,更重要的是,从老兵退伍开始,他一直在二连蹲点负责主持连队工作,这时他亲自带队,自然责无旁代。 走了一阵,卢启国停住脚步,对前面的小黑说:“这样行动,我们永远追不上他们,你我各带一路,分头行动吧。” 卢启国作为营领导,用商量的口吻对小黑说话,那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没想到小黑根本没卖他的账,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这片丛林的情况太复杂,等进入前边的开阔段以后再分散吧,大家跟紧了,一定要踩我的脚印前进。” 小黑说完往前走,后面却没跟上,因为卢启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小黑回过头,卢启国却没理他,对身后的人说:“我们在这片林子进行过多次训练,没什么复杂的,现在,我和王金斧同志各带一组人,成扇形向前搜索,谁跟我走?” 何大军没有应声,三排长程凯对卢启国说:“教导员,我带我的人跟你走。” 卢启国手一挥,没管小黑同不同意,带着程凯的人向不远处易于通行的大道走去。小黑追上来对卢启国喊道:“教导员,你不能走哪里!” 卢启国不屑地哼了哼,没理小黑。就在他的脚刚踏上那条大道,地面传来“嗖”的一声,一根绳子向前弹去,接着,一根前头削得溜尖的木棍像箭一样呼啸着朝卢启国的面门射来。 “教导员小心……”随着小黑的一声暴喝,他的身体向前飞扑过去,在拉开卢启国的同时,那根溜尖的木棍已到眼前,直接朝小黑的后背扎去。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作者:村上铭树 “哧……”那是锋利的棍尖穿透血肉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如此恐惧。小黑的身体被强劲的棍弩带出几米之后,栽倒在一棵树下。 众人尖叫一声,纷纷侧目。何大军摆手喝道:“都别动,注意脚下。”说完何大军慢慢朝小黑走去,叫了声连长,声音已有些颤抖。 小黑的身体一动不动。 何大军看到那根棍弩从小黑背后的背囊穿了进去,他最害怕看到棍弩穿透他的身体,就想他爱吃的羊肉串那样。这时他感觉到喉部发干,有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吃羊肉串了。 何大军正要走近小黑,这时听见小黑扭头说了声,“你别动!” “连长,你没事吧?”何大军立即停下脚步,心担到了嗓子眼。 “下面有陷阱,你退后。” 何大军退后两步。这才看清小黑的双脚努力蹬在后面,而双手却撑在前面的树上。 “你先用一根勾绳勾住我的背囊,将勾绳搭在附近的树上,以树为杠杠,将我拉起来,明白吗?动作要快!” 何大军说了声明白。当即让程排过来帮忙。两人将小黑的背囊勾住之后,扔过附近的一棵树杈,喊了一声起,背囊托着小黑的身体被吊了起来。两人慢慢松开绳子,小黑在他们面前落了地。 先前被小黑扑倒在地的卢启国这时好像才缓过神,立即冲过来,托住小黑的身体,嘴里喊道:“卫生员,快,过来看看。” 卫生员李强是个万金油类型的人物。现任连队文书吴大富来二连之前,李强是连队的文书兼枪械保管员兼卫生员还兼连队理发匠修理工等等,哪儿都有他的身影,比谁都忙。这小子平时蔫不拉叽,就爱琢磨。别人不会的,他都会,因为会的东西太多,别人反而不知道他到底擅长啥。不过他最出名的还是当文书兼枪械保管员期间,与大队的爆破专家苏歪嘴打赌改装爆破装置。李强将球形旋转锁改成手雷,在里边放了一颗鞭炮的炸药量,让苏歪嘴晚上加班回去一拧宿舍锁头,炸药就响了,吓得他屁滚尿流。苏歪嘴后来利用这个创意发明了无数外形与生活常用品一样的爆炸装置,获得全军科技进步三等奖,这是题外话了,暂且不讲。 李强过来后,小黑已经将背囊脱下。棍弩只是射穿了背囊,大家都忘记了每个人身上都穿了防弹背心。 好险。如果射中的不是背部,而是其它地方,小黑这时无疑成了羊肉串,或者是烤鸡腿。更可怕的是,小黑倒地的地方,下边是深坑,坑里竖着几根前端削得锋利的树钉。一计不着,另一计必将致追捕的人于死地。 这是一代代猎人传下来的古老伎俩,这原始的杀人方法在丝林里比枪弹更让人恐惧,更让人防不胜防。 小黑明白,他们遇上了真正的对手。最高明的敌人,不光要毁灭对手的肉休,而是摧毁你的自信,让你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惧。 卢启国愧疚地望着小黑,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此时丛林里的气氛显得诡异,每一处都似乎暗藏杀机。大家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脸上都写满凝重。他们明白,一旦被那未知的恐惧占领心灵,再优秀的猎人,也难以穿越丛林,独自活命。但遗憾的是,他们谁都没法放松下来。 小黑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笑了笑说道:“以后能给上级建议背囊也搞成防弹的,那就没事了。” 小黑说完走到先前卢启国中暗算的地方,他在地上捡到一个烟头,和他在农场捡到的那个烟头一个牌子,只是这个烟头没有抽过,是从中间拧断的。 这人不只一次留下烟头,他到底要干什么?如果卢启国先前能注意脚下,及时发现那个烟头,就不会触动那如此凶险的杀人装置。难道前方他们追捕的人中,有人在偷偷向他们暗示? 重新上路之后,大家变得更加谨慎,但神情中也透出一丝焦急,照这种速度,追上那帮匪街徒,要追到何年何月。 小黑似乎看出大家的担忧,对卢启国说:“教导员,你放心吧,我们的速度慢,他们也比我们快不了多少。” 卢启国虽然对他的话保持怀疑,但先前要不是小黑,这时他的身体估计早就冷了。于是勉强对小黑笑了笑,说:“听你的,不着急。” 小黑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心里的怀疑,便接着说:“因为他们要设置陷阱和障碍,他们花的时间并不比我们少,所以我断定他们就在前边不远。所以,如果我们见不到他们设置的障碍,那就坏了。” 一直紧紧跟在小黑身边的程排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遇到的是最狡猾的猎物,如果见不到他们设置的障碍和陷阱,那就证明他们已找到了安全逃走的路径,他们已经不在乎我们的追捕了,所以,沿着他们设置的陷阱周边最难走的路前进,一定能追到他们。” 后面的行进速度快了很多。因为他们不只一次发现了那些似乎故意留下来的烟头,只要绕开烟头标识的地域,那样,他们基本上就脱离了危险。更重要的是,烟头指引着他们追捕的方向。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加上那小雨,丛林间罩着一层趋之不散的雾霭,好像死神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苍白的面纱。十米以外基本上什么也看不见,掩盖在那滴达达雨声下面那若有若无的声响,更让人产生种种错觉。 在那烟头的指引下,队伍最后进入了一条逼仄的山谷。 这时,后方的指挥车上,万霸天对控制台前的李参谋说:“看他们现在的位置到哪里了?” 控制台的屏幕上,是小黑他们所带的卫星定位仪传来的实时方位图。李参谋看着一群不断移动的红点,脸上勃然变色,对万霸天喊道:“他们进入了死亡谷!” 万霸天立即俯到屏幕前,果然看见那些红点正快速向一条狭谷移动。 “赶快通知他们,停止前进!” 可是已经晚了。 前方,快速通过的小黑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只被他们经过时赶在前面的山鹿突然调头向他们跑来,空气中响起金属的嘶鸣声,只听走在小黑身边的卢启国大喊了一声“卧倒”,接着向小黑扑去,同时,爆炸声响了,无数金属片在空气中擦出啛厉的呜嚎,灼热的气浪将小黑和卢启国的身体卷到了沟里。 是地雷。他们进入的,是号称“死亡谷”的雷场。这是那场边境战争遗留下来的产物,这个毗邻国境线不远的狭谷,布雷密度高达十公文一枚。他们幸运的是,还并没真正深入狭谷中间,只是刚走进了狭谷边缘,而边缘地带所埋的雷,这些年早被一些误撞至此的野兽排得差不多了。 后面的人卧倒之后,爆炸掀起的泥土盖了他们一身。何大军抖了抖脸上的土,扯着嗓门喊了一声“连长”,又喊了一声“教导员”。何大军没听到声音,又使劲地喊了起来,这时他并没意识到,他的耳朵已暂时失聪了。 小黑从沟里翻起身,看见自已身上和俯在他身上的卢启国都是血,喊了一声“卫生员”,似乎并没人听到,小黑立即扯下手臂上的急救包,掐了掐卢启国的人中,卢启国终于醒来,见小黑满身是血,便问:“你受伤了?” 小黑说:“我不知道,反正身上没地方疼,教导员,你伤在哪里了?” 卢启国说:“我身上也没地方疼啊,这血是哪来的?” 卢启国说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胳膊腿都是完好的,等他摸到屁股上的时候,发现那里正在不停地冒着汩汩的鲜血。 “操他妈,是我受伤了!”从不骂粗话一直以笔杆子文化人自居的卢启国在见血之后,终于骂了起来。 小黑翻转他的身体,取下他身上的急救包,将两条沙布绑在一起,紧紧系住他的伤口。 “你系紧点,我知道……光流血也会流死人的……”卢启国脸色有些苍白。 “你不会死的……”小黑的心一时抽得紧紧的,卢启国虽然只是伤在了屁股上,但是他的屁股已被金属片削去了大半,深可见骨,如果不及时救治,就像他说的那样,流血也是会流死的。 “我不是怕死……当然,要是不死更好……”卢启国的话有些轻飘,那是流血后的虚弱表现。 小黑不知如何回答卢启国,更确切地说,是不知如何安慰他。包括刚才以前,他从心里看不起这个搞政工的领导,他认为他们早就不是战争年代那些冲在最前面用生命和鲜血践行誓言的政工干部了,现在他们都只是耍耍嘴皮子,关键时候会贪生怕死没有血性。但刚才偏偏是他,在地雷炸响的那一刻将他扑倒。他完全可以选择就地卧倒,但他却没加思索就扑了上去。要不是他,现在,躺在地上的,就将是自己那堆血肉模糊的肢体。 他再次吼了一声卫生员。卫生员李强仍没有出现。他心头升起一股怒火,正要骂,这时何大军站起来向他吼道:“李强卧倒的时候扑到一颗雷了,他没法动!” 真是糟糕透了。更糟的是,这时远处出现几个人影,那正是他们要追的匪徒,正朝国境线跑去。 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正是那烟头的指引,他们才会进入死亡谷。进入谷口之前,卢启国提醒,这是雷区。但匪徒就在前方,不能不追,何况他们并没听到地雷引爆的声音,正往前搜索的时候,遇上了那只被炸成肉泥的山鹿。 前方朝国境线奔去的匪徒证实他们确实是从死亡谷进去的。这怎么可能?除了穿越死亡谷,匪徒根本无路可走。而死亡谷双边,全都是龇牙交错的万丈陡壁,即使他们受过特种兵的攀岩训练,也不可能在这样的陡壁上通行,这是划界两国公认的死亡禁区,多少亡命天涯的走私客也打过从这里通行的主意,但从没成功过。 但谷底前方,却真真切切地看到几个人正在利用地形掩护,交叉前进。那是一条石岭路,那样的地方,很难布雷,所以他们才会有恃无恐地向前跑。 难道他们是变成鸟飞过去的? 再往前,就是国境线了。绝不能让他们越过国境线。 小黑抬手打出了几发子弹,弹点在他们的身后的石壁上打出一片火花。距离太远了,已经超出了步枪的有效射程。小黑吼了一声,“狙击手,给我瞄准腿肚子打!” 小黑下完命令后,却迟迟没人应声。操他娘的个腿,事情都赶巧了,此次任务担任狙击手的正是那个万金油卫生员李强。 按照编制,这时执行任务的突击分队只有一个狙击手。而此时的李强,正汗如雨下地趴在地上,他的肘部下方正压着一颗七二式防步兵地雷。 这是一颗压发式地雷,只需几公斤的重感压上后再抬起,它的引信将撞击导爆管产生爆炸。 这是上帝给李强开的一个天大玩笑,排雷布雷以及设计是李强那众多特长的一种,但此时,他的特长偏偏无法救得他的性命。李强此时的表情,就像无数次给病人开刀毫不手软的医生,轮到自己躺在手术台前时,他看到的,是死亡的面孔如此可憎。 小黑走了过来,将周围的人员疏散之后,取出军刺,在李强所压地雷的旁边土里,呈四十五度角,斜着慢慢插了进去。 “你不能用军刺……”李强急得脑门似乎冒了烟,“军剌太硬,没有弹力,万一触到引信……就……就完了……” “你别动。”小黑的表情异常平静,他将军刺慢慢插入。 这时,小黑的耳麦里传来万霸天的声音,“我是狼头,报告你们的情况!” 小黑扭头对何大军喊道:“向狼头报告我们的情况。”说完,小黑关掉耳麦,继续将军刺插进土里。 小黑要做的,是找准这颗雷的确切位置以及周围土壤的硬度和密度,一旦他挖开地雷周围的土,如果受力稍有不均,地雷会在他拆掉引信之前爆炸。一般排雷的人,在没有专业工具的情况下,都会用树枝插进去试探。因为树枝有弹性,触到雷体会弯曲。但树枝易折,过程比较慢。 小黑很快就掏空了地雷周围的土,李强感觉他的动作太不专业了,排雷哪有这般毛躁的,他在书上看过,排雷是一门艺术,就像悬崖上的芭蕾,惊险、炫丽。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玩这门艺术的,它需要强悍的心理素质和比钢琴家更灵敏的双手。 李强实在不敢看下去了,闭上眼睛,感觉一股无边无际的眩晕袭击着他,那是死亡的序曲,以强大的声倍冲击着他的头脑,随着爆竹一样的巨响,他就要正式步入那个黑暗的典礼了。 这时,他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睁开眼时,看见小黑将那颗已掏出来的地雷轻轻放在地上,对他吼道:“把狙过给我,赶快过去给教导员急救。” 李强看着那颗已拆掉引信的地雷,呆了般没动。小黑已取下他的狙击步枪,向他吼道:“你狗日的傻了?快去给教导员止血!” 小黑说完端起狙击步枪,搜索目标,“砰砰砰”几枪过后,前方奔跑的那向个人影倒在了地平面。 小黑继续搜索,接着瞄准镜里出现一个人影,通过他的交叉前进能看到他的侧脸,那是一张像鬼一样可憎的刀疤脸。 小黑的心一抖,那个恶梦中一直反复出现的刀疤脸又出现了。他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更清醒。没错,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这是千真万确是眼前真实的景象。 小黑瞪了瞪眼睛,努力握紧了手里的枪,瞄准镜里,刀疤脸正跃起向一个低洼处扑去,再往前不远,就是国境线。小黑没再犹豫,食指果断地压下了板机。 “砰。” 枪声过后,何大军一脸张惶地望着小黑,“连长,那是国境线,狼头命令我们不能朝国境线他国方向开枪,你别听见吗……” 国境线附近不能开枪,尤其是不能将子弹射往他国领土,这是边防部队铁的规定。可小黑他娘的偏偏就忘了这个规定。 小黑说他根本就没听到这个命令,因为他在排雷时将耳麦关掉了。但这个解释根本就不无法让万霸天满意,一旦子弹落在他国领土上,这将引发一场重大的外交风波。 小黑自信他那几枪打中的几个匪徒的腿,但后来边防警察通过搜索,却并没发现那几个受伤的人,甚至连血迹都没留下。没抓到那几个匪徒,这就是一次失败的任务。 小黑坚称他绝对打中了那几人的腿,没留下血迹是因为下着雨,血迹被雨水冲刷掉了。 谁也不相信小黑的说法,因为他回国后在“野狼”大队的第一次露面,那十枪零环尤如梦幻般的狗屎枪法还历历在目。 既然打中了,为什么没发现他们的踪影,要知道,受伤的人,根本不可能爬过国境线。 任务失败,又违规在国境线开枪,小黑没能再次逃脱关禁闭的命运。而这一次到底要关多久,还要看上级验证那子弹是否落到了他国领土上,是否引起了外交风波。真要是那样,他想出来就难了。 此时小黑并不知道,如果不出这档事,他已经到二连走马上任。大队此时让他回来,就是让他去二连任职的,哪想到中途搞出了这个插曲。 小黑关禁闭没过两天,就有人来看他。小黑没想到来人居然是一连的指导员王有才。 小黑看着他,冷冷地说:“要是你们连长刘一豹来我不会意外,你的嘴又没刘一豹的嘴狠毒,你来干吗?” 王有才苦笑了一下,说:“我现在的命令是二连的指导员,因为岗位轮换的需要,现在暂时代理连长,你是我的搭档,我来看你有错吗?” “你啥时候当二连指导员了,又代什么连长?你一连的指导员去二连,你开什么玩笑?” 王有才笑了笑说:“我没开玩笑,现在我真到了二连,准备和你一起工作,哪想到你关到了这里,你再不回去,二连的兄弟就得把我当王八炖了!” 正好利用小黑关禁闭这点时间,简单说一下本来争取当二连连长的马成如何去了农场,一连指导员王有才又是如何到二连差点被人当王八炖了的。 小黑被营领导派去农场之后,马成感到轻松多了,二连还是他的二连。虽然有些人对小黑念念不忘,但成不了啥气候,也翻不起大浪。 马成太乐观,他显然没看过《动物世界》,不明白一只头狼会对一个群体产生多大的影响。即使他看过,也显然没从动物身上悟出人生的道理。 小黑就是这只头狼,他来到二连时,虽然还不是这个连队的正式领导,但却给二连人带来了一颗希望的种子,那是不甘平庸、不甘永远做“死老二”的一腔热血。 小黑走后,连队已经变了,只是马成没能及时察觉到这种变化。 干部调整马上就要进行,营里当然希望马成能顺利扶正,毕竟是二连土生土长出来的干部,这既符合干部成长的一般规律,也顺应营连发展的需要。因此,马成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用营长赵铁龙的话说,就是安安全全地等到干部调整的那一天。 马成的运气不好,他越想连队别出事,连队偏偏就在这时出事了。 事情还是原来那件事。 一连与二连在体能活动中心准备决一死战的群殴,被辛副司令撞上不了了之收场。虽然最终小黑与高一点挨了处分,但一连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先是在演习中吃了闷亏,后来又被一群“死老二”找上门来单挑而没能还以颜色,连长刘一豹本来到手的美人又被小黑搅黄了。旧怨未解,又添新仇,这让他们实在难以接受,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 小黑去农场没几天,二连就收到来自一连的挑战。 当时二连正在晚点名,一连的一排长李伟手里拿着一顶帽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当着二连全体官兵的面说:“你们二连要是有种的话,明天上午,还在体能活动中心,咱们两个连进行拳击对抗训练,谁输了,就戴上这个死老二的帽子在大队跑两圈。” 站在前面的连队值班排长何大军一把将他手里的帽子打在地上,抓住他的衣领,抡起拳头就要开揍,被马成拉住。 马成对李伟说:“这是你们连长派你来的?” “谁派我来的你别管,你们要有种的话,明天去体能活动中心练练,今晚就别浪费力气了。”李伟说完整整衣服,不屑地看了何大军一眼,非常嚣张地转身走了。 连队一下炸了锅,齐齐吼道:“锤他狗日的一连,锤他狗日的一连……” 马成好不容易才让连队安静下来,拿起李伟留下的那顶写着“死老二”的帽子对全连说:“锤什么锤?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这回是他们先来挑事,咱现在手里有证据,怕啥?连队会好好处理这事的。” 何大军说:“怎么处理?” 马成说:“怎么处理是连队的事,现在各排把人带回,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私自外出,更不准与一连人接触,带回吧。” 全连人憋着一口气,各自散了。 当晚,马成拿着那顶帽子去营里,准备找两位领导汇报汇报,走到营部的时候,突然改变主意,拿着帽子去了一连。 马成对刘一豹非常客气,客气得就像刘一豹是他的连长一样,说来向他汇报工作。 这客气有一半是装的,毕竟刘一豹是一连的老连长,这几年一连的几任连长都混得不错,不是调到机关当了股长,最次也能在营里当个副营长,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得罪以后的领导。另外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这时候跟一连生出事端。 刘一豹却没跟他客气,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将马成放在眼里。马成表现得越谦虚,他就越看不起面前的这个死老二,对马成说他根本不知道此事,然后就没再理会。 马成回连里对几个排长说,刘一豹根本不知道这事,这是一连个别人的行为,要求几个排长管好自己的兵,千万不要生事,如此等等。 第二天一早,马成把连队带到训练场,直到开午饭时才带回。 吃过午饭之后,一连的一个兵拿着那顶“死老二”的帽子到连队来,刚好碰上一排长何大军,何大军当场就将那个兵锤了。 这一锤,就锤出了问题。 一连的兵几时挨过打?真应了那句古话,恶人先告奖,刘一豹向营里汇报,说这是兵们之间开玩笑,而何大军作为干部,不该先动手去打一个兵。 营里把马成叫去一顿臭骂,让何大军在全营军人大会上做检讨。 何大军说:“小黑在的时候说过,宁愿多挨个处分也不会做检讨,我要是去做检讨,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死老二,我打死也不去。” 马成忍不住给何大军交了底。“干部调整马上开始,咱们不能在这时候生事,你就当为了我,为了连队,去做个检讨吧,老哥一定记得你的好处。” 何大军反问:“当官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马成有些恼火地说:“你以为我这样忍气吞声是为了当官吗?我是希望有一天能带着兄弟们摘掉连队头上这个可耻的后进帽子!” “二连已经忍了十多年,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忍,而是血性,那是任何优秀连队必一不可的优秀品质!” 何大军不去,马成只好自己出马,代表二连在营军人大会上向一连道了歉,这被二连人视为奇耻大辱,都说,要是小黑还在,肯定不可能这么怂。马成这一怂,就把二连人的心搞凉了。 没过多久,大队干部调整开始。第一步是对拟任用的干部进行民主测评,这是个关口,过不了这一关,你就别想在本单位继续混。这个关键时刻,一向自认为根基不错的马成做梦也没想到,民主测评中,连队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兵对他不满意,从此他在二连就算歇菜了。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马成落马,让营里很意外,也很无奈,用营长赵铁龙的话说,这叫烂泥扶不上墙。 大队领导在考虑二连的连长人选时,不得不将范围拓宽到全大队。确定几个人选后,分别找几个候选人谈话时,几人一听是去二连任职,全都打了退堂鼓。 谁都不是傻子! 这么多年,二连换了多少任连长,谁都没搞好,最后还落了一个“死老二”的臭名声,走到哪里都让人看不起,去二连,这不是人们常说的“粪涌前进”吗? 按理说,只要大队党委确定了的人选,即使你再不情愿,也得执行上级的命令。大队领导没这样做。二连已到必须割肉的时候,让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去,二连只会烂得更快。 到底派谁去,大队一时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不过,世上真有那些让人猜不透的傻子。 那个外号叫“小蜜蜂”的一连指导员王有才就是这样一个傻子。 王有才悄悄去万霸天的办公室来了个毛遂自荐,在领导面前推销起了自己。 “我愿意去二连当连长。” 万霸天一听就愣了。王有才这话称得上惊世骇俗。谁都知道一连和二连水火不容,一连的指导员想去二连当连长,这开他娘的什么玩笑?难道他不怕被人打爆脑袋? 王有才见万霸天那副大白天遇上了鬼画符的表情,赶紧说:“当这个二连连长,我有充分的理由。” 万霸天说:“你要不说出个理由来,我看你该去医院住几天了。” “二连的建设之所以一直抓不起来,关键在人……” 万霸天不耐烦地打断王有才,“屁话,我还不知道关键在人吗?” “我还没说完呢,我说的是人心,关键在人心,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派个神仙去也救不了二连。” 万霸天一听,歪着脑袋看了王有才半天,最后把手放到了电话上,打通吕政委的电话,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大队长,你别这样看我,要是我说的不对,就当我没说,我还是回去吧。”王有才不知道万霸天找政委来干啥,有些紧张。因为政委是大队党委书记,主管干部队伍建设,吕政委人称笑面虎,“野狼”大队的牲口们尤其是干部,宁愿被万霸天骂,也不愿看到吕政委对他笑。那一笑,比倾国倾城的威力更大。 万霸天说:“你等一下。” 吕政委过来后,万霸天说:“政委你也来听听,这小子在帮我们选二连连长。” 吕政委坐下后说:“是吗?政工干部就得忧国忧民忧天下,这是好事。” 万霸天对王有才抬了抬手,说:“刚才说到人心,你接着说。” 吕政委来了后,王有才有些放不开,挠了挠脑袋,好半天才说:“二连要想重新翻身,必须……必须有个能统领全连人心的主官,不然,谁去都白扯。” 万霸天又笑了。“刚才你说你想去当二连连长,你们一连与二连水火不容,你去了就能统领他们的人心?” 王有才摇头说:“我不行,但有个人能行。” 万霸天问:“谁?” 王有才说:“小黑。” 万霸天说:“小黑是谁?” 王有才说:“小黑就是二连原来的代理连长王金斧,我暗中观察过,虽然他去的时间不长,但很多兵都服他,都把他当偶像,这对凝聚连队的人气很重要,二连正需要像他这样的灵魂人物。” “王金斧……”万霸天嘴里念叨着,把眼睛转向了吕政委。 吕政委点点头说:“现在战区在提倡大胆使用年轻干部,何况他又是著名先进典型,让他当连长也不是不行,虽然有些小毛病,但问题不大。” 万霸天又把目光转向王有才,问道:“你不是说你想去二连当连长吗,怎么又扯出他来了。” 王有才笑了笑说:“这连长还得我当,他当不太合适。” 听了这话,两位领导都有些糊涂了。 吕政委说:“这是为啥?你刚才不是说只有他能统领二连的人心吗?” 王有才说:“他能统领二连的人心不假,但他没基层工作的经验,让他干连长,不一定能胜任,而我是一连出来的,以前当过副连长,知道怎么抓军事训练,我要是去二连,就能把一连的经验成功复制过去,这也正好是二连需要的。” 万霸天说:“你的意思是让他当指导员,你当连长?” “对,我俩要是在一起搭当,那就是强强联手,天生绝配。”王有才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一改他平时低调的作风,在“野狼”大队两位最高领导面前,有些飘飘然。 万霸天听完对王有才说:“你先回去吧,我们研究研究。” 王有才一惊,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头了,望着两位领导,心虚地问:“我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对……” 万霸天没跟他解释,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 王有才忐忑不安地出去后,万霸天忍不住笑着对吕政委说:“这小子,他娘的笑死我了,他说他俩是强强联手?……” 万霸天还没说完,王有才又探头敲门进来,佝着腰说两位领导点了点头说:“再打扰一下两位首长,我今天来汇报的事,请两位首长千万千万保密,不然,传到一连去,对我影响不好,谢谢两位首长。” 万霸天摆摆手,等王有才退出去后,终于忍不住笑着说:“以前我真小看了他,让他去二连,也不是不行……” 吕政委说:“我觉得可行,到时让常委们议议,那个小黑……不,那个王金斧怎么到农场去了?” 吕政委刚学习回来,还不了解其中的内情。 万霸天说:“这事一营跟我汇报过,农场缺人,让他暂时过去顶顶,还好是他去了,要不然农场就被人一锅端了。” 吕政委说:“现在边境情况复杂,农场是我们大队最薄弱的地方,必须加强管理,王金斧是一等功臣,不能让他在那里种地,得考虑给他一个合适的岗位。” 万霸天说:“这小子比较刺头,一营对他不太感冒,干部调整马上开始,我是想等你回来好好研究研究。” “赵铁龙和卢启国看来是兵当老了,兵当的越老心越虚。”吕政委总结似地说,“其实管干部就跟带兵一样,天底下没有不合格的兵,只有不胜任的领导干部。王金斧的事我听说了,这是性格。有点本事的人都特别有性格,太有性格领导就不喜欢,这点跟你老万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像他这样的典型,就是不用他,也得把他当盆花摆在显眼的位置,必须尽快让他回来,这要传出去,不得说我们大队领导太昏庸吗?” 万霸天叹了口气,摇头说:“老子年轻的时候闯他祸比他多,这么说,你同意他去二连?” “人无压力轻飘飘,”吕政委又说起了他那句经典的口头惮。“我觉得可以给他压点担子,锻炼锻炼是好事,先让他干指导员试试,如果‘野狼’大队的政工干部都有他这样的素质,那我这个政委脸上就太有光了。” “这小子天生就是军事干部的材料,让他干政工太可惜,这个我不同意。” 吕政委说:“我们要的是复合型人才,‘野狼’大队的干部,不管军事,还是政工,都要全能,他不是没在基层干过吗?就让他先去二连干干指导员,熟悉一下情况才说。” 第一卷 第七十八章 吕政委所说的复合型人才培养,是他上任后抓的一件大事。用小学生分析课本时必须要概括的中心思想来说就是:“野狼”大队的干部,既要懂军事指挥,又要有政治头脑,并且会做思想政治工作。具体操作就是营连主官,定期进行角色互换,原来当连长的,到时去干指导员的工作,原先是指导员的,互换之后代替连长的角色,主持军事工作。 这个活动一开始,就遭到基层的抵触,岗位互换,那不乱套了。 吕政委的理由很充分。战争年代,我们的基层干部军事和政工从来没分过家,连长牺牲了,指导员照样能冲上去指挥,指导员不在,连长同样能做思想政治工作。“野狼”大队是遂行作战单位,要的就是文武双全。管你乱不乱套,乱了套刚好证明你能力不够,素质不高,更需要在不同岗位上锻炼锻炼。 搞政工的人喜欢出经验,吕政委这样一搞,不但得到万霸天的支持,并且还得到上级机关的肯定,马上就来总结经验,不但要搞,并且还要在所属部队推广。 因此,“野狼”大队的营连主官,凡是没进行过岗位互换的,都在在上任后经历这一遭。 王有才毛遂自荐并提议小黑任二连指导员的想法,最终变成了吕政委的提议,在党委常委会的酝酿阶段,给各位常委通了气,大家先是摇头,细细揣摩之后,又觉得这个想法有点意思,最后在常委会上正式通过了。 给小黑下的是二连连长命令,王有才为政治指导员。考虑到小黑没基层任职经验以及培养复合型人才的需要,两人的职务暂时进行互换,小黑临时任代政治指导员,王有才为代连长,三个月之后,两人再换回来。 万霸天也兑现了他当初在演习中对二连原代指导员马成的承诺,让他去农场种地了。考虑到边境情况越来越复杂,以及不明歹徒袭击农场的案子还没告破,随同马成去农场的,还有一个战斗班的武装编制,也让马成在那里,有了继续摸枪的机会。 干部调整之后,必须立即到位。小黑因为关了禁闭能不能立即出来还是个问号。马成去了农场,二连不能一日没有领导,王有才立即走马上任。 干部干事在二连俱乐部当着二连全体军人的面,宣读完王有才的任职命令后,指示王有才来个简短的就职演说。 站在一旁的王有才用标准的齐步走向正前方,立定之后,以右脚为支撑点,准备来个潇洒的向后转,哪想到镶了瓷砖的地面刚拖过不久,地面很滑,他这一转,用力过猛,脚下一滑,当场就来了个狗啃屎,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二连人一声惊呼,接着全都抱着肚子大笑起来。通讯员甄美南和文书吴大富击掌庆祝,这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套路,准备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一连来的孙子。 这一跤摔的不轻,痛得王有才当场龇牙咧嘴。坐在前头的一排长何大军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见他捂着嘴,便问道:“领导,牙没事吗?” “没……没事。” 王有才狼狈地站起身,一张脸胀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早就知道会摔跟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他这样一说,连队的兵就忍住笑,又好奇又幸灾乐祸地望着他。 “没来二连前,我就考虑到会摔跟头,很多人劝我别来,甚至有人骂我神经病,傻子,好好的一连指导员不当,跑二连来干什么?我之所以要来,并不是我在一连干得不好,也不是一连不好我不想在那儿干,我只是想找一个更适合我的地方,和一群嗷嗷叫着想干事的人在一起干点事,今天这跟头是我在二连摔的第一个跟头,以后也许还有更多的跟头,但我义无反顾,即使摔得鼻青脸肿,我也无怨无悔!” 王有才说到最后一句时,激动地举起拳头,摆出一个潇洒的造型,下面却冷了场,全连并没像他期望的那样群情振奋或是热烈鼓掌,大家的脸上尽是不屑。王有才环顾左右之后,只好无趣地把举起来的拳头放下了。 这时何大军突然站起来对他说道:“二连并不适合你,你刚才漏的那一手功夫,是一连的独门绝技吧,你们一连的这功夫,更适合去参加女子花样滑冰。” 此言一出,二连人一阵捧腹大笑。王有才精心准备的就职演说因为这一跤摔下去,搞砸了。 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王有才的任职命令虽然是指导员,但目前代理的是连长,二连根本没人叫他连长,也没人向他请示工作,他的号令不但没人执行,不断出现的小情况更让他措手不及。就职演讲时的摔倒还让他觉得是个意外,接下来二连人对他做的事简直就是明目张胆搞他了。 王有才喝水的杯子是从一连带过来的,这种杯子一般都是连队统一购买,外形都一样,为了杜绝别人拿他的杯子喝水,特意在上面贴了姓名。让他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喝水时,喝出一股臭味,往杯里一看,里面居然泡着好几只叫“臭大姐”的壳壳虫。 这不是要人命吗?王有才有洁癖,当场狂呕不止。 添茶倒水的活都是通讯员干的,王有才把甄美南叫进来,问他倒水时看没看到杯子里有虫。 甄美南说:“看到了。” “看到了你还把茶杯端过来干吗?” 甄美南的表情很无辜,嘟着嘴说:“我也纳闷,我以为你们一连的人有这个嗜好,喜欢用臭大姐泡水喝呢,这玩意是不是壮阳的?” 王有才气得差点没当场晕倒,没顾上训斥甄美南,冲进厕所又是一番狂吐,回来把杯子扔了。让他苦不堪言的是,一连几天,嘴里老感觉有一股臭味,肠子都快呕了出来。 王有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整他,为了能在二连长久扎根,为了能感化二连的牲口,为了能干一翻大事业,活生生地忍了。 过后,王有才上厕所时,一拉抽水桶的绳子,却拉下来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原来他进厕所时,发现几个包厢都有人,进了这个没人的包厢,哪想到上面被人做了手脚。一包冷水淋得他当场哇哇大叫,推厕所的包厢门时,却怎么也推不开,冻得他在包厢里直打摆子,最后狼狈地从厕所爬出来。此时那个万金油李强拿着工具走进来,非常诧异地望着他。 “领导,你这冷水澡洗得很帅呀。” 王有才冷得直敲牙,啥话也没说,回宿舍脱掉衣服,钻进被窝,一边打摆子,一边老泪纵横地自言自语:“我忍……我接着低调……” 王有才充争体现了一个政工干部低调谦让的博大胸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断发生,搞得他实在无法招架,于是跑到禁闭室去找小黑诉苦。没想到小黑只对他说了两个字:“活该!” 王有才那张苦瓜脸此时变成了红烧茄子,指着小黑说:“你你你……你怎么也说出这种话?” 小黑说:“你一连的指导员不当,非跑到二连来,你这脑壳长夜壶上了,二连人要不这样搞你,那这二连就没球希望了,要我是土生土长的二连人,你会死得更惨!” 王有才的眼里泪花闪闪,那叫一个委屈,对小黑说:“等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一起能干番大事的人,原来你跟其他连长没啥区别,算我看错人了,行吗?” 王有才说完向外走去。小黑对着他的背影说:“特种兵就是特别能忍的兵,忍无可忍重新再忍,说你狗日的两句你就受不了,那你肯定不是能跟我一起干番大事的人,滚蛋吧,不送。” 王有才回过头狠狠地盯了小黑好半天,然后说:“你别得意,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 第一卷 第八十章 作者:村上铭树 王有才去找万霸天的时候,大队刚送走上级机关来的工作组,专门来调查这次追捕任务失败及小黑在国境线附近开枪的问题。 万霸天的心情似乎很糟糕,王有才刚说完“大队长,连队没王金斧,我一人根本干不了”这话说,万霸天就一掌拍在桌子上,向他吼道:“干不了你就别干,今年干部转业还没结束,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 王有才听了万霸天这话,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赶紧立正,对万霸天说:“大队长请息怒,我保证干好,一定不辜负大队首长对我的期望。” 王有才说完,见万霸天皱着眉,正在揉太阳,没有任何表示,赶紧灰溜溜地关好门闪了。 王有才不明白万霸天为啥发火,只怪自己运气不好。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刚吃过午饭,小黑就从禁闭室里出来,仍然由干部干事领着,到二连报到来了。 在连队俱乐部,干部干事例行公事地宣读了小黑的任职命令,接着指示小黑发表就职演说。 与王有才来二连那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黑刚走上正前方,俱乐部里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以何大军为首的一排更是异常兴奋,光鼓掌还不够,甚至连屁股下的马扎也拿出来在地上拍打着,尽量制造出热烈的气氛。 小黑的表情有些憔悴,几天没刮的胡须更显出成熟男人的沧桑与淡定,小黑摆手示意了好几次,才将热烈的掌声压下去。 “我很荣幸,从今天起,我正式成为这个英雄连队的一颗锤不烂压不弯的钉子,我相信,我和在座的诸位一定能像前辈们做过的那样,不管任何时候,都能像钉子一样钉在阵地,像钉子一样插进敌人胸膛!” “好!”不知谁吼了一声,热烈的掌声又响了起来。 小黑摆了摆手,接着举起两根手指,面向大家问:“有谁知道这什么意思?” 不就是两根手指吗,难道它还能是香肠?小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大家愣住了。 甄美南站起来回答:“报告连长,这是耶,胜利的意思。”王有才来那天的摔倒,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胜利喜悦。 小黑点了点头,让甄美南坐下后说:“纠正一下,我的任职命令虽然是连长,但目前在履行指导员职责,大家别搞混了,我再问一下,还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摇头。 小黑说:“这是我们二连的‘二’,也是人家骂我们死老二的‘二’。” 小黑这样一说,下面坐的人不约而同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王有才。王有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小黑接着说:“现在,我想听大家一句话,是不是愿意一辈子让人家骂我们死老二?” 连队集体发出了一声吼:“不愿意!” “很好,那不愿意我们该怎么办?” 连队吼出了小黑那句经典的名言:“锤他狗日的!” 等下面的人平静之后,小黑说:“光靠锤是起不了作用的,全军那么多叫二连的单位,为什么偏偏我们被人骂为死老二?大家有没有想过原因?”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最后又望着小黑。 “是实力不够,”小黑用力挥了挥手。“实力强弱决定了一个人的拳头软硬,你锤不过人家,人家骂你老二活该,被人锤死了更不值,人家还会吐口唾沫骂你死老二,所以,只有自己强大了,人家才会尊重你,心服口服地叫你一声老大。” 小黑说完又举起两根手指。 “大家看清了,这个‘二’字是由两把尖刀组成的,什么意思,大家明白吗?” 底下的人还是一脸茫然。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我们要争做两把尖刀。”小黑顿了顿,接着说,“第一把就是军事素质过硬,要勇拿第一,对我们当兵的特别是特种兵来说,战场上的第二名是躺在地上的尸体,必须拿第一你才能完成任务,只有拿第一才你才能活下去,大家明白吗? “明白。”连队齐齐吼了一声。 “第二把刀就是政治合格,我说的这个政治合格不仅仅是你们平时学的政治理论,它包含一个优秀军人的意志、品质、毅力以及对国家和人民的无限忠诚,这方面不过硬,战场上就容易当逃兵,甚至是叛徒。这两个第一,也就是两把尖刀,加起来就是我们二连的‘二’字,这也是我认为二连应该并且一定能做到的,有了这两把尖刀,拿下先进连队争当标杆不是问题,大家有没有这个信心?” 连队一下沸腾了,全都站起身,亮开嗓门血性地吼了一声:“有!” “好,从今天起,我们连队的目标是:争先创优,勇夺标杆。” 小黑的话得到了全连人的呼应,连队几十号人扯开嗓门重复着小黑那句话:“争先创优,勇夺标杆,争先创优,勇夺标杆……” 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和眼中散发的神采就可得知,埋藏在他们心底里的那棵种子,在小黑正式任职的这天,终于破土而出了。 就职仪式结束后,王有才和小黑回到连部宿舍。 王有才说:“这个……指导员,刚才你的演讲不错,把大家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低调一点。” “怎么个低调法?”小黑见王有才一本正经,有些摸不着头脑。 “提争先创优的口号可以,但‘勇夺标杆’这句话不太妥。”王有才比较老成地说。 “怎么个不妥法?” “这标杆可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二连的底子薄,今年能进入先进连队的后备行列就不错了,拿下标杆连队不太可能,所以,我们应该低调一点。” “我不同意你这个说法,”小黑坚决地摇了摇头。“低调的前提是你随时都能高调起来,现在二连已经快到灭亡的时候,你再低调,就得挖坑时坟墓了。” 王有才一时还摸不透小黑的性格,听了这话,马上说:“指导员,你现在干的是政工,政工干部最优秀的品质就是时时处处都要低调,这样,你才不会吃亏。” “你这叫啥低调,这不明显虚伪吗?我干政工只干三个月,到时你当了指导员再接着低调吧。” 王有才没想到小黑这么不合作,害怕第一天就闹僵,马上换了口气。“你别介意,我就是随口一说,下一步工作,你看怎么开展,咱们都是新官上任,这三把火得烧起来。” 小黑说:“领导说我没基层工作经验,你现在又暂时代的是连长,这火还是你烧吧,我也好学着点。” 王有才一听这话,就知道领导把他出卖了。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小黑不烧这三把火,正中王有才的下怀。他准备自己来,第一把火就是要进行连史教育,要把连队光荣传统这个魂像血液一样注入二连每个人的身体。用他的话说就是要让战神复活,让长眠的英雄还魂。 王有才的第一把火还没来得及烧,大队就开始对新任干部进行一个星期的集训,这叫集中碎火。军事干部培训的是按纲施训和如何搞好连队管理等内容,政工干部培训的是落实基层政治工作纲要、怎样抓支部建设等内容。 王有才作为新任代连长,参加了基层军事主官集训,暂时逃脱了二连人对他的折磨。 王有才走的时候,把写好的教案交给小黑,对他说:“这把火还得你来烧,你现在是代指导员,我走这一星期,你把连史教育搞了。” 小黑这一把火倒是烧了,不过他烧的是连队荣誉室那些发霉的奖旗奖杯。前辈们拼了老命换回的荣誉见证,各连都把它当祖宗一样供着,整日烧香膜拜。狗日的小黑,在搞连史教育的时候,将这些传说中的圣物统统地付之一炬。 这个祸闯大了。 万霸天听说后还不相信,急冲冲地赶到二连,看到连队原来的荣誉室改成了连耻室,原先张挂奖旗和放奖杯的地方,全都空了,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顶帽子,帽子前方的帽壁上,写着“死老二”三个醒目的黑字。 正是一连送给二连的那顶帽子,马成走的时候扔在连部办公桌内,这时被小黑像供祖宗牌位一样放在桌子上。 “你放顶破帽子在这里干什么?”万霸天将那帽子扔在地上,怒不可逼。 “这是连耻室,当然要放这顶帽子。”小黑捡起地上的帽子,又重新放了回去。 “你真把奖旗烧了?” 小黑点点头。 万霸天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目圆瞪。“那是二连的老祖宗们拼了性命争来的,你就这样一把火烧了,你知道烧的是什么?是二连的根,二连的魂,你这个败家子,我真不该让你到二连来……” 万霸天一急,老泪纵横,扶着桌子,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长叹一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哽咽道:“我的老连长,二连的前辈们啊,我对不起你们……” “大队长……”小黑上前一步,想扶住万霸天,被万霸天伸手推开了。 “我他妈处分你……”万霸天说完绝望地离开了二连。 万霸天回到办公室,按着太阳,正在思考如何处理小黑这个败家子时,这个败家子敲门进来了。 万霸天一拍桌子,“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小黑不但没滚,反倒走到办公桌前,振振有词地说:“大队长,我烧那些奖旗是有理由的,你听我说说我的想法,到时不管是打是骂还是处分,怎么处置都行。” 万霸天说:“你要不说出个理由来,我有处分你一万次的理由。” 小黑说:“二连是一个英雄连队不假,历史上的荣誉也很多,这些荣誉既是我们的骄傲,也是我们的包袱。就像我们现在的中国人,老在提祖宗的四大发明。我们不能靠祖宗的威名混一辈子,也不能躺在祖宗的荣誉薄上睡大觉,我这样做,并不是要忘掉历史,忘记老祖宗,我是想让二连人知道,那些荣誉只属于前辈们,现在,除了耻辱,我们什么也没有,要想赢得尊重,就得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实力摘掉耻辱的帽子,树立我们这一代二连人自己的辉煌。” 万霸天的气仍未见消,桌子拍得砰砰直响。“那你也不能把那些奖旗奖杯烧了,那都是历史文物,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 小黑笑了笑说:“大队长,我怎么能干那种焚书坑儒的事呢,我烧的是诸如‘计划生育先进党支部’、‘友好杯蓝球比赛第一名’之类的,那些荣誉称号的奖旗奖杯,尤其是前辈们拿性命拼来的那些过硬的荣誉奖旗,全都保留下来,只是暂时放库房里了。” “当真?”万霸天不相信似地望着小黑。 “你要不信,我让文书给你扛过来。” “你个混蛋玩意儿,吓了我一跳。”万霸天长舒一口气,“滚蛋吧,有多远滚多远。” 小黑没滚,将手里拿着的一摞装订起来的书稿放到桌上,“这是我花几个月写的,请大队长过目,如果你认为可行的话,我们连愿意先行示范。” 万霸天接过一看,见封面上写着“魔鬼笔记”,皱着眉头问:“这是啥玩意儿?” 小黑立正回答:“是我结合猎人学校和其它国家特种兵的训练方法写的魔鬼训练手册,希望大队长能批准我在二连搞这样的训练,我保证能带出一个魔鬼连。” “魔鬼连?什么魔鬼连?” 小黑说:“就是照猎人学校那样进行极限训练,也有通过这样的训练,未来我们的战士才有可能变成让敌人恐惧的魔鬼,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配得上杀手锏部队这个称号。” “我们的训练要比其他野战部队苦一百倍,我们训练的科目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包括与其它特种部队相比,我们也比他们更艰苦,还要怎么到极限?” 万霸天有些不以为然,在训练方面,他称得上“野狼”大队的专家,你一个小中尉跟他讲训练,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谁让小黑本来就叫王金斧呢?他还偏要在万霸天面前弄几板斧。“大队长,我说的极限是一切按实战来,因为战时敌人的手段可能比我们预想的更残酷,更惨无人道,那么,我们现在搞训练的时候,就要按敌人的思路来,甚至比敌人更残酷,只有这样,以后打仗才有胜算的可能。” “你的想法不错,但我们每年光是完成上级赋予的训练和演习任务就疲于奔命了,哪还有时间搞你这个魔鬼训练?你先回去当好你的代指导员吧,有空我会好好看看。”万霸天说完将小黑的魔鬼笔记扔进了抽屉里。 第一卷 第八十二章 王有才在集训班卯足了劲,不管是军事技能的培训和考核,还是理论学习与验收,一点也不敢马虎。一同学习的连长跟他开玩笑,“你狗日的还真想当连长啊,你考得再好,也只管三个月,到时还得去念你的唐僧经,有个鸟用?” 王有才呵呵一笑,不言语,他狗日的当然想当连长。一连的历任连长都得到重用,标杆连队的指导员也不错,基本上全到机关政治处当了股长,他犯傻跑二连来,就是想当连长,结果没想到大队领导跟他开了这个玩笑。 虽然只能当三个月,那也要把它当好,没准领导看到他在当连长方面的才华和表现,就让他一直当下去了。 集训结束,王有才的综合考核成绩都在前五名,大队吕政委点名表扬说,一个政工干部在军事方面能有这样的表现,是非常难得的,这充分证明大队军政岗位互换是成功的,也是势在必行的,“野狼”大队需要涌现更多像王有才这样军政样样精通的复合型人才,大家要向他学习。 王有才受了表扬回来,有些飘飘然,也有些遗憾,吕政委这话不是当着全大队干部战士讲的,要是二连官兵能听到,也许他以后说话有了分量,自己的威信就高了。他不好意思当着全连人重复吕政委的话,但觉得有必要跟自己的搭档小黑透露一下。一般配合默契的搭档会在连队公开场合对他进行表扬,换了另一人遇上这种事,也会这样做,这叫互相补台。 连长和指导员就是连队的爹和妈,爹和妈按部队规定必须住在一个屋。晚上熄灯前,王有才坐在床前泡着脚,对躺在床上看书的小黑说:“指导员,有个小小的情况跟你汇报一下……” 小黑放下书,扭头问:“什么情况?” 见小黑一脸严肃,王有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张嘴。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吕政委点名表扬我们二连了。” “表扬我们?今天他没到二连来呀?” “是在我们集训结束时表扬的。” “啥事表扬我们?” “也没啥大事,今天,我代表二连在集训考核中拿了个第四名,吕政委说,这是二连的新气象,有英雄的代指导员王金斧,代连长也不含糊,二连在两位主官的带领下,定将实现大队党委此次调整的意图。” “那得恭喜你呀,这么多人拿个第四名不容易。”小黑从床上坐了起来。 “也没啥,你也不用在全连表扬,还是低调一点好。”王有才一时有些飘飘然,心里当然希望小黑在全连表扬他。 “低调个屁,一共二十几个鸟人参加集训,你才拿个第四吕政委就表扬你,他喝高了吧?”小黑不但没领会他的意图,还一点小面子也没给。 小黑好像并没注意到王有才表情的变化,接着说:“不过,搞军事不是你的强项,你的强项是练嘴皮子,表扬你也应该。” 王有才的脸一下变成了煮熟的猪肝,一走神,踩翻了洗脚盆,赤着脚,狼狈地站在地上,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通讯员——把地板拿进来——” 甄美南出现在门口,对王有才说:“领导,你说的地板我估计拿不动。” 狗日的王有才估计是气糊涂了,才会让通讯员拿地板。见甄美南这时那张瓜扯扯的脸,吼道:“我是让你拿拖布进来擦地板,你不会举一反三地思考吗?” 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军事干部集训完,就轮到政工干部集训。 王有才充分发扬了政工干部与人为善助人为乐的大无私精神,好心将以前学习政工条例的心得体会和考试的题库交给小黑,并拍着胸脯说,只要按这个复习,到时定能考个好成绩。 小黑笑着问:“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啥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有才说:“当然有目的,我俩是搭档嘛!就像两口子,当连长的是男人,男人当然希望他的女人能考第一名,不要像我这样,考了个第四,还遭政委表扬,传出去有点丢人。” “那我更不能要了,我要考了第一,领导还以为我是个干政工的料。”小黑把王有才递上来的资料挡了回去,“我不能上这个当,我觉得你更适合当女人,你的胸怀很宽广,有空去买个大号胸罩,留着长期用吧。” 好心当了驴肝肺,王有才气得干瞪眼,小黑却笑呵呵地去了集训队报到。 第二天就传出小黑政治理论摸底考试只打了八分的消息。小黑没在意,领导却很在意。“野狼”大队历来对政治教育非常重视,过不了政治关,军事素质再好的人也不会受到重用。 这个道理很简单,古代江湖的武林豪杰都讲究个文修武备,一个练就绝世神功的武林高手,如果思想政治工作抓得不紧,自身要求不严,那就要成为千夫所指贻害武林的大魔头。何况你是现代高科技条件下掌握各种杀人本领的特种兵,思想政治这个灵魂树得不牢,还谈什么报效国家? 小黑这个分数一出来,就被吕政委叫到办公室。吕政委把小黑的考卷往桌上一拍,指着小黑说:“王金宝,你搞什么搞?这就是你的分数。” 小黑立正回答:“报告政委,我叫王金斧,斧头的斧,不叫王金宝。” 吕政委愣了一下,看了看小黑考卷上的姓名,果然发现自己在气急之下叫错了,却不慌不慌地抬起头。 “叫你王金宝没错,你就是个宝,知道什么宝吗?活宝!打了八分,还好意思叫王金斧,王金斧是战区官兵学习的先进典型,官兵向你学习打八分吗?你打八十分都不行!” 小黑心想,尊敬的政委呀,明明是你把我叫错了,还扯出这么一大套冠冕堂皇的理由,真不愧是念唐僧经的,这份功力,已不是王有才这样的小魔小妖可比的,基本上已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了。 小黑努力忍住笑,挺胸回答道:“报告政委,八十分还不行,那太难了,我不当这个先进行不行?” “你开什么玩笑?”吕政委把桌子拍得砰砰直响。“这个先进是你不想当就不当的吗?你是战区树的典型,一举一动都有无数眼睛看着你,你打个喷嚏放个臭屁都能产生不好的影响,何况你现在代理连队政治指导员,政治指导员政治理论考试只打了八分,这叫讲政治吗?就这点水平,怎么去给你的战士上政治理论课?” 吕政委的一顿连珠炮,并没将小黑轰晕。小黑自动稍息,说道:“政委,这先进典型真没法当,连屁都不能放,这还是人干的吗?” “谁说不让你放屁,是不能……”见小黑窃笑,吕政委明白自己被小黑带进沟里了,随即站起来,指着小黑。“别跟我嬉皮笑脸,多少人想当这个典型还当不上呢,上级树你这个典型,就得有个典型的样子,不能辜负上级对你的期望,明白吗?” 小黑立正回答:“报告政委,不太明白。” “不明白你就回去好好学,你不是要带二连创造两个第一吗?这很好嘛,你要搞出来了,我让政治处给你总结经验,向全大队推广,向全战区推广,不过,现在你就得拿个第一给我看看,下一次理论考试,你要拿不了第一,呵呵……” 吕政委说完笑眯眯地挥挥手,典型的笑里藏刀,听得小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黑没辙,回来找王有才要学习政工条例的心得体会和考试要点。王有才却装起了逼。“这不能给你,万一你要考了一百分,领导觉得你是搞政工的人才,那我不是害了你吗?” 小黑说:“人当啥都行,就是不能当先进典型,政委说打八十分都不行,我争取搞个八十一分,需要你提供点后援,你婆婆妈妈的,是不是真买胸罩穿上了?” 王有才拿出资料,指着小黑,无奈地说:“受不了你那张破嘴,注意点文明,现在讲环保,不要超标排放臭气毒气污染大自然。” 小黑拿到资料后皱了皱眉,“这么多,你是存心想为难我吧?” 王有才说:“别以为指导员是动动嘴皮耍耍笔杆子就完事了,别说优秀指导员了,就是当个合格的指导员,那也是要下很大功夫的。” 小黑说:“你以为这就能难住我?我是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功夫,反正这指导员我也干不长。” 小黑利用空余时间背题。通讯员甄美南对小黑说,他有法子能让小黑考试打一百分。 小黑当然不相信一个鸟上等兵的话,甄美南悄悄说了他的法子后,小黑锤着他的胸脯说:“你小子不早说,这法子不错,先对你口头嘉奖一次。” 所有人都没想到,小黑在接下来的政治理论考核中,居然打了一百分。 吕政委很高兴,在给集训队讲课时,又着重表扬了一下小黑。 “王金斧同志摸底考试只打了八分,这次打了一百,这是多么巨大的进步,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嘛,人无压力轻飘飘,学习和训练都一样,要适当地给自己一点压力,有了压力,才有动力。什么叫文武兼备?什么叫文武全才,王金斧同志就是很好的例子,大家以后要多向他学习。” 吕政委的表扬让小黑很不受用,他根本就不想学这政治理论,他不过是借助了通讯员甄美南的帮忙,才考了个好成绩。 甄美南有啥神功,能让小黑短短几天,成绩提高如此之快?这全仗了他有个同年兵老乡在机关打字室当打字员,打字员在考试前一晚偷出试卷,甄美南按标准答案做完了试卷,让小黑带进考场,小黑在考场装模作样答了一番之后,将事先做好的试卷交了上去。 集训结束时,一般都交一篇心得体会了事。当时部队正在搞战斗精神教育,上级机关主管政治教育的一个副部长下来巡视教育情况。正好这次集训的大部分人以前都是军事干部,吕政委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用授课比武的形式,趁机向领导汇报一下军政干部轮换所取得的辉煌成果,在征得副部长同意后,当即指示,参训人员各自准备一份讲课教案,到时抽签,抽到谁,谁就上去讲,由副部长等人现场打分。 这种有上级领导参加的场合,为确保万无一失,说是现场抽签,其实都会事先按排几个人重点准备,然后让领导抽时,箱子里装的纸条全是一个人的名字。等抽出这人,讲完课,换另一领导抽的时候,箱子里又换上了另一个人名字的纸条,领导永远只会抽到这几个有所准备的人。 政治处宣传股的郑股长通知小黑做重点准备。小黑说:“你们咋让我准备?我从来没讲过课。” 郑股长说:“你是先进典型嘛,先进典型除了当花瓶摆给别人看,关键时刻还要堵枪眼,危难关头要顶炸药包,这时候不上,啥时候上?上次你考了一百分,政委点名要你上的。” 小黑回连队让王有才帮他搞教案,王有才有意想为难一下小黑。 “我这水平不咋的,万一给你整个第四名,你这著名先进典型的脸就丢大了。” 小黑知道王有才的小心思,故意气他。“你还有点自知自明,宣传股的郑股长也这样说,他说你那水平估计还差点火,让我找教导员拿主意,教导员不是住院了吗,所以才找你?” 王有才一听,脖子就硬了。“郑股长真这样说?” “不信你去问他。” 王有才当一连指导员后写了不少稿,在战区小报上发表了不少豆腐块,号称“野狼”大队一支笔,听了这话,当即跳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唾沫星子就喷了小黑一脸。 “你不用找教导员,他那点水平,哼哼……你等着,这回如果你拿不了第一,只能怪你普通话不普通,我要让郑股长看看,什么是教案中的范文!” 小黑偷偷乐了。狗日的王有才,那口纯正的湖南普通话确实够普通的。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王有才一下午就把教案写了出来。宣传股郑股长看完后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改,对小黑说:“一看就是王有才写的,在指导员中,他算最高水平,只要你把教案背熟,到时脱稿讲,进前三名没问题。” 授课比武如期举行,场面搞得很大,很隆重,全大队官兵都被集合到大操场,免费享受精神大餐。 郑股长抱着抽签箱来到台上请主评委副部长抽签时,副部长说:“抽签太麻烦,还是点名吧。” 副部长显然是个内行,基层这些小把戏逃不过他的法眼。郑股长当场就傻了眼,求援似地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吕政委。吕政委本来就不知道这个情况,胸有成竹地说:“按副部长的指示办,把参加集训人员的花名册拿来。” 花名册拿来,副部长开始点名。点的第一个,是三连原先任连长的胥新华。胥新华不是内定要重点准备的人,上到讲台,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心里没底,脸色有些苍白。 “尊敬的各位来宾……” 靠,还“来宾”,他狗日的以为是在参加战友婚礼呢。 胥新华很快意识到自己称呼不对,马上作了调整,“尊敬的各位首长,各位战友,我讲课的题目是:强化战斗精神,争做打赢尖兵……” 开头第一炮,就点了个没准备之人,郑股长心头为胥新华捏了一把汗。胥新华不愧当过连长,大场面见过不少,开场稍微有点磕巴之后,越讲越顺溜,有时还脱稿发挥一下,台下不时响起掌声。 吕政委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胥新华的讲课水平稍差了点,但教案写得不错,要换了别的指导员,肯定能打高分。 胥新华取得了开门红,在评委打分的间隙,得意地走下讲台,却看见二连的小黑奇怪地望着他。胥正春心照不宣地朝他笑了笑,没说什么,赶紧落座。 小黑为啥奇怪地望着他?因为这时小黑傻眼了。他没搞明白,为啥胥新华刚才的讲课内容,除了标题稍有不同以外,其余全都一模一样,靠,胥新华已经讲了,要是一会儿抽到他,他该讲啥?难道再照着稿子,和胥新华来个一模一样的授课。 小黑急了,见胥正春没理他,就回头用目光搜索王有才。王有才的脸涨得通红,无奈地朝他投来歉意的目光。 狗日的王有才,吹牛皮说能拿第一,难怪一下午就写出来了,原来是拉稀屎不费力气,抄了别人的。 胥新华的分数打出来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最后得分97.8分。这个分数不低,连台上的副部长也鼓起了掌。 副部长又拿起了花名册,目光刚好落在小黑的名字上,扭头问吕政委:“这个王金斧可是著名典型,他也当指导员了?” “给他下的是连长命令,先让他熟悉熟悉连队的情况,三个月后,再接着干连长。” 副部长点点头。 吕政委接着推销起了小黑,对副部长说:“王金斧同志特别爱学习,第一次摸底考试只打了八分,第二次就打了一百分,是个好苗子,我真想让他干政工这行。” 吕政委这一推荐,副部长就把手指落在小黑名字上,“文武全才很难得呀,那让讲讲看。” 小黑正在祈祷祖宗八辈保佑别抽到他的时候,主持大会的吕政委叫响了他的名字。他的脑袋嗡地一响,日他先人板板,这个课咋个讲法?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小黑感觉自己是踩在棉花走上讲台的。吕政委常说人无压力轻飘飘,小黑感觉自己这时的压力不小,为啥也有点飘?吕政委啊,你的话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啊。 小黑敬完礼之后,看了一下稿子,硬着头皮说:“尊敬的各位领导,我讲课的题目是:培育革命战斗精神,锻造一代特种精兵……” 下面该怎么讲? 小黑“嗯哧嗯哧”地咳着,喉咙里好象卡了一根鸡毛。“嗯哧”了好半天,鸡毛也没清理干净,下面的人就知道他卡壳了。 讲课卡壳很正常,可一卡就是好半天,你当领导是吃饱了坐在下面晒太阳呢。 副部长皱了皱眉头。吕政委着急地看着小黑,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刚在副部长面前吹捧了这个文武全才,这时却在被窝里放了一个狗臭屁,闻不得,捂不得。开啥玩笑? 小黑知道自己再卡下去,他这个著名先进典型就更著名了。好在刚才这一嗯嗯,脑子高速飞转,已有点眉目,管他成文不成文,先想到啥就说啥。 “我想在讲课之前,先问一下各位,什么叫战斗精神?”小黑扔下讲稿,把目光扫向下面。 谁都不知小黑要搞啥名堂和他正在搞啥名堂,底下的人大眼瞪芝麻眼,开始交头接耳。副部长已经拿起花名册,估计是在另备人选。吕政委更是坐立不安,恨不得飞身上台,piapia抽他几个嘴巴之后,自己来个滔滔江水算了。 见底下没人回应,小黑望了望下面,举了举手,“二连的王有才同志,请你回答一下什么叫战斗精神?” 靠,叫自己连队的搭档来回答,这是准备说相声还是说双簧?大家哄地一下笑了,都把目光聚焦过去。王有才没想到这时小黑会点自己的名,红着脸站起来。 “战斗精神是指在战斗过程中,支配和影响军人行为的精神心理状态,是认识、情感和意志的集中体现,是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是取得战斗胜利的前提和保证。报告,回答完毕。” “很好,请坐。”小黑点点头,接着讲,“我国古代兵家认为,‘民之所以能战,气也。气实则斗,气夺则走。’这个气,就是豪气,霸气,底气,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战斗精神,这个战斗精神配合绝佳的战略战术思想,历史上才会出现那么多以弱胜强,以少击多的经典战例……” 小黑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古今中外,无不张嘴就来,讲得活灵活现。先前拿着花名册的副部长,这时也拿起了小黑的教案,看了看,又拿起先前胥新华的教案,一对照,就笑了。这时其他评委也正在看小黑的教案,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这时小黑已经从古代讲到了现代,“同志们,我们是特种兵,我想问一下,有谁知道什么叫特种兵?” 在座的除了那位副部长,干的都是特种兵这一行,还有谁不知道啥叫特种兵吗? “特种兵是遂行特殊军事任务的一支作战力量,是直接掌握在党中央和手中的一把利剑。”没等小黑点名,二连一班长杨志刚就主动站起来回答。 “我不能说你讲的不对,”小黑微笑着向杨志刚点点头。“我的理论水平不高,我认为,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什么叫特别有种?那就是别人不敢玩的,玩不了的,我们都能玩。对特种兵来说,什么叫战斗精神?古人的话叫‘气’,我认为叫气不合适,因为屁也是气,放个屁气就散了。所以我把它理解为血性,啥叫血性?血性就是肝脑涂地的勇往和担当,血性就是不甘受辱渴望胜利的一腔怒血!对我们特种兵来说,一个没血性的兵永远不是一个好兵,一个没血性的连队在关键时刻肯定是一个不敢流血的连队……” 小黑的授课变成了激情澎湃的演讲,什么时候结束的,大伙都没感觉,等小黑走下场的时候,首先从二连的队列中传出掌声,这点掌声,在全大队的牲口面前,显得有点单调。坐在前头的三连代指导员胥新华回头挥了挥手,三连也紧跟着鼓起掌来。这一带动,其它连队也拍起了手,甚至还有人喊“再来一个”,掌声空前热烈。 小黑好像并没感觉出这些掌声里头有人在看他的笑话起哄,还专门站起身,向观众敬礼,表达谢意。他这一搞,全大队的兵就乐了,掌声愈发热烈。 评委的分数打出来后,郑股长脸色苍白地叫道:“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二连代指导员王金斧的最后得分是……” 郑股长停顿了一下,这时他并不是在卖关子,而是嘴巴皮在颤抖,“他的最后得分是——零分。” 场下官兵一片哗然。 现场的几个评委,毫不吝啬地给这个狗日的著名先进典型送出了几个大鸭蛋。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你们不是喜欢抄吗?回去把基层建设纲要和政工条例给我抄十遍。”吕政委拍着桌子,气急败坏地对站在他面前的小黑和胥新华咆哮道。 小黑说:“报告政委,是他抄我的教案,罚我抄政工条例不公平。” 吕政委斜眼看着小黑,怒极而笑。“我也觉得让你抄十遍不太公平,那你就抄二十遍吧。” 小黑一听咂了舌,“二十遍,怎么让我抄二十遍?这更不公平!” 吕政委拍了拍桌子,“上午那么大的场合,那么多的领导,你有种,居然在上面文不对题,屁话连篇,让你抄二十遍算轻的,不抄,能提高你的理论水平吗?” 小黑仍想讨价还价。“政委,反正我这指导员也就当三个月,到时当了连长,主要搞军事工作,理论水平整那么高到时也用不上,我和他一样抄十遍吧。” “过不了政治这一关,你想当连长门都没有,抄不抄?你自己掂量。”吕政委说完摆了摆手,两人知道这是在叫他们滚蛋了。 小黑出来,狠狠地瞪了胥新华一眼。 “你狗日的把我害惨了。” “要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抄你的教案了。”胥新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抄十遍政工条例,他娘的,估计等我儿子进部队来接着抄,也不一定能抄完。” “靠,都是被你害的,还是别让我孙子进部队了。” 小黑说完笑了笑,走了。胥新华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笑弄得一愣,暗自琢磨,啥意思呢?是骂我吗?又不像,你抄二十遍当然得搭上孙子了。 靠,谁说特种兵里没傻货。 小黑回到连队,何大军听说小黑被罚抄基层建设纲要和政工条例,就对他说:“我让排里的兄弟帮你抄,别说二十遍,二百遍也能抄完。” 小黑说:“这事是王油菜惹的,狗日的,板子应该打在他的身上,要抄,也应该让他抄。” 小黑将政委的指示传达给王有才。王有才说:“那你就抄吧,估计加点班,一个月能抄完。” 小黑把基层建设纲要和政工条例往王有才面前一推,“不是我抄,是你抄。” “有没有搞错,”王有才瞪大了眼睛。“政委罚的是你,不是我,这事跟我有啥关系?” “你这个油菜花,跟你关系大了,你明里说帮我,其实就是想害我,你答应好好的,帮我写教案,暗底里却把教案给胥新华抄,他狗日的上台讲了,让我上台放空炮,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存心想让我出洋相?你们搞政工的人也太阴险了吧!” 小黑这样一说,王有才有口难辩。 原来王有才在帮小黑写教案的时候,胥新华找上门来,想让王有才帮个忙,王有才说他在忙小黑写教案,没那个空。胥新华说,那你写完我参考一下,反正我又不是内定要上台讲课的人,交篇稿就完事。 这种情况部队很常见,每个活动搞完,从下到上,各级都要求形成文字材料上报活动情况、心得体会、经验总结等文字材料,多得看都看不过来。除了上级点名要重点准备的单位或个人外,其他单位和个人交上去的材料看都不会看,直接进了碎纸机,反正你交上去就行,交上去就算你完成任务了。 王有才与胥新华的关系不错,心想反正他不用发言,参考就参考吧。那想到他狗日的除了换个标题外,内容全部参考了,更没想到那个副部长不按套路出拳,让吕政委精心安排的现场讲课秀变成了现宝秀。 据说吕政委在挽留副部长吃晚饭的酒桌上,一杯一杯地自罚,不停地检讨,最后喝高了。还据说吕政委从搞政治工作以来,这是让他最丢人的一次。给吕政委丢人,那也太不讲政治。所以,让小黑抄二十遍政工条例,已算对他额外开恩。 小黑让王有才抄,王有才当然不会抄,不然连长和指导员配个文书和通讯员干嘛吃的?王有才把这活儿交给文书吴大富。吴大富不爱做的事,可以用几个小钱摆平,又把这力气活承包给了甄美南。 甄美南抄了一遍拿给小黑看。 小黑说:“怎么是你抄的?” “吴班长太忙,我主动承担了这项艰巨任务。”甄美南省去了他和吴大富做交易的细节。 小黑看了看甄美南给他抄的政工条例,抬头问:“你是不是练过书法?” 甄美南说:“我没练过呀。” “你没练过这字咋写的我一个不认识?” 甄美南的脸红了,“我从小字就写的不咋的,再说,现在不是有电脑吗?谁还写字?” “再不写,你也得把字写得让人看明白吧。”小黑用稿纸拍了拍甄美南的脑袋,“你这叫字吗?你狗日的是不是拿个泡椒凤爪沾点墨水印上去就拿来给我交差?” “我就知道不行,我不会模仿你写字。”甄美南有些委屈,“就算写的好也不一定行,要是让政委看出来,那就麻烦了。” 小黑说:“你提醒得对,这倒真是个麻烦。” 甄美南机灵地四下看了看,突然小声说:“这个一连来的指导员练过书法,会模仿好多种字体,你让他帮你抄,肯定行。” 小黑笑了,“你小子是不是踢过足球,还知道把这球往哪踢?” 甄美南嘿嘿笑了。 第一卷 第八十七章 小黑找到王有才,问他政工条例抄得怎么样了。王有才说:“你放心吧,到时肯定会完成任务。”   “你是想让我这样完成任务吗,你狗日的是不是还想害我一次?”小黑把甄美南抄的政工条例拿了出来。   “要讲文明,不要讲粗话。”王有才的脸一下胀得通红,“这是谁抄的?吴大富——”   “你别叫了,你就是这样在帮我?我觉得有必要跟你好好谈一谈。”   “谈啥?”王有才的表情仍有点不自然。   “谈谈你我间怎么配合?”小黑率先坐下来,“说实话,你从一连来到二连,不管抱着什么想法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你这话什么意思?”王有才急了。   “淡定,淡定。”小黑举了举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吕政委说过,政工干部时刻都要保持清醒头脑。”   “可你这话也太不讲政治了!”王有才没淡定下来。   “你别张口闭口就讲政治,我这是在帮你分析,你来二连也不短了,现在跟谁打成一片了?跟我这个连长,不,跟我这个临时代指导员也没打成一片,你说这工作以后还怎么开展?尤其是通过我出丑冒泡这件事,连队的同志对你很有看法。”   “什么看法?”   “他们认为你是一连派来的卧底,专门让我们二连出丑的。”   “卧底?这纯粹是胡说八道。”王有才脸更红了,身体差点跳了起来。“我能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吗?”   “让你淡定,你看你,又急了?”小黑拍了拍王有才的肩。“我不是好好在跟你聊吗,坐下说。”   “我认为也不是,”等王有才坐下后,小黑接着说。“你是有想法的人,想干大事业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王有才站起来抓住小黑的手,像找到千年难遇的知音一样激动地说:“当初我为什么要离开一连,为什么要推荐你回二连,因为我觉得你这样的人才太少了,是真正想干事的人,你这一说,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小黑抽出手按了按王有才,“你坐,你听我说……”   王有才仍然很激动,“你也坐,咱俩早就该这样好好聊聊了。”   小黑接着说:“你从一连来,当然是想把一连好的传统和经验带过来,但有个问题你考虑没有,二连和一连为争这个第一,结怨太深,你是一连来的,二连的兄弟一时很难接受你,再加上前几天我冒的那个泡,他们认为是你故意的,说你是卧底也难怪。”   “我卧什么底呀?现在我也是二连人,二连的荣辱就是我的荣辱,我卧谁的底去?”   “这需要一个认识和了解的过程,你是搞政工出身的,要发挥这个特长,除了练嘴皮多做思想政治工作外,还要处处发扬高风亮节的精神,做给连队的人看,做多了,以后大家自然就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我怎么发挥高风亮节的精神呢?”王有才一脸认真。   “这样吧,”小黑拿起甄美南抄的那本政工条例,“你帮我抄抄政工条例,他们说你练过书法,能模仿别人字体,这个活儿别人弄不了,还必须你亲自来。”   王有才猛然醒悟,“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呼悠我半天,原来就是想让我给你抄这个东西,你高,你玩得太高了,你比搞政工的人阴险。”   小黑无奈地耸了耸肩,“报纸上说对牛谈琴能增加牛奶产量,原来这个理论不适合你,抄不抄随你,到时我就交这个上去,政委那一关要是过不了,同志们会说,连长这回又被一连来的指导员害惨了。”   “这不是耍无赖吗?”王有才气得挠头。“你要注意你的形象,你是战区先进典型,你这一搞,你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形象哗的一下就掉下来了。”   小黑气定神闲地笑着问:“掉哪里了?”   “至少掉半空中了,最好别掉茅坑里。”   “狗日的,先进典型也是人,掉下来就对了,要不然,你们个个把我当神仙,我不练轻功也要腾云驾雾了。”   小黑说完把基层建设纲要和政工条例往王有才怀里一塞,说了“辛苦”就走了。   王有才望着小黑离去的背影,板着一张苦瓜脸,恨恨地说:“谁说这小子傻,谁就是傻子。” 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得知外军某军事代表团要来“野狼”大队参观交流,王有才这个代连长坐不住了。 这次外军代表团的规模不小,带队的是出国参加训练所在国号称魔鬼校长的猎人学校校长雷蒙特将军,这在每年例行的迎外任务中,算得上重大任务。 一个连队要想在年底有个好收成,除了完成平时例行的教育、训练外,更重要的是要多抢那种又露脸又风光的任务去完成。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能干,万一哪个环节出点小问题,全连兄弟一年的汗就白流了。基层连队的主官们对这些心知肚明,知道该在什么地方用力,什么地方讨巧。 迎外就是那种既露脸又讨巧的活儿,年底论功行赏时,连队总结汇报上就会在醒目的地方写着:“出色完成重大迎外任务等等,受到各级首长的一致好评”等等。这一点,在评选先进连队的时候,是会加分的。 王有才很想把这个迎外任务搞到手,跟大队领导争取了半天,让他郁闷的是,大队准备把这个活儿交给一连。 小黑骂王有才这个代连长无能,王有才却自我安慰地说:“没办法,一连是大队的标杆,十年的老先进,这种事从来轮不到别的连队,眼红也没用。” 小黑瞪着王有才,“你以为我是在眼红吗?‘野狼’大队除了你们一连就没别的连队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有才没想到小黑会发火,赶紧解释。“我是说,大队安排一连迎外,肯定有它的道理,一连从硬件到软件,从人员素质到装备水平,都是大队一流,让外国人来看,当然是看我们最好的东西。” “那咱们就是二流的了吗?”小黑的眼圈都气红了,指着王有才,像看仇人一样盯着他,“说你是一连派来的卧底,你狗日的还真像。” “你狗日的怎么又骂人呢?”王有才的一张脸又红了。 小黑听到王有才的粗口,脸皮一松,笑了,“你狗日的也学会骂人了?” 王有才一愣,“都是被你带的,你要再说我是卧底,我……” “你会怎么样?揍我?”小黑握了握拳头,骨头啪啪直响,挑衅意味很浓。 王有才只好怂了。“咱是文化人,有什么事用不着动武。” “你要不是卧底,现在就跟我一块去找大队长,咱把这任务抢过来,好事总不能老是他一连干。” “去就去,我看你怎么抢?”王有才率先出了屋。 两人去大队长万霸天的办公室,刚好碰上吕政委也在屋里。 小黑朝两人敬了礼,然后对万霸天说:“大队长,我们是来请命的。” 万霸天问:“请什么命?” 小黑说:“我连官兵上下强烈要求承担迎外任务,请大队长和政委批准我们的请求。” 万霸天看了一旁低头不语的王有才,对小黑说:“什么上下?我看就是你一个人在叫嚷吧。” 小黑说:“真的是上下一致强烈要求的,不信,你问我们指导员。” “什么指导员?他现在是你们代连长,你们两人现在还没搞明白怎么分工的吗?”坐在一旁的吕政委似乎有些不满。 “搞明白了,早就搞明白了。”小黑说完使劲瞪了瞪王有才,“是代连长拉着我来的。” 几人都望着王有才,王有才本来想当块木头,这时被小黑推到前面,不说不行了。“我们是有这个想法,当然,如果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我们肯定能完成好的。” “你们这是瞎扯淡,”万霸天挥了挥手。“添什么乱?你们二连是新班子,回去多想想怎么抓好连队建设,这事是大队党委开会研究决定的事,你们别瞎操心了。” 万霸天这一挥手,王有才就像得到大赦一样,敬完礼就要溜,一转身,却没见小黑跟上来。 小黑仍像颗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很不服气地对万霸天说:“大队长,我觉得迎外任务交给二连比一连更合适。” “是吗?”万霸天本来与吕政委正在商量迎外工作的一些细节,这时看着一连汇报上来的方案,头也没抬。 “每年迎外,都是一连承担,每年都是老一套的东西,没啥创意。”见两位领导都抬头望着他,以为领导很感兴趣,小黑赶紧接着说,“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别说老外看了烦,我们自己看了也觉得没多大意思。” 万霸天还没表态,吕政委坐不住了。“王金斧同志,说话要注意影响,每年的迎外方案是大队党委集体研究决定,并报军区和总部批准的,该让他们看什么,不该看什么,都是有规定的,不懂你就不要张嘴瞎咧咧。” 小黑这话犯了大忌,你再牛,也不能说自己比领导还牛,你说特种大队每年的迎外方案没啥创意,那不是辱没特种大队党委集体智慧的结晶吗?怪不得吕政委跟他急,他是党委书记,能不急吗? 小黑自我感觉还挺良好,并没听出吕政委话里的意思,“我没有瞎说,我认为这个任务要是交给二连,会比一连完成得更好。” “简单点,说说你的理由。”万霸天抬起了头。 “第一,这个代表团的魔鬼校长是我在国外受训时的校方领导,我知道怎么跟他打交道;第二,我们王代连长是一连过来的,参加过几次迎外任务,这方面工作非常熟悉;第三,全连官兵士气高昂,一心争创先进连队,希望大队首长能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去完成;第四,我觉得二连官兵的素质跟一连相比,差不到哪里去,一连每次都包办迎外任务,我觉得这不太公平。” “我觉得主要的理由是第四点吧,”万霸天笑了。“你小子不服气,对不对?” 小黑没说话。 “你还不服气,我只提一点,你们二连就不适合承担这个任务。”吕政委发表了他的意见。 小黑说:“哪一点?” “就是你这一点,”吕政委不满地瞪了小黑一眼。“外事无小事,处处连政治,你的思想政治素质不过关,这么大的任务交给你,万一出点纰漏,上头批是小事,那丢人就丢到国外去了。” “这个你们领导绝对可以放心,”小黑拍着胸脯说,“只要你们能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二连,我肯定能过关。” 吕政委问:“你的政工条例抄完了吗?” 小黑看了王有才一眼,回头赶紧说:“已经抄完十多遍了,剩下的马上抄完。” 吕政委说:“好,那我考考你,我军永远不变的军魂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我军永远不变的军魂是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报告政委,回答完毕。” 吕政委点点头,稍为沉思了一下,“评选先进连队的标准和条件是什么?” 小黑卡了壳,求助地望了王有才一眼,王有才想告诉他,可在大队长和政委的眼皮下,也开不了口。 “你抄了十几遍都记不住,分明是没抄,”吕政委拍了拍桌子。“评选先进连队的标准和条件你都没搞明白,你怎么带领连队争先创优?回去接着抄,啥时候把纲要和政工条例搞明白了,啥时候再来向我们要任务。” “是不是我把它全搞明白了,就可以承担这次任务?”小黑一脸惊喜。 “这个恐怕你来不及了,”吕政委晃了晃手里的迎外计划表。“再有两三天,这事就开会定下来了。” “请两位首长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搞明白,到时你们得保证说话算数。” 吕政委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要我们怎么保证,你以为我们在跟你玩过家家呢,还来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领导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三天之内,我肯定把这儿任务拿下。”小黑说完拉着王有才急匆匆走了。 第一卷 第八十九章 回到连里,小黑就让文书吴大富把基层建设纲要和政工条例的题库全打印出来,然后按照每个小题裁成小纸条,给连队每人发了几张。 王有才搞不懂小黑要搞啥名堂,心想,你虽然也穿着绿裤叉,但那是八一裤叉,不是超人穿的那件,三天之内,要把近三百道题全背下来,谈何容易。他更搞不懂小黑把题发个战士干啥,是你背题,你把题发个战士,难道战士背下来后还能帮你灌进脑袋里? 小黑还真是这样想的,他让每个发到题的战士给他提问,答不上来,就看答案,脑子里暗中把要背的答案和这个战士联系起来,只要看到这个战士,就想答案是什么,并在脑子里进行强化记忆,不断地重复。 这就苦了连队战士。大晚上睡得正香,小黑突然闯进来,将睡得迷迷糊糊的战士弄醒,问他手里的题是什么。 小黑重复问,好多战士不但将题记住了,就连答案也背得滚瓜烂熟。聪明的赶紧将题说出来,然后接着再睡。也有迷糊的,见小黑将自己弄醒,就问什么题?小黑说,我给你的纸条。战士说那纸条早就在上厕所时擦了屁股。小黑说,我不管你擦没擦屁股,就是塞进屁眼里了,也得给我抠出来。 全连人都说,小黑背题背得走火入魔了,再背下去,非得挥刀自宫不可。与小黑同住一屋的王有才更是苦不堪言。小黑就像鬼神附了体,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搞得王有才耳朵里塞了好几团棉花也没睡着。 三天之后,小黑瞪着红肿的双眼,兴奋地对王有才说:“走,我们去找大队长和政委要任务。” 王有才吃惊地问:“你的题全背下来了?” “你随便提,要是有一道题不会,老子从此给你挤牙膏打洗脚水。”小黑自信满满地说。 “那是通讯员干的活,让你这个著名先进典型给我当通讯员,我家祖坟得冒多大股青烟?既然你有把握,那我们就去找大队长和政委要任务吧。” 王有才根本不相信小黑能在三天之内背完三百道题,他嘴里不说,是想让小黑在领导面前当众露丑。这怪不得他阴险,他是想借领导的手挫挫他的锐气。狗日的小黑,照他现在这副牛皮哄哄的劲头,以后跟他共事,受他的窝囊气不要紧,关键是怎么在他面前发出自己的声音,怎么给他讲原则? 基层军政主官之间,关系很微妙。相处好了,能穿一条裤子,除了媳妇之外,其它都能共用。相处得不好,双方水火不容。 在基层部队中,但凡优秀有所作为的连队,军政主官之间的关系都极为融洽,两人取长补短,互相补台,连长一般唱红脸耍大刀,指导员一般唱白脸念戏文,一唱一合,如鱼得水,连队没有不兴旺的道理。 但权力具有惟一性和排他性,军事主官比如连长,是连队的一号人物,主抓军事工作,军事工作又是部队的中心工作,所有工作都为这个中心服务。自连队以下,连长拥有不可抗拒的权威,这是战争需要决定的,连长在战场下的每一个命令都需要下属毫无保留地绝对服从。指导员是连队的二号人物,主抓思想政治工作,是管原则管大方向的,而思想政治工作从我军诞生那一天起,就被提到了生命线的高度。除了这点,指导员更重要的身份还是连队的党支部书记,党指挥枪,在决定连队的重大问题时,书记的态度就很重要。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连长和指导员的官都一样大,到底谁该听谁的? 军政主官之间,似乎永远置于权力的悖论中。我军双主官制从设置的那一天起,除了希望最大限度地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外,本来就有互相肘制以保正确方向的用意,这叫特色,实践证明,它是符合国情的。 部队军政主官真正尿不到一个壶的事并不常发生,谁都不是傻子,一旦闹得太僵,上级会及时进行调整。一个巴掌拍不响,上头处理时,一般会各打五十大板,弄不好两人都得下课。基层干部想当连长指导员的多了,好不容易熬个主官当上,为这点事丢官不值得。 军政主官之间除了互相配合,以及潜在的对抗之外,也有妥协。谁会妥协?谁都不会轻易妥协。但总有一方会在适当的时候妥协一下。常见的是,对方的工作能力很强,性格又强硬,上级领导又喜欢,在官兵中威信很高,那跟他搭档的人就会识相地妥协妥协。 王有才不想这么快就跟小黑妥协,一个优秀的政工干部一点原则不讲就妥协,那不是被党白教育这么多年了吗? 因此,王有才在跟小黑去机关楼的路上,心里禁不住想笑,他在猜一会儿小黑要是出了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两人先去了万霸天的办公室。万霸天皱着眉头说:“正课时间你们不在连队抓训练,到机关来瞎转什么?” 小黑说:“我们是来要任务的。” 万霸天显然忘了先前的事,“要什么任务?” “大队长你忘了,前两天政委在这里说过,我要是把纲要和政工条例全搞明白了,你们就把迎外的任务交给我们二连,你们是领导,说话得算数。” 万霸天说:“那是你跟政委的事,你去找政委要吧。” 小黑二话没说,就去吕政委办公室。吕政委没想到小黑真会在三天之后来找他,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好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小子钻进牛角尖没出来。 本就没想给他任务,既然来了,那就考考,还要往深里往难里考,非把他这个芋头烧糊了不可。 吕政委问:“基层评选先进连队的标准和条件是什么?” 小黑张嘴就来,“评选先进连队的标准和条件是用‘基层建设标准’衡量,成绩突出,进步明显,基础扎实,全面过硬。” “评选优秀士兵的标准和条件是什么?” “评选优秀士兵的标准是政治思想强,军事技术精、作风纪律严,完成任务好。” 第一卷 第九十章 吕政委一连提了好几个问题,小黑像自动应答机一样,嘴里蹦出的全是标准答案。吕政委坐不住了,围着小黑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作弊的痕迹。 小黑得意地对吕政委说:“政委你随便考,只要是纲要和政工条例范围内的,有一个不会,这任务我就不要了,不过,要我都答上来了,政委,你得说话算数。” 吕政委接着又提了几个问题,小黑无不对答如流。搞得吕政委像打量怪物一样盯着小黑。当兵快三十年,他从没见过有如此超强记忆的人,居然在三天之内,将两本法规性文件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 小黑这时相当自信。“政委你随便提,只要我王金斧想攻下的山头,没有我办不到的。” 吕政委的大脑几乎在用超音速运转,找个什么难题来难住小黑呢?想了好几个,都觉得过于简单,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题出来,这下考生反把考官难住了。 小黑上前对吕政委说:“政委,你别想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把基层建设纲要和政工条例两本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你提也白提,根本难不住我,还是给我们分配任务吧。” 吕政委的脸色挂不住了。狗日的小黑,你也太嚣张了。就连在一旁观战的王有才也觉得小黑这话说得不妥,你一个小干部,怎么跟领导说话的呢?要低调啊,低调是做人的立身之本,尤其是在领导面前。 小黑哪懂得这些,这时他完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志得意满地望着政委,好像在打量一个战场上的手下败将。 吕政委没敢跟小黑对视,目光落到桌上,桌上放着一本有关科学发现的论述。吕政委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情不自禁地轻轻拍了一下那本书,抬头对小黑说:“再考你一个问题,科学发展观的主要内涵是什么?” 小黑马上急眼了,“你这不是纲要和政工条例里的内容。” “这当然不是,”吕政委舒心地笑了。“不过前几天基层政工干部集训时,我不是就科学发展观的内涵和时代意义进行过辅导吗,既然学过,那就请你回答一下吧。” 小黑卡壳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吕政委会提这个问题,这几天只顾背纲要和政工条例,前几天政工集训时所学的内容早他娘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黑抓了瞎,脑子里全蹦的是连队各个战士的脸,每张脸与他所背的每道题都能对号入座,可就是没有一个战士的脸能与科学发展观联系得上来。 小黑使劲挠着头,头皮像面粉一样哗哗地落,也没想起来。 绝处逢生和反败为胜是啥感觉,现在看看吕政委的脸就知道了。吕政委小眼眯成一条缝,得意地对一脸痛苦状的小黑说: “想不起来吧?啊,这个嘛,从你刚才的表现来说,还是不错的,证明你是下了功夫的,值得表扬,但要搞清楚,我们学习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活学活用,要把它用到指导连队建设上,不是用来应付差事的,你看你,前几天刚学了科学发展观,现在就忘了,我敢肯定,你现在把纲要和政工条例背下来了,隔几天就会忘,我的同志,你这种学习态度要不得。” 吕政委的絮叨让小黑感觉眼前飞满了无数只装备了加农炮的苍蝇,“嗡……嗡……嗡……”凶狠地朝他扑来,他感觉有点头晕,耳皮发麻,就像被大炮震了一样。 炮火猛烈,顶住,一定要顶住! 吕政委的进攻并没停止,这时悠哉地端起水杯,瞟了一眼被他轰炸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闲睱之余,不忘打点冷枪。 “答不上来就不要答了,学习是无止境的,学到老,活到老,你的先天禀赋不错,摆正态度,回去好好学吧。” 一旁的王有才忍不住笑了,悄悄转过身,心里说,尊敬的吕政委啊,你太得意了,你居然把常说的“活到老、学到老”说成了“学到老、活到老”,你这么有文化有水平的领导犯这种错误,要是让外人听到,上哪里去找下巴。 吕政委并没觉出自己的口误,见小黑仍然在愣神,站起来,拍拍小黑的肩,亲切地说:“别想了,回去吧,这次迎外任务争取不到就算了,以后还有别的任务,到时好好争取。” 吕政委说完这话,王有才就知道是在下逐客令了。可小黑老僧入定般恍然未闻。 这时门外有人打报告,作训股的李参谋拿着文件进来,见小黑和王有才在屋,缩了回去。吕政委说:“来吧,我这里没事了。” 李参谋推门进来。吕政委开始处理文件,这意思很明显,小黑和王有才该滚蛋了。 王有才朝小黑摆了摆手,可小黑根本没看到一样。王有才无奈地朝门外看了一眼,眼睛突然定住了,接着回头,兴奋地朝小黑招了招手。 小黑仍然没有理会。 王有才见吕政委正在看文件,而李参谋站在办公桌前,正好挡住他的视线,便走过去,拉了拉小黑,小黑猛然惊醒一般,推了推王有才。“你别拉我,我再想想。” 王有才没说话,拉住小黑,背转身,朝门外的墙上指了指,小黑不解地看了看他,然后朝门外望去。 靠,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时来运转?小黑这回算是碰上了。 门外走廊的墙上,挂着一幅彩色展板,展板的左侧是领导人的相片,而右侧却用醒目的红体字写着科学发展观的内涵。 小黑脸上瞬间的表情变化难以形容,飞快地瞄了几眼门外的展板,然后回头对专心处理文件的吕政委大声说:“报告政委,我知道了。” 吕政委被小黑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抬头问:“你说什么?” “我知道科学发展观的内涵了……” 这时,站在门边的王有才机巧地关上了门。 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   愤怒是军人的美德。只有愤怒才会带给军人天生的威严,只有愤怒才会带给军人杀伐决断的果敢。   ——摘自《魔鬼笔记》   1      从吕政委的办公室出来,小黑高兴地拍着王有才的肩膀说:“感谢你了,油菜哥。刚才你算救了老子一命,不然这三天的努力就白费了,你狗日的是我的福星,以后老子把你当神仙一样供着。”   王有才皱了皱眉,“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不要张口闭口就是老子,狗日的,老百姓说我们当兵的粗鲁,就是被你这种人误导的,要注意形象,何况你是战区先进典型,又是连队领导,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跟你注意个鸡毛形象,”小黑不屑地说。“典型就不拉屎撒尿了?”说完小黑兴奋地向前走了。   王有才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黑走后,吕政委犯了难。任务本来就没二连的,要不答应,那就是领导说话不算数。说过的话不算数就相当于放屁,领导哪能随便放屁呢。   吕政委去找万霸天商量。万霸天说:“这事好办,他不是想要任务吗?刚好一连的人手不够,那就把迎外仪仗的任务交给他们。”   迎外仪仗算个什么任务?不就是洋鬼子来了后,领导陪他们在队列前走一下红地毯,前后不超过两分钟就算齐活儿。当万霸天把这个任务交给小黑时,小黑说:“这活儿太轻松,我们要啃就啃硬骨头,这种装门面的任务,还是交给一连吧。”   万霸天说:“你说的对,让你去干这种装门面的事确实大材小用,不过方案早就定下来了,反正任务就只有这些,你不干,我就通知别的连队干了。”   万霸天说完拿起电话,“喂,三连吗?……”   小黑赶紧按住万霸天手中的电话,笑着说:“大队长,别人能装,我们也能装,你就让我们装一回试试。”   小黑虽然接受了这个装门面的活儿,二连战士却不情愿。迎外表演和连队内部参观交流的重头戏都在一连,二连的仪仗任务只不过是一连人手不够,临时挤出来的活,凭什么非要给一连打短工?   在开会布置任务的时候,连队几个干部骨干的抵触情绪很大。王有才说了半天也没说通,就把皮球踢到了小黑这边。“你现在是政治指导员,这思想工作你来做。”   小黑有些火,做动员的时候说:“有些同志想不通,说我们是在给一连打短工,你们以为我犯贱呢,给谁打短工不好,非要给一连打,我告诉你们,咱二连就不是打短工的连队,那是三流连队干的活儿,我和老王为什么要去争取这个任务,那就是要让大队领导知道,一连能干的活儿,我们二连也能干,肯定会比他们干的更好。领导认为我们不一定能干好,所以不肯把最重要的活儿交给我们,但好歹给我们分配任务了,分配的就是你们认为打短工的活儿,那我们到底干不干?不干,连三流连队都进不了,干了,就有希望,我现在只想问你们一句,到底干还是不干,不干,我现在就去跟大队长说,这活儿老子不干了。”   全连人面面相觑,小黑自上任以来,还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小黑板着一张黑脸,挥了挥手,“都愣着干什么,我再问你们一句,到底干还是不干?”   一排长何大军站起来说:“我们绝不当三流连队,我们干。”   何大军一带头,战士们纷纷表示跟着小黑干。   小黑说:“好,既然干,那咱们就把它干好,只要是分配给我们连队的任务,那怕是扫厕所,也要扫出香味来,大家有没有信心?”   战士们齐齐说有。    连队的思想被小黑这番话轻易地统一起来了,不过,王有才却对小黑提出了批评。   “你不能这样搞,要是战士们说不干,那咱们真不干了?你怎么给大队领导交待?”   小黑说:“我故意这样说的,战士们不可能不干。”   王有才说:“你是连队领导能这样说吗?干不干不能战士说了算,连队是党支部领导的,这是原则问题,不管上面交给我们什么任务,全连都要不折不扣去完成,而不是去问战士干不干,战士们不干咱们就不干了吗?那还要我们党支部干什么,还要我们领导干什么?”   小黑说:“跟你们搞政工的人打交道太麻烦,这屁大点的事,你还上纲上线,我这叫激将法,懂吗?”   王有才说:“这可不是小事,带连队不是这样带,得按组织程序走,这是原则问题,原则问题一点不能马虎。”   小黑听了心里很不爽,对王有才说:“你这话我听明白了,你的任职命令是政治指导员,又是连队党支部书记,现在又行使连长职务,连队军政大权都在你手里,以后连队的事听你一人的就行了呗,那好,王大原则,这活儿反正已揽下来了,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说话反正不好使,那就听你的。”   小黑当起甩手掌柜,想难为一下王有才。不过,王有才真不愧是一连出来的,大场面见多了,仪仗程序也相当熟悉,一天之内,就把整个仪仗方案搞了出来,得到了大队认可。   小黑不参与,正中王有才的下怀,干得那叫一个欢实。按照仪仗方案进行编组训练,号令之下,连队莫敢不从,这才是当连长的感觉,连长连长,一连之长,连队就应该听连长的,办起事来也顺畅得多。要是他这个代连长能一直干下去,那就爽歪歪了。 王有才的欢实劲并没保持几天。外宾将于一星期后来大队,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吕政委在给迎外参演部队做动员时,把这次迎外提高到了“讲政治、为国争光”的高度,大队长万霸天更是天天泡在训练场,细抠战士的每个动作。抠完一连,就来二连,并和吕政委两人按照外宾来时的程序走一遍。   吕政委模仿的是外军魔鬼校长,万霸天陪在他身边。两人从一条便道向红地毯走来,王有才跑步上前,敬礼,报告:“将军阁下,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野狼’特种大队仪仗队列队完毕,请你检阅。”   王有才的动作干净利索,完全有别于人们常见的政工干部拖泥带水粘粘糊糊的形象,稍有欠缺的是,他的声带不够宽,声音提高了后,显得有些尖细。   两位领导从队列前走过,受阅队员握枪,行注目礼。走到尽头,两名队员展着八一军旗,‘魔鬼校长’向军旗敬礼,整个受阅仪式结束。   万霸天转身回来,对王有才说:“鸡毛炒菲菜,什么他妈乱七八糟,就这副德性,让洋鬼子看了,那八国联军不又得打进来。”   王有才懵了,先前他感觉自己这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心里还有些得意,本期望着两位领导能来个当场表扬,没想到领导扔出的不是糖衣炮弹,而是威力巨大的臭气弹,差点将他轰得人仰马翻。   见王有才一脸茫然,万霸天双手叉腰,对二连说:“一个国家要有民气,一个人要有志气,一支部队要有士气,士气是什么?是战斗力是自信心的表现,仪仗队能给洋鬼子看什么?不是看装备有多先进,武功有多高超,看的就是特种兵无坚不摧的斗志,看的就是特种兵舍我其谁的精气神,你们这副丢了老二的太监样儿,还让他们看个屁,给你们两天时间,不行赶紧换人,别他妈给老子丢人现眼。”   万霸天炮轰完,吕政委也开了火,指着王有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大队长讲了,我就不多说了,我认为大队长说得很好,我完全同意,要有精气神,我相信你们会找到这个精气神的,继续练吧。”   吕政委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王有才说:“你这声音还得练,太尖,不行赶紧换人。”   王有才泄了气,全连本来和他一样,兴致挺高的,被两位领导这一训,连魂都丢了,上哪儿去找精气神?      晚上熄灯前,王有才坐在床头,泡着脚,一筹莫展地挠着头,见小黑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随声听,很悠闲地听起音乐,就对他说:“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听歌?”   小黑摘下耳机,向王有才探了探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不跟你说,难道我跟自己说。”   小黑的动作很夸张,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下床穿上鞋,用标准的立正姿式站在王有才面前。“报告连长和支部书记,请问有什么指示?”   王有才像打量怪物一样望着小黑,“什么连长书记的,你搞什么名堂?”   小黑说:“你现在又是连长,又是支部书记,我什么都不是,当然得向你报告了,请问领导有什么指示?”   “你别这样好不好?”王有才好像在跟小黑商量,“前两天批评了你,那是党组织内部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这是党的组织生活,你还记了仇?你这样搞,我们还怎么共事?”   小黑见王有才都快气歪了,笑了笑说:“报告连长和书记,我觉得你批评得对,所以我正在改正,改正不好的地方,请连长和书记及时批评。”   “批评个屁!”王有才忍不住破口大骂,“两天以后,要是他们看了还不行,咱俩都得挨批,这活儿是你揽下来的,你狗日的现在当甩手掌柜,你他娘的太不地道了。”   小黑正色道:“连长和书记同志,你说过,我们是文明之师,是有文化的人,不能随便骂人,要注意形象。”   “我注意个鸡毛形象,”王有才拍了拍床铺接着骂。“我就骂人,就骂你怎么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骂人这么爽。”   小黑一阵忘情大笑,指着王有才道:“就这么点鸟事,就把你为难成这样,连长是干什么的?是专打硬仗啃硬骨头的,这活儿算硬骨头吗?最多就是块稀泥,我看你还是干你的老本行,当指导员和稀泥去吧,你没当连长的命。”   “谁也不是天生就能当连长的。”王有才仍不服软。   小黑说:“我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干连长的,只是你狗日的不相信。”   王有才说:“你行那你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书记同志,”小黑兴奋地拍了拍王有才的肩。“我可没跟你抢连长干,是你自己让我干的,以后训练方面的事,你做好宣传鼓动就行,别的就不用你掺合了。”   王有才说:“你少跟我吹牛,你能耐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小黑胸有成竹地说:“那你就好好学着点,看本连长是怎么干的。”    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小黑的训练方法让王有才开了眼,不走队列,不站军姿,每个人,用洗脸盆装满一盆水,在连队门口一字排开,等候小黑指示。 不光王有才搞不明白小黑要干什么,连队所有人都搞不明白,搞仪仗训练,练的是单兵精神风貌,这个精神风貌从哪里来?那都是在队列训练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你狗日的不抓基本功,让每个人端盆水听用,是准备洗澡呢,还是准备游泳? 小黑站在队列前说:“大家不要这样瞪我,我没疯,我知道搞的是仪仗训练,仪仗兵的那套东西,没个三年五年练不成,我们是特种兵,那一套练成了也没用,仪仗式最多两分钟,那我们在这短短的两分钟内,能给洋鬼子看什么?大伙有知道的吗?” 全连沉默不语。 小黑点了吴大富的名,“吴大富,你说说。” 吴大富立正回答:“大队长说了,看的是我们的精气神。” “对头,”小黑点点头。“大队长昨天说到了点子上,我们通过这两分钟,让洋鬼子看的就是我们的精气神,这个精气神从哪里来?从我们的眼睛里来,你们都互相看看,一个个睡眼巴叉,好像鸦片瘾犯了一样,能有精气神吗?” 全连人互相看了一眼,听了小黑的话,禁不住笑了。 “啥叫精气神?那就是前段时间我讲的战斗精神。”见众人有些迷茫,小黑接着说,“就是前几天我打了几个大鸭蛋的那回,大家有没有记住的我讲的战斗精神?” 大家哄地一下笑了,打了几个大鸭蛋还好意思说出来,真不嫌丢人。 连部通讯员甄美南打了声报告:“报告连长,我记得一句,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 “很好,还有谁记住什么了?” “报告连长,我记得你说过,一个没血性的兵永远不是一个好兵,一个没血性的连队在关键时刻肯定是一个不敢流血的连队。”一班长杨志刚回答。 小黑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还有吗?” 吴大富说:“我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叫战斗精神?用古人的话讲叫‘气’,你说是心气,霸气,通俗一点说,那就是血性。” 小黑兴奋地搓了搓手,“太好了,原来我说的话大家都没忘,我只想问一句,大家是想当一个牛X的兵,还是想当一个怂兵?” 全连的激情被小黑瞬间调动起来,齐声高喊着:“牛X,牛X。”这么多人,群情激昂地喊着这个不雅的词,引得周围其他连队纷纷侧目。营长赵铁龙跑出来,把王有才叫过去训道:“你们连队疯牛病犯了还是吃了大粪,瞎嚷嚷什么?” 王有才说:“我们代指导员在搞思想发动。” 赵铁龙说:“有这样搞思想发动的吗?要喊去厕所喊,别在这里污染空气。” 王有才低头回来,对小黑说:“营长说我们不注意文明,让你注意点影响。” “锤子个影响,别管他,我们接着来。”小黑说完对全连人说,“很好,既然不想当一个怂兵,那就当最牛的兵,现在,只要把我们的最牛的一面展现出来就行。” 一班长杨志刚说:“连长,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可我们是仪仗表演,站在那里,动都不能动,这怎么展现?”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这也是我今天要大家重点训练的。怎么展现?书上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开这扇窗户,让洋鬼子看到我们的威猛,看到我们的霸气,看到我们无坚不摧的斗志和敢打必胜的决心。” 小黑这样一说,全连人又懵了。要是眼睛有这么大的威力,那还造飞机大炮干什么?打起仗来,跑到阵地上对敌人瞪眼睛就OK啦。 小黑见大伙对他的话保持怀疑,接着说:“大家见过狼的眼睛吗?你们肯定没亲眼见过,我在国外训练时见过,你要跟狼对视上五分钟,就知道眼睛的威力了。好了,回到我们的迎外任务上,我们搞仪仗表演,只能站在那里让洋鬼子看,洋鬼子看我们,我们也看他,人的眼睛是最吓人的,你们互相试试,你要心里没底,你敢跟人对视吗?” 大家试了一下,果然发现和人对视时,心头禁不住会发虚,要不就是绷不住先笑了。 “我们现在只练眼神就行,踢正步走队列也用不上,怎么练?”小黑指了指地上的那盆水,“这就是我的独门秘方,和狙击手训练眼神的方法是一样的,瞪着眼,用水泼,不要眨眼,能坚持两分钟不眨眼,应付洋鬼子就绰绰有余。” 小黑说完蹲下身,示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挺着一张湿淋淋的脸,果然没见眨一下眼皮。 全连人跟着小黑动作做了一遍,坚持了十秒钟,就有人挺不住了。 小黑说:“专业的狙击手,能在各种复杂环境中,时刻保持一双警惕的双眼,就连沙子吹进眼里,也能保持不眨眼,要练成这个功夫,一天两天不行,我现在只要求大家能挺住两分钟就行,通过外部刺激,短时间内是可以达到的。” 全连人重复着小黑所教的动作,一个个努力瞪着双眼。 见王有才没事地站在一旁,小黑走过去说:“大家都在练,你不能闲着。” 王有才说:“我是指挥员,练眼睛没用。” 小黑说:“这个我知道,但你的声线不行,你得练练你的报告词,你的精气神全在报告词上,能不能给大家提神,能不能把洋鬼子震住,首先就得靠你这一嗓子吆喝。” 王有才喊了一嗓子,“将军阁下,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野狼’特种大队……” “停停停,”小黑摆了摆手。“你这不是报告,是在赶鸭子,声音再高一点,再有力一点。” 王有才真像鸭子一样伸了伸脖子,“再高声音就破了。” “破了没事,我那里有独门秘方,专门亮嗓的,喝了保证你能喊破天。” 王有才又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声,捂着喉咙说:“真没法高了,嗓子发痒。” 小黑说:“你这样子哪像个指挥员,嗓门洪亮是每个指挥员的基本功,打仗的时候,炮火连天,如果嗓门不高,只有鬼能听清你下的命令。” 王有才受了小黑的这番刺激,扭头跟自己较上了劲。“将军阁下,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野狼’特种大队仪仗队列队完毕,请你检阅。” 那声音一遍比一遍高,而小黑仍在一旁朝他喊:“气沉丹田,声音再高点,再高点。” 王有才喊出的声音已像鬼哭狼嚎。 练了一天,战士们的眼睛都充血红肿。王有才扯着破锣嗓子嘶哑地对小黑说:“不能这样搞了,再搞大伙就瞎了。” “瞎不了,”小黑蛮有把握地说。“晚上睡觉前让他们抹点眼药膏就好了,你专心练你的报告词。” “再练我就废了,”王有才拖着嘶哑的声音说。“你的亮嗓秘方呢?管不管用?” 小黑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中药,对王有才说:“管不管用你喝了才知道,不过,你要少喝点,这玩意儿滋阴壮阳,喝多了流鼻血。” “太好了”王有才一把接过小黑手里的中药,“隔几天我媳妇要来,要是真能壮阳,那就派上大用场了,还有没有?我留着备用。” 小黑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这玩意真少喝点啊,出了问题我不负责。” “出什么问题?不就是流鼻血吗?我满腔热血,流它几滴没事。”王有才满不在乎。 小黑的亮嗓秘方还真有效果,第二天,王有才起床就亮了一嗓门,语音清亮圆润。这把他乐坏了,出去训练的时候,就提着泡药的大塑料杯子,喊几嗓子就喝它一口。 头天的眼部刺激法也取得不错的效果,大多数战士都能坚持两分钟不眨眼了。这时小黑又将战士分成两人一组,互相对视,不但要求不准眨眼,眼神还要凶狠,锋利如刀。为了保证不笑场,战士们互相板着脸,一脸仇恨地对视着。 “不是仇恨,是凶狠,是愤怒,当你心里有了愤怒,你的眼神自然就凶狠了。” “报告连长,我心里挺乐呵的,没有你说的愤怒。”连队文书吴大富回答道。 小黑踢了他一脚,板着脸说道:“要是美国鬼子说他没有愤怒我还相信,你有啥资格乐呵?作为一个号称大国强国的军人,国家还没统一,国土还被别国窃取,这难道不该愤怒吗?” 吴大富不服气地说:“这关我啥事,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是决定不了国家大事,但作为军人,你可以决定是麻木不仁还是愤怒警醒?岳飞的怒发冲冠就是典型的军人式的愤怒。记住了,愤怒是军人的美德。只有愤怒才会带给军人天生的威严,只有愤怒才会带给军人杀伐决断的果敢。” 小黑这样一说,大家的脸沉了下来,在找小黑所说的愤怒感觉。小黑在人群中逐个纠正,“不是眼部用力就愤怒就凶狠了,你们挤眉弄眼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洋鬼子看了还不得笑话,这个愤怒是从内心通过眼神传达出来的一种凶狠,你们想象自己的眼神就是一把刀,盯住人的时候,那把刀就砍出去,所到之处,片甲不存,大家好好找找这感觉。” 找了快一天,大伙才勉强找到这种感觉。小黑说:“很好,明天大队长和政委来看的时候,大家保持这种状态就能过关,再练几天,我保证你们的眼神到时能戳掉洋鬼子的一块肉。” 王有才的感觉也不错,报告词与前两天相比,已有质的飞跃。为了保证第二天大队长和政委检查时嗓子不出问题,就把小黑给他的另一包药泡在杯子里,临睡前喝了满满一大杯,晚上起来上厕所时还喝了好几次。 第二天一早,万霸天就与政委来到二连的训练场,让二连按正式迎接外宾的规格来一次。王有才像打了鸡血一样,分外精神,等到万霸天与吕政委走到预定位置,高呼了一声“立正”,这一嗓子喊出口,把他自己吓住了,嗓门又尖又细,像个女人的声音,全连人和两位领导都听得一愣。 王有才以为自己的声音起得急了,愣了一下,接着按程序向两位领导跑去,敬礼,报告:“将军阁下,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野狼’特种大队仪仗队列队完毕,请你检阅!” 问题大了。 王有才的声音在一夜之间真变成了女人腔,惹得万霸天与吕政委诧异地望着他,看得王有才满脸通红。两位领导没说话,按程度走完一遍,目光在受阅的每个队员脸上扫过,两位领导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很好,眼里有杀气了。”万霸天回到队列正前方时点头说,“如狼似虎,这才是特种兵,指挥员的报告词太差劲,什么玩意儿嘛,好听点,说你是女人,难听点,人家还以为你是太监。” 万霸天这样一说,队列哄地一下笑了,王有才更是无地自容,红着脸,手足无措地说:“昨天都挺好的,今早不知为啥变了。” 吕政委说:“前几天也不咋的,你的声音本来就尖,提不上去,以为你练练能提上去,没想到你练成女高音了。” “这不行,得马上换人。”万霸天的口气不容商量。 王有才一听,就蔫了,心里怒骂:“狗日的小黑,你的独门秘方把老子害惨了。” 万霸天与吕政委的目光从二连的几个干部身上扫过,摇了摇头,几个人从形象到气质都不太合适。 吕政委说:“我看,还是让一连长刘一豹来临时客串一下吧,他们的功夫表演安排在后面,时间上来得及。” 让刘一豹来指挥二连,那不真变成给他们打短工了?小黑急忙从队列中走出来,对两位领导说:“咱二连有的是人,用不着找外援,我可以试试。” 小黑说完没见有任何准备,张嘴就来。“将军阁下,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野狼’特种大队仪仗队列队完毕,请你检阅!” 这嗓门,比手雷还响,听得周围的人心头一震,耳膜嗡嗡直响。万霸天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就要这种嗓门,听了提气。” 吕政委仔细打量小黑一番,摇头对万霸天说:“嗓门倒是可以,可他的个子太矮,让他当指挥员,显不出我们特种兵的威武。” 小黑不服气地说:“报告政委,你这话不太恰当,大队长个儿也不高,可他照样能当大队长,我为什么不能当指挥员?” 吕政委看了万霸天一眼,又看了看小黑,尴尬地不知说什么了。 万霸天瞪了小黑一眼,“你他妈挺会找靶子,政委说你个儿不高,你把我也捎上了,这个仪仗指挥上头是有规定的,最低也要一米七五以上。” 小黑说:“这个规定没道理,我们是特种兵,又不是真正的仪仗兵,挑个高的有什么用?” 万霸天说:“洋鬼子本来就高大威猛,你我这海拔往他身前一站,那还不成老鹰捉小鸡了,你要在一天之内,长到一米七五,这指挥员就让你干,长不了,你就闭嘴。” 这可难住小黑了,个子多高是爹妈给的,小黑满打满算才一米七左右,一天之内,长五厘米,找几个人把他按住两头拨也长不了那么快呀。 可让一连长刘一豹来当指挥员,二连人情感上接受不了,二连找个像样的指挥员都找不出来,传出去还不把人笑话死?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小黑犯了难,午休的时候,在宿舍坐立不安。王有才对小黑说:“我发现个问题。” “啥问题?” “这事我前前后后想了一下,我觉得你才像一连派来的卧底。” “你狗日的瞎说,我怎会是一连派来的卧底,我又不是一连人。” “你不是一连的那你害我干啥?” “我怎么害你了?” 王有才指了指泡药的塑料杯,“你整的什么破药,喝了害得我嗓子变成了这样?你安的什么心?” 小黑看见水杯里泡了两包中药,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就说你狗日的怎么变成了女人,原来把两包药都泡了,我说不能多喝,你偏不信,这可不能怪我。” 见小黑乐成这样,王有才心头更气。“这都是你的阴谋,你狗日的想当指挥员,故意让我喊破嗓子,然后给我下毒,你存心害我,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阴险,我说过这药滋阴壮阳,谁知道你的身体怎么回事,阳气没壮起来,反把你的阴气补上来了,都怪你喝太多,你要真变成女人,咱二连就出大名了。” “这都是你一手策划的……”王有才一激动,嗓音又变得尖细起来,赶紧收口,低声说。“还是老天开眼,没让你狗日的阴谋得逞,他妈的笑死我了,居然材料不够,你也差了那么一大截……” “砰”,小黑一拳锤在桌子上,咬着牙对王有才说。“要不是你变成了女人,我今天非揍你不可,不过,算你狗日的命大,我从不打女人。” 小黑说完故意笑了笑,王有才正瞪眼的时候,房门推开了。 通讯员甄美南进来对两人说:“大队值班室电话通知,根据大队领导指示,下午三点钟,一连长刘一豹来连队进行仪仗训练,让我们做好配合。” 小黑一脚踢飞了屋里的马扎,“配合个屁……” 连队几个排长这时也闯进连部,对小黑说,要是刘一豹来二连指挥,他们绝不服从,二连的人死也不会给一连打短工。 小黑挥手让几人出去,回头对王有才说:“快想个办法,真要让你的老相好来二连指挥,那以后咱们在‘野狼’大队就没法混了。” 王有才也没什么好办法,挠了挠头,目光落在办公桌的一摞报纸上,一个封面模特用妩媚的姿式展示着她傲人的身材。 “有了。”王有才兴奋地拍了拍桌子,拿起报纸对小黑说,“你看。” “你个老骚包,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美女?” “我是让你看她的鞋,”王有才指了指封面美女。“你看,她的高跟鞋至少有十厘米,你要是找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穿上,那不远远超过一米七五了吗?” 小黑将报纸抓过来,一把扔在地上。“那是你们女人穿的,让我穿这个,亏你狗日的想得出来。” 王有才说:“我以为你很聪明,原来你并没秃顶,你的IQ也不过如此,法国总统萨科奇听说过吗?个头跟你差不多,找的小媳妇是模特,比他高出一大截,这老小子很聪明,做了双增高鞋穿脚上,个头一下赶上他媳妇,电视上你没看过吗?” 小黑说:“我个矮怎么啦?我矮的有志气,小平同志个儿也不高,不照样当伟人吗?” “个高个矮跟能力和志气没关系,”王有才说,“上边不是规定要一米七五以上吗?这是惟一的办法,不然,只能让刘一豹来指挥咱们了。” 小黑又捡起地上那张报纸,看了好半天,然后笑了。“看来只能学学萨科奇了,狗日的王有才,你太有才了。” 王有才摸摸脑袋,嘿嘿一笑说:“我自己总结过,跟天才比起来,我还有点差距,但不可否认,我确实有才,要不我爹妈怎么给我取名叫王有才呢?这个灵感一来,就像拉屎一样,想憋都憋不住。” 小黑兴奋地拍着王有才,“你真是我的福星,这增高鞋哪有卖的?” “现在去买来不及,再说我们的鞋都是制式作战靴,买来的也不符合规定,你找双大号的鞋,里面多垫几双厚鞋垫,先试试看。” 下午一上班,小黑就拿着卷尺闯进万霸天办公室。万霸天惊诧地看着突然长高一头的小黑,仔细看了半天,终于在他的那双超大作战靴上看出了破绽。 “你这就算长高了?”万霸天忍不住笑着问。 小黑拉出卷尺,对万霸天说:“大队长,你没规定我怎么长,只要高了就行,你看,刚好一米七五,不多不少。” “你这不是糊弄洋鬼子吗?” “这不算糊弄,现在请大队长收回成命,让一连的去给我们当指挥,二连丢人是小事,我就怕到时连队有抵触,万一迎接外宾时,出点纰漏,那就出大事了。” “你什么态度?有你这样威胁领导的吗?” “我这叫建议,我代表二连官兵希望大队长能考虑我们的感受,也请大队长相信,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 “你当领导说话是放屁呢,朝令夕改,服从命令,赶紧回去训练。” 小黑站在万霸天的办公室里不走。 万霸天说:“你小子还敢抗命,知道抗命的后果吗?” 小黑说:“知道。” “知道你还不滚蛋?” “大队长不改回命令,我就不走。”小黑索性在椅子上坐下来。 万霸天说:“你小子已经有一个警告处分了,再不走,就是严重警告了。” 小黑说:“为了二连的荣誉值得。” “你小子说得挺大义凛然的,那你就站在这里等着处分吧。” 万霸天的样子不像开玩笑,说完拿起桌上的墨镜,站起身,出了办公室,在机关楼各处转了一圈,然后向训练场走去。小黑像个尾巴一样跟在身后。 万霸天停住,摘下墨镜,瞪了瞪小黑。小黑以为万霸天要改变主意,随即兴高采烈地跑上来。 “请大队长指示。” “指示个屁,刚才是严重警告处分,再跟着就得降职降级了,你想好了再跟。” 万霸天说完朝训练场走去,刚健的板寸头,粗犷的大墨镜,配上不紧不慢的小方步,比电视里常见的黑社会老大还有范儿。而小黑身板笔挺,目不斜视,前后距离保持在五米之外,就像一个职业保镖紧跟其后,引得训练场上的牲口们纷纷侧目,不知道两人演的哪一出戏。 万霸天在训练场转了一圈,看见连队训练有不规范的地方,就亲自做示范,这一示范,就把小黑忘了,等他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向另一个连队走去时,看见小黑还在不远处跟着,就向他招招手。 “现在降到哪一级了?” 小黑跑上来回答:“报告大队长,刚才是从正连降到副连,现在是副连降到正排了。” 万霸天说:“再降就回去种地了。” 小黑说:“条令没规定具体怎么降,我还不算老,比连队有的三期士官还年轻,从正排可以降成士官,从士官还可以降到士兵,在回去种地之前,我还有点机会。” 万霸天说:“你狗日的就是一块酱牛肉,你接着犟。” 周围的兵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语,都好奇地望着。万霸天也没那个心情继续泡在训练场,就往机关楼走。路上碰到一营长赵铁龙,对他说:“你们营有个干部疯了,跟了一下午。” 赵铁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队长,谁疯了?” 万霸天没理他,独自向前走。小黑朝赵铁龙笑了笑,紧跟上去。搞得赵铁龙像看两个疯子一样,对两人的背影摸了好半会儿头。 万霸天刚走到二连的训练场地,看见一群人围着刘一豹,好像正在争执。万霸天吆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呢?” 刘一豹借机从人群中跑出来,向他报告:“大队长,二连这活儿你还是让别人干吧,我们连也有任务,两头忙,顾不上。” 万霸天说:“你们的表演时间不是在仪仗表演之后吗,有什么顾不上的?” 刘一豹说:“我们连的表演是重头戏,我参加二连的任务会分心,再说,我们连的表演现在还不太成熟,到时万一出点情况,担当不起。” 小黑赶紧插嘴说:“对,一连的表演是重头戏,千万不能有闪失,大队长得慎重考虑。” 万霸天瞪了一眼小黑,“让你说话了吗?你现在都快当农民了,还有啥资格跟我说话。” 小黑咧了咧嘴,收了口。 万霸天稍作思索,对刘一豹说:“你先抓你们连的训练,二连这边你也准备着,到时万一不行,还得你上。” 刘一豹答了声“是”,转身跑了。 小黑脸上露出了笑容,“大队长的意思是我们二连也准备着?” 万霸天没好气地骂道:“你要准备不好,老子让你当农民都当不安稳。” 小黑兴奋地叫道:“谢谢大队长。”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刘一豹本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一下二连,就在小黑跟在万霸天后面耍“酱牛肉”的时候,刘一豹趾高气扬地来到二连,二连人一见他那副德性,虽然还没翘尾巴,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个个都用机枪一样猛烈的眼神扫视着他,搞得他很不自在。 王有才一点也没惯他毛病,“刘连长,你们的任务也挺重,二连的事不用你操心,请回吧。” 刘一豹说:“鬼才稀罕操心你们二连的鸟事,我是看在以前咱俩搭档的份上,帮你一把。” 王有才说:“这个用不着,二连的事我们自己能解决。” 刘一豹瞪了一眼王有才,“靠,小蜜蜂,到二连你牛了,不要忘了你那点本事是跟谁学的?” 王有才说:“这个我记得,我当排长的时候,跟你学怎么当副连长,当副连长的时候,跟你学怎么当连长,我现在这点本事都是你带出来的,这个我走到哪都不会忘。” 刘一豹说:“那你跑到二连来干什么?现在给我们一连打个短工都找不出个像样的家伙,你不嫌丢人吗?” 连队的人呼拉一下围到了刘一豹身边,个个义愤填膺,一排长何大军指着刘一豹说:“你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刘一豹耸了耸肩,对王有才说:“我就不信你敢让你手下排长揍我。” 王有才说:“咱们都是文化人,有什么事用武力解决就行,你要不收回刚才的话,真把你揍了,我愿意和他们一起背处分。” 王有才的这番话终于赢得了二连人对他的敬重,第一次把他当成了二连人。何大军上前对他说:“指导员,用不着你背处分,这揍人的体力活儿交给我们就行。” 刘一豹指着王有才,气得说出不话来。“你你你……你这个一连的叛徒……你他妈有种……”就在这时,万霸天的出现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刚好让他找到个空子钻了出来,要不然,他狗日的能不能平安离开二连,就很难说了。 有了脚底下那几副鞋垫的帮助,小黑的身材一下变得威武挺拔,不知内情的人完全看不出破绽。在迎外彩排时,小黑完全将刘一豹这个对手排除,而且还获得了总部领导的认可。 好了,魔鬼校长终于来了。小黑和二连的兄弟们费了这么大劲,就是想让他狗日的荣幸地瞻仰一下中国特种兵的风采。那当然得让他不虚此行,好让他在年老的时候,回忆起这一幕时,能激动有加地说,千万不要跟这群人在战场上相遇。 外宾的车队在办公楼一侧的马路上停住,任玉河与大队一干领导早就在马路上迎接。众人下车后,万霸天跑步上前,与我方负责陪同的战区辛副司令敬礼报告后,辛副司令指示立即进行仪仗表演。 这时一个身着迷彩的外国秃顶老头从车上下来,戴着一副墨镜,表情冷酷,神态傲慢。翻译把这话告诉他后,魔鬼校长随即点点头,在万霸天的陪同下,向办公楼前的红地毯走来。 小黑喝了一声“立正”,转身,双手抱拳,收于腰际,后腿一蹬,以机械般准备的动作,朝前跑去,在距来宾大约七步之地,停住,敬礼,报告:“将军阁下,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野狼特种大队仪仗队列队完毕,请你检阅!” 魔鬼校长抬了抬手,给小黑还礼的动作一点也不标准,接着把手放下,跟在万霸天身旁,朝前走去。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 靠,这时候怎么能停下来?这他妈一点也不符合外交礼仪。 正常情况下,魔鬼校长作为军人,在这么隆重的场合,应该朝队列敬礼,直到通过队列,才能礼毕。估计他生下来就不懂得什么是外交礼仪,出国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补上这一课。 各位看官,你们猜魔鬼校长停下来做啥? 原来是他狗日的鞋带开了。 这么大的场面,你的鞋带早不开,晚不开,偏偏这时候开,那不是袍哥人家常说的拉稀摆带吗?丢人都丢到了爪哇国。这要换成我军将士出去遇到这种情况,那不是有损国格吗?这是严重的不讲政治,回来估计做检查的话,写的纸估计能够他一辈子擦屁股用。 这样看来,将军以上的首长配备生活秘书是多么英明的举措,像鞋带开没开,裤子拉链拉没拉上这种事情,都是生活秘书应该做好的工作。不知魔鬼校长所在军队有没有生活秘书这个编制,要是没有的话,回去应该考虑考虑。 负责仪仗的二连战士看见魔鬼校长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很想笑,却没敢笑出来。不然,写检查的就该轮到他们了。 魔鬼校长好像一点也没觉丢人,也不懂队列中做小动作必须向值班员报告的规定,旁若无人地擅自蹲下身系鞋带。举手投足间,丝毫没有局促和窘迫,相反,还能看出故意流露出的傲慢和不以为然。战士们觉得这老家伙牛X得有点过头了,个个拿这两天刚练成的鬼眼神刀招呼过去,恨不得把他狗日的乱刀砍死。 魔鬼校长系完鞋带站起身,好奇地看了一眼面前正瞪着他的杨志刚。杨志刚紧握手中钢枪,目不斜视,一双豹眼与魔鬼校长鹰隼般锋利的目光来了个正面交锋,表面平静之下,暗中却如风雷震荡,天崩地裂,倾刻间,两人仿若将遇良才的武林高手,各自展开平生绝学,一个使的西域屠龙刃,一个使的东方霸王剑,两人大战三百六十回合,刀锋过处,尤如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卷起残叶如千堆雪。 棋逢对手,双方谁都没占到便宜。 魔鬼校长拍了拍杨志刚的肩膀,嘣出一个洋屁,“good”。 魔鬼校长接着向前走,目光在面前每个人脸上扫过,迎接他的,同样是无数把明晃晃的钢刀。老家伙看得兴致大发,在每把刀前都停住身,好像在观察那耀眼的刀光到底是纸糊出的,还是经过千百次淬火锤炼出来的。 好好一个代表国家和军队最高礼节的仪仗式,被狗日的老鬼子变成了视察自家护院亲兵一样随便。真应该把这老家伙送到两千多年前,去春秋战国跟孔老夫子好好学一下什么叫礼仪。 魔鬼校长快走到队列尽头时,朝二连的兄弟们摆了摆手,连说了几个“good”,然后就转身,准备撤退了。 老鬼子这时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在队列尽头,有两名护旗手执着我军神圣的八一军旗。在国际外交礼仪场合,一国军人见到另一国军旗是要致以崇高敬礼的。通常情况下,老鬼子在踏上红地毯开始检阅仪仗队的时候起,就应该行举手礼,直到走到仪仗队尽头向军旗敬完礼后,仪式宣告结束。老鬼子不知是故意,还是老糊涂了,居然没给我们的军旗敬礼就想溜,这不但不符合国际间通行的礼仪,也太不把我军几百万虎狼之师放在眼里了。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这都是一种侮辱,一种怠慢。老鬼子装着没事一样,继续向前走。就在万霸天抬头望向我辛副司令,意思是问他如何处理的时候,眼前人影一闪,小黑跨步上前,一下将老鬼子拉住了。 小黑用英语对魔鬼校长大声说:“将军阁下,按照国与国军队之间的礼仪,你应该向我们的军旗敬礼,你可以拒绝,但我们将视作这是你对我们军队的侮辱和挑衅!” 魔鬼校长耸了耸肩,指着那面军旗,同样英语回答道:“你说的是那面旗帜吗?我以为是你们用作欢迎的红旗。” 小黑正义凛然地说:“将军阁下,如果你了解中国近代史,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这不是一面普通的红旗,它是自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以来,无数热爱这个国家的勇士,在炮火中,在枪林弹雨中,在面对面的肉搏中,用他们的鲜血染红的,这面旗帜凝聚着全体中国军人的意志和决心,一切藐视、侮辱、践踏我们尊严的所有敌人,不管他有多强大和嚣张,我们都会坚决给以迎头痛击,让他永远记住,对这面旗帜的任何敌对行为,对他的军队以及国家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和恶梦。这个,当年小日本和联合国军的惨败经历,已经做过例证了。” “这不是错误,这只是一个误会。”魔鬼校长再次耸了耸肩,“幸好我不是日本人,也不是联合国军的后代,我为我刚才的疏忽道歉。” 魔鬼校长说完转身,恭敬地走到八一军旗前,举手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然后回头对小黑说:“除了这个,我还需要做点什么?” 小黑摇摇头说:“既然你已澄清误会,那就不用做别的,中国人民是好客的,中国军人也一样,在这里,你会得到朋友般的照顾。” 魔鬼校长对小黑举起了大拇指,连说了好几声“OK”。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望着小黑,“你是猎人六号?”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小黑立正回答:“报告将军阁下,我叫王金斧,当然,在国外的时候,你们也这样叫过我。” 魔鬼校长张开双臂,迎面走过来,一把抱住小黑。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真高兴,这次是在你的国家,我们是作为朋友见面的。” 小黑等他松开之后,伸出手。“欢迎你,雷蒙特将军。” 魔鬼校长握着小黑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恭喜你,我的朋友,你的个子长高了,我差点没认出你。” 小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仪仗欢迎式结束后,外宾请进办公楼会议室,由万霸天简单介绍了“野狼”特种大队的发展历史和完成的重大任务等基本情况后,直接被带到训练场。 一连早就在此等候多时,这是重头戏,也是他们多年来迎接外宾时的保留节目。飞车捕俘,一个个好似杂技演员在表演飞车绝技。绝壁攀登,宛若敏捷机灵的猿猴,如履平地。擒拿格斗,一招制敌。硬气功表演,头碎酒瓶,脚踢板砖,无不应声而碎,无坚不摧。 表演进行得很顺利,这都是特种兵的基本技能,或者说是有我军特色的特种兵的基本功。一般的洋鬼子,见了我军表演的中国功夫,都觉得很神秘,莫不顶礼崇拜。 外宾中有不少人起立鼓掌,有人甚至还打起口哨。魔鬼校长不为所动,表演结束后,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一张老脸没有任何表情。 接着,魔鬼校长走下观礼台,与我方参演人员合影之后,走向综合训练场,专心地看着那一块崎岖不平的不毛之地,那是牲口们超难度超强度训练的结果。从棱角分明的石砾和人工栽种的荆棘丛,似乎可以看到‘野狼’大队的牲口们是怎样在那上面摸爬滚打的。 魔鬼校长捡起一块鸡蛋大的小石头,举在眼前看了好半天,然后回头对万霸天说:“我能不能把这块石头拿回去当成礼物送给我的孩子们?” 万霸天说:“当然可以,除了这个,我们还有更好的礼物。” “不,这个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老鬼子说完,将那块小石头像宝贝一样装进了左上衣口袋。 随后,魔鬼校长参观了一连的内务设施,看到床上的被子如刀削出来的豆腐块,老鬼子诧异地瞪大眼睛,对万霸天说:“这是什么高科技?” 万霸天笑着对翻译说:“这不是高科技,这是睡觉的被子。”万霸天说完拉开一条被子。 魔鬼校长用手摸了摸,确信是一条棉被后,感到不可思议。“用这样的艺术品睡觉太可惜了,然道你们不用睡袋睡觉吗?” 万霸天说:“我们在执行任务时用睡袋,平时我们用整理内务来养成军人严谨细致的良好作风。” 魔鬼校长感叹地笑着说:“你们中国军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做任何事都做到极致,跟你们比,我们的宿舍简直就是猪窝。” 魔鬼校长说完交待身后一个随从,好好跟中国同行学一下怎么把被子叠成方块,这对培养军人的耐心和细致会大有帮助。 在连队俱乐部参观完连史和代表荣誉的锦旗之后,整个活动就算走马观花地结束了。魔鬼校长似乎意犹未尽,向在场的辛副司令请示,能不能参观一下我特种兵使用的轻武器。 得到同意之后,刘一豹取出两支95步枪。魔鬼校长不愧玩枪的行家高手,刘一豹只做了一遍拆分和组装动作,魔鬼校长便记住了,轮到他拆完枪组装时,动作一点也不比刘一豹慢,看得周围人无不暗暗吃惊。 更让人吃惊的是,魔鬼校长向刘一豹发起了挑战,要来个现场拆枪比赛。 组装刘一豹把目光投向万霸天,万霸天说:“陪他玩玩。”说完又给他递了一个眼神,那意思刘一豹明白,对方是高手,大意不得。 玩枪是刘一豹的强项,当战士时是连队文书兼枪械保管员,没事就喜欢把枪拆了装,后来代表特种大队参加战区的枪械保管员技能比武大赛时,拆装枪这一项的纪录到现在也无人打破。后来刘一豹又练就蒙着眼睛拆装枪的绝技。蒙眼睛进行拆分枪绝不是装X,要是战斗中,夜间枪支出点故障需要维修清理,这项本领就能救命。‘野狼’大队的人都练过蒙眼拆装枪,但谁都没刘一豹快。这时他的速度已远远超过当年比武时的水平,用刘一豹自己的话说,枪在他手里,就像长在他手上的指头,想怎么掰就怎么掰。 按照魔鬼校长的要求,刘一豹从拆到组装再演示一遍后,两人正式计时比赛。刘一豹放慢手法,给老鬼子演示完毕之后问:“可以开始了吗?” 老鬼子说:“可以。” 万霸天拿着一块秒表,说了声“开始”,两人就抄起家伙,各自分头忙活起来。 刘一豹已养成习惯,即使不拿头巾蒙眼,拆枪时也会自然地闭上眼睛。枪支的每个组件,该怎么拆,到时又该怎么装,经过无数次练习,早就烂熟于心,这时闭上眼睛,反倒少了外界的干扰。这一点,也只有高手才能做到,也只有高手才会这么气定神闭。 刘一豹的动作确实够快,一眨眼,一支枪就像变魔术一样,被拆点七零八碎。这还不是他最快的速度。他相信自己绝对比老鬼子快。95步枪虽然配发没几年,刘一豹这个枪痴早就暗中拆装过无数次,直到确信自己的速度能稳拿特种大队第一之后才罢手。而老鬼子之前肯定没接触过我军新配发的这种枪,真正拆装这种枪的经历也就刚才那几次,赢了他也不见得有多光采。 刘一豹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手上一点也不慢。军人对武器的熟悉程度能反应出训练水平,当着这么多外国鬼子的面,他当然要让他们知道,我特种兵是从来不吃素的。 这个短暂的过程中,刘一豹听见万霸天咳了一声,并没在意,接着又听万霸天咳了一声,刘一豹仍然没睁开眼睛,心想,任老大咳是什么意思?是不在向他暗示不要搞得太快,到时老鬼子输了会很没面子?管他狗日的有没有面子,谦虚从来不是军人的美德,老子先把他赢了再说。 这时刘一豹的枪已组装完成,一拉枪栓,平举,做了个射击的姿式,同时睁开眼睛。让他没想到的是,魔鬼校长在他睁眼的同时,那支枪已向他的脑门顶了过来,接着看见的是魔鬼校长那张笑得拧成了大麻花一样的脸。 刘一豹以为魔鬼校长根本就没拆装枪,在他闭眼的时候,拿着枪悠闲地等他睁眼。接着听到万霸天报秒:“雷蒙特将军,十六秒零六,刘一豹,十六秒十二,雷蒙特将军胜出。” 刘一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一个接触九五步枪不到五分钟,刚学习怎么拆装的人,居然能胜他,这他妈绝对是天方夜谭。刘一豹回头看了一眼万霸天,见他脖子上鼓起的青筋和正恶狠狠瞪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一切是真的了。 魔鬼校长笑着站起来,扭头对万霸天说:“这不能算我的胜利,他是闭着眼睛完成的,而我恨不得再睁大两只眼睛。” 所有人都觉得老鬼头赢得不可思议,他的动作除了刘一豹没亲眼目睹外,在场其他人都看得真真切切。面对大家诧异的眼神,老鬼头给出了答案。 “我十二岁就进了一家兵器厂,主要工作就是把各个厂家生产的枪支部件组装成完好的枪支,然后送到军队去,这个工作我干了十年,到底组装了多少支枪,也许只有上帝知道,没想到当年那个让我失去少年欢乐的枯燥工作,让我今天在面对一位优秀特种兵时发挥了作用。” 老鬼子随行的军官率先鼓起掌,我方人员也不得不鼓掌表示敬佩。魔鬼校长拍了拍刘一豹的肩,举起大拇指。“good。” 刘一豹做梦一样站在那里,感觉魔鬼校长的表扬就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魔鬼校长看到俱乐部放着乒乓球台,饶有兴趣地拿起球拍,对辛副司令开玩笑似的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用和平的方式来表达我们的友谊,将军阁下,是否有兴趣?” 跟一个蛮夷动手过招,还轮不到我们的将军出马。辛副司令客气地摆手婉拒了,随即指示万霸天,找个像样的跟他玩玩。万霸天心领神会,回头就找吕政委,低声对他说:“拿下他。” 吕政委除了与时俱进深不可测的政治理论水平以外,打乒乓球更是‘野狼’大队的第一高手。‘野狼’大队举办的历次乒乓球比赛,各路高手在他面前,最高纪录也只能走七个球。就连乒坛的某位国手到大队来与牲口们分享他成功的喜悦时,也半真半假地和吕政委打得难分难解。吕政委的水平有多高,让跟他过招的业余选手想想都双腿打颤。 吕政委从人群中走出来,拿起拍子,颇具专业架式地与魔鬼校长进行拉球热身。 万霸天这时将刘一豹拉到一边,低声吼道:“你他妈这叫‘趴B上打瞌睡,真的不想干了’,你千万别说你是裤裆里打麻将,没摆弄开?” 刘一豹似乎还在梦游,摸了摸脑袋,喃喃自语。“真没想到他是个高手。” “你不是吹你也是高手吗?你插根大蒜装什么象,老子咳了两声,是在给你提示动作麻溜点,你他妈还不慌不忙的,这下装明白了吧?” 刘一豹立正回答说:“明白了。” 万霸天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他妈明白啥了?” 刘一豹说:“强中自有强中手。” “狗屁,我看是你们一连这个标杆当得太久了,自以为老子天下无敌,这下丢人现眼了吧,娘的,这脸都丢到国际上了……” 就在任大何训斥刘一豹的同时,围在乒乓球台前的人群传出一阵叫好声。与以往不同的是,听到观众欢呼就变得兴奋无比的吕政委,这时表情凝重,如临大敌,整个身形如老鸡张开双翅,护着整个球台,精神高度集中等着魔鬼校长发球。 魔鬼校长高大的身躯此时更显彪悍之气,随着一股旋风袭来,身形如老鹰扑小鸡一样发起凌厉攻势,球路刁钻,尽挂反手死角。吕政委眼到手到,球拍一挡,却扑了空,球从他的腋下钻过去了。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球局正式开始后,魔鬼校长连发两球,吕政委连风都没摸着。打乒乓球的人都知道,谁都有自己的发球绝招,球路不熟的情况下,发球能达到突袭效果,但要想控制整个球局,还得靠综合实力。 轮到吕政委发球时,吕政委拿着球在拍子上掂了半天,最后改变姿式,看过他打球的人都知道,吕政委同样也要发绝招球了。 吕政委的绝招球是下旋球,不但快,球在落点之后,还带有下坠。这个球‘野狼’大队无人能破,不管怎么接,不是飞出球台,就是打网不过。连乒坛的国手刚开始接这个球时,也有点摸不着风,后来身形一退,等来球的下坠力量卸去之后,用削球的方式回过去,然后再等着接人家的扣球。 这个破解之法‘野狼’大队的人学会之后,用削球方式接住了吕政委的发球,却接不住随后而来的暴扣。毕竟,‘野狼’大队的大多数牲口不是吃这碗饭的。 吕政委发出绝招球后,眼里尽是自信。他知道,对方肯定接不住这球。魔鬼校长一看吕政委发球的姿式,就知道这球不好接,见球来得迅猛,慌乱之下,本能地伸手拿球拍一挡,球飞上了高空。这种情况,跟吕政委预想中的一模一样,无数跟他交手的人大部分都是这种结局。吕政委根本没准备去接,他知道球肯定会落在球台外面。 球在空中游荡了一圈,朝下落去。奇迹发生了,球刚好落在球台边棱上,传说中可遇不可求的挂边球出现了。这时球路已变,吕政委想接已无力回天。 外军代表团成员发出欢呼,魔鬼校长这球接得实在太漂亮。魔鬼校长很无辜地朝吕政委耸了耸肩,做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吕政委也感觉不可思议,心想,老鬼子运气真好,再接一球试试。吕政委接着发出一球,这球去得比刚才更快,暗中又加了不少力度,直奔对方死角而去。没想到魔鬼校长比他更快,身形一闪,挥手就是一个暴扣。 这样的旋球,居然不用以柔克刚的手法来接,而是暴扣,闻所未闻。魔鬼校长扣过来的球比吕政委的发球不知又快了多少倍,吕政委大惊失色之下,伸手去接,已是来不及,球擦着网沿,像呼啸的子弹一样怒射在球台有效区,然后速度不减,打在吕政委身上。 零比四。 吕政委感觉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对付的对手。想起万霸天向他交待的“拿下”,额头滚出汗粒,一张脸因为强大的压力变得通红。 又轮到魔鬼校长发球了。遗憾的是,吕政委仍然没摸着风。接下来的比赛变成了魔鬼校长的个人秀,削、拉,暴扣,无所不能。一局下来,吕政委以二比十一惨败。 魔鬼校长高举得像小孩一样手舞足蹈,“我真的赢了吗?哦,上帝,这不可思议,我赢的可是打乒乓球的中国人。” 外军代表团成员更是热烈地鼓着掌,用伟大等诸多溢美之词赞扬着魔鬼校长的神勇。魔鬼校长摆摆手对他们说:“孩子们,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中国有四大文明,尤其是火药和指南针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历史进程,而中国人从不骄傲,也从不炫耀自己的实力,就像刚才和我打球的上校牧师,如果他不让着我,我是打不过他的,让客人玩得开心是中国的好客之道,谢谢。” 靠,老鬼子居然把吕政委当成了他们外军中的牧师。这让吕政委有些哭笑不得,也没多作解释。不过,听了他的话,心头却暗自惭愧。老鬼子深谙为人之道,知道这时要给主人留点面子。 不过他那番有关火药和指南针的论述却暗中戳痛了中国人的伤疤。谁都知道,中国人发明的火药和指南针武装了西方列强的航炮,最终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这是所有现代中国人脐带中留下的伤痕,狗日的魔鬼校长这时偏偏不识好歹地提出来,让在场每个‘野狼’大队的牲口都感觉岔了气。 魔鬼校长说完向吕政委伸出手,吕政委的表情有些怪,出于礼貌和高度讲政治的自觉性,也伸手向魔鬼校长祝贺刚才取得的胜利。 活动结束。一行人走出一连。万霸天故意落在后面,问吕政委,“你刚才让他了?” 吕政委抹了抹额上的汗,摇摇头说:“真没让,这老头太邪乎,好像很熟悉我的打法,很难把他拿下。” 万霸天表情凝重地对吕政委说:“不光是打球,在其它方方面面,外国鬼子把我们中国人琢磨得太透了,而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却不多,想想都害怕呀。” 这时走在前头的魔鬼校长突然站住身,对陪同在侧的辛副司令说,他想去看看他的老朋友猎人六号。 猎人六号是小黑在魔鬼学校的代号。吕政委向他介绍,小黑现在已是连队的代理指导员。魔鬼校长弄了半天才搞明白指导员也就是他理解的牧师后,摇着头说:“我的上帝,让他这样的魔鬼去当牧师,连上帝都会感到可怕。” 魔鬼校长非要去小黑的连队看看。征得我方少将同意后,一行人去了二连。 二连的仪仗任务结束后,小黑正领着兄弟们在连队走廊练飞刀和飞针。 飞刀和飞针之类的偏门武功,本不是“野狼”大队规定要练的科目。但历来有不少练武的高手来“野狼”大队当兵后,也顺便把这些江湖中快要失传的绝技带到了部队,经过无数代官兵的发扬,实战中,这些旁门左道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因此,每回特战队员执行任务,除了上级规定必带的装备外,各人身上所带的东西也五花八门,都是自己练得顺手的独门兵器。 小黑向魔鬼校长报告完毕之后,魔鬼校长拿起小黑手上的飞针,笑着对他说:“王,想不到你也练杂技,你想得金小丑奖吗?” 外军代表团成员一阵大笑。小黑没笑,淡淡地说:“它不是杂技,它是能要人命的利器。” 魔鬼校长不以为然将飞针往墙上的靶子一扔,失了准头,掉在地上,接着说:“这是女人用的东西,中国女人用它,织出了华美的刺绣,它能要人命的话,那中国女人岂不是比特种兵更可怕?” 外军代表团成员又是一阵大笑,小黑没作解释,只是淡淡地笑。 连队的设置都差不多,没什么好看的。魔鬼校长在连队转了一圈后,出来对我方少将说,他希望能与小黑比一下战术捕俘。因为小黑在猎人学校训练时,曾将追捕他的两支特战分队全部击毙,这不是普通特种兵能做到的,他这次来,就想试试,这个被参训各国传为魔鬼一样的小黑到底有多么可怕。 万霸天听了心里开始琢磨,小黑的综合素质虽然在国外有过展现,但回“野狼”大队后的几次露脸,都不是太高明,心头不是很有底,就对魔鬼校长说:“阁下要试,我们大队有的是人,不一定非要找他。” 先前刘一豹和吕政委双双落败,让整个“野狼”大队都没面子,万霸天有心想搬回一局,自然希望特种大队的顶尖高手陪他练练,也好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 魔鬼校长摆摆手,“不,就找他,这也是我出来时很多同行的愿望,他们说要是我能遇上王,一点要和他比试一下。” 我方少将对万霸天说:“让他准备吧,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军交流,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万霸天将小黑拉到一边,郑重地说:“这回你要再输,‘野狼’大队的脸就丢大了,不蒸馒头争口气,我命令你,拿下,必须把他狗日的拿下,明白吗?” 小黑轻松地说:“拿下他很难,据我了解,他是个不按掌理出牌的人,先前他为什么会出现忘了给咱们军旗敬礼?他不是不懂礼仪,是他根本没按咱们的迎外礼仪程序来,他走的是相反方向,本来是先朝军旗敬礼才检阅的,他却先检阅仪仗队,后面自然就把向军旗敬礼忘了。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你都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你不是吹牛对他很了解,知道怎么对付他吗?拿不下他,我把你拿下。”万霸天踢了踢小黑的腿,蛮横地说道。 “魔鬼校长估计不会出场,放心吧,拿下他的随从,小菜一碟。” 小黑说完将迷彩油涂在脸上,然后拿起装备,朝万霸天扮了个鬼脸,踌躇满志朝丛林模拟训练场走去。 “野狼”大队的丛林模拟训练场是根据驻地附近的一座山头改建的,里面按热带丛林的原态,设置了各种复杂陷井。当然,由于地理环境和气候的限制,原始丛林里的毒蛇及各种凶猛野兽都无法复制,但所经之处,都有仿真道具提示。 外军代表团按特战小分队编制,单兵配有卫星导航系统,编成两组,第一次派出七人,对单独渗入丛林地带的小黑进行搜捕。双方携带的是我军特种兵单兵装备,九五步枪和头盔上面加装了配套激光感应装置,瞄准射击后,被击毙者头盔上会冒出绿烟或黄烟,自动退出比赛。 外军特战分队的目标是成功击毙或抓捕小黑,小黑除了反搜捕,还要通过丛林,到外军出发营地拔下那面红旗。如果成功击毙外军第一特战小分队,顺利拿到红旗,那随之赶来增援的外军第二小分队将在小黑回到出发营地的途中实施堵截,同样以击毙小黑拿到红旗为胜利标志,战术想定时间为二十分钟,超过二十分钟,双方都宣告任务失败。 一比七,实力悬殊太大,这几乎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而小黑在国外参训时,以一己之力,成功摆脱追捕他的特战分队,让他们耿耿于怀,这也是魔鬼校长为什么要找小黑比武的原因。 小黑和外军特战分队进入丛林之后,魔鬼校长和我方人员站在一高地,拿着望远镜不停地朝丛林观望。整个情景就像一部毫无悬念的电影,五分钟之后,魔鬼校长望远镜中出现了几缕黄烟。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身影,此时正在遥远处向他挥舞着红旗。 几个被“击毙”的洋鬼子回来垂头丧气地对魔鬼校长说,因为地形不熟,他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击毙了。 魔鬼校长完全失去了先前的绅士风度,对下属们大发雷霆: “这不是理由,从来没有一处战场是特种兵预先就熟悉的,你们是一群蠢猪。” 魔鬼校长骂完,接过一个下属手中的装备,对伫立一旁的蠢猪们说:“看我是怎么抓到他的。”说完,也没给我方人员打招呼,背起装备,又带着另一队人马,冲进了丛林中。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v   魔鬼校长这回真急眼了。   万霸天立即通过单兵通话系统向小黑指示:“拿到红旗后,返回出发营地,双方的时间只有十三分钟,注意,这次是老鬼头亲自带队围歼你,要利用地形优势,尽量避免与敌纠缠。”   小黑回了声“明白”,万霸天还想叮嘱他几句,那头却关了机。   万霸天拿望远镜向丛林扫描,没看到任何动静。想到魔鬼校长暴跳如雷的样子,心头觉得好笑。你狗日的是访问交流来了,不是来找面子的。第一回合,小黑干得漂亮。即使第二回合输了,那也是个平局。战场虽然不是下棋,可以和局收场,但洋鬼子十多人围歼小黑一人,第一回合,没到五分钟,七人全被击毙,这已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战绩。   万霸天的心情很愉快,先前丢了的面子,这时已差不多找回来了。要是魔鬼校长也被小黑“击毙”,那就大大地赚了一回。不过,他没敢这样奢想。先前小黑确实占了熟悉地形的便宜,加上外军第一分队战术配合不当,才轻松拔下红旗。这回,魔鬼校长亲自出马,战术上肯定有变化,要想取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情况正如万霸天预想的那样,魔鬼校长进入丛林之后,将手下六个人再次进行编组,三人一队,呈三角进攻队型,每名队员之间相距三十米,两队平行向前,对丛林展开拉网式搜索。魔鬼校长像个监工一样跟在他们身后,通过头盔上的通话系统向他的下属发出各种指令。   小黑的目标是返回营地,魔鬼校长何不在营地来个守株待兔,等小黑自投落网?这个主意他也想过,不过他等不起,双方的时间只有十多分钟,要是小黑猫在丛林里不出来,到规定时间,他们就彻底歇菜了。此局要想翻盘,必须主动出击,将小黑击毙,拿到他身上的红旗。   让魔鬼校长和他的下属感到吃惊的是,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搜索到丛林边缘,也没见到小黑的影子。难道小黑变成了小鸟,从他们头上飞过去了?这怎么可能?他们一路搜索过来时,还专门注意观察所遇到的每一颗大树和草丛,没发现任何藏身之处后,才会继续前进。   小黑到底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魔鬼校长朝先前插红旗的地方望去,那里有一座木桥,木桥下方是一个污水坑。如果小黑没穿越他们的封锁线,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呆在出发地点,找地方藏了起来。眼前能藏身的地方,只有那个污水坑。   魔鬼校长指了指那个污水坑,一挥手,几人呈扇形围过来。离污水坑越近,魔鬼校长感觉自己的判断越正确。在污水坑旁松软的泥地上,能清晰看到作战靴刚踩上去的脚印,而坑里的水此时很浑浊,不时鼓出几个气泡。   里面肯定有人。   魔鬼校长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他以为小黑会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势不可挡,刚猛、惨烈地与阻挡他的另一块金属相撞,即使化作碎片,也要擦出耀眼的火光。看来,小黑并不是他理想中的特种兵。此时,他真想看看,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小黑像泥鳅一样钻进污泥中到底是什么鬼样。   他很快就可以看到了。只差一步,一个队员的脚马上就要踩上污水坑的边沿。   就在那双作战靴踩上污水坑边那块松软的泥土时,突然,从泥土里弹出一根绳套,绳套像蛇一样缠住那名队员的脚,嗖的一声,队员的身体被一根埋在草丛里的绳子拉向了桥的另一端,倒栽着挂在树上。接着,丛林里似乎闪出一个人影,像兔子一样消失在前方的草丛中。   “这是个陷井,他在我们后面,快追。”魔鬼校长大喊一声,朝来时相反的方向率先追了出去。   挂在树上的家伙大声招呼着同伴把他放下来。魔鬼校长和他的另外五名下属并没理会,朝着刚才人影闪动的地方奔去了。   前方的草丛里,出现一个黑影。魔鬼校长神色戒备地放慢步伐,朝几名队员做出包围上去的手语。几名队员散开,蛇行前进,一步步靠近那个黑影。一个处于最佳射击位置的大鼻子队员没等魔鬼校长下达命令,率先扣动了板机,可不管他的手指头怎么搂,前方的黑影都没冒出他们期望的绿烟。    大鼻子背靠一棵大树坐起身,摆弄着他手中用得并不顺手的95步枪,以为枪出了问题,就在他调转枪口,随意抠动板机检查板机灵敏度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哧哧的声音,接着看见一股黄烟冒起。一个矮个子队员气恼地站起身,万分不解地望着他。   “你怎么把我击毙了?”   魔鬼校长爬上来,瞪着两人。“出了什么事?”   被击毙的队员气馁地说:“他朝我开了枪。”   大鼻子队员指着前方的黑影,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我开了几枪也没击中,以为枪出了问题,想不到走火击中了他……”   魔鬼校长望了前方的黑影一眼,站起身,上前,用枪挑了挑草丛,先前他们以为是小黑的黑影,只不过是一个单兵背囊。魔鬼校长转身,指着两名队员骂了声“蠢猪”。   这时一阵风吹过,丛林的前方传来沙沙的响声。魔鬼校长凝神听了听,对耳机里喊道:“他已扔掉背囊,轻装全速前进了,快,一定要在他到达之前拦住他。”   魔鬼校长说出一连串的“go,go,go”,率先冲了出去。这时,他手下还活着的四名队员也从不同方向,朝来路狂奔。   就在魔鬼校长骂他的两名下属是蠢猪的时候,在木桥一端,树上挂着的那名队员突然看到头顶下方的一块泥土在松动,接着从地里钻出一个人影,正是他们要找的小黑。就在他惊讶地要叫出声时,眼前白光一闪,一把飞刀向绳子飞去,接着他的身体一轻,伴着一声惨叫,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小黑向前一扑,按住了他的喉笼。   洋鬼子晕过去了。   耳机里传出魔鬼校长的声音,“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   小黑取下那名队员的头盔和GPS定位器,捏着嗓子用英语说道:“没事,我摔到了地上,我很快追上你们。”   小黑说完赶紧关掉通话系统,将头盔戴在自己的头上,像豹一样敏捷地闪进丛林,朝魔鬼校长追去了。    先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小黑布的局。在农场时,鸟人瘦猴的连环套被小黑用到了这里。踩上污水坑边沿的洋鬼子一旦被拉回去挂到树上,就会触发另一绳套,拉着背囊向丛林深处弹去,而让敌人误以为是小黑逃蹿的身影。   魔鬼校长上当了。本来想痛打落水狗的局面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黑利用GPS定位器轻易捕捉到了魔鬼校长和他四名下属的准确位置,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几位做梦都想不到此时小黑会在后面开枪,除了魔鬼校长以外,四名队员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小黑的枪下亡魂。   魔鬼校长看到小黑在背后出现,倾刻间的惊愕难以形容。他不愧是老成精的兵油子,发现小黑如此精确地击毙四名下属后,知道己方的GPS已落在小黑手中,马上关掉自己的定位系统和通话系统,人影在丛林中一闪,像空气一样蒸发了。      没过多久,在丛林的尽头,小黑像鬼魅一样小心翼翼探出头。现在时间已所剩不多,他必须通过眼前的一片空地,走到前方迷彩棚前用白线圈起来的安全区,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还有最后三十米。小黑知道魔鬼校长肯定就藏在附近某个角落,只要他通过那片毫无遮挡的空地,魔鬼校长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板机。   小黑的身体缩了回去,小心地检查附近一片区域后,没发现魔鬼校长的影子。还有最后三十秒,如果不在三十秒内进入安全区,那他前边所做的精采猎杀就会前功尽弃,宣告任务失败。   魔鬼校长仿佛知道小黑不会放弃这马上就要到手的胜利,这一刻他比小黑更有耐心,潜伏在某处,安心地等着小黑出现。   必须行动了。小黑身形暴起,一个翻滚,跃入那片空地。魔鬼校长的枪法再好,但运动中的目标射击起来有很大难度。一击不中的话,小黑再一个翻滚,就能进入安全区。   小黑没想到,就在他第一个翻滚落地准备跃向前方的迷彩棚时,迷彩棚上方突然掉下一条凶猛的巨蟒,小黑的身体一抖,动作稍有迟疑,一张迷彩网当头落下,将他的身体罩住,小黑成了网中之鱼。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这条该死的巨蟒,虽然只是一件仿真道具,却吓得小黑须发直立。小黑为什么对蛇如此恐惧,原来他在猎人学校进行丛林反追捕训练中落下了病根。 猎人们将他逼上悬崖后,他抓住悬崖上的藤蔓跳下悬崖,没想到下面等待他的,是一条凶猛的巨蟒,差点将他一口生吞下去,要不是动作麻利,抓着藤蔓吊在空中,此时的小黑早就被巨蟒消化后排成粪便了。最后小黑顺着藤蔓重新爬到了悬崖上方,虽然成功逃脱了猎人们对他的追捕,但那可怕的回忆却永远留在了心底。 眼前的巨蟒吐着鲜红的舌头,向小黑发起进攻。小黑骑在巨蟒身上,拔掉电动装置,气恼地在蛇身上踢了几脚。这时魔鬼校长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举着枪,得意地对小黑说:“我的朋友,很遗憾,这次上帝并没有帮助你,只差了一步。” 就在魔鬼校长抠动板机的同时,小黑利用迷彩网的缝隙,张嘴朝迎面而来的魔鬼校长狠狠地吐了一口。小黑的脑门后随即冒出了一股黄烟。魔鬼校长放下枪,一副教训的口吻说:“我的朋友,你在我的学校时我就告诉过你们,战场上,特种兵即使被俘,也要想着怎样活得更长久,而不是像你这样激怒敌人,那样你会死得更快。” 万霸天等人赶来后,看见小黑头上的头盔,又见魔鬼校长得意地拿着小黑的红旗,什么都明白了。万霸天拍了拍小黑的肩,安慰似地说:“也不错,你一人击毙了他们十多人,牺牲了也值得。” 小黑没说话。 万霸天握着魔鬼校长的手说:“祝贺你,将军阁下,这一局你们赢了。” 魔鬼校长晃了晃手里的红旗,“这个胜利来得太艰难了,我们牺牲了十三名队员,很惨烈,上帝保佑,胜利最后属于我们。” 魔鬼校长向小黑笑了笑,转身向山坡下走去。 小黑追了上去。 “将军阁下,请允许我拿回留在你身上的东西。” 魔鬼校长莫名其妙地回头问:“什么东西?” 小黑亮了亮手里的飞针,笑着说:“中国女人用来绣花的东西?” 魔鬼校长说:“我什么时候拿了你的东西?” 小黑指了指他的胸部。 魔鬼校长一低头,脸上勃然变色,左胸部位的上衣口袋上,赫然钉着一根细小的飞针。还好口袋里装有东西,不然,这根飞针也许会钻进自己的心脏。 魔鬼校长面如白纸,取下胸口的飞针,急忙朝口袋里摸去。 小黑说:“但愿你口袋里装的不是一只祖传金表,不然,我这点工资想赔也赔不起。” 魔鬼校长摸出的是一块石头,是他在训练场捡来准备作为礼物送给孩子的那块石头。飞针在石头上钉出了一个小白点,然后挂在了他的衣服上。 魔鬼校长的惊骇难以形容,一手举着飞针,一手拿着石头,看着小黑,不停地摇头,“王,你是什么时候发出的?” 小黑扮了个鬼脸,“就在我向你吐口水的时候。” “你是说……你是用嘴发出来的?”魔鬼校长的眼珠子差点都要掉了下来。 小黑点了点头,“中国特种兵的嘴除了用来吃饭和你们认为的吹牛皮外,它还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功能,这一局,也许是你赢了。将军阁下,现在到了吃饭的时间,中国的茅台酒是最美妙的饮品,它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和不愉快,希望你多喝点。” 魔鬼校长拍了拍手。“我的上帝,你才是真正的魔鬼!你是我们魔鬼学校培养出的最优秀的战士,恭喜你,我的朋友,看来你已经从不幸的人质事件中恢复过来了。” 小黑的脸一沉,取过魔鬼校长手中的飞针,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霸天等人并不知道魔鬼司令所说的“人质事件”是什么,当时也没在意,对魔鬼校长说:“恭喜你将军,这一局是你赢了。” 魔鬼校长摆了摆手,连连说了几个“No”,转身看了看几个正瞪着他的随从,接着狡猾地笑了笑说:“虽然战场上没有平局,但事实也许真像六号说的那样,我们是一个平局,至于到底谁胜利了,估计只有上帝知道。” 小黑飞针毙敌的绝技成功捍卫了他的荣誉,也为“野狼”特种大队保住了颜面。魔鬼校长走后,万霸天把他叫到办公室,一反常态,客气地给他倒茶,亲手端给小黑,搞得小黑都有些愣了。 小黑说:“大队长,你不用那么客气,你也不用表扬我,不就是一平局吗,就一外国糟老头,即使赢了他,也没啥了不起的。” “既然你说不用表扬,那我就不表扬了。这个事,上头的首长有专门的指示,这个指示我就不给你传达了,你回去找营里领导,他们会帮我传达的,你喝茶,你抽不抽烟?” 万霸天如此客气,真像吃错了药。小黑说:“大队长,有啥指示你就说吧,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万霸天说:“我真没啥指示,你喝茶吧。” 小黑没喝,将茶杯放到桌上,朝万霸天敬了礼。“那我还是回去聆听营里领导的指示吧。” 万霸天说:“好,那我就不送了。” 小黑回到营里找营长赵铁龙,赵铁龙说:“教导员住院回来了,开会是教导员去的,首长的指示让教导员给你传达吧。” 小黑闯进卢启国的办公室,卢启国的样子明显比以前更瘦,脸色还有些苍白。小黑本想问问他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没想到卢启国的心情似乎并不好,见了小黑,态度很冷,率先开口说:“你先等会吧,等我收拾完东西给你传达首长的指示。” 小黑本来就不会说那些关心安慰人的话,这时见领导摆起一副冷面孔更不知道说什么。在上次执行追捕任务中,小黑对卢启国建立起来的那点亲切感被他这时的表情和冰冷态度打消了。小黑这才想起,自己这些天忙于工作,竟然没想到去医院看看卢启国。领导估计是在责备他。 靠,领导的脸才像六月的天,说翻就翻。 小黑在屋里笔挺地站着。卢启国忙着收拾办公桌里的东西。用一个塑料口袋,将他的个人物品全装了起来,好像要出远门一样。 卢启国收拾完东西之后,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前,无比留恋似地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目光落在小黑身上时,似乎这才想起首长的指示。 卢启国掏出随身带的记事本,“首长指示……”卢启国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对一营二连王金斧同志提出严肃批评。” 小黑以为卢启国在跟他开玩笑,很放松地笑了笑说:“教导员,我跟大队长说了不用表扬,你也用不着这样,给拉磨的牲口适当加点草料,挠挠脖子,牲口会跑得更欢实……” 卢启国敲了敲桌子。“接受领导批评的时候要自动立正,新兵都明白的规矩,你不懂吗?” 小黑见卢启国板着脸,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赶紧立正站好。“请教导员继续指示!” 卢启国见他那副正规的样子,反倒率先松开了板着的脸,摆了摆手说:“也不是我要训你,这是上级首长的意思,本该骂你的话,大队长和政委都帮你挨了,首长指示,让我们回来对你提出严肃批评。” 小黑一言不发,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站着。 “你是不是没搞明白,上级首长为什么要训你?” 小黑说:“上级首长要训,那是他的权利,下属用不着搞明白,只要把耳朵洗干净带来就行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首长批评自有他的道理,你跟魔鬼校长比武,赢了当然是好事,输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你在国外训练时,签了生死协定,有人死了跟你也没关系,可魔鬼校长是来访的客人,你那一针万一把他扎出个好歹,那得引起多大的外交风波你知道吗?要是他上衣兜里没那块石头,你那一针还不要了他的老命?别说是你,大队长都得陪你上军事法庭!用首长的话说,咱的实力在那摆着的,用不着去争一时之长短,也用不着像流氓那样争强斗狠,要有风度,大国有大国的风度,我们是大国利器,也得有风度,面子上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战场上的得失,明白吗?” “不太明白,”小黑身体一挺,倔强地摇了摇头。“我觉得我那飞针倒是个利器,不然,洋鬼子也不会心服口服。” 卢启国瞪了小黑好半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摆摆手说:“用政委的话说,思想觉悟要高,回去好好体会体会首长的指示,写出深刻检查,争取在下一步的工作中改进。” “又写啥狗屁检查,我为什么要写检查?”小黑的脖子梗了起来。 “做出深刻检讨是上级首长的指示,大队长和政委帮你挨了不少骂,你写份检查还不行吗?你要不写,大队长和政委就得写,哪有这样做下属的?明白吗?” 好个万霸天,难怪跟小黑客气半天,当初跟魔鬼校长比武前,让小黑必须把他狗日的拿下,拿不下就把他小黑拿下,现在又要人家写检讨,这真应了那句基层骂领导的话,“领导的嘴是上下两张皮,想装什么逼就装什么逼。” 小黑一把摘下头上的帽子,高声回答道:“报告教导员,我明白,这是变相拍马屁,我绝对不会干!”小黑说完摔门而去。 卢启国的脸都气绿了。前段时间伤口失血过多,这时指着小黑的背影,接连说了几个“混蛋”,一口气没提上来,向椅子的后背倒去。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小黑刚回到连部宿舍,赵铁龙一脚踢开门,怒气冲冲地指着小黑大骂:“你还有点人性吗?教导员刚出院,你就把他气晕过去了。” 王有才看到赵铁龙如此盛怒,他清楚这位营头的脾气,弄不好真会揍人。他也知道小黑的脾气,万一两人打起来,那就乱套了。于是赶紧上前,对赵铁龙说:“营长,你别……” “营长,你别发火”还没说完,王有才的身体就迎在了赵铁龙招呼过来的那一脚上,只听王有才的身体扑通一声,被踢到了床底下,好半天没吭声,估计哑火了。 小黑站了出来。赵铁龙甩出一掌,那是传说中的太极八卦掌。这些年,赵铁龙早就不跟人动武了,不过身为太极八卦掌传人的他,功夫也没落下,掌法日见辛辣,刚才那一掌在盛怒下甩出去,不知又比平时跟人切磋时的力量大了许多倍。小黑向前一站,硬生生地接住了,也没见他身体后退。 看到小黑没飞起来,赵铁龙一愣,接着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指着小黑骂道:“你很牛是吗?要不是教导员,你小子在禁闭室里能不能出来还是问题?教导员帮你挨了上边的处分,做转业处理,你还好意思把他气晕了!” 小黑愣了。“处分?什么处分?” “你他娘的这么快就忘了?上次追捕任务失败,又朝国境线开枪。教导员说他是带队领导,把责任都揽自己身上了,你小子才安然无事,你就这样回报他吗?”赵铁龙气得快语无伦次了。 靠,小黑还真差点把这事忘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赵铁龙又说了什么,也没听见。直到赵铁龙出去后,他仍站在那里,傻了一样。 这时王有才终于在床下缓过神,唉哟地叫了一声,探出头,扶住办公桌的腿,没想到这一扶,桌子倾刻倒下来,将他刚探出的身子砸在了下面,吓得他哇哇大叫。原来赵铁龙那一掌,将桌子的几条腿已经震碎了。 卢启国走的时候,准备静悄悄地带着老婆孩子走。 本来他的家属已经随军,转业后可以转到部队驻地的市里。但这些年房价疯涨,即使他留下来,也买不起房子,再加上这些年部队随军家属工作难安排,思前想后,卢启国决定还是回老家。老家虽然并不比部队驻地强,但至少还有当兵走时那无数次回头凝望的几间瓦房。 卢启国跟营部的司机交待好,一定要赶在部队出早操前走,跟谁也不打招呼。这些年他不知送走了多少茬老兵,每回的场面都历历在目。轮到自己走的时候,一定要安静一点,越安静越好。 场面确实够安静的。还没有被起床号唤醒的营院此时显得如此肃穆,冷清。卢启国望着空荡荡的营院,心里突然有些伤感,打拼了十多年的地方,一朝离别,心里像掏空了一样难受,在向一营宿舍楼望了最后一眼之后,闭上眼,挥挥手,立即让司机开车。 车出部队大门口,准备拐弯上马路的时候,司机一个急刹车,卢启国的脑门差点撞到了玻璃上。 “咋回事?”卢启国有些恼火地问。 司机望着玻璃前方,伸长脖子说:“教导员,你看!” 马路正前方,二连全连列队,在灰蒙蒙的晨曦中,个个像被露水打湿了的竹笋一样挺拔。只听小黑吼了一声,“立正——向教导员敬礼!” 只听“垮”的一声,全连人右脚整齐地靠向左脚跟,齐齐向卢启国所坐的车行起了注目礼。 小黑接着转身,朝卢启国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卢启国下车,身体有些颤抖,走到小黑面前,伸手去按小黑敬礼的手,却没瓣开。 一旁的王有才说:“昨晚……王连长……不,王代指导员跟我聊了一晚上,说他从小就没跟人写过检讨,但这次,确实对不住教导员……”王有才扭头看了一眼小黑,“还是你自己说吧。” 只听小黑吼道:“请教导员接受二连代指导员王金斧最崇高的敬意!” “有必要搞这个吗,咱们也算生死兄弟了。”卢启国又去按小黑敬礼的手,还是没瓣开。 “请教导员接受二连代指导员王金斧最崇高的敬意!”小黑的嗓门又比刚才大了一些,敬礼的手有些颤抖。 卢启国的眼睛潮红,使劲拍了拍小黑的肩。“好好干,二连要是带不出来,你就不配叫王金斧,那也算我瞎了眼!” 卢启国说完转身上车。小黑一直向汽车远去的方向敬礼,直到汽车在营门前的马路上消失,他敬礼的手也没放下来。 营里开总结会时,对一连和二连提出表扬。当然重点表扬的是一连,然后捎带表扬了协助一连完成迎外任务的二连。 开完会,领导走出去后,刘一豹对走在前面的小黑说:“这次多谢二连的协助,以后二连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我们连别的没有,就是不缺人,找多高的个儿都有。” 小黑知道这是刘一豹在挤兑他,脸一沉。“你的人留着自己用吧,二连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刘一豹盯着小黑,动作非常夸张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个儿怎么又缩回去了,前两天不是一下长出一大截吗?” 屋里人一阵大笑。 刘一豹似笑非笑地望着小黑,一副挑衅的样子。一旁的王有才生怕小黑冲上去,拉了拉他。小黑摆了摆手,对王有才说:“你以为我会揍他?就他那样的骨头,碰到了还不沾我一身骚鸡味,拉倒吧。” 小黑说完,屋里人又是一阵大笑。大家当然明白小黑话里的意思。 王有才又怕刘一豹冲上去,对刘一豹说:“老刘,都是开玩笑,别当真。” 刘一豹没理会王有才,对小黑说:“想揍我,回去等个儿长高了再说,要不,像前两天糊弄洋鬼子那样,整双高跟鞋穿上也行,一双不够我再送你一双。” 刘一豹说完笑着走了。 小黑和王有才回连里没多久,一连通讯员小辛抱着一个鞋盒来到连部,对小黑说:“这是我们连长送给你的大礼,值一千多块呢。” 小黑没接。王有才打开鞋盒一看,是一双女人穿的水晶高跟鞋。刘一豹当初想送给柳如婳的那双鞋没送出手,现在转赠小黑了。 王有才将鞋一摔,对通讯员小辛说:“你们连长也太过分了,这不明显是侮辱人格吗?我找他去!”营里领导去 小黑拦住王有才,拍了拍他的肩。“你找他干啥?锤他?你能锤过他吗?” 王有才说:“我锤……我锤不过也得找他说道说道,他这不是把你当娘们了吗,这口气咱们二连不能忍?” 小黑见王有才如此激动,反倒笑了。“我要生气就中了他圈套,难得他有这番孝心,你媳妇今天不是要来吗,送给你媳妇吧,看她能不能穿?”接着小黑对一连通讯员说,“回去跟你们连长说,这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他替我省了一份见面礼的钱。” 王有才说:“我媳妇一农村喂猪娘们,她穿这鞋不成妖怪了?” 小黑说:“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媳妇呢?你是文化人,说话要注意文明用语。” 王有才说:“跟你们说话用文化人那一套太累,去他妈的文化人,这鞋不要就扔,反正我是不要。” “那就扔吧。”小黑说完将甄美南叫进来,让他把鞋扔到垃圾桶。 甄美南说:“我以前搞贸易的时候卖过这鞋,进价就好几百,商场能卖到一千两千的,扔了太可惜。” 王有才说:“让你扔你就扔了,你废什么话呀?” 甄美南是个时时都不忘赚点小钱的家伙,拿着鞋盒出去,舍不得扔,就用一个包装袋装着,去服务中心准备找经常外出采购的老乡,让他出去卖了,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甄美南经过大队办公楼时,突然看见那个传说中的美女柳如婳。柳如婳是陪单位领导一起来野狼大队慰问的,单位的领导正和大队领导寒喧,她感觉无聊,就从房间里出来,正站在办公楼前看橱窗里的宣传画。那是小黑和野狼大队其他一些人荣登光荣榜的剪影。 甄美南走不动道了,站在那里直沟沟地看着柳如婳,心里惊呼一声,我的个神啊,原来真有传说中的神仙姐姐,神啊,这还是人吗?不是神仙,那一定是妖怪。 柳如婳见一个小兵久久地打量着她,回头狠狠瞪了瞪眼,瞪了半天,甄美南也没走,就对他说:“你看我干什么?” 甄美南嘴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好看……” 柳如婳笑了笑,“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叫好看吗?” “我不小了,今年都都都……十八了……” 柳如婳说:“十八岁还不是小屁孩呀,知道我多大了吗?” 甄美南摇摇头。 柳如婳说:“我都八十了。” 甄美南跳了起来,“我的个神,你真是妖怪。” 柳如婳没听懂,“什么妖怪?” 甄美南这回说话利索多了,“你都八十了,还长这么好看,神仙也不如你,那不是妖怪是啥?” 柳如婳看见甄美南那两颗勾回去的大门牙,心头暗呼,此人简直比妖怪长得还有创意,忍不住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甄美南说:“我叫甄美南。” “真美男?”柳如婳差点没把头晚吃的东西吐出来,掩口笑道:“你太有才了,名字取得这么有创意。” 甄美南似乎并没听出话里的嘲讽,得意地咧嘴露出两颗鹰勾牙。 “用我们指导员的话说,跟天才比起来,我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不可否认,我确实有才。不过跟我们连长比起来,又差远了。” “是吗?你们连长是谁?” “说起我们连长那可不得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免贵姓王,大名金斧。军中好汉,血性儿郎,锵锵英名,万世流芳。国外扬名惊敌寇,英雄就是小黑哥。他当过你的教官,我是他的通讯员。” 甄美南这番慷慨激昂的赞扬,就像说书一样,让柳如婳听呆了。 “有你这样有才的通讯员,我就知道不他得了,不跟你贫了,小心领导看见回去批你。” 柳如婳说完往办公楼走。甄美南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头拿着的鞋,心想,这样的神仙姐姐穿上这种时尚的鞋,那得有多漂亮啊。灵机一动,冲上去,对柳如婳说:“你等等,这个东西送给你。” 柳如婳惊诧地问:“什么东西?” “你打开就知道了。”甄美南笑了笑。 柳如婳说:“我们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你的东西?” 甄美南一时语塞了。就在柳如婳把那个礼品袋塞到他手里时,脑子灵光一闪,将手提袋推了回去。“是我们连长小黑让我送给你的。” 柳如婳将袋子拿在手里,不解地看着甄美南。“小黑?他送我东西干什么?” “他喜欢你呗。”甄美南说完一溜烟跑了。 柳如婳一怔,呆了一样站在那里。 第一卷 第一百章 甄美南刚跑回连里,就接到大门岗的电话。指导员王有才的媳妇董菲菲来了,派人去接。 甄美南把拎着大包小包的董菲菲接到连部,给她倒水洗脸,告诉她连长和指导员正带着连队在操场上训练,一会儿就回,然后去招待所找管理员拿早就预定好的房间钥匙。 董菲菲洗完脸,正拿出化妆镜给嘴上抹口红,一年没见,想给老公一个惊喜。这时房间门推开了,董菲菲以为是王有才,风情万种地一回头,看到的不是王有才,而是一个漂亮得让她心头一震自己恨不得去撞狗屎的年轻女人。 高筒靴,花格裙,时尚优雅。不过大冬天穿裙子,那确实叫一个楚楚动(冻)人。 来人是柳如婳,手里还拎着甄美南给她的那个手提袋。 两个女人都愣了一下。柳如婳很有礼貌地向董菲菲点了一下头,“你好,他们连长在吗?” 董菲菲本来不想搭理她,女人见了更漂亮的女人,心里会生出莫名的敌意,一听她找连长,马上就紧张了。“你找他们连长,哪个连长?” 柳如婳说:“就是王教官,王连长。” 柳如婳要找的是小黑,当时军训时,领导介绍小黑是二连代理连长,却没记住小黑的名字,她哪里知道,二连两位连头都姓王,领导提起小黑的时候,都把他当成二连的指导员,而连队的兵却把他叫连长,而把现在代理连长的王有才叫作指导员,有点乱。 张春花当然不知道人家找的是小黑,王有才给她打电话时说当连长了,以为对方找的是王有才,心里很不是滋味,对柳如婳说:“出去训练还没回来,你找他有啥事?” 柳如婳依在门边,不知是进还是退,好像在考虑要不要等,对董菲菲说:“没什么事,刚好来这儿了,来看看他……” 女人看女人,重要的是直觉。董菲菲一看柳如婳那表情,就知道这女子跟她想看的人之间有事发生。心里的火呀,腾腾就起来了。 好个王有才,你背着老娘在外面搞女人,老娘这回可是眼睁睁地碰上了,看老娘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董菲菲并没立即发作,对柳如婳说:“你进来等他一下吧,马上就回来了。” 柳如婳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走进来,坐在床边,将手提袋放在地上,对董菲菲说:“大姐,你是刚从外地来吗,找连里谁的?” 董菲菲说:“我一干部家属,来探亲,你怎么跟他认识的?” 柳如婳说:“谁?” 董菲菲说:“你找的那位王连长呀。” 柳如婳说:“前段时间军训认识的。” “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了?”柳如婳明白她在问什么,却故意这样问。 “就是你们两人好到啥程度?”董菲菲放低嗓门,“亲过嘴,还是上过床?” 柳如婳听了双脸绯红,娇羞无比地看了一眼董菲菲。“大姐,你怎么问这个?” “咱们都是女人,有啥不好意思的。”董菲菲过来人一样明白地说,“你们城里人可比我们农村人流氓得多,我听说城里人搞那个什么,见了面啥也不说就上床,哎哟我的妈呀,吓死个人。” 柳如婳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城里人不是都那样的……” 董菲菲又紧递了一句,“那你们那样过没有?” “我们刚认识没多久,怎么可能?”柳如婳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再说,我们之间不太可能……” 董菲菲心头稍感放松,揉了揉脸,好像要将那张磨盘一样生硬的大脸搓得更柔和点,接着问:“怎么不可能?” 柳如婳笑了笑说:“他的个儿太矮了,我比他高了半头,要是我再穿上高跟鞋,他就显得更矮了。” 王有才的个头只是比小黑稍高了一点点,跟柳如婳比起来,也差了一点点。董菲菲听了,赶紧说: “就是,像他那样的猪八戒,哪能配上你这样的七仙女。” 柳如婳掩口笑了,“大姐讲话真幽默,猪八戒和七仙女根本就不搭边。” “就是要不搭边,不搭边才好呢。”董菲菲也哈哈地笑了,显得比先前亲切了许多,打开地上的包,抓出一把核桃,“大妹子,吃点我老家的山货。” 柳如婳伸手接过,接着说:“其实,他除了个矮点以外,也挺优秀的,尤其是他的胸膛,特别有力量,特别有安全感。” 柳如婳脑子里浮现出那次她扑进小黑怀里紧抱着他的画面,脸上飞出一片红晕。 董菲菲衔在嘴里的一块核桃啪地掉在地上,放松的身体弹簧一样挺了起来。“你摸他了?” 柳如婳赶紧摇头。 “那他摸你啦?”董菲菲的眼里快喷出了火。 柳如婳见董菲菲一副嫉妒成恨的样子,赶紧问:“大姐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董菲菲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怕这些男人欺负你,怕你吃亏,你怎么知道他胸脯子有劲,还有那个什么安全感?” 柳如婳接着讲了英雄救美的故事。董菲菲边听心里边嘀咕,“好你个矮坨子,老娘在家里种地,晚上摔倒了没没人来扶一下,你跑到这里救别人来了。”心里的委屈和辛酸劲一来,眼泪就下来了。 柳如婳一惊,“怎么啦大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董菲菲抹了抹眼泪,“你说的太让人感动了,感动得我都忍不住想哭。” 柳如婳探了探头,“真的吗?大姐,你觉得很感动吗?” 董菲菲说:“一个男人不要命地救你,那证明他心里有你,世界上有几对夫妻能做到这样,你还说你们之间没事?” “哦,原来是这样的。”柳如婳若有所悟点点头,“难怪他今天送我一双鞋呢?” “什么鞋?”董菲菲睁着红肿的双眼问。 柳如婳拿起地上的手提袋,将里面的鞋拿出来,眼里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是一双所有女人都幻想穿着它走进幸福殿堂的水晶鞋,真的挺好看的,想不到他那么有品位和情调。” 董菲菲看到那双鞋,激动地拍着床板。“我结婚这么多年,他也没买过鞋给我,你们认识没几天,他就给你买鞋了,都是女人,差距咋这么太大呢?这个混蛋,没良心的王八羔子。” 柳如婳安慰地说:“大姐,你别难过,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你们已经结婚,大哥用不着再用这种方式向你表达,因为男人给女人送高跟鞋,代表一种暗示。” 董菲菲咬牙切齿地说:“这还用暗示吗?他花那么大的血本买那么贵的鞋,就是想跟你和上床。” 柳如婳的脸一红,“大姐也学过心理学吗?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男人送女人高跟鞋,代表的就是你说的这种暗示。” “我不用心理学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董菲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吃着碗里的,还想着别人锅里的,男人都这样,你是不是也看上了这个猪八戒?” 柳如婳的脸更红了,“我之前没想到他会爱上我,不过,听大姐这么一分析,我也挺感动,要是他亲口对我这样说,我会好好考虑一下。” 董菲菲突然疯了一样站起,抓起地上的包,嘴里一边骂着王八蛋,一边将包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扔出了窗外。 柳如婳看呆了,不明白眼前这位大姐怎么突然发了疯。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开了,王有才兴奋地冲进来,看到这幕,也呆了。 董菲菲见进来的是王有才,发出了一声狮吼,旋风般扑过去,抓住王有才的耳朵,一边往外拉,一边咆哮道:“你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你直接抱着锅吃多省心。我让你搞破鞋,我让你搞破鞋,跟我找你们大队长去,他手下干部都成了大流氓,他也不管管……” 小黑这时正在连队门口讲评上午的训练,甄美南拿着一把钥匙跑过来,等小黑讲完队伍解散之后,赶紧拉住他,低声说:“神仙姐姐来了,刚才我好像看她到我们连队了。” “哪个神仙姐姐?” “就是你军训的时候,你班里最漂亮的那个姓柳的。” 小黑的脸一沉,“她来干什么?” “好像是陪她单位领导来慰问的,先前我不是去扔那双鞋吗,刚好看见她,就代表你把那双鞋送给她了,说你喜欢她,一会儿她问你,你千万别漏了啊。” 小黑瞪了甄美南一眼,“你瞎搞啥名堂?有你这样啥整事的嘛?” 甄美南小声说:“连长,根据我多年来在爱情方面修练的武功感觉出,她对你有好感,我这是帮你牵红线,你千万千万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啊。” 这时董菲菲拉着王有才出来了。于是,野狼大队营区里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董菲菲双手紧紧攥住王有才的一只耳朵,一边走,一边喊:“快来看啊,你们的干部王有才搞破鞋了,快来看啊,你们的干部王有才搞破鞋了……”王有才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半佝着身子死狗一样跟在后面。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一章 看到先前兴冲冲跑回连队的王有才这样被媳妇拖出来,不知他们演的哪一出,就问甄美南,甄美南也摸不清头脑,这时柳如婳从连部出来了。 小黑上前,伸出手,见手上全是泥,又缩了回去,低声说:“你好……你怎么来了?” 甄美南在背后碰了碰他,小黑马上改口。“欢迎……欢迎你!” 柳如婳晃了晃手里的手提袋,“谢谢你的礼物,有点让我惊讶,这难道就是你们军人式的浪漫吗?鞋子很好看,我很喜欢。” 甄美南又在后面一侧碰了碰小黑,小黑没理他,结结巴巴地对柳如婳说:“是吗……” 甄美南见小黑没明白他的意思,赶紧闪出身子,对柳如婳说:“嫂子,别站着,你们进屋坐着聊吧。” 柳如婳说:“先前你叫我妖怪,现在怎么成你嫂子了,多难听啊。” 甄美南说:“你成了我们连长的女朋友,那我叫你嫂子没错呀,我们部队都这样叫,不过你是神仙嫂子。” “别贫了,”小黑踢了一下甄美南的屁股。“赶紧找几个人把指导员和他媳妇拉回来,这下他俩的脸露大了。” 甄美南朝柳如婳扮了个鬼脸,屁颠颠跑进连队。小黑对柳如婳说:“你进连队坐坐吧。” 柳如婳说:“我不坐了,刚才在里边陪那个女的坐了好半天,感觉挺好的,聊着聊着,她突然疯了,她是不是神经方面受过刺激?” 小黑说:“这个还真不知道……” 甄美南跑了出来,“连长,大队长电话,让你和嫂子跑步到他办公室。” 小黑问:“哪个嫂子?” 甄美南指了指柳如婳,“就是这位神仙嫂子。” 万霸天办公室里,张美花耍泼地坐在沙发上,脸上尽是鼻涕眼泪,哭得一塌糊涂。王有才一手捂着肿得老高的耳朵,低头站在一旁。 万霸天在野狼大队管得了天,管得了地,可管不了撒泼的干部家属,条令条例和大道理对她们一点没用。先前他对张美花说,这是干部生活作风问题,归政委管,他这个大队长管不着。 张美花甩了一把鼻涕说:“你是大队最大的干部,他是你的小干部,你不管谁管。” 万霸天一点办法也没有。 见小黑和柳如婳进来,张美花一骨碌站起来,拉住柳如婳的手,对万霸天说:“她来了,你让他俩对质。” 柳如婳被张美花拉着,想挣开她的手,没能如愿,求助地看了小黑一眼。小黑上前说:“嫂子,你别激动,咱们好好说。” 张美花说:“你是谁?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掺和。” 小黑说:“嫂子,我是二连的连长,我也姓王,这位……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跟你家有才没关系。” 张美花说:“你们想蒙我,不可能,是她亲口跟我说的,他们现在有一腿,你看,这是他给她买的鞋,她亲口说的这是暗示想跟她上床。” 张美花将柳如婳拎着的手提袋抢过来,放到万霸天办公桌上。万霸天扭头问王有才,“这是咋回事?” 王有才一看那双刘一豹送给小黑的礼物,奇怪这时怎么到了柳如婳手里,看了一眼小黑,对万霸天说:“这是一连刘一豹……” 小黑害怕他当着柳如婳说漏了,赶紧抢过话头。“对,是我让刘一豹买的,刘一豹有个兵的亲属在市里一个大商场,我就托他买了这双鞋,送给她的。”小黑说完指了指柳如婳。 万霸天看了一眼小黑,指着柳如婳。“他给你买的,那你俩……” “我们现在……”柳如婳红着脸,没有把话说完。 万霸天说:“我明白了,你俩现在正谈恋爱,那她又吃的哪门子醋啊?”万霸天说完望了望张美花。 柳如婳说:“是这样的,当时他们在训练,他让通讯员把东西送给我,我闲着没事,就想去连队看看,结果碰上这位大姐,我说我找王连长,我们本来聊得挺好的,结果一见这位大哥回来,她就这样了。” 万霸天笑着对柳如婳说:“我明白了,她以为你找的是他老公王有才,所以吃醋了。” 柳如婳说:“估计是这样。” 万霸天接着对张美花说:“明白了吗,这是个误会,你没把事情搞清楚就瞎闹,成何体统?” 张美花说:“我不明白,王有才跟我说她当连长了,她找的不就是王连长,怎么现在这位小哥又成连长了?” “现在我告诉你,他俩都姓王,王有才从一连调到二连,本来下的是指导员命令,现在暂时代理连长,所以他跟你说他当连长了,而王金斧同志,就是他,”万霸天指了指小黑。“他本来下的是连长命令,现在代理的是指导员,具体情况,你要实在搞不明白,就去问政委,政委搞个岗位互换搞出这么大麻烦。” 张美花不相信似地看了众人一眼,“真的是这样吗?是我错怪我们家有才了?” “误会弄清楚了,都回吧。”万霸天接着对柳如婳说,“恭喜你加入野狼大队准家属的行列,今天这事别放心上,你们领导还在,一会吃饭的时候我会向他陪罪,你这儿,就由王金斧同志向你陪不是了。” 小黑和柳如婳出去后,王有才向万霸天鞠了一躬,“大队长,今天这事实在对不起,你别生气。” 万霸天看了一眼张美花,“你先出去吧,我跟王有才说两句话。” 张美花老实地出去了。 万霸天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天这戏演得够热闹的。” “是两个女人……”王有才不好意思地说。 “你他娘的被家属揪着耳朵满大队跑,还敢说自己是个男人?”万霸天拍了一下桌子,“野狼大队就没你这样怂的男人,特种兵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王有才不停地点头说:“是是是。” “是个屁,回去要好好教育家属,这是部队,不能耍农村妇女那一套,不过,”万霸天顿了顿。“也不要过分埋怨她,两地分居的家属都不容易,明白吗?” 王有才说了声明白,退了出去,见张美花站在门口,没搭理她,独自向前走了。 甄美南迎面跑上来对王有才说:“指导员,不是,王连长,招待所那边安排好了,你带嫂子直接过去就行。” 张美花追上来,拉住王有才的手说:“你看你看,你的兵又叫你王连长了,你们刚才肯定是合起来蒙我,我们还是去问问政委吧。” 王有才甩开她的手,吼了一声:“你他妈有完没完,老子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前途也被你毁了,过完年,老子陪你一块回家种地,这下行了吧?” 张美花一愣,“有这么严重吗?” 王有才没理她,气冲冲地朝前走。张美花跺了跺脚,着急地说:“那怎么办?我还想跟你随军到这边来享享福呢。” 两人一前一后向连队走,各连正朝食堂走去的牲口纷纷侧目。张美花向他们挥着手说:“他不是搞破鞋,刚才是个误会,我们家有才是个好人,大好人,你们千万别误会他啊……” 牲口们听了,无不笑破了肚皮。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 王有才与媳妇张美花打起了冷战,这里暂且不表,再来说说小黑与柳如婳。 甄美南乱点鸳鸯谱,让小黑很恼火,想着找时间跟她好好说一下其中的误会。没想到第二天,柳如婳将电话打到了连队。柳如婳在电话里说:“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柳如婳说:“这不是马上过年了吗,家里人催我回去。” 小黑说:“回家是好事,回去看看也应该。” “可家里给我介绍了一对象,让我回去相亲呢。” 小黑说:“这……也是好事,那你回去看看?” 柳如婳久久才说:“其实我在等一个人……” 小黑的心一紧,接着听见柳如婳说:“其实你也知道我在等谁……我给你看过他的相片……他是我师兄,从我本科毕业前就开始等,我等了他四年……喂,你在听吗?” 小黑对房间里的甄美南摆了摆手,捂住话筒,“我在听。” 柳如婳说:“希望你别介意,我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些,只是突然想跟你说……” 电话那头在抽泣,小黑见甄美南出去后,对话筒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我愿意帮你分担。” 电话那头突然又笑了,“谢谢你,那你愿意帮我忙吗?” 小黑说:“可以,你说什么事?” “我想让你陪我回家,我不想见父母给我介绍的对象。” 小黑明白了,想让他当个挡箭牌。不过,从她那次拿出那个男人的相片开始,他就觉得愧欠这个女人。如果有机会偿还,他当然乐意,于是去找万霸天批假,万霸天说:“你小子这手够利索的,这还没几天,女朋友就要带你回去见老丈母娘,回来后组织大队的光棍向你好好学习学习。” 小黑说:“你同意我休假了?” “这是好事,要尽早解决。”万霸天在报告上签字,“别跟刘一豹他们一样,个人问题搞成了老大难,最后把我这老大也难住了,二十天假够不够?” 小黑没想到万霸天这么爽快,赶紧说:“够了够了。” 万霸天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抽出里边的一摞纸稿,对小黑说:“你写的魔鬼笔记我看了,写的不错,但有些想法太超前,与我们的训练大纲有很大出入,要知道,我们的训练是以训练大纲为准绳的,这个大纲就是我们开展训练的法律依据,超出大纲训练内容的,一旦出事,那就叫蛮干,对上对下都没法交差。” “可大纲是死的,现代的战场瞬息万变,我们是特种兵,应该时刻根据现代战场的最新变化调整训练内容,不然,一旦交战,我们上去只会变成一把毫无用处的炮灰!”小黑的脖子又梗了起来。 “你以为上级主管作战训练的都是吃素的?他们早就意识到了,所以才提出改革创新,但这个改革创新不能脱离实际,不能脱离我们部队的现状。” “我认为我们的现状就是离实战要求还有很大差距,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代战争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去学习它了解它,假如战争明天爆发,我们当兵的可以流血,但现成的实力,能保证我们的国家和老百姓不再流耻辱的泪吗?” “你小子这是在给我上课呢?”万霸天拍了拍桌上的魔鬼笔记,接着说:“这个问题不光是你在想,我他妈只要一想到我们的训练还存在差距我觉都睡不着,但制约战斗力提高的因素不仅仅是训练内容,它还有作战观念、国情军情、兵源素质、社会背景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如果按你所写的训练方式来搞,这个太残酷,是会死人的,这与部队上下一直强调的安全稳定大局不相符。” “现在训练死了要歹也能评上烈士,等上了战场,没完成任务就窝囊地死,不但评不上烈士,还会是历史的罪人。”小黑将桌上的魔鬼笔记往怀里一揣,气冲冲地转身,准备出去。 “你给我回来,”万霸天拍了拍桌子。“不谋全局者不能谋一世,安全稳定与抓训练并不矛盾,需要的是科学的组训方法,你的魔鬼训练可以搞,但必须得修改,在训练强度和难度上要降低些标准,要循序渐进地来,你休假这段时间也别光顾陪媳妇儿,回去好好思考一下,针对你们连队的实际情况和特点,做些调整和修改,修改好了再拿给我看。” 小黑却不服气地说:“要是改的话,我只会改得更残酷,只有最残酷的训练才会训练出最优秀的特种兵,搞些不疼不痒的训练,根本没用。” 小黑离去后,万霸天望着他的背影骂了声“小黑蛋玩意”,然后摇了摇头。 小黑跟柳如婳回到她老家河南某市,没想到未来的“丈母娘”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小黑和柳如婳下了火车,与来车站迎接柳如婳的父母见了面。柳如婳介绍小黑就是她新认识的男朋友时,老太太的脸当时就垮下来了。小黑知道老太太介意的是他的个头和长相,没敢表示心头的不快,怕柳如婳下不了台,率先扛起沉重的行李箱朝前走了。柳如婳的父亲看了看小黑,回头对女儿说:“没想到这小伙个子不高,力气不小啊,不错。” 老太太别了老头一眼,“满大街的民工力气也不小,你怎么不夸夸他们?” “妈,你怎么拿民工跟他比?”柳如婳撒娇地说,“他是当兵的,部队给他立过一等功,是非常非常优秀的特种兵。” “他再优秀也配不上你呀,你看他那个儿,比你整整矮了半个头,要是不穿军装,跟大街的的民工有什么区别?”老太太指着小黑的背影接着说,“男人长成这样,就活该打光棍,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追我女儿,门都没有。” 老头的脸色不好看了,原来他也刚好比老太太矮了半头,瞪了老太太一眼。“你这样说,那我当年没打光棍,是祖坟冒了青烟呗,你一农村的村花,嫁给我这委屈可受大了?” 老太太也没好话,“我要不是农村来的,能嫁给你,现在,我女儿可不是农村人,要嫁当然得嫁好的。” 老头不高兴地独自向前走去。柳如婳跺了跺脚,“妈,怎么我一回来,你们就吵架,是不欢迎我回来吗?” 老太太泪光一闪,“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你怎么带了这么个……走,回家听妈妈好好跟你说。” 老太太和柳如婳打了一辆出租车先走了。小黑和柳如婳的父亲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先走一步的柳如婳和她的母亲并没到家,接着老头的电话响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的老婆和女儿在我们手上,把电话交给与你一起的那位当兵的小黑哥。” “你是谁?”老头感到头皮发麻。 “不要报警,我是菜刀,如果你看过报纸,就知道报警的后果。” “菜刀……”老头的身子瘫在了沙发上。 小黑赶紧接过电话。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对你的魔鬼笔记很感兴趣,如果你想救人,请带着那本笔记到我说的地方来,如果你的魔鬼笔记没在身边,最多给你一天的时间,估计你应该能写出来了……”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三章 菜刀到底何许人也?让柳如婳的父亲寻常老百姓都如此恐惧。   前段时间,菜刀的故事就像一部精彩的电视连续剧,几乎每天都在当地上演。根据当地晚报记载,几个月前的一天,一个头戴草帽盖住大半张脸的男子蹲在当地最繁华的街头,和众多摆地摊的小贩混在一起,地上摆着一把菜刀,旁边用粉笔写着:母犯重病,家贫无依,告天不应,求地无门,卖刀救母,甘做刀奴,此刀标价人民币一百万。   那个年月,还没出现一根火柴换宝马的新闻,一把菜刀标价一百万,天方夜谭里也没这样的奇闻,围观者都说这小子想钱想疯了,更有人说这小子是个傻子,还有人说是精神病。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卖刀男子不为所动,草帽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   后来有人喊了一声城管来了,摆地摊的众小贩各自带着大包小包苍惶逃窜,只有卖刀男子岿然不动。   整日与小贩打交道的城管见到这副场景也愣了,一把菜刀标价一百万,也只有神经病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个城管走到卖刀男子身前,对他喝道:“菜刀没收,赶紧走!”   城管刚说完,只见卖刀男子用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抓起菜刀,一刀朝城管的脚剁了下去。城管哎哟一声抱起脚,那一刀似乎经过精密计算,贴着他的大脚拇指尖砍下,砍断了他的皮鞋尖头,露出了里面的大脚拇指,稍差分毫,他的脚丫子就不是他的了。       城管的惊骇难以形容,几人都呆了。卖刀男子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行为会引来何等严重后果一样,接着将菜刀放在地上,不声不响地坐回原地,将他的草帽拉得更低。   城管过后表现出的英勇超出了众多围观者的预料,他们在几分钟内招来了更多城管,为了执法的严肃性和老爷们的尊严,即使面对寒光闪闪的菜刀,城管们也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勾子,抢在卖刀男子提刀之前将菜刀勾走,接着一群人像制造人肉大饼一样,将坦克一样带着防护装甲的身躯朝卖刀男子压了下去。   遗憾的是,他们并没压住那个男子。卖刀男子的身躯旋风般从人堆里闪了出来,接着身形暴起,准确地踢上了一个城管的头部,城管应声倒地,昏迷不醒。   其他城管扑了空后,见同伙倒地,发出了血性的怒吼,接着朝卖刀男子冲了上去。   据后来围观的人民群众说,那一战,虽未血流成河,但绝对是这个城市有史以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整条街都成了惨烈的战场,卖刀男子似乎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利用街道的地形地物,巧妙地躲避着一拥而上的围攻,而正面冲上来的单个城管无不在他绝厉的腿法攻击下,英勇倒地。经过十多分钟的激烈肉搏,二十多号城管全军覆没。   围观的人民群众将整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据说卖刀男子最后若无其事地捡起那把标价一百万的菜刀,在警察到来之前,非常从容地消失在人群中。    几十号城管血战菜刀男子的新闻震憾了整座城市,经过围观的人民群众的亲历讲述和众多道听途说者的添油加醋,菜刀男子一夜之间妇孺皆知,并演译成若干不同版本,成为这座城市有史以来最生动的传说。街头巷尾都在猜测这个菜刀男子的身份,有人说他是黑道杀手,有人说他是少林寺的俗字弟子,那腿法就是少林寺传说中的无腿铁腿功。还有一种说法,此人为退役特种兵,不习惯地方生活,没有工作,生活没有来源,此时母亲得了重病,为治母病,遂做出卖刀的惊人之举。   还有很多张报纸在过后继续报道着菜刀男子的新动向,警察为抓捕这个卖刀男子,根据线索在一个外来人常住的贫民区找到了据说是菜刀男子的母亲,将其监控在医院,派了重兵把守,以期让卖刀男子自投落网。而让警察没想到的是,当晚菜刀男子根本没去医院,而是先后袭击了那个辖区的几个派出所,尤如出入无人之境一样,再次用他的腿法,将派出所的值班民警踢晕在地,并用“菜刀”的名字留言,要求警善待他的母亲,否则后果自负。   各个派出所先后告急,驻守医院的警察不得不撤回去自保。奇怪的是,一连几天,这个留名叫菜刀的男子并没去医院救走他的母亲,而是继续出现在街头卖刀,当警察赶过去时,除了地上留着“母犯重病,家贫无依,告天不应,求地无门,卖刀救母,甘做刀奴,此刀标价人民币一百万”的粉笔字外,早就没了人影。   后来一天,监控菜刀母亲的医院院长向媒体爆出了一个惊天消息,头天晚上在家中,一个自称菜刀的蒙面男子提着二十万现金,让院长为他母亲建立专用医疗账户,让他请全省乃至全国最好的医生为其母治病,一切医疗开支都必须上报纸公开,如二十万不够,他会将余款打入公布的账号。如果院长敢拒绝或黑掉此钱,后果自负。说完这个叫菜刀的男子当着院长的面,用那把黑亮的菜刀切断了院长老婆和儿子的相片。   当地公安局签发了追捕菜刀的头号通缉令。可这个叫菜刀的男子却像风一样消失了。据传,这个叫菜刀的男子已经被人用一百万现金买走了。   …… 柳如婳的父亲六神无主地坐在沙发上,而小黑却异常冷静地翻着当地晚报,一口气读完有关菜刀的所有新闻。他注意到,菜刀在当地消失的时间,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野狼大队农场遭袭的前一个星期。那晚夜袭农场的乌干达倒地前喊了一声,“菜刀——菜刀——你的腿法不是天下无敌吗……”   小黑的心一抖,几乎没有任何悬念,此人就是二连的退伍兵高一点。报纸上描述的腿法,很像他当初教给高一点的那招“红烧猪蹄”。另外,高一点的家乡虽然不在这个城市,也有可能来到了这里。他退伍后到底遭遇了什么,又是如何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小黑真的不愿承认,他将面对的是那个他曾经非常欣赏的血性种子,这就是那个保证打死不会做一只苍蝇的二连兄弟。   小黑又想起乌干达等人在押送途中被人劫走后,他在追捕过程中见到的那些提示机关陷阱的烟头,也只有高一点才会这么做,这标明他的良心还未泯灭,可为什么指引他们前进的最后一个烟头却是通往死亡谷?他们又是如何通过死亡谷的?此番劫持柳如婳和她的母亲,点名要他刚写出来没多久根本没几人知道的魔鬼笔记,这也太他妈扯淡了吧!如果真是高一点,他在部队的时候,小黑还没写那本魔鬼笔记。   一连串的问号,小黑暂时无法理出头绪。   电话再次响起的声音将柳如婳的父亲吓了一跳,抬头问小黑:“怎么办?”   小黑不动声色地接通电话,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考虑得怎么样?我不会勉强你,你可以选择报警。”   小黑很平静地说:“不用考虑,你说地点。” 第一卷 第一百零四章      可小黑见到的不是高一点。   在郊区一个荒凉的垃圾掩埋场,小黑见到的人居然很像那晚夜袭农场的乌干达,除了略显消瘦以外,简直一模一样。   如果是乌干达要那本魔鬼笔记,这还可以解释。因为那晚乌干达等人见过这本笔记。但乌干达等人不是被人救走穿过死亡谷往国境线逃跑了吗?更让小黑震惊的是,当时他朝国境线连开了好几枪,除了那个貌似疤脸的人以外,其他几人无一例外都被他击中腿部,而此时的乌干达却完好无损。   这一瞬间,小黑的自信受到了极大破坏。难怪后来边防警察根本没找到受伤的歹徒,甚至连血迹都没留下,难道自己真的没击中他们?这怎么可能?他的脑子里再次浮现出恶梦中的那张鬼脸,那张不停扮着各种嘲讽表情的鬼脸此时更显邪恶,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不断吹大的气泡,轻飘飘,空荡荡,那恶毒的笑声就像刀子一样,正准备将这个气泡扎破。   小黑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不远处,柳如婳和她的母亲被绳子绑起吊在空中。下边,无数废旧玻璃犬牙交错向上竖立,尤如尖刀让人胆颤心寒。两根绳子系在一起,打了活结,而貌似乌干达的那人手就放在那个活结上。          小黑收回目光,回头冷冷地对乌干达说:“我要找的人是菜刀。”   乌干达不耐烦地说:“我就是菜刀,你的魔鬼笔记带来了吗?”   “你就是菜刀?”小黑有些诧异,“我记得我们应该见过面,你好像叫乌干达。”   “他是我哥,我叫……我叫菜刀,你的魔鬼笔记带来了吗?”这个叫菜刀的脾气非常暴躁,愤怒地吼了起来。   只有双胞胎兄弟才会长得如此相像,不过这哥们似乎比乌干达更暴躁。容易暴怒的人,一般都是脑子比较简单的人。   小黑拍了拍自己的挎包,“带来了,不过我想知道,既然你不是乌干达,你怎么知道魔鬼笔记,你绑架她们,就为了这本魔鬼笔记,这也太可笑了。”   “这可笑吗?”自称叫菜刀的男子愤怒地拍了拍他面前的绳子,吊在空中的柳如婳和她的母亲一阵晃荡,引得柳如婳一声尖叫,“救命,小黑哥,救命……”柳如婳的母亲没有出声,似乎已经晕过去了。   小黑还没来得及回答柳如婳,叫菜刀的男子又吼了一声,“这可笑吗?我哥去了一趟云南,回来就傻了,他兄弟说是被你踢傻的,他们说你有一本魔鬼笔记,你的功夫就是照那上面练的,我要看看,你那笔记里写的到底是啥功夫?”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也只有三岁小孩子才会编出这种可笑的理由。小黑摇了摇头,接着说,“如果你们真的是为了那本笔记,现在可以来拿,不过,你们先得把人放了。”小黑说完,从肩上取下挎包,拿在手里。   “把你的包扔过来。”自称菜刀的男子吼道。   “你先把她们放了。”小黑显得异常平静。   菜刀男子脸上突然露出阴森的笑容,接着见他一拉面前绳子的活结,柳如婳和她母亲的身体飞快向下坠去。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柳如婳惊呼一声。这时小黑扔掉手里的挎包,飞扑过去,抓住了那根快速向上弹起的绳子。   好险!还有不到一米的高度,柳如婳和她母亲就要撞上那尖利的玻璃。   这的确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这样的人,不管做出的判断对与错,都是最快的,快得常人几乎更不上。最优秀的特种兵与他的区别仅仅在于,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小黑抓住那根绳子,费力地将她们拉了起来,然后将绳子绑在腰上。   叫菜刀的男子拍了拍手,脸上带着嘲讽的笑。“身手够快,不过,现在我看你怎么用腿?”   此时小黑身体前倾,一双脚死死抠在地面。只要他的腿稍一动弹,受重的绳子就会拉着他向后退,柳如婳和她母亲就会向下坠去。   一个人捡起了小黑扔掉的挎抱,从里边掏出的并不是魔鬼笔记,而是一块砖头。叫菜刀的男子愤怒地瞪着小黑,“你耍我们?”   小黑使劲拉了拉绳子,手里握出一段后,冷冷地说:“你不是要看我的功夫吗?不用魔鬼笔记你也会看到。”   叫菜刀的男子手一挥,几人冲了上去。   只见小黑的身体往下一沉,接着举腿,勾住一人的脖子,一收,顺势将手里的绳子死死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两个男人的身体稳住了两个女人的重量,小黑终于腾出腿,冲上来的几人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毫无例外地躺在了地上。   此时绳子向下坠去,被套住脖子的人拼命用手抓回绳子,以免绳子勒断他的脖子,柳如婳和她母亲的身体又被拉了上来。   叫菜刀的男子再次拍了拍手,笑道:“你确实挺能打的,就是不知道你能打多少个?”   这时又有一拨人冲了上去,手里都拿着木棍。奋战中,小黑的身体由于受了绳子的限制,无法展开身形,挨了不少闷棍,还好,冲上来的人无一例外还是倒了下去。   叫菜刀的男子似乎也震惊了,好半天才缓过神,对头上淌着血的小黑说:“我有的是人,就是不知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小黑喘了口气,吐出一口血丝,平静地说:“那就来吧。”       叫菜刀的男子说:“我相信,如果你松开绳子,放手一搏,也许你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这时吊在空中的柳如婳哭着喊道:“小黑哥,你别管我们了,这样你会被打死的!”   小黑没说话,将腰里的绳子系得更紧,脸上露着嘲讽的微笑,不屑地看着那个叫菜刀的男子。   “好,我会让你知道,英雄救美是会死人的。”叫菜刀的男子说完挥了挥手,这时上去的是一群人,一窝蜂冲上去,棍棒相加……(此处打斗省去一千字)小黑终于倒了下去。   先前那个被小黑套住的人被救了出来,绳子拉着小黑的身体向后退去。   是的,即使死,也要抓住那根绳子。满脸是血的小黑在绳子把他拉向空中之前,拼命勾住了地下一块石头,接着艰难地站了起来,使劲将绳子拉住。不过他越用力,头上的血流得越快。   柳如婳哭着喊道:“小黑哥,你放手吧,我们死了就死了,你一定不能死……”   叫菜刀的男子走到小黑面前说道:“连美女都心疼你了,你这血没白流,不过流错了地方,现在还能打吗?”   小黑没说话。   “还能打吗?”叫菜刀的男了再次吼道。   就在这时,小黑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接着抬腿,朝菜刀男子的裆部扫去。   只听一声惨叫,菜刀男子痛苦地倒在地上。   可惜受了背后绳子的阻力,小黑的那一脚还是轻了,没能当场将他痛晕过去。菜刀男子向周围的人吼了一声,“给我干死他!”   一人拦住正要冲上去的人,对菜刀男子说道:“他是当兵的,我们不能干死他,这是上头的爷交待过的。”   菜刀男子吼道:“这里我是老大,我说干死他就干死他!”   见众人没动,菜刀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自制手枪,冲小黑吼道:“去死吧,通通的都去死!”   说完,刺耳的枪声就响了。       恍惚间,小黑觉得有人在叫他,他想睁开眼,可眼前朦胧一片。他想说什么,可眼一黑,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小黑觉得眼睛可以睁开一条缝了,虽然不怎么清晰,但他知道,眼前这个消瘦而明显睡眠不良的女人,就是柳如婳。   更让小黑面红耳赤的时,此时的她,正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不禁心跳有点加速。他下意识地轻咳了一下,柳如婳这才见他醒了过来,慌忙抬起头,身体如触电一般地缩回到病床前的座位上去。   “你醒了?”柳如婳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嗯。”不知是身体太虚弱还是什么,小黑的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清的地步。   “你感觉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头部受了点外伤。”小黑说完扭了扭头。   柳如婳的眼角突然涌出泪水,禁不住紧紧抓住了小黑的手。   “你太傻了,你这个呆子,要不是为了救我和我妈,你是完全可以打过他们的,对不对?你差点被他们打死了……”   柳如婳终于哭了出来。   “不救你们,我打过了他们有什么意义……我是当兵的,本就应当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我必须那样做。”   “难道你把我和我妈当普通的人民群众了吗?”柳如婳问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小黑一时不知说什么,脑里突然闪出恶梦中那个不断向下坠去的人质,好半天才说,“当然,我更希望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受到伤害……”   柳如婳哪知道小黑脑里想什么,听了这话,幸福地将脸贴在了小黑的手上。   头天发生的那一切,令柳如婳来想起来就觉得浑身发颤。   那一刻,菜刀的枪并没打响。   在最后一刻,小黑奋力地朝菜刀的面门喷出一口。没错,是飞针,小黑的飞针。那是最后关头用来保命的飞针,这时准确无误地插入了菜刀的左眼。而就在此时,枪声响了,在三点钟方向,一颗子弹准确地击中了菜刀的脑部,一缕飘血,箭雨般飞洒。   “是警察……”一个人惊恐地喊了一声,一群人包括那些倒地尚有知觉的人,无不如野马奔逃,作鸟兽散。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 警察随后的确出现了。那是小黑与柳如婳的父亲相约,如果他动身两个小时后,仍未回来,请他报警。小黑通过报纸上分析警察追捕菜刀的过程判断,也许警察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收尸。   当警察来后看到地上那个被爆头的自称菜刀的男子,仍然吃了一惊。因为那一枪,并不是他们开的。   不是警察,那这一枪到底是谁开的?   负责此案的是此地公安局副局长,巧合的是,他也是名转业军人,与现任野狼大队狼头万霸天一起进行过全军侦察兵大比武的角逐,是万霸天当年的手下败将。这位副局长自称与万霸天虽然不在一个部队,但两人通过比武识后,一直有联系,交情不浅。   小黑本来以为先前的菜刀是高一点,他实在不愿看到昔日欣赏的那颗血性的种子走上那样一条不归路,当看到那个自称菜刀的男子后,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可关键时刻那一枪到底是谁开的?他为什么要在那关键时刻救小黑的命?小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   重新见到这位副局长后,小黑忍不住向他打听高一点的情况。副局长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卷宗袋,对小黑说:“他的情况都在这里。”   小黑打开卷宗,双手禁不住一抖。   头号通缉令——姓名,高一点,外号,菜刀,男,汉族,退役特种兵……    黑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响了。“他真的就是那个菜刀?那昨天这个被击毙的叫菜刀的人呢?”   “昨天被击毙的人是个冒牌货,他为什么要冒充菜刀,他劫持柳如婳和她母亲显然是冲你来的,但到底为什么,我们也百思不解,目前正在调查。”副局长一脸沉重地说。   “如果击毙那位冒牌菜刀的人不是你们,那有没有可能是菜刀本人?因为我曾经当过他的连长,我知道他的脾气……”   小黑还没说完,副局长摆了摆手,“这不太可能,因为就在绑架案发生的这一时间段内,我们通缉的这位菜刀,袭击了基层的一小派出所,将四名干警砍成了重伤,现在还在急救中,这就是他不在场的证明,他不可能有分身术。”   “是吗?”小黑也懵了。   副局长接着摇头说:“我实在想不到,我们部队辛辛苦苦培养出的战士,最后竟然变了嗜血成性的杀人魔头……”   “这不可能的!”小黑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虽然和他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不可能变成这样,他说过,不管混成什么样,他打死都不会做一只苍蝇的……”   “我也不愿意看到年轻的战友会走这条道,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那里的,除了心疼,还有仇恨,我相信,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副局长说到最后时,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诅咒。   “难道昨天没抓到他吗?”小黑不相信地问。   “是的。”副局长似乎不好意见地点点头,“他太狡猾,太擅长反追捕了。”   小黑感到奇怪的是,如果那个菜刀真是高一点,为什么他的个人素质和能力在短短三个月内就达到了让警察无可奈何的地步,警察再草包,那么多人,不可能连他一个人都对付不了。    小黑将发生的事情在电话里向部队做了汇报,万霸天让他安心养病,被击毙的那个人确系与袭击的那个乌干达是双胞胎兄弟,当地警察已与部队所在地的边防警察成立了联合专案组。   经历了这一惊险插曲,柳如婳的母亲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于惊吓过度,在医院缓了一天,第二天,坚决要求出院,再来医院时,不但熬了鸡汤,还招呼了一大堆亲戚和邻居来,指着小黑对三姑七大婶说:“这就是我那英雄女婿,是部队的人,立过一等功,怎么样,一表人才吧?婳儿嫁给他,我这一辈子就踏实了。”   小黑和柳如婳那个尴尬呀,没法形容。小黑只好处于装死中,人家说啥都当听不见,柳如婳羞红了脸,对她母亲说:“妈,你怎么说这个,谁说要嫁他了……”   “你敢不嫁,这么好的人不嫁你嫁谁?”柳如婳的母亲接着又回头对那帮亲戚说,“婳儿开玩笑的,她这次就是专门带他回来让我们和大家看看的,这次,要不是我女婿,我这会儿都见不到你们了……”   柳如婳说完又抽泣起来。柳如婳的父亲瞪了她一眼,“你跟疯子似的,熬了半天的鸡汤也不知给人家喝,尽说疯话。”   柳如婳的母亲说:“对,我女婿这回流了不少血,该好好补补。”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七章 小黑的日子过得那个滋润啊,天天有美女相陪,顿顿有鸡汤王八汤渴。原来这就是温柔乡,难怪有那么多英雄情愿长醉温柔乡不愿醒。 不过这天小黑醒来的时候却见柳如婳一反常态,望着窗外凝神,眼里似有水雾升腾,不知她在想什么,也没敢打扰,老实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仍不见柳如婳思绪回转,侧脸望去,只见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小黑轻轻下床,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你怎么了?” 柳如婳扭过头说:“我在想,为什么我们现在才认识呢,要是我们早点认识该有多好……” 小黑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想起了往事,心里一沉,接着说:“你放心,我们先前说好是帮忙,我不会有别的奢望,隔两天我就回去,只要你不愿意被我打扰,我就永远在你面前消失。” “你为什么要消失?”柳如婳不由自主紧紧抓住小黑的手。 小黑被她这个亲昵的举动搞得有些腼腆,没敢动,任她抓着,对着柳如婳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忘不了你师兄,你们才是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你妈先前说得对,我根本就不配,这些天能陪在你身边,我已经知足了。” 柳如婳眼圈一红,抽泣起来。“我最怕有人突然消失,他也是突然消失的,怎么也联系不上,你不知道,一个女人有时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 小黑的眼里再一次浮现出梦中的那个画面,他很想告诉她,可就是张不了口。 “我发过誓,等他五年,还有一年,如果再没他的消息,我一定嫁给你,好吗?” 小黑一呆,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你不愿意吗?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柳如婳仰起脸问。 “如果……如果这能保证你幸福,我愿意帮他照顾你。”小黑似乎做了重大决定那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柳如婳眼里涌出泪,紧紧抱住小黑,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这是个多么令人羡慕的时刻,连时间都停止了转动,让这一刻成为永恒。就在这时,小黑的手机响了,喜涮涮地响个不停。 小黑没动,柳如婳松开了他。“你快接吧。” 小黑一看是王有才打来的,接通后一顿炮轰:“不打懒的,不打勤的,就打你这种不长眼的,这时候打什么电话呀?” 王有才说:“是不是正办事呢?没给你吓疲软吧,你在哪儿呢?” 小黑说:“我在医院躺着呢,有啥屁快放。” “你狗日的挺美呀?” 小黑说:“人美景美心里更美,你能不能文明点?” “文明个屁,捡了个媳妇你就浪吧。” “洪湖水,浪打浪,一浪高过一浪,你要没正经屁,我就挂了。” “别……连队出事了。”王有才说话有些支吾。 小黑一惊,“啥事?” “急事,等你隔两天回来再说吧。” 啥急事?王有才没说。小黑呆不住了,和柳如婳一起,匆匆踏上归程。 王有才有什么事情难住了,不等小黑休假结束就打电话求援? 原来春节过后,部队开始基础科目对抗训练。其中有一个重要科目,就是特种兵的单兵格斗术,在一个星期的对抗训练中,二连五战五败,成绩排在野狼大队最后一名。 小黑回来一看,连队的人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离趴地上不远了,有的人脸上还挂了彩,鼻青脸肿,躺在床上哼哼。小黑视察了一圈,对王有才说:“怎么都搞成这副德性?” “没办法,实力不够。”王有才沮丧地说,“你当时没看到,那个惨呀,尤其是跟一连打的那一场,狗日的刘一豹一点没留情面,老子的门牙差点被他打了下来。” 小黑瞪着王有才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就你那德性当连长,兄弟们能不跟着你挨揍吗?” 王有才急了,“这事能他妈怪我吗?下星期还有对抗,有本事你别让兄弟们挨揍。” 小黑让值班排长吹哨,将连队集合到俱乐部,指着一颗颗蔫了吧叽的脑袋说:“把你们的头都给我抬起来,瞧你们那怂样,跟他们骂的死老二有什么区别!” 连队人抬起头。小黑举起两根手指说:“还有谁记得,二连的‘二’字是怎么写的?” 没人吭声。 “都他妈当饭吃了吗?”小黑吼了起来。“要都忘了,你们就不配做二连的兵,你们统统的都不配,只配做死老二,永远抬不起头的死老二。” “二连的‘二’字是由两把尖刀写成的,军事过硬,政治合格。”一班长杨志刚回答道。 “你们军事素质这把刀废了,第二把刀也废了吗?啥叫政治合格?很重要一条就是意志和品质,是敢于牺牲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往前冲的血性,瞧瞧你们的狗德性,输了五场就成了这怂样,还他妈有点血性吗?别说别人看不起,我都看不起你们!” 一排长何大军把帽子一摔,转身对连队喊道:“二连的,我们是死老二吗?” “不是!”兵们吼出的已经不是语言,而是血和子弹。 小黑接着对连队说:“其实你们的格斗术练得都不错,为什么输得这样惨?因为你们只知道练那些教材里规范的套路,跟实战有很大差距,战场上最有效击倒敌人的方法是子弹,其次是弓弩和飞刀及飞针,最后才会考虑格斗,战场不是擂台,没那么多回合等你表演,必须一招制敌,杀人于无形,越快越好,对敌人的威慑力越大,老祖宗说过,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今天我就教你们练练腿法。” 连队人兴奋了,他们已不只一次见过小黑那双腿的威力,“红烧猪蹄”的故事至今仍在流传,要是自己也练成小黑那样,以后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小黑让兵把俱乐部的窗帘拉上,王有才说:“难道你这是绝世武学,怕人偷学?” 小黑说:“屁,我是怕你们练得不熟,别人看见,隔两天你们使就不灵了。” 小黑将腿上基本功不错的人挑出来,分成第一梯队,优先对他们教学。何大军做了模特,小黑指着他的耳门至脖子下方这一区域说:“大家知道我每次将人踢倒,对方都会晕过去,这是为什么吗?” 众人摇头。 小黑说:“这个腿法是我家传的,我父亲告诉我,我们要踢的这一区域有几个位,一旦受外力打击,这一区域的位会封闭,人才会昏迷不醒,但这个说法太武侠了,我一直不信,后来我专门找外科医生问过,这一区域刚好是人体的大动脉,大动脉在突然遭遇外力打击下,瞬间会停止向脑部供血,人就晕了,但不会毙命,所以我们选择的首要攻击地方就是这里,只要力度掌握得好,你想让敌人在地上躺一个小时,他绝不会在五十九分钟醒来。” “敌人不是傻子,不会让你踢到他脖子。”何大军提出了疑问。 “就看你怎么踢。”小黑说完示范了几招腿法,招招都在他的脖子范围。过后小黑把这几招简化成慢动作,第一梯队很快练得有模有样,接着教其他人。 二连的兄弟练得认真,个个卯足了劲,等着用这招一雪前耻。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 在对抗训练中,连队被人揍得最惨的是文书吴大富,打得皮裂嘴歪,直接去了卫生队泡病号,扬言准备调走,打死也不呆在野狼大队了。 小黑去卫生队看吴大富时,吴大富正躺在床上,一张脸被人打成花卷样,见了小黑,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失败,真的太失败了,我还以为在走之前见不到你了。” 小黑说:“走,往哪里走?” “我要调走,我再也不想在这鸟地方多呆一天,他们不是人,简直就是牲口,好歹我也是未来的亿万富翁,多少应该给我点面子,可他们打起来就把我往死里揍啊,你说我一大老爷们被他们揍成这样,我还有脸混吗?”吴大富说完,眼泪又淌了下来。 “你这样的怂人还好意思把自己当爷们?不是嘴里讲点粗口喷点大粪叨根小烟就叫爷们,爷们是一种激情,一种霸气,一种豪迈,一种叫雄性荷尔蒙武装起来的勇往和担当,你去医院检查检查,看你有那种分泌物吗?” 小黑不但没安慰吴大富那颗受伤的心,接着恶狠狠地骂道,“你说你当兵换了多少个单位,哪个单位你呆住了,不是吃不了苦,就是被人打跑,做人做到你这个境界,简直就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你早就该滚蛋了,野狼大队没有怂人,二连更不应该有你这样的窝囊废。” 吴大富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小黑说:“连长,好歹我也是未来的亿万富翁,你多少应该给我点面子,你这样说,太伤我尊严了。” “我呸。”小黑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你这样的人也配说尊严,尊严不是靠别人施舍的,也不是用钱买来的,是靠你的拳头打出来的,不过,这种话你这一辈子也听不懂,还好你马上就要滚蛋了,你自己不滚,我也会让你滚,你这样的人不配做二连人。 小黑说完鄙视地瞪了吴大富一眼,转身离去。刚出卫生队不远,就见吴大富抱着自己的被子跟了上来。 “你跟上来干吗?你不是准备滚蛋吗?滚蛋的时候别通知连队,二连不会有人来送你。” 吴大富说:“我还没学你的腿法呢,要滚蛋我也要让别人尝尝挨揍的滋味,好歹我也是未来的亿万富翁,这样滚蛋我不服。” 一连两天,全连人苦练着刚学到的腿功。尤其是吴大富,像打了强心针一样,练得废寝忘食。 王有才看到战士们的变化很惊奇,对小黑说:“我最佩服的不是你的腿上功夫,而是你的嘴皮子,几句话,就让战士们从瘟鸡变成了嗷嗷叫的小老虎,你狗日的不当指导员真是白瞎了那张嘴。” 小黑说:“你少悠忽我,对抗训练一结束,你麻溜地给我让位子,不然老子也攥着你耳朵找大队长去。” 王有才的脸一红,“你小子不讲究,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黑说:“对了,嫂夫人回去前,你有没有滋润滋润她那块荒地?” 王有才说:“滋润个屁,像她这种觉悟不高的农村娘们,就该让她干旱着。” 小黑笑了笑,“她没求你,向你认个错什么的?” 王有才说:“求了,跪在地上认的错,不过老子没搭理她,不然这小娘们以后还不得骑到咱脖子上来拉屎。” 小黑说:“你真够爷们的,能让她跪着给你认错,我对你真是心服口服。” 王有才言语中有了几分得意,“男人嘛,必须够爷们,你也得注意,你那媳妇长得像仙女,可不要把她捧上了天,不然你以后日子不好过。” “我跟你没法比呀,现在我都得跪她面前说,媳妇,我错了,我都一年没见女人,我想死你了,你就让我上床吧……” 小黑说完一阵暴笑,王有才的脸瞬间变成五花肉。小黑接着问:“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搞明白,你不是有洁癖吗,你跟你媳妇亲嘴时,舌头上是不是也戴着安全套啊?” 王有才恼怒成羞地拍了拍桌子,扯着嗓门吼道:“甄美南——你他妈给我滚进来!” 原来小黑一回来就听说了王有才的风流轶事。 小黑休假走后,连队必须有主官二十四小时在位,王有才把媳妇扔招待所,让她好好反省,写出深刻检查,一连几天也没理会。收假前一天,甄美南对他说:“嫂子说她明天要回家。” 王有才说:“回就回呗,她检查写了没有。” 甄美南说:“她说最应该写检查的是你,让她给你写检查,门都没有。” 王有才拍着桌子骂道:“这个农村娘们,反了她,这样吧,你让她晚上过来,我让她当面做出深刻检讨,不认错,看我不抽掉她一身皮。” 甄美南走了两步,王有才又把他叫回来。“你别跟她说做检查的事,等她过来我当面给她提要求。” 当晚媳灯后,张美花来到连部。王有才让站第一班内务岗的甄美南把值班员坐的桌椅从连部门口搬到连队门外。甄美南搬出去之后,王有才又出来看了看,指示再搬远点。 甄美南说:“再远我就搬到操场了。” 王有才蛮横无理地说,“让你搬你就搬,哪他妈那么多废话?跟下一班岗交待,今晚不准搬回来。” 甄美南只好照办。岗站到一半,想上厕所,经过连部时,听见里面咚的一声,像有东西从高处落到了地上,就贴在连部门口听。 屋里传来王有才的声音,“你都踹我八回,你这农村娘们心咋这么狠呢?” 张美花哭着说:“你的心不狠?我大老远来看你,你把我一人扔招待所,你要不喜欢农村娘们就算了,明天我就回去,回去就离婚。” 王有才说:“这不是小黑那狗日的休假了吗,我必须在连队值班,媳妇,我错了,我给你跪下还不行。” 张美花说:“你跪吧,跪一辈子也别上我的床。” 王有才说:“媳妇,我错了,我都一年没见过女人,我想死你了,你就让我上来吧……” 甄美南不敢听下去了,赶紧溜号。第二天一早进连部打扫卫生时,看见连部两张床的白床单都撤了下来,放在床下的洗脸盆里。甄美南端起准备去洗,被进来的王有才拦住,说他自己洗。 甄美南说:“哪有连长指导员自己洗床单的,这是我们通讯员的严重失职。” 王有才显得很不自然,故意板起脸。“我说自己洗就自己洗,你哪那么多废话?” 甄美南看着王有才那张脸,突然想起昨晚听来的话,绷不住笑了。“指导员,是不是床单上也画地图了?” 王有才踢了甄美南两脚。 甄美南边躲边说:“指导员,我错了,我给你跪下还不行。” 甄美南说完溜了。王有才对他的背影吼道:“甄美南,你狗日的敢瞎咧咧,老子撕烂你的嘴。” 狗日的甄美南,冒着嘴被撕烂的风险,还是把这事咧咧出去了。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又到对抗训练的时候,万霸天亲自主持,让互相没有打过的单位继续抽签。 除连队以外,大队机关各处也组成一个队,部门副职以下领导及人员全部参加,由副参谋长徐春来领队。 谁也不敢跟机关队来真格的,把他们揍了,以后少不了挨收拾。因此,机关打了五场,赢了前四场。 万霸天看出跟机关打的连队是在假打,就命后面跟机关队打的一连,如果再假打,连长不用干了,直接去农场。刘一豹没办法,硬着头皮打,连队一半的功力还没使出来,机关队就惨败而归。 让领导没面子,那就是做下属的严重失职。再次对抗前,主管对抗训练的李参谋做了手脚,让机关队抽到和二连打。他这样安排,是看到二连五战五败,已溃不成军毫无斗志。 现场抽出对抗单位后,就一对一对地抽格斗对象。 万霸天说:“你们领导不能光看,也要亲身参与。” 徐春来一听,立即带头站了出来。拿着花名册的李参谋似乎有心要讨好领导,翻了翻花名册,叫出了吴大富的名字。 一个堂堂少校副参谋长跟一个“残废”兵打,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李参谋为什么点吴大富?当然是希望徐春来赢得轻松些。连部文书和通讯员一般情况下忙于连队的杂事较多,跟战斗班的战士相比,训练少得多,这叫灯下黑。何况大家都知道吴大富是野狼大队著名的残废,前段时间被人打得连台都不敢上,这就叫月亮下摸柿子,照软的捏。 徐春来全副装备走上场,向二连方向招了招手。吴大富一阵哆嗦,望着小黑。“连长,我这腿法还没练成,估计打不过他……” 小黑说:“输了算正常,赢了就当中大奖,去吧,没事。” 吴大富走上场,朝徐春来拱拱手。 “副参谋长,你下手别太重了。” 徐春来似乎并不认识吴大富,全神戒备地说:“现在我不是副参谋长,我是你的对手,是你的敌人,来吧。” 徐春来说完朝前方打出几个刺拳,吓得吴大富抱头蹲在地上,那副怂样,让各连的人笑翻了场。 徐春来的劲头一上来,用东北话说,那叫一个“得瑟”,一边对空出着拳,一边对地上的吴大富喊:“起来打我,起来,你这个怂兵。” 吴大富一听怂兵两字,站起来,张牙舞爪朝徐春来扑去他。徐春来迎面一拳就将吴大富击倒在地,接着,围着他转了两圈,没见他起来,皱着眉对二连的方向不屑地说道:“你们二连的兵素质也太差劲,这么不经打……啊……” 徐春来还没抒完情,就“啊”的一声倒地。原来这时吴大富爬起来,冲着他的脖子就是一腿,正是小黑教的独门绝技。 二连人发出一声吹呼。吴大富后退几步,生怕地上的徐春来起来后将他揍个稀烂。不过徐春来没爬起来,李参谋赶紧跑过去,摸了摸他的脖子,对万霸天说:“副参谋长晕过去了。” 卫生队的兽医赶紧上来,掐了掐徐春来的人中,徐春来睁开眼睛,吐出一颗板牙,扭头对仍傻站在台上的吴大富骂道:“你小子太阴险……我刚镶好的假牙又被你打掉了……” 随后上台的二连代表无不用小黑教的腿法,将机关队代表打得落花流水龇牙咧嘴。 吴大富一战成名,那叫一个高兴。与机关队的格斗对抗一结束,回到连队,直接来到连部小黑的宿舍,双腿一弯,当着小黑跪了下去。 “你搞什么名堂?怪吓人的。”小黑赶紧将吴大富扶了起来。 “连长,”吴大富的话没说出,两行热泪涌下来了。“现在我才知道,啥叫尊严?这是我长这么大,活得最有尊严的一天,谢谢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师父,请你收下我这个徒弟,我要跟你学绝世武功。” 小黑还没表态,一旁的王有才发表意见了。“你思想上能有这样的转变是好事,但这是部队,不能搞古代江湖那一套庸俗化的东西,拜什么师?你还讲不讲点政治?” 小黑说:“代连长说得对,必须讲政治,你们都是我的兵,只要愿意学,我会的功夫,都会教给你们,不要搞拜师行礼这一套,太庸俗。另外,代连长是我们野狼大队的第一才子,你们要重点向他学习,加强文化修养,努力提高思想觉悟,这样,才能当一个合格的特种兵战士,对吧,代连长。” 王有才被小黑夸得很受用,自鸣得意地点头说:“代指导员概括的很有水平,很有高度,文修武备,方成大器。” 吴大富说:“我是文书,是连首长的身边人,以后就是你们的关门弟子,两位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在过后的系列格斗对抗训练中,小黑的无敌腿法在二连人的集体使用下,每战每捷,成就了野狼大队“神腿无敌连”的霸名。 基础训练一结束,王有才主动辞去代连长一职,重新当他的政治指导员。这时起,小黑真正名符其实地坐上了二连第一把交椅。 小黑将重新修改过的魔鬼笔记交给任大河,请求组织实施魔鬼训练,将二连打造成一个全新的魔鬼连。 任大河说:“在一个连队搞这样的创新训练,光我们大队说了不算,必须报请上级机关,什么时候能批下来,这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并且,就是批下来了,你们二连也不一定能争取到这个任务。” “这是为啥?这是我写的,当然应该我们二连来搞。”小黑不解地问。 “按照惯例,这样的试点,一般都会在底子好的连队或者优秀连队进行,你们二连十年没拿过先进了,想承担这样的训练试点任务,上下都不会认可。” “那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拿到优秀连队,就能在我们连搞魔鬼训练了?”小黑问。 “只要你们能拿下优秀连队,我第一个考虑由你们连来执行。” “那我就放心了。”小黑的话里充满了自信。 拿下优秀连队,是二连人的梦想。小黑想完成的,并不仅仅是这个梦想。他希望的是能将他的所有战士,全都练成魔鬼一样的特战精英。 大队这时不让他搞魔鬼训练,小黑很郁闷。王有才说:“现在不让搞,你可以自己搞嘛?” “怎么个搞法?每个连队的训练都是按大队的年度训练计划走的,我们自己搞,就没法完成大队的训练任务。” 王有才说:“你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啊?你的魔鬼训练是一个进阶晋级的系统训练,与我们现行的普训不一样,但有些内容与大队的训练计划是重叠的,比如我们马上就要开展的专业射击训练,你那里边不是也有吗?只是训练方式和训练要求不同,我们可以在完成大队训练计划中,按你的方式来训练不就行了?到时只要能通过大队的考核就行。” 小黑的眼前一亮,拍了拍王有才。“你狗日的真是有才,就按你的方法整。” “不过,连队现在有个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搞什么训练都白扯。”王有才说。 “什么问题?”小黑问。 “太松散了,我在一连的时候就总结过,一个连队要想成为优秀连队,它的人员必须处在一种内紧外松的精神状态,在你的带动下,我们二连的士气保持的不错,但还是缺少一种内在的紧张感。” 小黑瞪大眼睛望着王有才,“你不是一般的有才,看来领导让你来二连,真不是让你来吃白饭的,你说的这个问题太关键了,我也琢磨过,现在大家搞训练,只是把它当任务在完成,完成了就完成了,而不知道完成后是干什么的,我们的很多战士,普遍缺少那种临战的紧张感,他们总以为战争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很多次战争,无不是在人们的睡梦中打响的,我们绝不能做睡梦中的人,我们要做的是魔鬼战士,魔鬼是永远不会睡觉的!” 王有才说:“对,细节决定成败,必须从小处着手,培养我们战士的紧张感,加强我们的战备意识。” 二连人永远不会忘记,小黑正式决定要按魔鬼战士的要求来重新塑造连队的那一天,将全连人集合在连队俱乐部,非常严肃地问了一个全连人听了都要喷血的狗屎问题。 “我想问一下各位,平时你们撒屎的时候,都是站在厕所的什么地方撒?” 我靠,这个问题也太狗血了。全连的人都懵了,指导员王有才更是惊得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连队的人面面相觑,紧接着窃窃私语。王有才咳了一声,接着对连队讲:“连长跟你们开个玩笑,你们大惊小怪啥?” 王有才这是在关键时候给褡档补台,小黑却好像根本不懂,摆了摆手说:“我不是跟你们开玩笑,我很严肃在问这个问题,这样吧,指导员,你先回答,你平时撒尿都站在啥地方解决?” 王有才没想到小黑会拿他先开炮,小黑这样一样一问,底下的兵哄地一笑,王有才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这个……”王有才那表情就好像有人当场脱了他的裤子一样,那叫一个尴尬,见小黑正严肃地望着他,便接着说,“站厕所小便池台上呗,还能在哪里解决?” “站小便池台上什么位置?” 王有才本来以为这样回答就能过关,没想到小黑又追问了一句,好像要成心脱他的裤子一样,搞得他很不逢然,下垂的双手这时不由自主地在腰间向上一扶,好像在提裤子。这个细小的动作被下面的战士看见了,又是一阵哄笑。 “这事好笑吗?”小黑扭头望向列队的战士。 狗日的小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呀?王有才心里将小黑骂了万遍,这时忍住心头的不快,抬头说:“平时没注意,反正是站在台子上。” 小黑点点头,接着对一排长何大军说:“你呢,你平时站在什么地方尿?” “报告连长,我也是站在便池台子尿的。”何大军立正回答。 “你为什么选择站在台子上,而不是站在台子下边的地上?”小黑接着问。 “因为要是站在地上尿,尿完时剩下的那几点容易滴在台子上再溅到裤子上。报告连长,回答完毕。”何大军说完昂了昂头,那是表示对这个问题的不屑和不理解。 小黑点点头。“很好,你能这样回答,表示你善于观察生活,也有个良好的习惯。” 小黑接着用这个问题几乎把连队的人问遍了,得出的结论五花八门。有的喜欢站在台上撒,有的喜欢站在地上撒,有的喜欢站在厕所的包厢对着大便坑撒,还有的喜欢跑到外面对着大树撒,更有甚者,只能一个人撒,人多就撒不出来。最邪性的,是有人喜欢对着水池撒,边撒边听那哗哗的声音,要是声音不响,撒起来就感觉不痛快。 小黑等每个人都回答完,接着说:“用这么多时间来跟你们探讨连低级趣味都算不上的东西,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没人回答,因为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咧咧什么。 小黑举起食指,在空中敲了敲。“我想说的是个人习惯的重要性,通过撒尿这种最隐秘的习惯,就能看出你们的性格,什么样的性格就会决定了一个人有什么样的习惯,在战场环境下,个人习惯往往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明白吗?” 众人都懵了。 “对我们特种兵的来说,习惯有时候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习惯,但这种习惯是否符合战备要求?如果与战备要求相悖,或者我们的习惯一旦被对手掌握,这都是致命的。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严格按战备要求来做,条令条例里规定的战备要求并不是死的框框,而是通过无数次流血的战斗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可是尿尿跟战备要求有啥关系呢?”一排长何大军忍不住了。 “这关系大了。”小黑接着说,“刚才你回答为啥不站在台子上撒尿,是因为害怕溅到裤子上,你知道后果,所以你会规避危险。战场上也是这样,当我们的任何习惯都与战场规律相吻合的时候,敌人就很难从我们的习惯上找到破绽。所以,从今天起,改变我们的连队,就从改变我们一切不好的习惯开始,大家都回去想想,自己的哪些习惯与战备要求不相符,先搞个自查自纠,搞完再以班为单位搞互查互纠,都写出来,并拿出改正措施。” 等连队散后,王有才拉了拉小黑,嘴里突然嘣出一句,“比如你喜欢骂狗日的,这算不算不好的习惯?这句口头惮估计也容易被敌人掌握吧。” 小黑嘿嘿一笑,对王有才说:“这当然算不好的习惯。” “那你要求战士们找出自己的不好习惯,你这个连长是不是得带个头。”王有才狡猾狡猾地笑了。 “我现在就改,以后不骂你狗日的了,我骂你狗肉的!”小黑说完拍了拍王有才,走了。气得王有才对着小黑的背影大骂,“你你你……你才是狗肉,你是酱狗牛肉!” 小黑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不是用条令条例那些死框框来硬性要求大家,在部队呆过的人都晓得,背条令是一件“灰常”痛苦的事,即使把那些条令记得滚瓜烂熟,落实起来还是有差距。有些连队还指定了“理论学习骨干”这种非编制人员,专门用来背条条例和政治理论,每当上级检查或参加单位比赛和各种演讲竞赛,这种人就是自动答题机,能为各自单位挣得不少荣誉。这个跟中国的应试教育有异曲同工之妙,你题答得好,但并不代表你能力水平就很高。 小黑从习惯入手,抓住了本质,因为任何不良行为都是从简单的一个习惯开始的,并逐渐养成根深蒂固的陋习。通过自我启发式地查找问题,提出整改措施,战士们都能接受。 不过随后二连人就觉得小黑估计疯了。小黑按战士们提出的整改措施结全战备要求整出了一系列规范。在落实这些规范时严苛得几乎达到了不近情理的地步。连队的一切行动都按战时要求来管理,条令规定开饭不超过半小时,而小黑只给最多只给战士五分钟,没吃完的,不是像电影描写的那样从脑门上倒下去,而是打包装在衣兜里留着下一顿吃。 野狼大队各方案紧急集合时间是经过严格计算后作出的硬性规定,比条令条例和一般部队规定的时间要快很多,而小黑却要求二连比大队规定的时间还要短三十秒。连续拉了一星期的紧急集合,住在一楼的班排勉强达到了小黑的要求,而住楼上的三排却始终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因为住楼上的班排,从楼上冲下来到连队门口需要跑楼梯,从楼上冲下来到连队门口最快也要八到十秒,特别是人多,都一窝蜂向下冲的时候,根本跑不动。 三排长程凯不服,带着几个班长对小黑提出异议后,小黑把自己的装具搬到了楼上,王有才在楼下吹响集合哨时,小黑并没第一个跑出去,而是落在最后,当三排长程凯第一个跑到连部门口集合时,惊讶地发现小黑已经站在那里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排的兵倒抽了一个凉气,在他们身后,并没看到小黑跑出来,那小黑是怎么下来的,难道他会遁形术不成? 王有才指了指连队的墙,“连长是从窗户旁边的雨水管滑下来的,只用了两秒钟。” 小黑说:“高空和楼层滑降的训练都白搞了吧?既然以前搞过这样的训练为什么不用?特种兵只有笨死的,没有摔死的。” 三排的兵都服气了,从那以后,在野狼大队就看见二连的很多兵经常从窗户出入,上楼时,纵身抓住遮雨板,一个卷腹上,闪身就进了窗户。下楼时更方便,抓住排水管,一溜烟就到了地上。 后来,战区一个文工团的编剧在他即将成为著名编剧之前,来野狼大队号称最牛B的特战一连体验生活时,看到二连的兵这样出入,向刘一豹问了一个很傻很天真的问题,“他们是哪个连的,他们连的楼梯是不是坏了?” 刘一豹笑着说:“他们是老二连的死老二,他们连的楼梯没坏,是他们的脑子坏了。” “死老二?为什么叫死老二?”编剧问。 “因为他们很‘二’,尤其是他们的连长。”刘一豹笑着说。 后来这个编剧在他的成名作里提到了一个特种兵单位,取名“死老B”,这个“死老B”是不是受了“死老二”的启发,也许只有那个编剧本人知道。随着那部电视剧的热播,“死老B”成了特种部队和特种兵的代名词。不过,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表。 在小黑要求连队严格执行的那些规定中,最不可思议的是上厕所撒尿必须站在规定的位置。在小便坑的中间位置,有一个通往下水道的漏孔,小黑在小便池的地台中间,与漏孔相对的中间部分,用红漆画了一个圆圈,规定撒尿的人必须站在那个红圈内,将尿对准漏孔,像要求精度射击一样,准确无误将尿撒到那个孔里去。如有偏差,或者不站在红圈里尿,一经发现,打扫厕所一星期。 此规定一出,全连哗然。所有人都搞不懂,撒尿为什么要那样撒?全连对这个规定有些不以为然,你管得了天管得了地,难道还要管我怎么拉屎撒尿?但既然是规定,就得令出即行,有好几个战士都被罚打扫厕所。不过这天打扫厕所的战士终于找到了一个反击的机会,因为他们看见了指导员王有才没站在那个圈内尿尿。 这天王有才去机关开会,一直开了好几个小时,回来一头扎进厕所,看到那个圈上站着人,没忍住,就放起了水,刚好被打扫厕所的战士看到,便叫了起来,“指导员,你没站在那个圈里。” 王有才一个哆嗦,狠狠地瞪了战士一眼,耍起了干部的牛B劲,继续放水,之后大摇大摆地出去了。打扫厕所的战士不干了,指导员都可以不执行,那他为什么还要执行呢。 小黑知道后,对王有才说:“你要不去打扫,那我就得去打扫,我还得向战士们说明,只要指导员在,以后连队的所有规定都废除,你看是我去,还是你去。” 王有才感觉小黑真的疯了,像打量怪物一样打量着他,好半天才说:“我去打扫厕所并不丢人,我只是没搞懂,你让大家尿尿都要对准那个孔,到底有什么用?” 小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些天来,他一直习惯用双手使劲锤自己的脑袋,接着说:“对准那个孔尿尿,第一可以省去冲厕所的水,第二可以避免污染环境,保持楼道空气新鲜。” “保持空气新鲜可以开厕所的窗户,冲厕所能用多少水?如果为了省这点水就在全连做出这样的规定,这要传出去,别人肯定会认为我们疯了,这样做,它有意义吗?” “我就是疯了,”小黑突然使劲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接着对王有才吼道,“除了我说的这两点,它的最大意义就是要提醒连队的每个人,不管看起来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我们都不应该忽视它的重要性,战场上任何一个细小的疏忽,它都有可能是致命的错误!” “这跟尿尿有关系吗?”王有才仍不服气。 “你真是一头无可救药的蠢猪!”小黑的眉头紧锁,靠在墙上,使劲用头撞了撞墙,接着说,“我说了,它的最大意义就是提醒连队的每个人,战场上不管看起来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包括撒尿这样无聊的事情,都需要我们高度重视,严肃对待,并要养成良好习惯!” 小黑说完走过去,拉开抽屉,在里边找出一个药瓶,才发现瓶子已经空了。对门外喊了一声“通讯员”,甄美南出现后,小黑对他说:“让你给我拿的药呢?” 甄美南说:“我忘了跟你说,卫生队说必须你本人去才能开。” 小黑骂了声“狗日的兽医”,出门去了。 王有才呆呆地望着小黑的背影愣了,好半天才对仍在屋里的甄美南说:“连长病了吗?他开什么药?” 甄美南说:“连长探亲回来,不,从他第一天来大队打靶之后,就一直在吃安定类的药,他好像一直有头疼的毛病。” “头痛?”王有才猜小黑头疼的原因是前段时间探亲时头部受了伤,也没在意,出连部,拿起工具打扫厕所去了。 小黑规定连队如何撒尿的事传出去后,野狼大队的其它连队除了感觉滑天下之大稽外,都说这小子疯了。这事也成为后来人们普通认为小黑精神有问题的有力佐证之一。 二连的兵虽然乐意这样被小黑折腾,但那日子确实过得太紧张了。因此没过多久大队开展专业射击训练全连人拉到野外后,那撒欢的感觉就像过年了一样。 玩枪是二连的历史强项,每年到野外综舍训练场进行射击训练时,他们感觉就像在度假,到最后总是能轻轻松松地完成最后的射击考核。 不过,这回连队并没轻松起来。在射击训练的第一天,小黑让大家练的不是枪法,而是全副武装爬树。 这爬树跟射击有啥关系?所有人都搞不懂,小黑也不说,各连都老实地趴在各自划分的区域,先讲射击理论,再讲各种姿式击发的动作要领。只有二连全连人围着训练场,在各种高低粗壮不一的树上爬来爬去。 负责训练的作训股参谋李兵跑来对小黑说:“大队让你们搞的是射击训练,不是让你们来爬树掏鸟窝玩的,你们的射击理论都背下来了吗?” 前段时间搞单兵格斗对抗时,二连把机关代表队锤得那叫一个惨,因此机关各处对二连格外照顾,时不时就跑到连队来检查指导工作,好在小黑当时正在抓规范管理,连队的一切比机关要求的还要规范,让他们每回来检查,都没找到具体可以指导的地方。这回看到小黑这样搞射击训练,李参谋当然要抓住这个可以指导的机会。 没想到小黑根本没卖他的账,对李兵说:“你们抓训练就光抓背射击理论吗?理论背得再好,打起仗来也只顶个屁!” 李兵气得脑门都冒烟了,冷笑一声说:“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只要你们能通过考核就行。” 李兵说完悻悻地走了。这意思很明显,考核归他们作训部门管,你要这样搞,是不可能通过考核的。而一个连队,在所有训练科目中,只要有一项没通过考核,年底评先进连队时,连提名的资格都没有。 李兵走后,王有才对小黑说:“要不我们也背背理论吧。” 小黑挥了挥手,“背个屁,接着爬树。”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连队爬了一星期的树,全连人包括王有才,每个人的迷彩服裤裆差不多都磨烂了之后,综合训练场周围各种类型的树终于被二连爬遍了。 当全连所有人最后徒手爬树的速度远远超过通信部队有线兵爬杆的标准之后,小黑的爬树训练暂告一段落,开始进行第二阶段的软绳横渡训练。 在一个水池的上空,小黑拉起一根拇指粗的软绳,要求全连人在最短时间内通过软绳。 这种软绳不同于直升机滑降,那是垂直滑降,身体惯性下滑,费不了多少力气。而这软绳横渡,需要手脚并用,靠的是身体的协调性,每前进一步,都相当费力,二连的很多人,包括王有才都毫无例外地掉进了下边的水池中,冻得直打摆子。 听说二连没按规定的要求搞射击训练,这回来检查指导的是副参谋长徐春来。参谋长金诚参加中培学习去了,副参谋长徐春来暂时代理了参谋长,主抓训练,看到二连在玩空中走软绳的游戏,大为光火,对小黑说:“这是射击训练科目,不是在练杂技,你们赶紧停!” 徐春来自从代理上参谋长之后,将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斩草除根,留了一个大光头。发型和职务的变化,让他似乎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眉宇间除了平添几分彪悍,举手投足,不经意间就有了领导者常见的那种威严气质。 小黑似乎没听到一样,对连队吼道:“继续训练,谁掉下来,接着爬十回。” 领导有时跟小孩儿一样,耍脾气哭闹的时候,你越拿他当回事,他叫得越凶。你要不搭理他,他也会闹一下的。徐春来见小黑没理他,转身望向王有才。 “你这个支部书记是怎么当的?他瞎搞,你就不过问吗?” 王有才想躲,没躲过,赶紧说:“参谋长,我和连长有明确分工,他管军事,我管政工,虽然搞训练我也算精通,但跟连长比起来,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现在连长正在搞魔鬼训练,我也是他的魔鬼战士,他的话我必须听,当然,我作为支部书记,原则性也是有的,不管怎么搞,最后肯定是要通过大队考核才算数。” 徐春来只是暂时代理参谋职责,野狼大队的牲口这时大多还是称呼他为副参谋长,王有才这时把那个“副”字去掉,叫了一声“参谋长”,听起来相当受用。徐春来背了背手,正要对王有才作重要指示,这时小黑在水池旁喊,“刚才没通过的还有谁?” 王有才举了举手,“还有我。”说完向徐春来说,“参谋长,我失陪了。” 徐春来正要开口,却见王有才一溜烟跑了,气得他狠狠地朝二连指了指,转身走了。 野狼大队的狼头万霸天来二连检查指导时,还是那副标志性的派头,戴着大墨镜,背着手,头微微上昂,似乎生下来就会做老大,一副目空一切绝不低头的样子,那叫一个牛B。 万霸天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二连的炊事班长老阮和几个兵正背着几只鸡和兔子过来,万霸天问,“现在正搞射击训练,你们把这玩意弄来干啥?” 老阮说:“我们也不知道干啥,连长让我们弄来的。” “就知道吃,你们这帮吃货!”万霸天说完哼了一声,看见小黑等人就在前方树林不远处,接着往前走去。 王有才眼尖,一眼看见万霸天,见他正往前走,便喊了一声,“大队长小心!” 也许是戴着墨镜,也许是他习惯性昂着头,根本没注意脚下,就在王有才这一声喊的同时,只感觉脚下一滑,由于没有丝毫准备,一跟头就摔了出去,来了一个标准的狗抢屎,那副看起来很拉风很拉风几乎遮住他半个脑门的大墨镜也摔出去老远。 万霸天啃了一嘴的泥,墨镜摔出去后,这才看清地上全是血。这时王有才和几个兵冲上去,将他扶了起来。 万霸天站稳之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也是血,扭头问王有才,“哪来这么多血,摔了一跤能留这么多血?” 王有才见了万霸天,双腿有些颤颤,不光是王有才,野狼大队很多牲口都怕万霸天,有句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万老大”。王有才结巴着说:“报报报……报告大队长,这不是你的血,这是狗血……” “你他妈身上流的才是狗血!”万霸天气得脖子都肿大了。 “报告大队长,这真的是狗血……还有鸡血,猪血……”王有才再次结巴着说。 万霸天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脑门,确信脑门没破之后,接着厉声喝道:“你们搞射击训练,搞他妈这么多血在地上干嘛?王金斧呢,给我滚出来!” 小黑跑上来敬礼。“报告大队长,我在模拟战场环境,让战士们闻闻血腥的味道。” “现在是搞射击训练,你搞这个干鸡毛?”刚才那一跤,摔得他一个大队长半点面子都没有,万霸天说完狠狠地瞪着小黑。 小黑挺了挺身板,同样高声回应道:“大队长参加过边境战争,你比我们更清楚,训练射击的目的不是为了打靶打一百环,而是为了更加有效地射杀敌人,那是血淋淋的战斗,战场上血流成河血肉模飞,从没见过血的战士上了战场只会变成瘟鸡,而不是见血就兴奋的野狼!” 万霸天听了小黑这话,脑子里浮现出当年参加战斗时那些见血后瑟瑟不敢前进的战友面孔,接着瞪了小黑好半天,啥也没说,转身走了。 王有才捡起地上的墨镜,一溜烟向万霸天追去,“大队长,你的墨镜。” 王有才撅着屁股恭敬地递过墨镜。万霸天停住,转身指了指小黑。“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要看看你到时能搞出什么名堂。”然后接过墨镜,戴上后,才发现已经摔坏了,没好气地瞪了王有才一眼,转身将墨镜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星期之后,专业射击训练结束,万霸天不知是不是因为在二连摔那一跤,把哪根神经拱错了,取消了以往那种古板的考核方式,要求各连进行打擂式的训练成果汇报,以连为单位,带战术背景进行射击比武,战术背景和难度由自己想定,现场评分,确定擂主。 万霸天还邀请了酷爱玩枪绝对是射击高手的战区辛副司令参加。因为辛副司令曾经枪挑野狼大队,灭了一群牲口的威风。万霸天知道辛副司令这人喜欢不拘一格,这回是想找个机会向辛副司令证明,野狼大队的射击训练不是吃素的,另外也是投其所好,让辛副司令来过过枪瘾。 有首长观摩,各营连不但没有怯场,反倒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但上场的几个连队想定的战术背景都没有超出以往训练的老路子,都是中规中矩地打完固定靶,再打移动靶。虽然成绩不错,但年年都是这些花样,没多大亮点。因此,几个连队都是按打出的成绩轮流坐庄。 一连还没上场,就认为拿下擂主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在野狼大队,射击方面唯一能跟一连抗衡的只有二连。不过,二连原来的枪王马成去了农场,小黑来野狼大队时表演的狗屎枪法所有人都见识过了,不值一提。 除了刘一豹以外,一连的其他人早就按捺不住了。又有两个连队上场后,表现都一般,刘一豹认为火候差不多了,带着一连上场。 一连和其它连队一样,先表演了打固定靶。不过他们在每个肖像靶前竖了一块玻璃。别小看了这块玻璃,实战中,它的反光以及子弹穿过玻璃后弹道的改变都对击中目标增加了很大难度,但未来战争特别是反恐任务中,敌人隐身在建筑物窗户或是车窗后面观察情况时,这时就需要狙击手或突击队员抓住战机,一枪击命。 这块小小的玻璃,一下带出了实战战术背景,辛副司令忍不住点点头,对万霸天说:“嗯,不错,有点意思。” 万霸天要的就是这效果,对辛副司令说:“一连琢磨了不少东西,首长多指点指点。” 一连过后的表演为万霸天长了不少脸面,打固定靶时,子弹击中玻璃后全部命中目标。移动靶更是出彩。训练场上的移动靶装置是电动控制,各靶标在轨道上移动。刘一豹调快了靶标的移动速度,这为射击自然增加了难度,除了有两个新兵没击中目标外,其他人个个有的放矢。之后,刘一豹还亲自表演了击中鱼缸后面的靶标。鱼缸里装满了水,子弹击中第一块玻璃时,在水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击穿另一块玻璃,弹道已经发生多次改变,再准确击中后面的目标,其难度之大,匪夷所思。 辛副司令似乎看呆了,好半天才情不自禁地鼓起掌,对万霸天说:“这个太难了,不错不错,他们琢磨的不错!” 包括辛副司令,现场的评委都举起了十分的牌子。 又有两个连队上场,但难度和战术想定都没超过一连,一连的擂主位置似乎铁定了。 二连是最后出场的。二连出场的时候有个小插曲。由于辛副司令很忙,在野狼大队呆不了多久,要是看完二连的表演再让老爷子过枪瘾,时间不富余。另外,小黑回野狼大队第一天表现的狗屎枪法也让辛副司令见识过,这回,要是再让小黑表演一把那比狗屎还要烂的传奇枪法,野狼大队的面子就彻底砸了。 因此,二连出场时,作训参谋李兵奉了徐春来之命,跑来对小黑说:“领导说了,让你们简化程序,你们也别带啥战术背景了,找几个打得好的上去,打打就行。” 小黑犯了倔,歪着头问李兵,“哪个领导说的?” 李兵很恼火地说:“你别管谁说的,赶紧照我说的做就行。” 李兵走后,小黑站在连队面前说:“不管是哪个领导说的,这都是对我们二连的羞辱,我们要的不是花架子,也不是为了好看,我们要的是实战,要打就按照我们自己的想法来打,打出我们自己的特点,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全连人齐齐吼道。 “已经成功晋级的枪手出列!” 王有才和连队的班排骨干以及大部分老兵站了出来,自动列队。 “第一科目,丛林目标射击,开始!”小黑面无表情地向第一梯队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此起彼伏的枪声响后,并没看到有任何地方的靶标倒地。辛副司令和万霸天等人将望远镜描向不同地方,都没看到任何异动。 小黑到底在搞什么鬼?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接着丛林里响起小黑用扩音器下达命令的声音,“第二科目,牵引横渡射击!” 随着小黑一声令下,王有才等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直奔先前无数次落水的水池而去,纵身跃起,抓住绳子后,手脚并用,快速向另一端爬起,在爬到中间时,腾出一只手,从大腿的枪套处拔出手枪,向水池前方几十米处的靶标射击。同时,埋在水池里的炸药响起,掀起巨大的水花。 狗日的王有才真给小黑长面子,在如此大的干扰下,准确击中了远处的靶标。接着,何大军等班排骨干也在水池炸点不断响起的干扰下,迅速通过软绳,并全部击中目标。 先前小黑下达第一个科目后,林子里除了枪响,并没看到任何动静。万霸天以为二连又哑火了,为避名尴尬出现,赶紧客气地请示辛副司令,让他下场换衣服,热热身,好为野狼大队展示一下枪法。辛副司令正准备起身,却看到了王有才等人冲出来进行牵引横渡的射击,赶紧拿起了望远镜。 “第三个科目,移动目标的干扰射击,开始!”小黑的声音又响起。 林子里奔出一只鸡,还有一只兔子,逃命似地各自飞窜,在跑出一定距离之后,何大军端着枪出现了,后面跟着一个人,在何大军瞄准前方目标时,在后面进行推搡干扰。 枪声响后,那只鸡和兔子双双毙命。接着又有一只鸡和兔子从林子里飞奔而出,还是像先前那样,端枪出来的射手后面紧着一个推搡干扰的人。 野狼大队的人看呆了,辛副司令更是站起身,不停地将望远镜描来描去。 王有才是最后一个冲出来的,等他消灭了那只鸡,那只兔子却跟他捉起了迷藏,连开数枪之后,那只兔子仍在前方时隐时显,他越着急,越打不着,直到五发子弹打完之后,那只兔子仍在前方奔跑。这时只见小黑提枪冲了出来,在快速奔跑中,枪声响了,接着见小黑跑上去,将那只兔子拎起,朝王有才的方向扔了过去。 “野狠大队特战二连射击科目汇报完毕,请首长指示!”小黑说完朝远处的瞭望台敬了个礼,接着朝树林走去。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辛副司令真的看呆了。外行看热闹,他是内行,当然看得出这其中的玄机。二连虽然打的是鸡和兔,但比起电动控制的移动目标来说,鸡和兔奔跑时是没有规则的,更接近战场时敌人的活动。何况射击时后面还有人在干扰。小黑最后击毙那只兔子,虽然后面没人干扰,但目标和射手都是在高速运动中,这又比刚才二连表演的移动目标干扰射击难了许多。这才是传说中的人枪合一,随心所欲的境界。 辛副司令好半天才放下望远镜,对万霸天说,“走,看看去。” 辛副司令来到水池边时,小黑等人已经迎了出来。辛副司令指着水池说:“刚才你们打鸡和兔那个我看明白了,这个水池上的牵引横渡射击是做什么的?” 小黑立正回答道:“报告首长,牵引横渡射击训练的目的在于,也许有一天,我们的任务需要横穿峡谷,在通过软绳的时候,如果遇到敌情,我们可以在横渡的同时开枪射击。” 辛副司令点点头,接着向林子里走去。只见林子里到处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辛副司令四下打量了一番,接着问:“你们的丛林射击是怎么搞的,我们刚才都没看见。” 小黑叫了声一排长,“你给首长演示一下。” 何大军迅速爬上附近的一棵大树,双腿紧紧夹住大树的枝杆,一手抱住树杆的同时,扶住枪柄,开枪射击,一个隐藏在远处树林中水袋样的目标随着枪响裂开,鲜红的血喷射而出 “你这套射击方法有什么说法?”辛副司令的虚心是战区出了名的,遇到他不懂的事情,总是不耻下问。 “报告首长,丛林里受光线视野以及若干未知情况的影响,最容易让战斗人员产生恐怖心理,爬树射击是为了解决战斗人员的视野问题,在战场上掌握主动,水袋里装满血是为了更真实地模拟敌人在中枪后尤其是脑部中枪后爆裂的情景,让战斗员更熟悉丛林战斗的血腥场面,打消他们的恐惧。” 辛副司令听了小黑的解释之后,点了点头,接着问:“你们全连人都能进行这样的射击吗?” 小黑回答道:“报告首长,按照魔鬼训练的要求,不管是专业狙击手还是普通射手,都是按训练内容的不同和射击难度晋级的,分为初级射手、中级射手和高级射手,刚才汇报射击的都是成功晋升为中级和高级以上的射手,在未来战争和执行特殊任务时,只有中级以上的射手才有资格参加。目前全连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晋到初级以上,主要是新兵。” 林子里的血腥味实在太浓了,让人忍不住想呕吐。辛副司令似乎没有闻出来,对小黑说:“你们有射击教案吗?我看看。” 小黑立即指示文书吴大富将射击教案拿了过来,辛副司令接过教案就走了。万霸天挽留他打完靶再走,辛副司令说:“我得回去看看这份教案,看看我这水平到了哪一级。” 两天之后,战区主管训练的部门通知,野狼大队的射击训练按二连提供的教案重新组训,并严格按照教案规定的要求给每个战斗员定级。 以前被人骂为“死老二”的二连这回总算风光了一把,野狼大队各连队争相前来取经。本来以为会搏个彩头并在全大队推广他们射击经验的一连,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部队过后进行伞机降训练。万霸天把新年度伞机降训练构想拿出来时,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在三个月内,完成某新型伞的武装实跳,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新装备的某新型伞,对人的要求更高,在空降部队,要求跳伞次数在百次、手拉伞在五十次以上的人员才有资格跳这种伞,真正上飞机完成实跳前,还要进行重重考核。野狼大队几年前才开始搞伞训,跳伞次数与这道门槛有不小差距。在这个基础上,要完成突破,专业的伞降部队也没人敢玩。可飞机不是自己的,不是想让它什么时候飞就飞起来,要完成这个铁定的跳伞次数,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训练形势分析会上,万霸天对作训部门和各连长说:“我们不能只完成运动员式的跳伞,我们跳下来干什么?是要去完成战斗,必须根据战斗任务携带各型武器装备,不然,你跳下去,没有摔死,也会被敌人打死。” 众人保持了沉默。 万霸天说:“哪个连队愿意啃这块骨头?” 还是一片沉默。 万霸天抬起头,目光投向一连,见刘一豹低着头,以为他怂了,又把目光望向炮连。炮连是野狼大队后配的建制单位,因为他的专业是玩炮,在必要时为特战队员提供小型炮火支援,虽然野狼大队的很多训练它都没落下,但它的伙食费还是沿用陆军一般野战部队的标准,没有特战补助,比其它连队少了将近一半,有点像后娘养的。炮连除了玩炮以外,还要参加野狼大队的其它专业训练。因此吃得最差,训练却最累。在野狼大队当兵去炮连,那叫一个冤。后娘养的一般都会发奋图强,因此野狼大队的脏活儿累活它都会抢,并且不要命,干好了,领导高兴能给个赏头。不过,这回号称最不要命的炮连也没任何表示。 刘一豹之所以没发言,这是基于他一个老连长的经验在判断,这种比较艰巨玩起来没十足把握的任务,别的连队不是傻子,不会急着抢,到最后领导还得交给他们这个标杆连队来。自己抢的任务和领导交给的任务完成起来大不一样,你抢来的任务就相当于立了军令奖,必须完成好,完成不好就会挨板子。但领导交给的任务不一样,因为之前可以先把困难讲清楚,即使完成不好,也不会挨板子。这些经验,都是连长当老了之后才会总结得出来。 万霸天望了一圈,见没人出头,有些下不了台,便拍起了桌子。 “我们老在吹自己的实力有多强大,这是自欺欺人。前段时间我看王金斧同志写的魔鬼笔记,里边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与外军特种部队相比,不管是人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包括作战思想,我们都有差距,我们惟一敢跟他们比的,就是不怕死的战斗意志和战斗决心。’照现在看,王金斧同志理解错了,我也理解错了,现在日子过舒服了,你们也怕死了,好,我万霸天不怕死,也不怕丢官,你们不上,我自己上。” 一营长赵铁龙见万霸天拍起了桌子,狠狠地瞪了刘一豹一眼,赶紧站起来说:“有咱们一营的人在,用不着大队长亲自上,这回跳伞,我算一个。” “你们一营就剩你一个人了嘛?”万霸天冷冷地问。 刘一豹没想到营长赵铁龙会站出来表态,这时又听万霸天把话递到了绝路,他必须站出来了。营长都表了态,他这个营长手下的大队标杆连队再不放个屁,就没法交待了。正当他准备站起来发言时,没想到身旁的小黑噌地站起来,对万霸天说:“报告大队长,我们二连愿意啃这个硬骨头并保证完成任务。”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万霸天眼前一亮,见是小黑,故意板着脸说:“这活儿不是光喊口号就能完成的,你说说你有什么把握?” 小黑说:“这种伞我在国外跳过,我们可以组织连队基础较好的队员完成试跳,然后再普跳,关键在于跳伞人员的心理素质,克服恐惧心理,保持冷静,即使在空中出了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主持训练工作的副参谋长徐春来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万一处理不好出了事怎么办,千米高空,人命关天啊,谁负这个责任?” 是啊,人命关天,如果出事,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生到死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真出了事,这不是谁负责的问题,欠的是人命债。 万霸天没有急于表态,准备再研究研究。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他需要向上级请示,尤其要跟战区主管训练的辛副司令请示。 王有才听说小黑揽下了试跳任务,对他说:“你傻呀,如果是块有肉的骨头,刘一豹和其他连长能不抢吗?他们比疯狗抢的还快,你连味儿都闻不着。” 小黑说:“你从一连来是想干啥的?我不傻能跟你搭挡吗?我们的目标是争创优秀连队,要当野狼大队惟一的标杆,标杆连队就得有标杆的气质,这气质不是一两次投机取巧就能培养出的,需要去啃别人不敢啃的骨头,打别人不敢打的仗,在实战中一点一点磨出来的,二连现在缺的就是这种敢当领头狼的气质。” 两天过后,万霸天力排众议,同意由二连组成尖刀队,试跳某新型伞。 一营长赵铁龙在那关键场合表态要参加试跳任务,这话当着全大队连以上军事主官讲的,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当赵铁龙要求万霸天批准他参加二连的试跳任务时,万霸天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在动员誓师大会上,万霸天说:“这次我为什么同意一营长赵铁龙参加试跳,我就是要让你们明白,战时,我们的团以下干部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现在你们看看,我们的基层干部,除了会摆干部的谱以外,还会什么?久而久之,你们就会养成贪生怕死的毛病,真打起仗来,你们就是八旗子弟,就会当缩头乌龟!” 万霸天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接着讲道:“大家都知道,美国人是最爱惜生命的,可在海湾战争前的四年里,训练的伤亡人数是四千六百六十六人,而同期因参战死亡包括海湾战争期间的死亡人数只有一百七十人,而我们呢,为防事故消极保安全,爱惜生命是应该的,也是各级指挥员首先要考虑的,但防事故不是不训练,也不是不加大训练强度、难度,关键是科学组训,敢干不蛮干。” 说打就打,说干就干。 除赵铁龙外,小黑抽出几个排长和班长组成尖刀队,进行训练。指导员王有才要求参加,被小黑否定了。 王有才不满地对小黑说:“你为啥不让我参加,你还没把我当二连人呢?” 小黑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听说过吗?不是看不起女人,让女人去干这种危险的事,那不是抽我们这些爷们的脸吗?等爷们都拼光了,女人再拿起武器也不迟。” “我操你八辈祖宗,”王有才破口大骂。“你再说我是娘们,我他妈跟你急。” 王有才真急了,冲过来朝小黑扑出一拳。小黑轻松收下,拍了拍他的肩。“这活儿搞不好真会死人,我知道你给你媳妇播了种,我不希望你的儿子生下来就看不到他爹,我们这几个人跟你不一样,我们都是光棍,该死卵朝天,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啥牵挂,知道吗?” 王有才听了,眼里有些朦胧。 试跳尖刀队天天泡在训练场,从叠伞开始,到滑翔着地的每一个动作,都严抠细训。尤其是营长赵铁龙,这时完全把自己置于小黑的领导之下,训练起来那叫一个认真。营部通讯员小童见赵铁龙叠伞非常辛苦,便对他说:“营长,这叠伞的活儿你就交给我吧,你歇会儿去。” 赵铁龙踢了小童一脚,对他说:“你小子安的什么心,你想谋财还是害命?滚一边去!” 小童本想拍个马屁,哪知拍到了马脚上。他不知道,世界上各伞兵部队包括跳伞动员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自己的伞必须自己叠。如果有人说帮他叠伞,那一定别有用心。因为每个跳伞员都知道,只有自己按照规定一丝不苟叠出的伞,才不会出问题,才敢放心从空中跳下来。 一个月后,尖刀队拉往某机场准备实跳。临跳的前一晚,小黑怎么也睡不着,在机场的帐篷外,望着夜空,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听大人讲的那些星星和月亮的故事。夜晚的星空美得就像一个传说,再隔一天,他和几个兄弟将从那美丽的高空飞下来,像仙女一样,拉起一丝彩练。 小黑看见几人的帐篷因天热没放下,便走过去一一放下,看着酣睡中的战友,心头涌上一丝感动,他们都很年轻,他们却比同龄人更勇敢,能从千米高空跳下来,他们将最美好的年华献给了寂寞艰苦的军旅,他们清贫如洗,尽完一个男儿的报国义务后,还要打起发白的背囊去重新创业,他们已从人们眼中最可爱的人变成了傻大兵却无怨无悔,看他们睡得多么香甜,他们肯定在做着美梦,谁说他们梦见的不是强国强军的向往? 第二天凑晨五点,小黑等人早早起床,完成登机前的准备。万霸天看着排头的小黑,细细检查了他身上的伞包和单兵武器,什么话也没说,用力锤了锤他的胸膛,然后走向下一位。 飞机平稳地飞上高空,舱门打开,一股巨大的风灌进来。排在第一的小黑向身后的赵铁龙望了一眼,接着纵身跳下。后面的人相继跟出。先开稳定伞,四秒钟后,主伞打开。难度就在这四秒,这时人完全处于失重状态,每秒六十米以上的速度成自由落体下坠,一旦主伞不开,十秒过后,身体就会着地,留给伞降员的时间最多只有三到五秒,必须在离地三百米的最低安全高度拉开备份伞。这是最考验跳伞员心理素质的地方,心理素质差的,情急之下会拉开备位伞,主伞打开后和备份伞绞在一起,就会发生悲剧。 这四秒号称鬼门关,世界各国的伞降员无不对此谈虎色变。 紧接着,几朵伞相继打开,天空飘起美丽的伞花。 成功了,成功了。地上的官兵喊了起来。万霸天泪花闪动,这是二连的胜利,也是整个野狼大队的骄傲。如果有一天战争爆发,他的士兵就会背着那副巨大的翅膀,像鸟一样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就在地面上的人争相庆祝的时候,空中突然发生了险情。小黑上方不远处,赵铁龙的伞突然在空中转了一个弯,迎面向小黑的伞撞去,小黑的伞被赵铁龙的伞绳缠在一起,呈不完全开伞状态,两人的身体急速向下坠去。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地面的人都惊呆了。这叫空中流氓。这是所有伞降员最不愿遇到的恶梦,因为弄不好,两人都会粉身碎骨。这时赵铁龙的手下意识地抱紧了胸前的备份伞。 小黑吼了一声,“你别动,我割断我的主伞,你操作你的伞。” 小黑说完抽出伞刀,去割主伞的绳子。那狗日的破伞刀,用过的人都知道,十年不会用,真到关键时刻指望它的时候,才发现它烂得像块狗屎。一下,两下,三下,还没割断…… 真是天上一秒钟,人间过去一百年。在不到三百米的高空,小黑终于割断了主伞的绳子。 三百米,是安全开伞的最低要求。小黑的身体以每秒八十米以上的加速度向地面坠来。 “快拉备份伞!”举着扩音器的万霸天声嘶力竭地向天空喊着,双手都在颤抖。 能在空中成功处理险情的,那是与时间赛跑,需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和熟练的技术。稍有差错,惨剧就会发生。就在大家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备份伞终于开了,一朵白色的小伞花,像加速开放的喇叭花那样,迎风徐徐展开。 小黑是第一个落地的,当他从地上站起身,朝万霸天做出了一个胜利的姿势。接着另外几人也成功落地。 赵铁龙着地收完伞后,直奔小黑,一把将他紧紧抱住,一时老泪纵横,“兄弟,老哥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我代表全家谢谢你……” 万霸天高兴得手舞足蹈,回头对负责后勤保障的助理说:“中午给他们加菜,再搞点酒,我要为他们庆功。” 助理说:“大队长,我们部队戒酒很多年了,破了这规定不合适吧。” 万霸天蛮横地挥了挥手说:“狗屁,这是特殊情况,一定要喝,我要给他们每人敬三大杯!” 经过事后调查,赵铁龙的伞之所以突然转向撞到小黑,完全是因为风向的影响,第一次操作此种伞的人很容易判断失误,这为野狼大队实跳此伞型提供了宝贵经验。小黑成功处理空中险情也为野狼大队以后处理类似情况时提供了一个经典案例。 试跳之后,接着是普跳。在野狼大队,每年跳伞都是全员参加,包括领导的公务勤杂司机等人一个都不落下。连队更不用说了,文书通信员、炊事人员都要跟着连队在第一波先跳。 二连要想完成大队赋予的新型伞试跳任务,除了先前尖刀班的试跳之外,连队还要全员实装参加跳伞,才算大功告成。 就在这时候,连队文书吴大富宣布他打死也不跳。 如果吴大富不跳,小黑带着全连折腾这么久,不白玩了吗? 政治工作归指导员做。王有才去和吴大富谈了九九八十一回心,嘴皮都磨肿了,得到的回答都是,“指导员,你别逼我了,我头疼,真的跳不了。” 在野狼大队,每年不想跳伞的总有那么几个。说穿了,就是怕死,不敢跳。这没什么大惊小怪,不是所有人生来就那么勇猛,特种兵也不例外,总有那么几个软蛋,有狗熊才能衬托出英雄的伟大。 不过,你当了特种兵,进了野狼大队的门,不是你不想跳就不跳的。打起仗来死得更快,都往后缩,那还不成了八旗子弟?所以,野狼大队明文规定,除了几种不适宜高空运动的显著病症以外,任何人每年必须完成规定的跳伞任务。 既然有病可以不跳,那就装病,这是怕死鬼们惟一能想到的对策。这个装病也得讲究方法,IQ不高的人说他有心脏病,有高血压,这都是明文禁止不准参与高空运动的疾病。不过,说自己有这些病的怕死鬼都没能蒙混过关,去医院一检查,啥事没有,该跳还得跳。 真正能逃脱跳伞的人少之有少。吴大富来野狼大队的时候,刚好碰上大队进行伞降训练。吴大富最开始很抵触,说他有这病哪病,没法参加跳伞,后来查出他所说的几种病都是子虚乌有的谎言后,再没法逃脱。只好跟着战士们一起训练。由于怕死的缘故,地面动作练得一丝不苟,那叫一个认真,还得到了万霸天的表扬。万霸天在军人大会上说:“二连的吴大富同志,刚来五公里跑了三十九分钟,后来跑到二十五分钟,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现在,有少数同志不敢跳伞,这有什么怕的,大家看看吴大富同志,训练多刻苦,这就是态度,只要态度端正了,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 吴大富受到万霸天表扬之后,训练更加刻苦,大家都对他刮目相看。不过,临到前往机场准备跳伞的前一天,吴大富说他的动作还差点火候,主动要求去地面模拟滑降台开个“小灶”,再练练。结果这一练,就把脚崴了,虽然没伤到筋骨,脚面却肿得老高,卫生队的兽医进行冷敷之后,也没见消肿。经兽医的权威鉴定,吴大富的伤情不适合跳伞。因此,第一年的伞训就这样自然地躲过了。 后来传出,吴大富从模拟滑降台上跳下来摔伤是故意自残。因为头天晚上有人看见他在模拟滑降台来回跳了很久,每次都是摔倒的动作,看来他是处心积虑要在跳伞前把自己弄残,不过这话没得到证实,吴大富自己也不承认。 王有才做不了吴大富的思想工作,自认功力不够,就把这个难题交给小黑。 小黑听说吴大富头疼,带他去卫生队检查。兽医说,排除感冒风寒这些显著因素外,头疼很难查出来,因为他涉及到复杂的神经系统,大队卫生队受医疗设备的限制,很难给他下结论是不是真头疼。小黑让卫生队开转院手院,要带吴大富去总医院请专家做进一步检查。 吴大富说:“总医院就不用去了,我这病估计养几天就好了。” 小黑就让吴大富在卫生队养着,特别交待兽医,要重点照顾这个未来的亿万富翁,不把他的病治好,不准回连队。 吴大富在卫生队呆了三天就跑回来对小黑说,他没病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犯病了。 小黑说:“咱俩关系不错,跟你说句实话,你这时候回来很麻烦,跳伞还没过去,不跳又不行,你惟一能做的,就是在跳伞之前,让你爸马上把你调走。” 吴大富着急地说:“完蛋了,我爸做生意出国了,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那就找你妈。” “我妈早就没了。” “那没办法,”小黑同情地看着吴大富。“要是来不及调走,你又不去练地面动作,想都不用想,结果只有一个。” “什么结果?”吴大富恐惧地问。 “当烈士呗,还能有什么结果。”小黑摇了摇头接着说,“到时肯定让指导员很为难,一般的烈士都是有丰功伟绩的,不知指导员会怎么编你的悼词。” 吴大富哇的一声哭了。“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来当这个破兵,真要摔死了,可惜我爸那么多钱啊,到时他传给谁呀?” “行啦,你这个怂兵。”小黑冲着吴大富骂道,“前几天你不是认为自己会被别人打死吗?结果你不是照样赢了徐副参谋长,遇到屁大点事你就装怂,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这样的怂人,死了评烈士的资格都没有。跳伞有什么害怕的,真要你上了战场,你是不是要把脑袋缩裤裆里去?前段时间你要拜师,我还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原来你真是一坨永远扶不上墙的狗屎,又臭又稀拉,你这辈子没救了。” 小黑骂完吴大富后,这小子啥也没说,跟着上了训练场,闷头训练起来。由于脑子并不笨,很快学会了动作要领。   吴大富没事总爱一个人在伞降训练的高低台上转悠。去机场实跳前,吃完晚饭,吴大富又独自去了训练场,站在高低台上,眼睛盯着地面,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徘佪了很久,吴大富终于咬了咬牙,双眼一闭,身体成自由落体状从最高的平台上倒了下去。   这小子是存心要把自己弄残,就在他快要摔到地面的时候,小黑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伸手将他接住。   吴大富睁开眼,见是小黑,呜咽一声哭了起来。   “连长,怎么是你?”   “我就知道你会玩这一招。”   吴在富说:“别管我,我本来就是个残废,还是让我彻底残了吧。”   “去年你就玩过自残,今年还要玩吗?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连长,我真的不敢跳,我只要想想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我的脑袋就晕了。”   小黑扶着吴大富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傻呀,从这儿摔下来,弄不好真残废了,值得吗?”   “那也比从天上掉下来摔死强,”吴大富抹了抹眼泪,接着说,“连长,我也想当个好兵,我也努力过,可是,我真的不敢……”   小黑说:“谁说一定会从天上摔下来,不是还有降落伞吗?”   “万一降落伞打不开呢?”   “降落伞打不开的几率很小很小,即使打不开,还有备用伞,只要你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可能发生意外,只要伞开了,你就是绝对安全的,落地时即使动作掌握不好,最多就是从这三米高的平台上摔下来,一点事没有,我相信你,一定能跳下来的。”   小黑紧紧握着吴大富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胆量借给他一点。   吴大富终于坐上飞机上了蓝天,机舱门打开后,看到地面那像火柴盒般大小的建筑物时,双腿禁不住发抖,身下一热,就知道自己尿了。正当他准备往后缩的时候,屁股上挨了一脚,身体像块小石子一样被抛出了飞机,无边无际的眩晕袭来,让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身体一抖,一股巨大的牵引力拉着他不停上升,脑子清醒过来,向上一望,一朵巨大的伞花像从背后生出的翅膀,正拉着他的身体有力地划过天空,那是没跳过伞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奇妙感觉。   吴大富在空中的操作并没掌握好,小黑等人落地后,他狗日的还在空中飘。最后飘出了大队事先确定的收伞范围,直接落到了一间农舍的猪圈里,差点被一群猪踩死。一个正在喂猪的农村老太太呆呆地望着从天而降的吴大富,以为是仙人下凡,激动得双手合十,当场跪了下去。       二连在小黑的带领下,如睡狮醒来。在随后的系列季度训练中,万霸天有意把尖刀的重担交给二连。二连没让万霸天失望,在超强任务所带来的压力考验下,连队脱胎换骨,完成每项训练任务时,小黑都加入了魔鬼训练的一些内容,虽然不系统,但效果不错,各项训练成绩被万霸天指定为各连的标准,二连的训练教案尤其是小黑写的那本魔鬼笔记,成为各连窥探的首要目标,个个欲得之而后快。这时的二连,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被人辱骂为“死老二”的连队了。   训练再苦,小黑也没把爱情落下。野狼大队的光棍们不明白小黑哪来的吸引力,每到周末,柳如婳都会去小黑训练的营地探班,这除了让光棍们鼻血染长襟以外,更嫉妒得红了眼。十月份,柳如婳再次来探班的时候,决定兑现她与小黑一年之期的承诺,两人商量好在春节期间结婚。   时间指向这一年的第四季度,如果顺利完成最后一季度的训练,二连被评为优秀连队指日可待,小黑开创的“二连时代”即将来临。而这一天,二连人已经含泪等了十多年。   这时,大队迎来了总部举行的跨战区大规模综合对抗演习任务,代号“跨越•突击”。这次演习,第一次允许外国驻华武官参观,规格之高,历来罕见。   野狼大队派出了无人机侦察分队和两个特战连参加演习,小黑抢到了任务,却没抢到主要角色。主要任务由一连实施,二连为预备队,负责一连的安全开进,并协助他们完成任务。    开完会出来,王有才把头上的帽子一摘,露出一颗闪亮的大光头,颇有匪气地对身旁的小黑说:“这他娘的算什么事,今年我们当了一年的尖刀,完成了多少重大任务,到头来关键的一场戏却让一连当主演,咱还得给他当保姆,听他们指挥,你说窝囊不窝囊?”   小黑没说话,刚才跟万霸天争了半天也没结果,还差点把这个保姆的任务争没了。本来他想,如果争到尖刀任务,成功完成斩首行动,二连今年就完美收官了。关键时候领导还是不相信二连,以“参加大演习的经验不如一连”为由,将尖刀任务交给一连。这时听到王有才发牢骚,心头的气倒消了不少,调侃道:“你一个从一连出来的学徒,这次给他当回保姆也算尽了孝道,你有什么不服的?”   王有才瞪了一眼小黑,“你是连长,你要这样说,我也算心安理得,我只怕咱们连辛苦一年,最后落得个避孕套的悲惨下场。”   “这跟那玩意有啥关系?”小黑好奇地问。   王有才摸了摸他的大光头,接着说,“我总结过,人生有时就像避孕套,领导需要你的时候,把你放在前面冲锋陷阵,一旦不需要你了,就会把你当垃圾扔进下水道。”   小黑说:“靠,你以为你平时爱搞个总结就是思想家了,你这什么狗屁理论?领导现在不是还没把我们当垃圾吗?还在接着用。”   王有才摇头晃脑地说:“我从没想过要当思想家,但不可否认,我确实有思想。我说的是演习结束到年底评功评奖的时候,一连争到这个任务,总结报告里又该大吹特吹如何圆满完成重大任务,评功评奖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当重大资本,咱们干一年,不如他们干这一回,到时领导就有可能把我们撇一边了。”   “二连的进步和成绩有目共睹,领导不可能那么昏庸?”小黑不以为然。   “倒脚千回,不如临门一脚啊。”王有才疼心疾首地指着小黑说,“你狗日的平时装模作样看足球,原来也是专业球盲。”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就在全连上下准备开赴演习地时,农场的鸟人龙小铭回连里找小黑,死活要在退伍之前参加一次演习,过过当兵的瘾。 小黑看着瘦了一圈的龙小铭,笑着说:“二连又没有地种,你回来干什么?” 龙小铭亮出膀子,让小黑看他练出的肌肉,“种地我可以退伍回家接着种,现在我在当兵,我是二连的兵,我不想种两年地回家,我也想参加演习,当一回真正的特种兵。” 小黑拍了拍龙小铭的肩,“不错,思想有进步,你这肌肉怎么练出来的?” 龙小铭撩起他的裤子,指了指绑在上面的铁绑腿说:“多亏你送我的这副绑腿,我每天绑着它在农场的院里跑三个小时,原来的肥肉全都硬绑绑了。” 小黑高兴地说:“好,我欢迎你回到二连,从现在起,你又是二连的兵了。” 龙小铭高兴得手舞足蹈,对小黑说:“谢谢连长,还有个事,向你汇报。” 小黑问什么事。 龙小铭说:“农场的疯子,还有褚墨和瘦猴,他们托我向你问好,另外,他们也想来二连,问你收不收他们。” 小黑说:“我想收也不可能呀,他们是其它连的兵,这事我做不了主。” “连长,求你了,他们真的想来二连,褚墨说,士为……为哪个什么呢”龙小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接着说,“褚墨说士为知己者死,只要能跟着你干,给你做牛做马都行,这也是疯子和瘦猴的意思。” “我要他们做牛做马干什么?我又不是村里的地主老财。” 龙小铭说:“连长,真的求你了,褚墨为了能来二连,练了大半年的潜水,鼻子都出血好多次了。” 小黑说:“农场哪有地方练潜水?” 龙小铭说:“他用洗脸盆练,把头埋在里面一憋就是好半天。” 小黑说:“是吗?还真想不到,那我找军务股长说说,不一定能把他们要过来。” 小黑给军务的谢股长一说,谢股长说没问题。不过在给营里交涉的时候,营里要求把常志锋留在农场,理由是农场补充去的新兵需要一个老兵带着。就这样,除了常志锋留守以外,候二宝和褚墨全都归到小黑麾下。 参加演习的出发前,万霸天反复叮嘱两个连队。 “这次是跨战区综合对抗演习,你们去了以后,直接受战区首长指挥,可以说,你们是战区首长手里的一张王牌,关键时候会让你们发挥特殊作用,我们想拿下人家,人家也有特种部队,同样想拿下我们,为什么让你们两个连队参加,到目前来说,你们两个连是大队最优秀的连队,你们一定要顾全大局,互相配合,一定要胜利完成战区首长交给你们的任务,一定要打出我们野狼特种大队的威风。” 到达演习地域后,前方的战役已经打响,二连的官兵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演习,看着天上的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像鸟群一样乌央乌央地飞过,不禁咋舌,我靠,还真打呀! 两个连队进驻后,并没立即投入战斗。看着别人热闹,刘一豹坐不住,去指挥部找到常去野狼大队的田参谋,问他们何时执行任务,到底执行什么任务。 田参谋说:“何时执行是首长决定的,你们现在的任务是睡觉。” 刘一豹急了,“我们是特种兵,这么大的演习让我们来睡觉,这不是扯淡吗?” 田参谋说:“这是首长的指示,你敢说扯淡,扯什么淡?” 刘一豹无语,回来向一连和二连传达了睡觉的指示。 田参谋所说的首长是辛副司令,是这次红方演习的总指挥。演习打了三天之后,辛副司令才将刘一豹和小黑叫到指挥部,对两人说:“这几天让你们睡觉,睡得怎么样?” 刘一豹说:“首长,前边打得那么热闹,我们哪睡得着,这心早就跑到前边战场上去了。” 辛副司令扭头看了一下小黑,“嗯,我们战区的大英雄,怎么样,你也没睡着吗?” 小黑立正,“报告首长,这是我两年来睡得最充足的三天,要是首长允许,我还想睡三天。” “再睡演习就结束了,”辛副司令又回头看了刘一豹一眼。“别人打得多热闹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有你们的任务,前边给你们时间睡你们不睡,后边三天想睡也睡不成了。” “根据无人机队拍到的照片分析,”辛副司令走到地图前,用激光笔指着一个点。“A点,就是这儿,很像敌方的司令部,从地形上看,此处背靠大山,前边有一个水库,两翼是丘陵地带,适合暗哨布岗,这里的确适合设立司令部。” 刘一豹说:“那我们的任务是不是来个斩首行动,把它司令部端了。” “你都知道,人家能不知道吗?”辛副司令接着说,“奇怪的是,根据电子侦察得到的情报,此处电子信号弱,这对一个指挥机构来说不可能,在这边的山包上,就是B点,你们看,就是这里,外表看起来象普通民房,却有大量的电子信号,因为干扰强大,没能收集到信号内容,无法判断。” 刘一豹说:“首长怀疑B点民房才是他们真正的司令部?” “不能妄下结论,”辛副司令摇摇头说。“狡兔三窟,这很可能是他们的烟雾弹,所以,现在我命令:一连带所属小分队分别对两个地点进行侦察突袭,一旦确认敌指挥部,立即破坏其指挥通信系统,让他们成为瞎子聋子,余下的事就交给别的部队;二连各分队协助一连进入敌纵深,之后的任务是作为预备队渗透进C区域,潜伏待命,一旦一连完成任务,你们做好接应。在这期间,你们千万不能暴露所在位置,如果一连失手,你们二连将是埋伏在他们身后的一支奇兵,明白了吗?” “明白,”两人立正。刘一豹补充了一句,“请首长放心,一连绝不会失手,保证胜利完成任务。” 两个连队在夜幕掩护下被空投到一座大山前的空旷地带,越过大山,就进入敌战区。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员收拢之后,两个连队开始急行军。行军途中,二连睡了三天,飚足了劲,把一连甩在了后面,气得刘一豹大骂娘希皮。   在指定地点吃过干粮之后,重新上路前,刘一豹将王有才叫过去,给他交待任务。一连人员除了携带武器以外,背囊交给二连。王有才当时就对他的老连长翻了脸,“我们都有任务,凭啥让我们给你们当苦力?”   刘一豹振振有词地说:“一连执行的是尖刀任务,必须保持充沛体力,首长指示过,你们的第一任务就是协助我们进入敌纵深,你小子敢抗命?”   王有才没表态,回来跟连队一说,全连上下都觉得一连欺人过甚,现在还想骑在二连脖子上拉屎,野狼大队已经找不出这号人了。   小黑的脸色虽然不好看,最后还是说出了一个字:“背。”   王有才说:“你背战士们不愿意背呀,这也太怂了吧?”   “大队长交待的‘三个一定’你他妈忘了?指导员同志,战斗中做好连队的思想政治工作是你的首要职责,别想不通还要让我来做你的思想工作,我不是天桥上算命的,没时间给你唠那些你爱听的闲嗑,出发。”   一上战场,小黑就变得异常冷峻,说完抓起一连留下的背囊,顶在自己的背囊上,向前走了。   出发不久,刘一豹对一连说:“除了背囊以外,你们还落下东西没有?”   连队战士都说没有。刘一豹说:“千万不能落下东西,一片垃圾也不能留下,不然,让敌人发现就麻烦了。”   这时一连指导员悄悄拉了拉刘一豹,紧张地说:“连长,你这一说,我还真落下东西了。”       这一连的指导员是谁?就是当初来二连被打了个熊猫眼的司令部作训股参谋李兵,王有才离开一连后,大队任命他到一连当了指导员。本来他是搞军事的,轮不上他当指导员,但刘一豹当连长已有些年头,这个位置早晚要动,这时让李兵来当指导员,就是让他提前熟悉连队情况,准备接任连长。   刘一豹说:“落下啥东西了?”   “是……”李兵轻轻地跟刘一豹耳语了几句。   刘一豹说:“你怎么这么大意?这是战场,你怎么能在那里埋颗雷,弄不好会暴露我们。”   李兵说:“那我回去把它排除掉。”   刘一豹看到紧跟上来的小黑和王有才,对李兵说:“这事还是交给二连干吧,咱们再拖就来不及了。”   王有才听说是排雷,对小黑说:“我以前专门练过排雷,这事我专业,你带连队先走吧。”   王有才带着通讯员甄美南找到李兵所说的那棵大树,让甄美南呆在安全区域,然后低下身子,打着手电,一寸一寸地向前搜索,在树下两米处的草丛中,看见一坨黑影,被几片树叶挡住。王有才知道那就是目标,有些激动,也就些紧张,感觉自己想吐,这是精神过于紧张的原因,他调整好呼吸,慢慢向前爬去,一步,两步,终于揭开了那几片树叶……   躲在几十米外的甄美南听到“啊”的一声惨叫,立即探头,“指导员,怎么样?”   王有才没有回音,甄美南的心一抖,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喊了一声指导员,立即冲了过去。       二连人累得半死,终于把一连这个吆五喝六的主子送进了敌纵深,然后朝事先确定好的C地域开进。   却说刘一豹带着一连各分队继续深入,让他奇怪一路居然畅通无阻,这很不正常,已经进入敌心脏地带,连个散兵游勇也没看到,敌人不可能愚蠢和狂妄到如此地步,那只有一个可能,前方已经设置好了陷井。   要是二连还在身边,可以安排他们去前边滚滚雷,这个想法已经不能实现。即使二连傻到愿意前往,这时他也无法联系,进入敌纵深后,通讯系统保持静默,他惟一可以通话的时间,是向指挥部报告已成功摧毁敌指挥通信系统,呼叫飞机轰炸。   刘一豹没敢轻举妄动,派出两个分队,分别朝A点和B点两个目标进行搜索侦察。传回的报告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刘一豹命令继续侦察,传回来的结果仍是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刘一豹心花怒放,拍了拍脑袋,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他不敢相信自己能摊上这么好的事,但又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不能再犹豫了,优柔寡断是指挥员的大忌,于是拿出地图,对指导员李兵说:“我和一排长李伟分别各带两个分队,向A点和B点发起进攻,你和剩下的两个分队留下接应,立即出发。”   李兵说:“还是我和一排长去吧,你留下接应,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继续指挥两个分队作战。”   刘一豹说:“你以前虽然也是搞军事的,但演习打的少,你上我不放心。”   李兵说:“连长你别看不起人,领导都能给我一个机会到一连来学习,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排长李伟说:“连长,前边的冲冲杀杀让我们上就行,你是老同志了,用不着这么辛苦。”   刘一豹稍作思索,点了点头,“好吧,出发!”   李兵和一排长李伟各带两个分队消失在夜幕中。   李兵带着一个分队与前边侦察的分队会合后,立即向A点扑去,途中,他们轻而易举地抓了一个“舌头”,套出了敌军的口令。直到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敌军司令部,将其通信光缆和电源切断的时候,对方还仍然以为他们是自己的特战分队。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黑暗中,李兵让一个分队迅速控制了各指挥平台,亲率另一分队闯进作战室,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黑脸中将手里拿着应急照明灯,正站在地图前沉思,看到突然走到他身前的李兵,略带惊讶地问:“请问你是哪个部队的?” 李兵将手里的枪一举,“首长同志,我是R战区陆军野狼特种大队的,现在我正式宣布,你被俘了。” 黑脸中将微微一笑,“你们来得够快的。” 李兵得意地说,“首长不愧是首长,好像知道我们要来?” 这时报话员上前对李兵说:“B点报告,B点为敌军雷达指挥系统,已完全处于我方控制之中。” 李兵对报话员说:“呼叫一号,成功控制敌作战指挥系统,立即实施打击,快!” 黑脸中将倍感无奈地朝椅子上一坐,对李兵说:“这就是你们的‘崭首行动’?高,实在是高,不过,你们把我崭了自己也出不去。” 一个兵跑进来对李兵说:“报告指导员,有大批部队向这边集结,我们被包围了。” 李兵说:“包围就包围,死守各通道,不能让他们展开营救,我方的轰炸三分钟后开始,咱们能跟蓝军最高将领一起同归于尽,也算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黑脸中将不慌不忙地端起水杯,对李兵说:“三分钟还有一会儿,你们远程奔袭也够累的,要不要喝点水?” 李兵说:“首长同志,我很佩服你的镇定,如果这是真的战场,我们很快就会变成一把炮灰,所以这时候喝不喝水已不重要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黑脸中将点点头。“那咱们就好好地享受一下这最后的三分钟吧。” 黑脸中将说完闭上了眼睛。 这三分钟如此漫长,李兵不停地看表,当指针终于跳过那个终点,李兵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那杯水,对黑脸中将说:“首长同志,现在我们已经不存在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黑脸中将抓起电话,“首长你好……是……明白……” 李兵听糊涂了,中将叫对方首长,那对方是多大的官? 黑脸中将放下电话后笑着说:“最新战况通报,这一轮轰炸中,你方九架飞机全部被我方击落,现在我们已完全掌握战场的主动权,你们的崭首行动实在是他妈高啊……” 黑脸中将说完一阵大笑。 李兵懵了,“这怎么可能,你们的雷达系统不是被我们破坏了吗?” 黑脸中将突然欺身上前,一个背摔,将李兵狠狠摔在地上,接着对门外喊道:“都他妈给我拿下。” 门外响起了砰砰的声音,一个中尉跑进来,向黑脸中将报告,“报告副营长,全都拿下了。” 李兵扭头对黑脸中将说:“你不是首长。” 黑脸中将摸了摸肩上的金星,说:“我要是能当这么大首长,那祖坟得冒多大青烟啊。” “那你是?”李兵绝望地问。 黑脸脱下那身将军服,对李兵说:“我是J战区特种大队飞虎营副营长,我还以为来的对手有多么牛,没想到是你这个蠢得像猪一样的特种兵指导员,他娘的,笑死俺了。” 李兵满脸通红,愤怒地望着这位敌副营长。“你怎么侮辱人?” 敌副营长说:“侮辱你,连猪都不会答应,给我带下去,看看他们嘴里是不是能吐出象牙来?” 与此同时,在B点民房处,一连一排长李伟和他的两个分队也遭遇同样命运,被关进猪圈的粪坑里。 李兵的人被带下去,关进一个底下是臭水坑的铁笼。敌副营长站在铁笼上,对底下的李兵说:“除了你们被俘的几个分队,还有特战分队在哪里?有什么计划?” 李兵说:“你以为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就会开口吗?打死我们也不会说,有种你打我们。” 敌副营长说:“装英雄是吧?好样的,党没白教育你,知道‘打死也不说’,不错,我们扛的都是八一军旗,这是演习,当然不会打你们,也没时间给你们准备老虎凳和辣椒水。” 敌副营长站起来,对身后的一个中尉说:“他们的脑子有点迷糊,给他们洗洗头。” 中尉拎着一个桶过来,对笼子下的李兵说:“这么好的东西浇给你们有点可惜了。” 李兵闻到一股臭味,紧张地问:“什么东西,你别乱来?” “这是我们连队的泔水,上面指示,不管到哪里演习,都要注意环保,本来想等演习结束送给老乡喂猪,这会儿让你们捡便宜了。” 中尉说完,朝铁笼中倒下去。铁笼很小,李兵等人想躲也没地方,被浇了个狗屎淋头。 铁笼里的人差点熏得晕死过去,集体狂吐起来。李兵闭着眼睛,疯狂地拍打着铁笼,嘴里喊道:“你们这是虐待俘虏……” 中尉又拎过来一桶水,这回是清水,倒下去后,对笼里的人说:“你们可以争取优待,说了你们就可以出来,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到我们野战招待所去吃自助餐,演习结束保准你们吃得白白胖胖的回去。” 这时笼里有人说:“我说……” 李兵将那人按倒,“打死也不能说,这不是真打仗,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铁笼上的敌副营长说:“够种,不愧是特种兵,给他们来点猛料。” 中尉又过去拎来一桶,老远就闻见一股恶心的气味。黑脸副营长捂着鼻子躲开。中尉笑着对笼子里的人说:“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这回可不是泔水,你们要想好,不说我真倒了。” 李兵已经闻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对中尉说:“你他妈敢倒,我问候你八辈祖宗。” 中尉说:“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说我真倒了。” 李兵说:“你要真敢倒,我脱了这身军装也要找你算账。” 中尉说:“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说完,一搂桶底,一桶大粪倾泄而下。 笼子里人发出绝望的吼叫,不停地狂吐,恨不得将肠子吐出来。 李兵疯了一样用头撞着铁笼,“你们这是侮辱人格,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中尉说:“战场上不合作的俘虏是没有人格的,你告吧,只要你还没有疯的话,就向上面告。” 李兵突然哭了,“你们太过分了……这是演习,不是战场……你们还有点人性吗?我要告你们,一定要告你们……” 黑脸副营长走过来,有些同情地看着李兵,“一看你们这样子,就知道你们单位没搞过受辱训练,你别委屈,这大粪的滋味我也喝过,确实不是个味啊,一星期我都没吃下饭,你要再不说,我们还有的是猛料,你想喝多少有多少。” 李兵呕出一口,对黑脸副营说吼道:“打死也不说,你们有种就搞死我吧……”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敌副营长笑了笑,用手指沾了沾铁笼上的粪汁,变态地拿到鼻子前闻了闻,“还真不错,像条汉子,你也算给你们单位长脸了,我告诉你,我第一次参加受辱训练喝大粪的时候,当时就想撞死算了,要不你就撞死,要不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李兵又呕出一口,“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你弄死我吧,你有种就弄死我……” “特种兵没经过受辱训练,那不叫真正的爷们,既然你们单位没搞过,今天我就给你们补上这一课,你们单位领导以后肯定会感谢我的。”敌副营长说完对一旁的中尉挥了挥手,“给他们上点山货。” 中尉这回拿来的不是桶,而是一个麻袋包,一手捂着袋口,对笼子里的李兵说:“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你们有谁要说的吗?” 回答他的是李兵的一口唾沫。 中尉笑了笑,说完打开袋口,一提袋底,一堆蛇滚了出来,在铁笼上扭曲着,翻滚着,蛇身小的通过铁笼的网眼朝里钻去。 笼子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嚎叫,有人当场晕了过去。李兵凄厉地叫道:“我说,我说……” 在B点民房的猪圈里,一排长李伟和他的两个分队在吃大粪的那一回合,就彻底丧失了斗志。 却说小黑所带的二连各分队到达指定地方后不久,得到司令部的消息,一连已经得手,按计划负责接应一连撤退。 二连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一连的通讯员小贾。小贾哭着对小黑说,一连任务失败,现在只剩刘一豹所带的两个分队被敌围住了,请二连前去营救。 小黑正在考虑是否前去营救,指导员王有才一阵狂笑,“老天有眼,活该,活该,狗日的刘一豹,他也有今天,谁也不准去救,你们谁去我跟谁急……” 小黑不理解王有才此时为啥笑得如此乖张,甄美南上前对小黑说:“指导员排雷的时候,被雷了,一连跟指导员结下了死仇。” “什么死仇?”小黑问。 “不是死仇,是屎仇,指导员排的那个雷不是雷,是他们拉的一泡屎。”甄美南说完做了一个呕吐状。 狗日的李兵,原来埋在树下的雷是一坨粗壮的大便。王有才揭开那片树叶看清是什么东西后,禁不住“啊”地一声吐了起来。甄美南跑进去时,看见王有才疯了样踢着那棵树,嘴里吼道:“刘一豹,李兵,我操你们八辈祖宗!这死(屎)仇我给你们记下了。” 小黑没理会幸灾乐祸的王有才,立即让报话员向司令部联系,得到的回复是,一连任务失败,A、B两点均为假目标,二连立即重新搜索敌司令部,继续完成一连没有完成的任务。 小黑对一连的通讯员小贾说:“不是我们不救,上头给了我们新任务,回去告诉你们连长,好自为之。” 小贾跑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我回去也是被俘的命,我还是跟着你们吧。” 小黑将各班排骨干召到一起,展开地图。 “A、B两点都是假目标,我们现在必须在天亮前找到敌司令部,不然,我们也逃不过一连的下场。” 王有才说:“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这么大范围,我们上哪儿去找?” 小黑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我敢肯定,他们的司令部就在这个范围,围绕水库,立即展开搜索,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并摧毁。” 小黑接着在地图上标了几个箭头,现在我命令:“一排长带你的分队沿左侧箭头出发,二排长带你的分队走中间这条,三排长按右侧箭头前进。我带勤杂班沿着这条最大弧线箭头迂回前进,都听明白了吗?” 大都都说明白,这时王有才说:“我靠,连长,你没给我安排任务啊,我跟哪个分队走?” 小黑说:“你是指导员,这个时候好像用不着谁来念经了,你随便跟哪个分队走都行。” 王有才说:“你这是看不起人,我想提醒你,全撒出去了,一个预备队都不留吗?” 小黑说:“这都啥时候了,留着也没用,现在每个分队都是尖刀,不管你用什么章法,打什么套路,目的只有一个,发现目标并摧毁,你愿意跟哪个分队随意,出发吧。” “我还是跟一排的分队走吧,咱是尖刀中的尖刀。”王有才说完,冲何大军一挥手,“出发。” 跟着小黑前进的除了吴大富和甄美南,还有农场归来的三个鸟人。因为几个排长都不要这几个鸟人,害怕拖自己的后腿,小黑就把他们暂时编进连部的勤杂班,褚墨任班长。 各分队迅速出发。一连通讯员小贾见没人理他,嘴里自言自语:“好歹我也是标杆连队出来的,你们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说着,身后的丛林传来异常响动,而前边早没了人影,心头一慌,立即朝小黑等人消失的地方追去。 小黑所带的分队没走出多远,就发现后面有追兵。速度之快,超出它的预料。这时候,与敌纠缠,后面不知还有多少敌人的援军,想脱身不容易。小黑给分队下了死命令,跑,撒开脚丫子跑,有多快就跑多快。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分队开始玩命跑。跑了一气,吴大富撑不住了,倒在地上,嘴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 小黑对褚墨说:“快把他拖起来,不能停。” 褚墨拉了一把吴大富,没拉动,对小黑说:“他好像真不行了。” 吴大富跑得快翻了白眼,对小黑说:“连……连长,我……真跑不动了,你们……跑吧……” 丛林里追捕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能再拖。小黑气得七窍生紫烟,上前踢了吴大富两脚,“你怎么关键时候拉稀,挺住。” 吴大富说:“连长,我真挺不住了。” 褚墨说:“不行就让他留下吧……” 小黑说:“不行,二连只有死的烈士,绝没有活的俘虏,快,架着他,拖也要把他拖走。” 龙小铭过来捡起吴大富的背囊和枪,褚墨和候二宝架着他又开始狂奔。不过,这回的速度明显减慢,小黑与其他队员跑了一程,就要停下来等褚墨和候二宝架着的吴大富。这一走走停停,小黑的分队最终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 前去侦察的褚墨回来绝望地对小黑说:“连长,我们被他们包了饺子,冲不出去了。” 小黑显得异常冷静,“有多少人?” 褚墨说:“按我们的编制,最少也有两个分队。” 小黑说:“丛林是我们最好的保护神,记住,丛林是弱者的地狱,也是强者的天堂。如果你能在丛林作战,你就能在世界任何地方作战。占据有利地形,做好猎杀准备。” 褚墨说:“有利地形全被他们占了,现在他们正在休息,估计马上就要下手。” 小黑仔细听了听,敌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正思考对策的时候,候二宝凑上来,从背囊里掏出一把绳子,对小黑说:“连长,用这个。” 小黑灵光一闪,对其他队员说:“快,把绳子都拿出来。” 众人把绳子拿出来交给候二宝。小黑说:“瘦猴,这回看你的了。” “放心吧连长,这回我的绳套保证你也解不开。”候二宝说完抱着一堆绳子,像兔子一样闪进丛林里。 没过多久,候二宝又回来,“连长,绳子不够。” 小黑对褚墨说:“快让兄弟们拔树皮搓绳子,一定要搓结实了。” 众人立即动手,候二宝抱着搓好的绳子又闪进丛林。再次回来后对小黑说:“刚才我摸出去时,听见他们说,好像在等援兵,他们以为我们有很多人,现在快走,不然他们援兵来了,我们绳子不够。” 小黑会意地点点头,高声对褚墨说:“一排长,你带你的两个分队从正面冲出去。” 褚墨大声地回答了一声“是”。小黑接着对候二宝说:“二排长,你带你的两个分队从侧面冲出去。” 候二宝也大声地回答了一声“是”。接着小黑说:“其余的分队,跟我走,快,出发。” 小黑说完捡起几块石头,朝不同方向扔去。丛林里乱了,一个声音大喊:“他们要跑,快围住他们。” 小黑等人没动,却听见丛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过了一会,也没见人冲进来。这时小黑对褚墨说:“走。” 小黑和他的分队冲出去时,看见一个个人倒挂在林子里的树上,除了脚被绑以外,连手也被套住,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猎物从他们身下逃走了 逃脱了包围圈,小黑对候二宝说:“你的绳套终于派上大用场了,回去我让连队所有兵都跟你学。” 候二宝嘿嘿一笑,“看了你给我的光盘,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猎人,我还差得远呢。” 小黑的分队前进没多久,又遇上敌人的围追堵截。还是候二宝用绳套将来敌解决了。当他们前行再次遇上这种情况后,褚墨对小黑说:“连长,不能这样跑了,我们跑到哪里,哪里都有敌人,这里肯定有问题。” 小黑也觉得奇怪,“什么问题?” 褚墨说:“我们中间肯定有奸细。” 小黑让所有队员集合,在各人身上盯了一会儿,最后走到一连通讯员小贾身前,飞起一腿,踢在他肚子上,“说,敌人给你什么好处,你他妈居然跟他们当奸细?” 小贾捂着肚子,痛苦地说:“我怎么可能给他们当俘虏……” 小黑一把掏出他怀里的卫星定位仪,“你还说不是,这就是证据,你们连被俘,你狗日的也想让我们当俘虏是不是?” 小贾说:“真不是这样的,这是连队的装备,我走的时候忘了交给连长……” 小黑说:“那这样说,你们连队已经完蛋了,不然敌人不可能通过你的卫星定位仪找到我们。” 小贾“哇”的一声哭了,“连长……” 褚墨说:“连长,现在我们把卫星定位仪关掉,敌人就找不到我们了。” 小黑沉思了片刻,“现在倒可以将计就计,找个人拿着这个卫星定位仪引开敌人,另一路继续搜索目标,不然,我们天亮前很难完成任务,不过,这个人得能跑,还不能被敌人抓住。” 龙小铭上前说:“连长,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能跑,跑几天也跑不死。” 小黑看了看龙小铭,又把目光定在候二宝身上。“这样吧,你和龙小铭带着卫星定位仪在林子里绕圈圈,有敌人你就下套,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保证完成任务。”龙小铭背着两个背囊,向小黑认真地敬了一个军礼,和候二宝一起带着卫星定位仪出发了。 第一卷 一百二十三章 这里暂且不表龙小铭和卫星定位仪怎样在丛林里和敌人玩猫猫,却说小黑的分队摆脱敌人的纠缠,直插地图上的水库时,才发现前边已经乱成一锅粥。 指导员王有才和一排长何大军的分队打进了敌人一个驻地,活捉了一位领导,并以领导为人质,边打边撤;二排长牛志鹏的分队搞掉了敌人的加油站,让排起长龙等待加油的战车熄了火;程凯带领的分队则将敌人的生活用水切断了,让起来准备的炊事兵无水可用。 敌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小黑以外的其它分队吸引过去,小黑等人在水库边观察半天,居然没发现有敌人注意他们。 天色微亮,仍没发现目标,敌人的指挥中心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就在这时,褚墨伸手指着水库对小黑喊道:“连长,你快看。” 水库中心冒出一排建设,用蓝色帐篷遮出,与水天混成一色,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小黑激动地说:“敌人的指挥通信系统肯定就在上面,快下去两个人看看,有没有通信光缆。” 两人立即下水,不一会儿冒出头,冻得瑟瑟发抖,对小黑说:“真有一条通信光缆,不过放得太深,我们潜不下去。” 小黑说:“潜不下去也得潜,必须搞断。” 两人再次下潜,仍然无功而返,一人绝望地说:“他们肯定不是人工铺设的,深度已达到潜水的极限,我们没带潜水装备,根本潜不下去。” 小黑说:“搞不掉光缆,咱们的任务没法完成,我下去试试。” 小黑正要下水,却被一人拦住。“连长,还是我去吧,也该我露一小手了。” 小黑见是褚墨,“你行吗?” 褚墨啥也没说,转身下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湖面静悄悄的,一直没有动静。 时间过去五分钟,实在无法再等了,小黑对先前下水的两人说:“你们下去看看。” 两人下水后不久,将褚墨从水里拖了出来。小黑扑到湖边,“情况怎么样,他怎么了?” 一个队员哽咽着说:“光缆搞断了,不过他……” 小黑看见褚墨的双眼外翻,鼻子和耳朵都在流血,那是遭受强大压力的结果。 小黑立即对两个队员说:“我命令你们,找就近的敌方野战医院,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医生赶快救治他,如果有一点事,我把你们耳朵割下来。” 小黑说完,眼里一片湿润。 “是!”两人抬着褚墨火速走了。 小黑转身命令报话员:“向一号首长报告,野狼大队二连特战分队顺利完成任务,请立即对目标展开轰炸。” 演习结束后,小黑和候二宝去战区总医院看望褚墨和龙小铭。 小黑从医生那里了解到,褚墨的眼睛保住了,耳膜却穿了孔,换上人工耳膜后,听觉也无法恢复到正常人水平。龙小铭的情况更不妙了,双脚疲劳性骨折,手术后,虽然走路没问题,但再也不能象正常人那样想跳就跳,想蹦就蹦了。 小黑问医生,“他们本人知道吗?” 医生说:“他们的家人没来,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小黑的双手禁不住有些颤抖,与候二宝走进病房的时候,龙小铭的双腿支在床架上,兴奋地叫了一声。候二宝做了个禁声动作,轻轻走到蒙眼的褚墨床前。 龙小铭说:“褚墨,你猜谁来了?” 褚墨说:“瘦猴来了,我老远就闻到他身上那股骚味了。” 瘦猴说:“你才骚呢,你猜还有谁?” 褚墨伸手摸了摸,小黑过去握住他的手。 “是连长,连长怎么有空来?” 小黑说:“早就想来看你们,连队这些天在搞总结,一直没腾出时间。” 褚墨问:“我们连的优秀连队报上去了吗?” 小黑说:“报了,营党委已经通过并报大队党委,基本上铁板钉钉了。” 龙小铭拍着床板说:“太好了,我也是优秀连队的兵了。” 候二宝说:“还有一件大喜事,连长给褚墨报了三等功,给我和农民报了优秀士兵。” 褚墨说:“我的天啦,我做梦都没想过会立功。” 龙小铭没说话。 小黑说:“本来都想给你们请功的,可名额有限,我来想问问,你们还有什么想法,马上就要退伍了,二宝准备留下来,你们俩人想不想留?” 褚墨说:“我不留,我已尽完我的义务,我要回去给父母尽孝了,顺便做点小生意,我的目标是向钱看,向厚赚。” “那你呢?”小黑问龙小铭。 龙小铭说:“我也不留,我还是想回去种地,到退伍的时候,我抱着优秀连队的奖状照个相就行。” 瘦猴说:“你个死农民,你跟猪黑没法比,他是城市的,家里条件比你好,现在八亿农民都想往城里跑,你还回去种什么地呀?” 龙小铭摇了摇头,“我就喜欢种地,现在我的脚打了几块钢板,当不了一个优秀特种兵了,我回去还可以当一个好农民,我爸说过,只要人不糊弄地,地就不会糊弄人的肚皮,连长,你别给我报那个优秀士兵,像我这样的兵,真的不配。” 小黑握着龙小铭的手说:“你配,你是二连最好的兵,如果你想留下来转士官,我一定向上面争取这个名额。” 龙小铭说:“谢谢连长,你说过,特种部队不需要农民,更不需要我们这些无用的炮灰,我还是不留了,猪黑要回去给父母尽孝,我也一样,回去种我爸的那几块地,他老了,种不动了,我回去接着种,我还要养几只鸡,几只羊,几头牛,你们知道怎么唤鸡吗,我都快忘了,咯咯咯……” 第一卷 一百二十四章 小黑逃似的离开病房,龙小铭那纯真的目光让他心头隐隐作痛。先前在候二宝嘴里,他得知龙小铭在离开他们后是怎样在丛林里奔跑,奔跑,永远不知疲倦地奔跑。演习结束后,小黑的分队在丛林里找到他们时,看见龙小铭将昏迷的候二宝背在背上,而胳膊上还挂着两个背囊,正往一个山坡上爬。此时的龙小铭已陷入半昏迷状态,脑子里一个顽固的意念在支撑着他,跑,不停地跑,一定要跑在敌军的前面。   小黑等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龙小铭仍在挣扎,“连长说过,二连只有死的烈士,没有活的俘虏,我不会让你们抓住的,我绝不会让你们抓住……”   小黑当时一把抱住他,对他喊道:“演习结束了,任务完成了,现在我带你回家!”   龙小铭看清是小黑,身子一歪,叫了声“连长”,晕了过去。而这个傻农民,在丛林里跑了三天,腿上居然还绑着小黑送给他的那副铁绑腿。   小黑背着龙小铭走出了丛林,有人想跟他换也没让。他埋怨自己以前看不起农民,更看不起农民组成的军队,可就是这些农民,这些农民的子弟,打起仗来却如此忠诚,如此不要命。   离开医院时,候二宝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哭着对小黑说:“连长,你能不能在连队给农民找一块地,我真的想让他留下来,他的脚残了,回去当不了一个好农民啦!”   小黑没说什么,转身时,眼里的泪水终于嘣不住敞了下来。       二连上下沉浸在喜悦中,连里的战士准备买点鞭炮回来,只等二连荣立优秀连队的报告在大队党委会一通过,放鞭庆祝。小黑说这是个好提议。王有才却说,从理论上讲,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低调,低调才是一个优秀连队的优秀气质,将这事压下了。   万霸天来到二连,站在连耻室那张放有“死老二”帽子的桌前,对小黑和王有才说:“谢谢你们了却了我的一个心愿。”   “心愿?大队长有什么心愿?”小黑挠了挠头,回头看着王有才。王有才也一脸懵懂。   万霸天说:“在我离开野狼大队之前,能看到二连有这个进步,也对得起我的那些老战友了,谢谢你们。”   小黑听迷糊了,“大队长要走,往哪里走?”   王有才说:“你傻呀,大队长肯定是高升了,恭喜大队长。”   万霸天说:“现在恭喜还早,官场的事太复杂,不进则退,你们不要去瞎咧咧,现在我最高兴的,是你们带领连队取得了这个成绩,二连以前是标杆连队,以后也同样是,这是二连多少代人用血和汗水拼来的,一定要保持住。”   王有才已经喜形于色了,“那这样说,我们连评选优秀连队已经通过了?”   万霸天说:“大队党委还没正式开会,不过,会前酝酿意见基本统一,就等明天开会了。”   小黑抓起万霸天的手,“大队长,我请你吃饭,不,我们连队请你吃饭,中午你别走了。”   万霸天抽回手说:“你们那点家底还敢请吃饭,改天我请你们吧。”   万霸天一走,二连人奔走相告。从大队一号人物嘴里说出来的,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一卷 一百二十五章 小黑那张黑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下午,正当他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和柳如婳谈情说爱的时候,突然听到急促的警报声,那是野狼大队最高等级的战备警报,负责作战值班的连队将在第一时间按一号方案紧急集合。 负责作战值班的是一连。小黑从窗户望出去,看见一连的兵个个无精打采地向集合地点跑去。一连在前不久的演习中几乎全军覆没,在过后的年终总结中,连提名先进连队的资格都没有,这对扛了十年先进连队大旗的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打击。连队似乎一下散了,从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毫无斗志。 小黑马上通知连队按大队一号方案紧急集合待命。王有才说:“一连是战备值班连队,跟咱们没关系。” “一连已经完蛋了,大队肯定会让我们上。”小黑刚说完,连部的电话就响了,万霸天的声音响起:“二连,抽调个人素质最好的骨干,按一号方案,紧急集合,要快!” 万霸天汲取了上回追捕失败的教训,从各连抽调精英,编成几个分队,火速向野狼大队农场奔去。在农场以里的山沟,先前那群流窜至此谎称在山里抓金子的歹徒再次出现了,外地追踪到此的警察与边防公安成立了专案组,就在小黑等人奔往农场方向的同时,警察与歹徒们正在激战。对方的火力很强大,堪称一支军队。 外地追踪到此的警察除了小黑在柳如婳老家见过的那位公安局副局长外,还有一位便衣,居然是从野狼大队一营转业的教导员卢启国。 小黑见了卢启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卢启国首先发了话,对小黑等人说:“等任务结束了我们再叙旧,先请这位副局长介绍情况。”卢启国俨然一副领导的派头。 副局长说:“之前,我们两地成立的联合专案组一直以为他们是过境毒品走私犯,事实上,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们以前一直在从事毒品走私活动,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根据国家安全部门的通报,一直流窜国外的恐怖分裂势力与这群毒品走私犯相勾结,他们企图通过毒品走私的网络和渠道,对内进行恐怖破坏活动,目标是今年即将在中原某省召开的某国际会议。他们先前用无声炸药在此地到处开挖,谎称挖金子,其实他们是在找一个地下的军火库。” “军火库?”所有人都懵了。 “这个情况还是请国家安全部门的同志来介绍吧,这次行动由他指挥。”副局长说完指了指卢启国。 卢启国转业不是回了老家了吗?他又怎么去了国家安全部门?不过特种部队转业后去特警和国家安全部门的人居多,这也不奇怪。 卢启国这时没功夫详述他转业后的经历,对众人点点头说:“根据我方隐蔽战线人员得到的情报,这里地下藏有一个军火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当年那场边境战争中曾被敌方控制,他们在此地山中挖了一个军火库,我方大规模进攻后,他们在慌乱撤退中将洞口的山炸掉,而里边的武器弹药并未受损。现在,这伙人员已经找到军火库,情况十分紧急,我们的警察已经顶不住了。所以请特种部队帮忙,一定要将这伙武装匪徒就地消灭,绝不能让他们流窜到社会。” “需要注意的是,武装匪徒们非常狡猾。”当地边防公安局的一个负责人说,“上一次我们的追捕为什么失败?因为敌人根本没进死亡谷,却用烟头诱引我们进入了死亡谷,用心极其歹毒。” “他们没进死亡谷?那他们是怎么出现在前边国境线的,难道他们会飞不成?”小黑听警察这样说,立即抬头问。 “这就是匪徒们高明和狡猾的地方,他们将你们诱引到死亡谷后,自己却藏了起来,前边国境线出现的根本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同伙。你们误以为他们已通过雷区向前追捕的时候,他们正在你们身后向相反方向逃窜。” 这才是反追捕的高手。小黑依稀记得,在高一点退伍前的那个晚上,他曾经对高一点说过:“兔子是永远跑不过猎狗的,不管它是一只什么样的兔子,都会有比它跑得更快的猎狗,惟一让猎狗追不上的方法,就是让它失去追捕的目标,猎狗跑得越快,它离你越远。” 该死的高一点,那只可恶的苍蝇。 第一卷 一百二十六章 部队还没开到农场,就见几个警察从路边的草丛钻了出来,每人都挂了彩,满脸沮丧。 卢启国问:“什么情况?” 一个受伤的警察说:“他们的火力太强了,我们不得不退下来,他们已打出山谷,朝国境线跑了。” “参加战斗的武装匪徒一共有多少人?” “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万霸天下车展开地图,对匪徒逃窜的丛林地形进行研判后,立即命令小黑和刘一豹各带一组人进行围歼。 刘一豹率先带人冲了过去,刚进丛林没多久,就遇到了麻烦。前方两边都是绝壁,只有一道狭窄陡峭的山坡可以通上去。走在一侧的一排长李伟刚从一处低洼地抬起头,枪声就响了,一串子弹贴着他的脑皮飞过去,像疯狂的老鼠那样吱吱怪叫着钻进后面的草丛里。李伟就势一个翻滚,脸上满是惊惶和愤怒,手里的枪也远远地甩到了一侧的草地中。 “低姿匍匐前进,要注意战术动作!”刘一豹确信李伟没受伤之后,瞪着眼睛朝他吼道。 李伟的脸色苍白,下意识地瞪了瞪失神的眼睛,接着对刘一豹说:“放心吧,我当不了炮灰!”说完放低身体,慢慢地朝他的枪爬去。 李伟刚捡回枪,又是一排子弹射过来,“哒哒哒哒……”密集的弹雨像刀子一样袭来,打得李伟身后的一棵碗口粗的树拦腰截断。李伟抱着头缩在那里,子弹几乎贴着他的后背穿过,根本直不起身。 “千万没动!”刘一豹喊了一声,接着一个翻滚,凭对子弹弹道和落点的判断,用盲狙的方式朝射点开了一枪,对方疯狂的枪声一时哑火了。 “快撤回来!”刘一豹喊了一声。而李伟却没动。刘一豹一惊,以为他受伤或者牺牲了,接着朝他刚才射击的方向连开几枪之后,一个翻滚,将李伟的身体搂住,滚回低洼处后,对方的枪声又响了,被击中的一棵树又拦腰打断,倒了下来。 刘一豹将李伟的身体翻过来,并没看到他受伤。李伟呆呆地望着那棵被打断的树,好半天才说:“这是什么枪?” “这是机枪,你他妈快醒醒!”刘一豹吼道。 此时,在后边指挥的万霸天听到这枪声,身体一颤,多年前那场战争中的痛苦记忆也苏醒过来了,全身一个抖嗦,一种被金属洞穿的灼烫感觉刺激着他全身的每根神经。 “这是机枪,高平机枪!”万霸天情不自禁叫道,脑子浮现出记忆中那些被这种机枪打中的战友遗体,无不像刀削的那样,拦腰断成两截。这是那场战争敌人所有武器中给他最刻骨铭心印象的一种。 “告诉刘一豹和王金斧,下手一定要狠,不能让他们的嚣张气焰抬头。”万霸天对一旁的参谋命令道。 万霸天的判断是正确的,打仗打的是意志,是士气。短兵相接时,下手一定要狠,才能在气势上占优。一旦让敌人的气势占了上风,我方人员打起来就会缩手缩脚。尤其是敌人拥有高平机枪那样的武器,战士们一旦目睹那种杀伤力,对于没见过血的他们来说,心头难免会产生恐惧,个人战术水平就难以发挥出来。 小黑带的一组人赶到那道狭窄的山坡时,对方居高临下,早有发现,没等他们展开,一排密集的子弹就压过来了,身后的树枝纷纷倒下。 紧跟在小黑身后的一排长何大军掏出一颗手雷,在目距这道陡坡的距离。小黑举手制止了他,“这坡太陡,周围树木太密,你想炸了自己吗?” 何大军气恼地望着那个火力点,抬头问小黑,“对方的火力太猛,咱们上不去,这个仗怎么打?” 小黑扭头吼道:“丛林射击训练都白搞了吗,都散开!” 小黑说完发出一个掩护他的手语,接着迅速窜上附近的一棵大树。何大军等人虽然不停地向陡坡方向射击,但敌人的位置实在太好了,山坡下的子弹根本找不到他们藏身的位置。小黑上树后,很快发现敌人的身影,敌人这时也同样发现了他,密集的子弹飞过来,树梢被削断,小黑的身体摇摇欲坠。就在众人惊呼一声为小黑捏一把汗的时候,小黑的枪响了,那颗子弹似乎飞得很慢,隔了很久,才看到一个人从山坡上滚下来。 第一卷 一百二十七章 小黑利用弩枪将绳子发射到另一棵大树上,接着荡了过去,在确信陡坡上没人之后,向何大军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何大军立即带人冲上了陡坡。那条该死的机枪,此时已打得发烫。 刘一豹见小黑如此神勇,想说谢谢却又说不出口,见小黑从树上滑下来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受了莫大侮辱,冲着他的人喊道:“瞧你们那缩头乌龟的样儿,这还是老子一连的兵吗?” 其实他那句话说出来,自己都没底气,挥挥手,带着人继续前进。小黑带着他的人刚爬上陡坡,就见卢启国穿着警察的黑色防弹背心,头上却戴了部队的迷彩头盔,带着另一队人马从后面跟来,同来的还有几个警察。 卢启国说:“很荣幸再次跟你并肩战斗,你放心,不会拖你后腿,你们进去搜索,我们负责在你们打扫过的地方再过一遍网。” 小黑没说话,挥挥手,带人消失在丛林里。 这是一伙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武装歹徒,残酷的较量随后在丛林里展开。在人类战争史上,丛林作战一直是交战双方头疼的问题。丛林的气温和湿度以及茂密的植被大大限制了武器性能的发挥,人的耐力、武器装备的携载能力都被严重削弱,退回到最原始的轻武器或冷兵器状态,因此,丛林里的战斗也最为血腥和残酷。 丛林给了双方一个公平的机会。猎杀别人和被杀都在于谁对丛林更熟悉,谁的鼻子能像优秀的猎犬那样先发现对方。丛林虽然限制了武装匪徒们的火力,但随处撒下的各种绊发雷却让追捕的特战队员吃尽了苦头。每一处都可能是陷阱,每一步都充满杀机。 当其他分队地面搜索进展缓慢的情况下,小黑先前所搞的丛林射击训练和牵引横渡训练在这里终于派上了用场,特战队员如鬼魅般经常从树上临空落下,悄无声息地取人性命,时而由绳子挂在半空,对目标进行射击,之后又突然消失。胜利的天平终于向特战队员倾斜。 经过几小时的激战,最终还是有三人成功地逃脱了他们的这一轮追捕,向前方跑去了。据被俘的武装匪徒交待,那是他们的头目。 小黑打开地图,对随后跟上的卢启国说:“现在匪徒们三面被围,不怕他们在林子里绕圈圈,他们要想活命,只能往国境线外跑,狙击手从我方人员把控的地方,通过丛林外的那片开阔地,插到与国境线呈三角式的这个山包设伏,肯定能截住他们。” “好,只要他们一出现,立即格杀勿论,谁有把握?” 二连的狙击手李强在先前的战斗中受了伤,小黑抓起他的大狙,说了声“我去”,接着便消失在林中。 那个小山包果然与国境线和那片丛林呈三角分布。这是一个绝佳的狙击点。如果武装匪徒的头目决定钻出丛林,往国境线外逃命,势必会撞上小黑的枪口。而小黑的子弹,根本不会飞到国境线外。 小黑已经在此等候多时。随后赶来的卢启国问:“你确定他们会从这里出现吗?” 小黑肯定地说:“如果他们不想死在丛林里,必须从这里逃命。” “我是害怕他们已经逃过去了。”卢启国显得忧心忡忡。 “这是一片‘C’形丛林,他们一旦跑向开阔地,我方搜索的人员会毫不费力地击毙他们,所以,他们只能沿丛林跑,我们所处的位置在这个‘C’形缺口的中间,只要他们跑出丛林,就会第一时间暴露在我们的枪口下。”小黑一边回答卢启国,一边从瞄准镜里搜索前方的空地。 一个黑影在前方一闪,又飞快消失在丛林里。小黑的脸紧紧贴在了瞄准镜前。接着那个黑影再次试探着露了出来,清晰地显出一张人脸。 是那次绑架柳如婳前出现的那个自称杀猪匠的人。杀猪匠向外探了探身子,警惕地向外瞄了瞄,接着又缩了回去,似乎在与后面的人轻轻交流。 “看看后面的人是谁?”卢启国小声说道。小黑再次握紧了枪,瞄向草丛后面。片刻之后,那人终于探出了脸。 一张丑陋狰狞的刀疤脸,酷似印第安土著黑人,在此时清晰的光线下,却明显看出具有亚洲人的血统。 “是他!”小黑的身体再次一抖,禁不住轻声叫了起来。 “你认识他!”卢启国立即问。 何只认识,简直刻骨铭心。小黑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道:“他是国外某恐怖组织的头目!” 恶梦中的景像如潮水一样漫过脑海,那恶毒的笑声曾经像毒刺那样纠缠过他的心灵。好吧,这一刻终于来了,心灵中那耻辱的烙印必须用血去清洗。否则,他这一生都不会平静。 第一卷 一百二十八章 远处的树林里再次闪出一人,小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抖,不敢相信似的再次用瞄准镜确认。没错,是高一点,那个曾像他保证打死不会做一只苍蝇的高一点。 拿着望远镜的卢启国觉察出了小黑情绪的变化,小声说道:“现在他已不是你的兵,他就是那个被全国通缉的菜刀。” 该死的高一点,那只该死的苍蝇,这时像老鹰捉小鸡那个游戏里的那只老母鸡一样,正愚蠢的用身体护住身后的两人,那个刀疤脸走在中间,三人成一条直线正在快速通过那条狭窄的开阔地,往国境线跑去。 这时只需一颗子弹,就会从第一个人的身体贯通,钻向第二个人,直到咬进第三个人的身体。但这只在他们都没穿防弹背心的情况下才会存在,要想击毙刀疤脸,他必须干掉前边的高一点。 在这关键时刻,卢启国看到小黑的身体在颤抖。 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枪声终于响了,小黑连开三枪。 本来刺耳的枪声这时听起来并不响亮,尤如那血性的喉笼发出的被压抑的呜咽。 参加追捕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当他们兴冲冲地跑向目标点时,他们并没看到尸体,连一丝血迹都没留下,而高一点等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名特战精英围歼武装匪徒,居然让三个重要分子漏网,这是整个野狼大队的耻辱。小黑再次表演了他初到野狼大队十枪打出零环的绝世枪法。 水货。野狼大队的牲口们如此说。 可不管多么差劲的水货,只要拿的是一把大狙,只要不是全身不遂眼睛没瞎,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跑靶。 还有另一种解释,小黑梦中的那个刀疤脸出现后,他就陷入魔怔了。 万霸天更相信另一种解释,那个叫菜刀的高一点是小黑的兵,关键时候,他下不了手。 这是任务失败后,小黑面对万霸天狂风骤雨般暴骂时的回答。 “可他现在不是你的兵,是野狼大队的败类,是所有当兵人的耻辱,你狗日的咋就分不清是非黑白忠奸善恶呢?” 小黑无言以对。潜伏在狙击点时,瞄准镜里出现了最佳射击点,狗日的傻逼高一点,这时居然像保护自己的生死兄弟那样,用身体当盾牌护住后面的人。刀疤脸在中间,个头稍矮,后面那人与高一点个头差不多,三人成一条直线正迎面走来。十字圆环完全套中了高一点的头,只要手指一动,那颗脑袋就会爆裂,飞翔的子弹会擦着头疤脸的头皮钻向后面那人的身体,一枪两命,这是多少狙击手梦寐以求的时刻。只需两枪,就会解决掉这三人。 小黑咬了咬牙,眼睛一闭,抠响了板机。 子弹却贴着高一点的耳边飞了过去,三人就势一个翻滚,闪进草丛中。等小黑再次开枪时,前边已没了人影。 小黑最终记大过一次,二连的优秀连队因此泡了汤。野狼大队党委常委开会时,将本来确定好了的二连优秀连队名额临时拿下了。 二连得知这个消息,无不失声痛哭,一年的拼搏,一年的汗水,全都白费了。所有人都想不通,这个给他们带来希望让他们崇拜的连长,为什么会在那关键的时刻,再次用他烂得惊世骇俗的枪法将二连拖进了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 老兵退伍时,已摘下领章的龙小铭和褚墨久久站在连部门口。小黑没开门。 龙小铭说:“连长,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到底是不是‘死老二’?” 门里没有回音。 褚墨大声问:“他说什么?” 龙小铭哭着说:“他什么也没说,也许我们这一辈子都得被别人骂作‘死老二’。” 褚墨没说话,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两件东西,放在门口,那是小黑当初在农场送给他的那枚海军陆战队的荣誉勋章和他刚立的三等功勋章。 “连长,我把这枚海军勋章还给你,还有这三等功的勋章,我们是狗屎,是垃圾,是烂泥糊不上墙,我们这样的鸟人根本不配拥有这样的荣誉,我们只是二连的一个过客,再见,我会彻底地,狠狠地把你们忘记,通通的都忘记,我从没到过二连,也从没遇见过你,我从没当过兵,也从没当过特种兵!” 褚墨说完向门口走去。 龙小铭也从行李包里拿出小黑送给他的铁绑腿,不舍似地用手摸了摸,然后放在地上。 “连长,这副绑腿也还你,以后我就是个农民了,你说过,练成轻功的农民最后他还是一个农民,我的脚废了,再也用不着了……”说完,呜咽一声,抓起背包向褚墨追去。 走到门口的褚墨突然转身,像疯了一样激昂地吼道:“有一种英雄叫失意,有一种难过叫空虚,有一种愧疚叫无语,有一种伤感叫别离,再见了,我一塌糊涂的青春,再见,狗日的‘死老二’们!” “有一种英雄叫失意,有一种难过叫空虚,有一种愧疚叫无语,有一种伤感叫别离,再见了,我一塌糊涂的青春,再见,狗日的‘死老二’们……” 褚墨这样一路嚎了过去,龙小铭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两人那忧伤的背影让二连人不忍睹目。 小黑没出来,两天都没开门。 第三天晚上,何大军不知从哪里喝了酒回来,闯进小黑宿舍,对躺在床上的小黑耍起了酒疯。 “你在国外不是号称枪神吗?回来咋就这么烂?你以为你躲就能躲过去吗?兄弟们的眼睛在瞪着你,高一点是你的兵,难道我们就不是你的兵吗?他这样的败类,难道比全连人的荣誉更重要吗?” 屋里不知何时挤进很多人,何大军问的,正是他们心头的话。 小黑用被子蒙住脸,始终没说话。 “你说过,二连的‘二’是由两把尖刀写成的,关键时候,你的刀是豆腐做的吗?以前我服你,现在,我看不起你,你也是个二,‘死老二’的二!”何大军说完,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匆匆赶进来的王有才拉住何大军,“一排长,你有点过分了啊。” 何大军神经质地笑了笑,指着王有才,“你也是个二,你好好的一连指导员不当,非跑到二连来当‘死老二’,你比我们还二,我们都是‘死老二’……” 王有才朝何大军踢了一脚,“得个优秀连队就那么重要吗?二连的进步谁都看得见,你要认为你还是‘死老二’你就接着当,你别把我们扯一块。” “可他不该给我们一个希望,最后又亲手把这个希望打碎了,你看看连队的兄弟,为了他说的狗屁希望,谁没掉一身皮,谁没掉几块肉,最后他们图了个什么?”何大军说完掀开一个兵的衣服,露出后背,只见上面一圈一圈的裂纹,夏天训练时晒出的老皮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褪掉。 王有才也无语了,眼里渗出泪花。小黑似乎真怂了,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这时,理了个大光头的一连长刘一豹,拎着两瓶酒挤进来。王有才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吗?” 刘一豹笑得很神经的样子。 “这么热闹的场合能干嘛,当然是来看笑话的。”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王有才说:“你们十年的老先进,今年不也剃了光头吗?你有什么资格来看我们的笑话?” “这都怪你,你一走,咱一连就不行了。兄弟们,放松点,我不是来笑话你们的,我是来看他的。”刘行豹走到床前,指了指小黑,“他狗日的抢了我媳妇,这回我看他的家伙还能硬起来吗?到时还要不要我帮忙……” 刘一豹话没说完,小黑掀开被子,双腿一个剪刀绞,将刘一豹绞在床上了。 刘一豹双手死死抱着两瓶酒,喊道:“你狗日的轻点,这酒老子藏了五年没舍得喝。” 小黑松开刘一豹。刘一豹将酒放在桌上,对屋里的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今晚要跟你们连长拼酒,你们千万别说有督察来查,我都剃光头了,大队长来了我也不怕!” 王有才和众人出去后,刘一豹死死地盯着小黑。 小黑没理他,抓起一瓶酒,打开后一仰脖,灌下去一大口。 刘一豹打开另一瓶酒,喝得比小黑还多,然后放下酒瓶,仍拿先前的眼神盯着小黑。 小黑再次仰脖时,一瓶酒下了一大半。刘一豹更狠,一口将瓶里的酒喝干,然后拿起电话让通讯员再送两瓶酒过来。 小黑却没喝。 刘一豹问:“你怎么不喝了?” 小黑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跟你喝不到一块去,滚吧,小心出去后有人暗算。” “我不怕暗算,我一点都不怕。”刘一豹已有了几分醉意,“这些年暗算我的人多了,明枪暗箭都有,都为了争先进,都为了扛标杆连队这面旗,可又有谁他妈的知道,这一旦扛上了,每年为了保住它有多累,有暗中使绊子的,有你们二连这样明里叫板的,不管愿不愿意,你都要接招,你不能推,更不能退,我打了这么多年光棍,为啥?没时间谈对象啊,要不然,还会落到跟你这样的奶娃子争媳妇?现在好了,这个先进终于在我手里断送了,我他妈成了一连的罪人……哈哈,我心里一点也不难受,真的,现在终于踏实了,我再也不用为保这个先进晚上睡不着觉了……” 王有才不知何时走进来,对刘一豹说:“别人都在羡慕你飞多高的时候,没人知道你到底累不累?这叫高处不胜寒。老刘你说得太对了,这也是我当初离开一连的原因,我宁愿去争,也不愿提心吊胆地去保,这些年,一连为保那个先进,付出的比别的连队多得多,老刘,你说我总结得对不对?” 刘一豹斜着眼睛说:“你总结个屁,你这个一连的叛徒,逃兵,你今天终于说了实话,你知道一连再发展也到了头,所以跑到二连显能耐来了,你这个投机分子,政工油条,我看不起你,哈哈,老天有眼,今年你们连没得上先进,要不然你的狗屁总结该满天飞了,你娘的,除了会写点总结你还能干啥?” 王有才急红了脸,“你这是对我的侮辱……” 刘一豹说:“我就侮辱你,怎么着?你敢掐着我的耳朵去找大队长吗?” 王有才闹了个没趣,气冲冲出去了。一连通讯员小贾提着两瓶酒进来,拍着刘一豹的后背,“连长,你别说了,你喝多了……” “我没多,我要跟二连长接着喝,就凭他能抢走我媳妇这点,我服他,让我刘一豹服的人,不多,真的不多……”刘一豹说完抢过小贾手中的酒,碰了一下小黑的酒瓶,自己喝上后,接着说,“二连今年没获得优秀连队是你们的幸运,不然你们的下场比我们还惨。现在我才搞明白,优秀连队是什么?就像传说中的绝世高手,除了过硬的实力和勇往直前舍我其谁的霸气以外,还得具备一种超然平和的气度,胜不骄、败不馁的顽强意志,这就叫气质,没有这种气质,你腰杆再粗,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个暴发户,是个土地主。” 见小黑没动,刘一豹放下酒瓶,指着小黑,“你牛二喝多了吧……你牛大了,算我自作多情,通讯员,走,把老子的酒拿着,回连队!” 小黑拿起先前的那个酒瓶,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刘一豹的后背说:“我是在想,如果明年在争先进连队的这些人中,少了你和你们一连,我会感到很没劲。” 刘一豹转身,嘿嘿一笑。 “你以为我这就趴下了,告诉你,老子啥时候都会站着撒尿,听说你狗日的已领证要结婚了,老子除了不跟你争媳妇以外,别的一定会跟你争。” 这时候惟一让小黑欣慰的就是他的爱情,经历了一年的考验,终于要开花结果了。 婚礼定在这年的2月14号,情人节,刚好在春节放假期间。 离结婚还有一个月,小黑就利用周末请假外出,与柳如婳照婚纱照,定饭店,虽然很累,却感到无比幸福。 新房设在柳如婳的单身宿舍,房不在大,浪漫就行,两人决定要把这间屋子布置成世界上最温馨的新房。 结婚的前几天,小黑的情绪有些不对,回来对王有才说,他不想结婚了。 王有才一愣,“进了洞房裤子都脱了,你才说不想干,你开什么天大玩笑?请柬可是早就发出去了呀。” 小黑的脸色很难看,“我真不想结了,让他们来,不是来看我笑话吗?” 王有才以为他还在为放走高一点丢了先进连队的事难受,对他说:“都是自己战友,来就是喝喜酒的,看啥笑话?” 小黑摇摇头。 王有才说:“是不是跟弟妹吵架了?吵架了也没关系,都领证了,床头打架床尾和嘛,我告诉你,听我的,结婚办事,女人看得比我们重要,弟妹是个好女人,这样的媳妇就应该好好疼她一回,不然,她真会记你一辈子。” 小黑倒头躺在床上,没说话。 结婚前一天,通讯员甄美南将小黑新买的西服熨了送到连部,对小黑说:“连长,还没见你穿过西服呢,明天你穿上这个,往嫂子身边一站,英雄配美人,那叫一个下流周党啊。” 甄美南故意把“风流倜党”说成“下流周党”,也没让小黑乐起来,“不穿了,明天我穿军装去。” 甄美南说:“你早说,我把你军装洗了……” 小黑摆摆手,“下午你去外面给我订个花,要999朵,上面写上这句话。” 甄美南接过小黑递过来的钱和纸条,念道:“祝百头偕老,永远幸福。” 甄美南笑了,“连长,你真逗,哪有自己祝自己的,这不是浪漫是浪费,浪漫是明知她不喜欢你,依然送99朵玫瑰花给她。浪费就是你已把她拿下了,还送99朵玫瑰花给她。你搞999朵,这是天大的浪费,党中央都不会答应的。” “你他妈怎么跟指导员一样,你再废话我把你废了。”小黑突然翻了脸,吓得甄美南赶紧溜了。 结婚当天,当司仪宣布“有请新郎新娘闪亮登场”的时候,小黑推着一个轮椅走出来,身旁,一袭白色婚纱的柳如婳穿着那双金色水晶鞋,就像童话中的公主,与轮椅上的人牵着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向前方舞台。 各位看官,你问轮椅上坐着的是谁?就是当初柳如婳给小黑看的那张相片上的人。 小黑抢过司仪的话筒,面对来宾深深鞠了一躬。 “感谢各位佳宾今天的光临,尤其是我部队的领导,战友,感谢你们,现在我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小黑指了指轮椅上的人,“这位先生叫任治国,是我身边这位女士柳如婳的师兄,也是她苦苦等了五年的恋人,我和柳如婳女士去年认识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约定,一年之内,如果还没有她师兄的消息,我们就结婚。就在前几天,也就是在我们一年之期的最后一个礼拜,她找到了她的师兄,我们之间很认真地谈过,我让她做出选择,她没有表态,我知道她的难处,我会遵守一年之期的约定,由于婚礼是一个月前定下来的,请柬也早发了出去,所以今天,我荣幸地在这里宣布,任治国先生和柳如婳女士的婚礼现在开始,请所有的佳宾准备好你们的掌声,为这一对不离不弃坚守爱情诺言的恋人送上祝福,祝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所有人都愣了。这他妈不是电视剧,眼前活生生在上演。 小黑朝台下挥了挥手,甄美南和一个兵抬着一个巨大的花球走上舞台。小黑对柳如婳说:“999朵玫瑰,是我的一点心意,祝你们幸福长久,一生平安!” 轮椅上的人始终没发一言,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柳如婳一直流着泪,听了小黑的话,抱着小黑,哇的一声哭出来。小黑拍了拍她的肩,松开,然后对台下说:“朋友们,这一对新人正等着你们的祝福,你们的掌声在哪里。” 台下一侧的席上,刘一豹泪流满面喝着闷酒,“这是媳妇啊,自己的媳妇你也让,你这个傻逼,你这个疯子……好,鼓掌……” 刘一豹率先拍起手,其他人也愣过神来,拼命鼓起掌。 双方父母席上,小黑的家人并没来。柳如婳的母亲流着泪,呆呆地望着台上自语:“婳啊,小黑个头虽然矮点,可他胳膊腿都全呀,他也能保护你,你傻呀,怎么偏偏要跟轮椅上的那个残废好呀?” 一旁桌上,柳如婳的同事,就是一起来军训的那个长腿女生哭得一蹋糊涂,“傻子,真是傻子,我宁愿把我的腿砍掉二十公分,也愿意嫁给这样的傻子。” 小黑疯了。 这小子肯定疯了。不是疯子能干出把自己领了证的媳妇让给别人睡的事吗?你就是愿意让,也不能让给那个坐轮椅的残废呀,肥水不留外人田,野狼大队有的是四肢健全的光棍,他们想个媳妇都快想疯了,这时恨不得找小黑拼命。 婚礼结束后,小黑回到连队,跟没事一样,照样带着连队训练。本来已经批了的婚假,也只能看着别人领着自己法定意义上的媳妇去度http://travel.ifeng.com/theme/honeymoon/list_0/0.shtml 蜜月了。 万霸天终于高升了,接他大队长位置的是学习归来的参谋长金诚。万霸天和金诚交接时,从抽屉里拿出小黑修改后的那本“魔鬼笔记”,对金诚说:“这是二连长写的魔鬼训练法,基本上集中了当今世界各国特种兵最残酷的训练方法,与我们现行的训练大纲有很大出入,可以参考一下,尤其是前段演习时,我们最优秀的一连两个分队都没能抗过敌人施辱的环节,这些问题,恰好是他这个魔鬼笔记里着重想解决的问题,二连虽然最后出了点情况,但训练上是没问题的,这一年的进步很大,我本想按他这样的训练方法试试,现在没这机会了,你看有没有用?” 金诚本来就是个研究外军的专家,当大队长的头两天,都在看小黑的魔鬼笔记。看完之后,如获至宝,将小黑叫到办公室,兴奋地说:“我准备第一把火就烧这个,你魔鬼笔记里说的不错,只有我们每个特战队员真练成了魔鬼的本领,那才真正配得上杀手锏的称号,那才能对敌人形成真正有效的威慑。所以,我决定,在你们二连先试试,如果搞成了,以后逐连推广,你看怎么样?” 小黑没说话,从失去优秀连队的那一天起,他就变得沉默寡言。 “怎么个情况,不愿意?” “我想……我想调走。”小黑嘴里终于嘣出几个字。 “调走?往哪调?” “不知道,只要离开野狼大队就行。”小黑面无表情。 “啪”地一声,金诚将魔鬼笔记扔进了垃圾桶,“不就是丢了个先进连队吗,不就是装了回英雄把媳妇送了别人吗?别人说你傻说你疯你就受不了了?我以为你能写出这个东西来,也就练成魔鬼了呢?原来也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我明确地告诉你,你是战区典型,不是说调走就能调走的,你就是啥也不干,野狼大队也会把你当宠物养起来,你是想当只宠物,还是当只野狼,你自己想吧,想明白了告诉我,走吧,不送。” 小黑将魔鬼笔记捡起来,默默地出去了。 两天之后,小黑又拿着那本魔鬼笔记敲开了金诚的办公室门,“金大,我回去琢磨了一下,这魔鬼训练还需要一条一条细化,需要跟搞作训的人一块研究。” 金诚笑了,“你小子以前俘虏过我,我就不信俘虏不了你一回。好,现在我就安排作训股的耿参谋和你一起搞,尽快搞出实施细则,纳入你们连的新年度训练计划里边。” 小黑一连好几天都在机关加班,这天晚上回到连队时,甄美南说:“嫂子来了。” 小黑问:“哪个嫂子?” 甄美南说:“指导员家的嫂子,这回我差点认不出了,嫂子为了美,露出大半截腿,冻得直打喷嚏,笑死我了。” 小黑进去,果然看见张美花变了大样,大冬天,穿了一条裙子,那身打扮,跟一年前的柳如婳差不多。 张美花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在换尿布。小黑赶紧打招呼,“嫂子来了?” 王有才拿着一块洗了的尿布片进来,有些尴尬地望着小黑,“招待所住满了,明天才能腾出房,我让她先在连部呆会儿。” 小黑说:“没事,嫂子今晚就在这住吧,我随便找个地猫一晚就行。” 张美花说:“大兄弟,头年来的时候,跟弟妹闹了个笑话,她没记我的仇吧,这两天她来吗?除了当面向她陪罪以外,我还想跟她请教一下怎么穿衣打扮呢。” 小黑“嗯嗯”了两声敷衍过去。王有才使劲向张美花眨眼,张美花哪晓得这其中的曲折,接着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兄弟呀,我跟你说,那么好看的女人,让我都觉得稀罕,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小黑的脸色有些僵,点了点头,出去了。在连里转了转,没有可去的地方,便走出连队,向机关楼走去。 王有才拎了两瓶酒追上来,“你别跟她农村娘们一般见识,这是她从老家带来的,你尝尝。” 小黑没接,强作一笑,“你还是送领导吧。” 王有才急了,把酒直往小黑怀里塞,“兄弟,你这是打我脸呢,我是那种溜须拍马的人吗?算老哥跟你陪罪行吗?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喝?” 小黑说:“你这点酒还不够我一人喝,行啦,都饥渴一年多了,回去好好滋润滋润吧,注意点影响,别搞得太澎湃,小心又被人听了去。”说完接过酒,向操场走去。 “你没事吧?”王有才在后面不放心地问。 小黑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头也没回。 小黑走到操场外的那片小树林,掏出手机给作训股的耿参谋打电话,“你那里有睡的地吗?王有才家属来了,你给我找个地方。” 耿参谋说:“没问题,我宿舍里屋的参谋探亲回家了,你来吧,办公楼五楼单身宿舍,上楼梯后左手第一间,515,晚上我不关门。” 小黑坐在小树林里,打开酒瓶,像喝矿泉水一样,一瓶酒很快见了底。在喝第二瓶的时候,小黑举起酒瓶,碰了一下那个空瓶,傻傻地笑了,“先跟你道歉,去买床单被罩的那一天,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小黑的脑子里浮现出那天他推着任治国和柳如婳一起去商场买床上用品的情景。售货员见柳如婳前来,热情地说:“你们定的蓝色六件套已经来货了,专门从别的商场调过来的,你们现在拿吗?” 柳如婳回头看了一眼小黑,没说话。小黑说:“拿吧。” 售货员赶紧去取货。 “你等一下。”柳如婳叫住售货员,回头看了看轮椅上的任治国,对小黑说,“我想换成白色的,因为……他最喜欢白色的。” 小黑的身体一抖,扭了扭头,对奇怪地望着他们的售货员说:“那就换成白色的吧。” 接着所买的东西,全都与他们先前所选的不同。结帐的时候,小黑掏出工资卡,被柳如婳拦住了。“这钱我自己付吧,一会儿我把先前你垫的定金给你……” 小黑说:“你刚参加工作不久,你那点钱留着以后和他过日子吧,就当是我送你们结婚的礼物,好吗?” 柳如婳生气地跺了跺脚,眼泪流了下来。 “我能用一个男人送的床单被罩和另一个男人躺在上面吗?请你尊重一下我的感受行吗?” 小黑此时也犯了驴脾气,霸道地说:“我只是想送给你们这样一件礼物,你们可以不接受,但不能阻止我这样做。” 小黑说完拿着交款单去了收银台,等他拿着买好的东西回来时,才发现柳如婳和任治国已不见了。 …… 小黑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接着自语,“家里人都知道你结婚了,你这个傻子,结婚那天,你光顾为别人忙活,喜酒都没喝上一口,来,我敬你……” “上天是不公平的,你可以选择跟我或者不跟我,而我只能这样选择,我不怪你,只怪我没和你早早相遇。” 一瓶酒又见了底。小黑掏出手机,给连里打电话,“我命令,甄美南,五分钟之内,给我送两瓶酒到操场边的小树林……买不到?我不管,买不到抢也给我抢两瓶来,立即,马上!” 没过多久,甄美南揣着两瓶酒跑来了。“连长,这酒是指导员准备送领导的,听说你要喝,让我拿来了。” “他狗日的马屁精,心里就想着领导。”小黑打开一瓶酒,灌了一大口。 甄美南看到地上两个空酒瓶,吃惊地问:“连长,你都干掉两瓶啦?别喝了,再喝就多了。” 小黑说:“喝一瓶也是个吐,喝两瓶大不了吐完爬个树。” 甄美南怜惜地看着小黑,摇了摇头,“原来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以外,还有爱情,连长,看你这么痛苦,我都想喝了。” 小黑踢了踢甄美南,“我痛苦吗?我有啥痛苦的?你个小兔崽子知道啥叫爱情?” 甄美南说:“你虽然是连长,可比我大不了几岁,我知道啥叫爱情。” 小黑放下酒瓶,“那你说,啥叫爱情?” 甄美南说:“爱情就是上辈子欠下的情债这辈子来还,恭喜你,连长,你上辈子肯定风流无度。” “滚!”小黑又踢过来一腿。 甄美南躲开了,“连长,我知道啥叫爱情,根据我多年的惨痛教训总结出的经验,很多人,因为寂寞错爱了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因为错爱一个人,却寂寞一生。连长,我不知道你错没错,可你借酒消愁这一招,已经很老土了,那是以前的老古董们玩的假深沉,我告诉你,忘记一个人的最好办法不是酒,是再找一个人填补你心中的那个缺位,不谈十次以上恋爱你就别说自己是赶潮的年轻人,你军训的那个长腿女生打电话来要你的手机号,我告诉她了,连长,你的桃花运又来了。” 这回飞出的不是腿而是酒瓶了,“你总结个屁,你他妈跟指导员学坏了,再不滚,老子抽烂你的嘴!” 甄美南好像真闪了,林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小黑不知在树林里躺了多久,最后爬起来朝办公楼走去,身后突然钻出甄美南。 “你他妈还没滚,我抽死你。”小黑说完去追甄美南。 甄美南边躲边说:“连长没睡,哪有通讯员钻被窝的道理,这是严重失职,连长,我扶你回去吧。” 小黑抓住甄美南,却没动手,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我没事。”说完,歪歪斜斜地朝办公楼走去。 第二天一早部队出操前,刚从副参谋长升为参谋长的徐春来爬上四楼走到办公室门前时傻了眼,他上任后刚装修好还没挂上参谋长门牌的办公室门,被人踢出了碗口大的一个洞,进屋左侧靠墙位置,两个文件柜被挪到屋中央,墙上半人高部位,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徐春来惊呆了,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有人在给他下马威。这次跟他争当参谋长的有好几人,难道有人眼红他坐了这把交椅,把他刚装修好的办公室砸了? 徐春来立即向大队长金诚作了汇报。 保卫股长接到金诚的命令,对昨晚进入办公楼的人进行逐个排查。办公楼门岗哨兵的值班日志上显示,昨晚十二点四十五分,二连长王金斧最后一个进入办公楼,到现在也没出来。 保卫股长排查到耿参谋房间时,耿参谋正在穿鞋,准备出操。保卫股长戴着白手套,一把按住他的脚,“别动。”说完脱下他右脚上的鞋,拿在鼻子前,像狗一样使劲地嗅了嗅,然后拿出卡尺,精确地量了又量,接着问耿参谋,“昨晚你们喝酒了吗?或者是看见有人喝酒了吗?” 耿参谋摇了摇头。 保卫股长皱了皱眉,“没喝?那你们这屋这么大酒味?” 耿参谋指了指里屋,“他喝没喝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几点来的。” 保卫股长问:“里边是谁?” 耿参谋说:“是二连长,昨晚加班他就睡这里了。” 保卫股长走进里屋,看见小黑仍在酣睡,叫了几次,也没把他叫醒,便拿起他的作战靴,拿在鼻子前嗅了嗅,除了酒味以外,一股臭味差点让他呕了出来。他拿出尺子量了量,然后拿着小黑的作战靴,像捡了个宝物一样,兴奋地跑出去了。 徐春来的办公室,保卫股长拿着小黑的作战靴,非常肯定地对金诚和徐春来说:“这是王金斧干的,你们看,这是他的作战靴,尺码和脚印一模一样。” 徐春来摸了摸他的大光头,愤怒地问:“他跑到办公楼踢我的门干啥?” 保卫股长根据先前的调查,为两位领导给出了相当专业的判断: “王有才的家属来队,小黑跑到机关楼来睡之前,喝醉了酒,爬到四楼时,以为上了五楼,刚好参谋长办公室的门牌和标识还没来得及安上,他把参谋长的办公室当成了耿参谋的宿舍。” 接着,在保卫股长的现场模拟中,复原了当时的情景。 小黑东倒西歪地爬上四楼,左右看了看,嘴里默念着,上楼梯左手第一间,说着朝参谋长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老耿,你……你不是说不关门吗?” 叫了半天,没人回应。小黑趴在门上,对屋里说:“老耿,你跟我开啥玩笑?你不开,我踢门了啊,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腿法吗,好,我给你看看……” 小黑后退一步,飞起一腿,将门踢出个洞,手伸进洞里,打开门,进去之后,想开灯,参谋长房间刚装修完,买回的吊灯还没装上,小黑开了半天开关也没打开灯,就朝里屋摸,五楼耿参谋的房间是套间,小黑要睡的床在里边。小黑凭感觉摸向屋里左侧,却摸到了两组铁皮柜,以为耿参跟他开玩笑,用东西挡住门不让他进,于是把铁皮柜挪到屋中间,接着去摸进里屋的门,没找到,又故伎重演,飞起一脚,想把门踹开,于是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至于小黑后面又是怎样爬到五楼耿参谋房间躺下的,保卫股长没有继续推论。 徐春来拍了拍桌子,对金诚说:“大队长,这小子太无法无天,先是在演习中让你当了俘虏,后来又踢坏了我一口牙,现在又踹了我的办公室,一定要处分他,严肃地处分他。” 金诚一直在笑,听了徐春来的话后说:“比看侦探小说还精采,是得处分,你说怎么处分?” 徐春来说:“最低也得严重警告,然后让他去农场。” 金诚说:“他都已经记大过了,再来个严重警告不疼不痒,再说,让他去了农场,谁来搞魔鬼训练?你是参谋长,主抓训练的,你能搞吗?” 徐春来没说话。 金诚说:“这事不宜声张,传出去更添了他英雄的名声,他连参谋长的门都敢踢,战士知道了得夸他有多牛,我的意见是,让他赔你的门,然后你再狠狠地训他一顿。” “谁他妈是连长?给我滚出来!” 二连会议室里,一个满脸憔悴瞪着血红双眼的中年男人,举着颤抖的手指,声嘶力竭地对一排人吼道。 这是二连真正实施魔鬼训练一个月后发生的情景。 王有才上前说:“我是指导员……” “啪”的一声,中年男人的巴掌落在了王有才脸上。 “指导员是什么东西?我找的是你们连长,你们连长在哪里?出来!给我滚出来!” 中年男人颤抖的指头在王有才的面前乱点着。 “我是。”排头站得笔直的小黑回答。 “你算根什么葱?你是什么狗屁连长?你们这是什么狗屁部队?搞训练能把人往死里搞吗……” 中年男人的情绪一下失控,一边咆哮,一边抡起椅子,奋力朝小黑砸过去。小黑伸手一挡,椅子飞到窗户上,哗啦一声,玻璃飞溅。 中年男人接着冲上去,抓住小黑的领带,巴掌直接朝脸上扇过去。小黑没躲,啪啪几声响后,脸上留下几条指印。 一排长何大军和二排长牛志鹏赶紧上去,把中年男人拉开。中年男人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全身颤抖,指着小黑,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不是挺横吗?你等着,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二连文书吴大富在小黑所搞的魔鬼训练中,不慎从高空落下,双腿骨折,小命虽然没报销,却处于深度昏迷。医生的意见是,能不能醒来,就要看他的造化。 既然没死,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野狼大队每年训练受伤的牲口太多了,战区总医院的外科门诊一天曾收过来自野狼大队的三十多个伤病员,都见怪不怪了。但吴大富父亲却以“训练迫害”为由,将小黑告上了战区军事法庭。 鉴于小黑战区先进典型这个特殊身份,军事法庭没有立即立案,而是与战区司令部组成调查组,决定先派人下去把情况摸清楚再说。 军事法院派出的是上校法官崔明国和保卫处中校干事尹无双,司令部派出的是负责作训的田参谋。 崔法官把司政各级首长的批示拿给金诚看的时候,金诚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一般连队训练都是按大队下发的年度计划分月计划和周进度进行,它的法律依据是总部下发的全军陆军军事训练大纲和特种部队训练的相关规定,为什么二连没按大队下发的训练计划执行,自己搞了这个什么魔鬼训练?”崔法官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训练计划,首先对金诚发问。 金诚显然不习惯这种审问似的语气,很不自然地拉了拉紧缚脖子的军用领带,“谁也不想出这种事,我觉得吴大富父亲的起诉毫无道理……” 一旁就坐的吕政委咳了一声,金诚没有理会,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像吴大富这样的兵,根本不应该来野狼大队。” “大队长同志,出事的是你们大队的干部,不管是谁,我们都有权进行调查,这关系到部队的安全稳定,也是对每个干部战士的家庭负责,现在党中央号召全社会讲和谐,部队要走在全社会的前面,我们要从政治的高度来看这件事情。” 崔法官越说越激动,他显然没想到,第一天展开调查,野狼大队的大队长居然如此不合作。 吕政委打开一瓶矿泉水,恭敬地放到崔法官面前,“崔法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从讲政治的高度来处理这件事情。” 金诚更火了,“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调查,尤其是吴大富父亲毫无根据的乱告,谁来对二连的连长负责,谁来对连队负责?你们也知道,王金斧同志不仅是我们大队的先进典型,更是战区的一面旗帜,你们这样搞,会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你们这算讲政治了吗?” 崔法官居高临下的腔调让金诚犯了牲口脾气。野狼大队每年迎接总部和外军官员的视察参访太多了,对战区机关的校官,牲口们从没放在眼里。 崔法官下基层少,显然没学会如何与这些牲口打交道,听了金诚的话,气得满脸通红,无奈地看了看田参谋。 田参谋抽着烟,显得气定神闲,赶紧圆场。“金大队长,你别上火,有个情况事先没跟你说清楚,我们这次来,并不是说非要查出王金斧什么事,我们知道他是战区典型,也知道这个典型的份量,但现在既然有人告他,我们就需要澄清事实,这既是对受伤战士的亲属负责,也是对王连长个人的名声和前途负责,也是对我们部队的发展建设负责,你觉得呢?” 金诚对拿着训练计划正瞪着他的崔法官说:“这个魔鬼训练是大队今年在二连搞的一个训练改革试点,我们是特种部队,必须根据现代战争的不同变化,探索不同的训练方法,这个魔鬼训练是我要求搞的,并且上边负责训练的部门也同意我们进行这样的创新训练。你们来查,到底要查什么?” “关键是他并没按报上去的训练计划搞,他搞这个训练的难度和强度都远远超过了制定的计划,据说他之前写了一本魔鬼笔记,他是按他的魔鬼笔记的内容来搞训练的,这本魔鬼笔记在哪里?” “这个你得去问王金斧本人。”金诚说完抽身走人。气得调查组几人一愣,吕政委赶紧说:“金大队长这几天有点上火,你们别介意,你们要怎么查,我们大队会尽力配合。” 调查组之前找过小黑,而小黑却说那本魔鬼笔记在开始训练没多久就丢失了。调查组显然不相信这话,他们需要那本魔鬼笔记做为书面证据。 调查组过后去了二连,与二连的干部和班长骨干个别谈话。在向指导员王有才了解小黑的情况时,王有才说:“在二连,没有比我更了解我们连长,这一年与他搭档,给我最深的体会就是,王金斧同志军事过硬,政治合格,作风优良,品行端正,爱护战士,团结同志,敢打硬仗……” 见王有才滔滔不绝,崔法官摆了摆手。“指导员同志,这不是让你搞总结谈体会的,我们也不是来了解他的好人好事的,我们是在调查一起训练事故。” 王有才说:“这不是好人好事,这是事实,我说的是我的体会,你们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后,就知道我的体会是有感而发,也就知道别人的诬告是不成立的,你们这次来调查,我体会到上级首长是很重视的,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你见过王金斧写的那本魔鬼笔记吗?”崔法官问。 “见过,不过训练开始后就丢了。”王有才说。 “怎么丢的?” “怎么丢的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见了。” 难道有人在他们来之前事先统一了口径? 崔法官摆了摆手,“好了,你先忙吧,我们再找别的同志了解了解。” 王有才出去后,接受谈话的是二连一排长何大军。何大军穿着体能训练服,顶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光头走进来,见了正襟危坐的几人,既没打招呼,也没敬礼,手里拿着哑铃,不停地举着,好像根本没把眼前几个领导当回事。 崔法官皱了皱眉,他从没见过这种不懂礼节的干部,指了指何大军手里的哑铃,“我们这是在找你谈话,很严肃地谈话,你能不能先停一停?” 何大军并没停,两道目光充满杀气和挑衅地望着崔法官,“这是连长规定的体能训练,我必须得完成。” 谈话中一直搞记录的尹干事抬起头,“你连长规定的?他现在都隔离审查了,还能规定你?” 何大军晃了晃脑袋,“只要上头没任命新的连长,他不管隔不隔离都是我连长,我们必须完成他以前交待的训练任务。” “你这干部怎么回事?让你停你就停,是我们调查重要,还是你那个体能训练重要?”崔法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刚才在金诚那里憋的一肚子火,这时终于冒了出来。 来说,当然是体能训练重要,一个特种兵没有良好的体能,是无法完成其它训练的,更不可能完成上级赋予的任务。”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配合我们接受调查,你的指导员没跟你说吗?” “指导员跟我说了,但我认为我这样做并不妨碍接受你们的调查。” 崔法官无奈地摆摆手,“那你讲讲你的连长吧,有人说他是一个疯子,你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确实是一个疯子。”何大军非常肯定地说。 “是吗?你也认为他精神方面有问题?”崔法官兴奋问。 “他精神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优秀得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疯子。”何大军说完,也不管同不同意,甩着膀子出去了。 崔法官禁不住骂道:“什么玩意儿?我看这小子倒像个疯子!” 这时何大军突然推开门,目光凶狠,指着崔法官,“你说的对,我也是个疯子,但还不完美,用我们连长的话说,最优秀的特种兵,永远会像疯子一样亢奋,不然,等上了战场,你不当疯子,就只能当一具沉默的死尸!” 接着进来的是二排长牛志鹏,不管几人问什么,只是不停地挠头,让人怀疑他是哑巴。当听见崔法官说“你出去吧”,他像得到大赦,又是鞠躬,又是点头敬礼,千恩万谢出去了。 一班长杨志刚并没像崔法官要求的那样跑步前来,十分钟过去后,才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 崔法官看了看表,很不爽地看着杨志刚,“你怎么这时候才来,不是让你跑步吗?” 杨志刚斜拉着一条腿,身体靠在门边,满不在乎地望着崔法官,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接着嘴皮一张,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先前一直保持着领导风度的田参谋见了杨志刚的鸟样,脸上也尽是愠怒之色,目光陡地严历起来。崔法官更是怒不可逼,将手里的笔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抬高声音对杨志刚斥道:“难道条令里没规定战士见了上级军官,要立正敬礼吗?” 杨志刚嘲讽般地望了两人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旁若无人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朝空中吹了一口烟。那样子,不是嚣张两个字能形容的。 “你们大队的兵怎么就这个素质?这还是部队的战士吗?”崔法官激动地站了起来。 “怎么?没见过?有英雄连长就不准有我这样的鸟兵?”杨志刚说完吐出一个烟圈,挑衅般地望着崔法官。 “你能不能好好站着?……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可以吗?”田参谋这时一点也不像常见的军事干部,说话比政工干部还客气。 杨志刚将烟叼在嘴上,弯下腰,双手抱住斜搭着的左腿,使劲往里收了收。那只腿僵硬,笔直,好像很不听他的使唤。杨志刚接着拍了拍他的那条腿,气恼地对田参谋说:“看来它确实不愿给你这个面子!” 田参谋这才发现他那只腿有问题,关切地问:“你的腿怎么了?” 杨志刚又恢复了先前满不在乎的神态,“没事,比住院的吴大富强多了,骨头还没断。” 崔法官走过来,挽起杨志刚的裤子,看到左腿膝关节除了绑着护板以外,小腿上还有好几处深深的齿印,接着发现另一条腿上也有这种伤,吃惊地问:“你这是被什么咬的?” “你这算首长关心还是在询问我?”杨志刚斜着眼睛,话里充满嘲讽。 “刚才不知道你的腿受了伤,我向你道歉。”崔法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你现在说说,你的腿是什么时候受的伤,这齿印又是怎么回事?” 杨志刚努力站直了身体,“报告首长,特种兵就是一群牲口,一群永远不知疲倦从不把自己当人的牲口,一群像喝了**汤一样心甘情愿随时准备走上战争屠场的牲口。你没必要向一只牲口道歉,牲口也听不懂你的道歉!” 杨志刚趔趄着走了。留下几个人发呆。 三排长程凯走进来时,调查组对接下来的谈话失去了信心,很明显,已经有人跟他们统一口径了。 程排提着一包水果进来,对几人客气地点头,“我是三排长,刚才去给你们准备水果去了。”说完把水果放在桌上,又掏出烟,客气地为几人敬烟点火,一口一个首长,一口一个辛苦,让几人很受用。 程排的表现让几人看到了希望,田参谋喷出一口烟,客气地对牛排说:“你坐,我们坐下聊。” 程排没坐,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在首长面前哪能随便坐,你们问,我知道的,一定会向你们详细汇报。” “那好,你说说你们连搞的这个魔鬼训练吧,听说你们连长写了一本魔鬼笔记,这本笔记现在在哪儿?”田参谋生怕这个机会稍纵即失。 程排犹豫了片刻,突然小声问:“我就想知道,你们到底会把我们连长怎么样?” 崔法官说:“这不是你应关心的问题,你现在只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 程排诡异地笑了笑,“他是我的连长,并且还是一个优秀的连长,我有权利关心这个问题,如果得不到回答,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训练是怎么搞的,毕竟我只是个排长。” 程排这种善变的嘴脸让崔法官很反感,“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他‘训练迫害’的罪名成立,将会被追究相关法律责任。” 程排愣了一下,低声喃喃自语地说了声“卡门。” 崔法官的耳朵很尖,抬头问:“什么卡门?” 程排摇头笑了笑,“我认为,这个世界很多人都在装,关键是要装像了,装圆了,有一个门槛,装成了就迈进去,成为传说中的性情中人,没装好,脑袋就卡在那里了,这就是卡门……” 崔法官指了指程排,“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你是排长,虽然跟你没直接关系,但你作为支部成员,也会承担相关责任,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这也是对你自己的前途负责,明白吗?” 程排仍然在笑,“你这算恐吓吧,如果你吃过鸡屎关过猪笼就会知道,恐吓和侮辱对一个优秀的特种兵是不起作用的,再说了,我的个子并不高,天塌下来了,自然会有个儿高的人顶着。” 调查陷入了困境,崔法官几人找了很多人谈话,却一无所获。他们猜,这是野狼大队领导对下面有过交待。不过,调查组没有气馁,三人从招待所搬到二连,与二连官兵同吃同住。不调查出个所以然,他们绝不班师。 就在调查组住进二连的头天下午,从炊事班吃完饭出来,没事在炊事班后面溜达的尹干事,不小心被一只突然窜出来的狼狗咬得差点半死。尹干事被送到战区总医院,崔法官和田参谋也各自回机关了。 就在野狼大队的牲口们认为此事不了了之的时候,崔法官拿着几张相片再次出现在二连,让全连人集合,然后挽起裤角露出大半条腿,发现大多数战士的腿上都有相片上同样的齿痕。相片上的齿痕,是在战区总医院住院的尹干事和吴大富腿上拍下来的。 “追上来了,快点,追上来了,再快点!” 训练场上,一群牲口疯了一样越过障碍,没命地朝前奔跑。那条叫豆牙的狼狗穷凶恶极地张开獠牙大嘴,紧跟在牲口们后面,鲜红的舌头随时都会舔向他们的小腿。 “快点,再快点!”不远处,小黑冷酷得像地域的魔鬼,挥手对牲口们大喊。 一头牲口还是跑不动了,栽倒在地,豆牙冲上去,紧紧咬住他的小腿。倒地的牲口抱着头,在狼狗的撕咬中,发出恐怖的哀号。 小黑跑上去,打了一个呼哨,豆牙立即停止攻击。小黑对地上的人吼道:“起来,你这头死猪。” 地上的死猪探出头,是吴大富。 “连长……我真……真跑不动了,我要死了……” 小黑吼道:“跑不动也得跑,你记住了,现在咬你的是狗,上了战场,咬你的就是子弹,你必须比子弹跑得还快,明白吗?你这个废物。” 吴大富的脸色惨白,抹了抹脸上的汗,“连长……让我歇会……我真跑不了……” “你装什么瘟?干不了这个,你就别当特种兵。” 吴大富眼里流出的泪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愤怒地吼道:“我是人,不是牲口!” 小黑飞出一腿,“特种兵不是人,是牲口,一群永远不知道疲倦不知道休息不知道生死疼痛的牲口,一群心甘情愿随时准备走上战争屠场的牲口,屠杀敌人,也让敌人屠杀自己,就是不让敌人屠杀我们的父老乡亲。你这样的废物,连上战场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你还算什么特种兵?起来,快跑。” 小黑放开手里的狗链,豆牙又朝吴大富扑上去。吴大富抱着脑袋,连滚带爬地朝终点跑去。 牲口们跑向终点之后并没停下来,而是爬在地上,努力屏住起伏的胸膛,小心地数着一颗颗小得像针眼的黑芝麻。 小黑对不情愿数芝麻的牲口说:“你数的不是芝麻,是你的命,战场上,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奔跑,在与敌人搏斗,剧烈运动后,你能不能平稳地端起枪,向目标瞄准射击,就看你能不能控制体内的气息,控制好了,关键时候能救你的命。谁数错了?起来,扛圆木跑两圈。” 一个牲口不情愿地站起身,扛着圆木跑了起来。 这是小黑魔鬼训练中的一个内容。野狼大队的操场上,每天都能看到一群牲口被那条叫豆芽的狼狗追得疯跑,小黑永远是那一副冷酷的腔调,“快点,再快点,狗日的子弹追上你了。” 在小黑原先写的那本魔鬼笔记中,追这些牲口小腿的不是狼狗,而是真的子弹。一群牲口在前面跑,子弹在后面扫射,这不是电影里的画面,而是小黑经历的训练。 小黑站在猎人学校的生死障碍场前时,第一次感觉自己与死神如此之近。在通往地狱的生死障碍场上,硝烟四起,不同炸点的炸药在猪佬们冲锋的前方炸响,就在他们猫身躲避的时候,身后扫来的子弹像饥饿的毒蛇一样吐着邪恶的火舌。一头北欧猪佬被炸点掀起的泥土迷住了双眼,就在他稍做迟疑擦拭眼睛的时候,一排子弹像火舌一样舔上了他的脚后跟。 一声惨嚎,北欧猪佬抱着他的脚栽倒在泥坑中。 枪声和爆炸声停了下来,医生和担架队员冲了上去,受伤的猪佬在担架上痛苦地倦曲着身子,嘴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嚎。 魔鬼校长不知从何处钻出来,面无表情地对准备通往地狱生死障碍场的猪佬们说道:“他的脚后腿被子弹咬了大半截,这辈子只能靠拐仗行走了。” 猪佬们面面相觑。 魔鬼校长望了猪佬们一眼,“你们都是各**队最优秀的特种兵,到这里来学习,如果死了或者像刚才那位一样,你们认为是否值得?你的父母,妻子,孩子在等你们回去,如果他们等到的是一具尸体或残缺的身体,他们得多伤心?呼吸的生命和完整的躯体是最可贵的,没人勉强你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猪佬们的表情开始出现变化,有人在胸前默默地划着十字。 魔鬼校长又大声问了一句,“最后问一次,有人退出吗?” 终于有两头猪站了出来。 魔鬼校长点点头,“现在开始,我们不是敌人是朋友了,欢迎你们到我的国家做客,你们将会受到贵宾的待遇。” 魔鬼校长笑着和他们握完手,做了个请的姿式。 两头猪佬经过队列的时候,面对其他猪佬鄙视的目光,不由得低下头,默默地离开了。 远方的旗杆上,两面国旗正在徐徐降下。 魔鬼校长看了看眼前仅剩的十几头猪,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我相信,现在留下的,都是真的勇士,这是真正勇敢者的事业,你们准备好了为自己的理想和荣誉去献身,哪怕成为一具尸体也不后悔吗?” 剩下的十几头猪集体吼了一声,“Yes!” 两头来自魔鬼校长所在国家的猪佬率先冲了出去,震耳欲聋的爆炸和疯狂追咬的子弹并没阻断他们的冲锋,在每一处障碍前,都精确地躲开了不同方向射来的子弹。 又有几组猪佬冲过去了,正在另一头吹呼庆祝自己过了这道鬼门关。 当最后只剩下小黑的时候,魔鬼校长轻蔑地说:“特种兵是强壮体魄和坚强意志的完美结合,你这样的侏儒并不适合这里,你的舞台在马戏团,回去吧,中国猪佬!” 小黑仰天吼了一声,接着,身体一躬,就像一只离弦的箭,嗖地一声射了出去,每个落脚点,都精确地踩在前人的脚印上,速度之快,超出了魔鬼校长的预料,就连各个炸点和机枪扫射点在第一时间都失去了反应,枪声和爆炸声再次响起时,小黑已安全通过了死亡关口。 小黑想用魔鬼学校的方法来训练他的战士。不过,用子弹扫射被大队长金诚否定了。小黑与参谋长徐春来多次商量后,找到了用狼狗替代的方法。从此,这只饿疯了的狼狗成了二连很多人的恶梦。 真正的魔鬼训练刚进行一星期,二连的牲口们就发现,小黑训练他们时,拿的根本不是通过大队审核的训练计划,而是那本魔鬼笔记,训练的难度和强度远远超出了当初的计划。 此时的魔鬼笔记就像一本生死薄,在小黑的圈圈点点中,决定着每个人的生死。虽然连队的大部分人都渴望自己能练成真正的魔鬼战士,但同样憎恨那本魔鬼笔记,它让每个人都生不如死。 过后那本魔鬼笔记就不翼而飞了。 那本魔鬼笔记平时小黑都是锁在抽屉里的,可这天当他打开抽屉的时候,发现那本魔鬼笔记不翼而飞。这段时间,高强度的训练让小黑的大脑异常兴奋,伴随的还有那该死的头疼,除了训练以外,他什么都记不清楚。他依稀记得头天训练结束后,好像将那本魔鬼笔记放进了抽屉里。难道又有人撬开了他的抽屉? 小黑怀疑的第一个人就是吴大富,这小子最恨的就是魔鬼训练,又是文书,把管着连队的很多钥匙,偷偷配一把他的抽屉钥匙也不是难事。小黑找到吴大富时,吴大富一口否认,并提醒小黑,头天训练还没结束,大队就通知营连主官开会,至于小黑开会时拿没拿着那本魔鬼笔记,这个只有他本人知道。 小黑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他忘了走的时候拿没拿那本魔鬼笔记,等他跑到训练场去找时,哪能找到那本笔记的踪影。 小黑的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出到底丢在了什么地方。也许是有人受不了魔鬼训练,将那本笔记偷了。连队进行了点验,也没任何收获。 如果是其它连队干的,那就没法查了。这时虽然二连人对魔鬼笔记恨之如骨,而其它连队却把它当成了宝贝,尤其是一连,大队将魔鬼训练的试点放在二连时,他们很不服气,谁能成功完成这样的试点训练任务,那年底评功评奖时,是要优先考虑的。可他们不服气也没办法,他们谁也没搞过魔鬼训练,更不知道怎么搞。如果能有那本笔记,也许二连还没搞成试点训练,他们一连就能搞出来推广经验了,毕竟他们连队的基础不错。 小黑查了很久,也没查出那本笔记的下落。魔鬼笔记的遗失,最终成为二连的一桩悬案。 二连的牲口们认为,那本魔鬼笔记的遗失,他们就能暂时歇口气。不过牲口们想错了,小黑这一段时间虽然头疼病犯得厉害,大把的止痛药吃了已经不管用,有时不停地拿头撞墙,即使这样,他的脑子也没迷糊,魔鬼训练仍在按他脑子里的计划进行。 在后来的战俘受辱训练中,二连的牲口们觉得,小黑肯定疯了,不然,很难理解他那怪异的举动。 精神失常的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正常的疯子。小黑就是这样一个比任何人都清醒的疯子,他把全连关进猪笼,猪笼下面就是臭水沟,一副铁铐把他们的双手紧紧锁在铁笼栏杆上。 战士们最开始还觉得好玩,这情景就像拍电影一样,也只有电影中才有这样的情景。 时间过了一天之后,连队战士就觉得不好玩了。身体长时间泡在水里,经过太阳的暴晒,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裂口,爆皮,大家的情绪也开始变得狂躁不安。 看到战士们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徐春来心里没底,对小黑说:“这个要循序渐进,再搞战士们受不了。” 小黑面无表情地说:“过了这一关,他们才叫真正的特种兵,受不了也得受,当初我的训练比他们残酷多了。” 徐春来说:“我怕这样会搞疯几个,你不能拿你的标准来要求他们。” 小黑说:“最优秀的特种兵本来就是疯子,难道他们不是特种兵?当初我能受的罪,他们为啥就不能受?” 徐春来嘴里骂了一句疯子,转身走了。 小黑看着猪笼里的战士,想起自己代表参加猎人训练时受辱的情景,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魔鬼校长那张狰狞的面孔。 “你是什么东西?” “报告教官,我是中国特种兵。” “我不是你的教官,我是你的敌人。”啪地一声,吊在空中的猪笼掉进了水里,喝了几口臭气熏天的污水之后,魔鬼校长又拉起了猪笼,“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小黑嘴里吐出一口黄泥汤,“我是中国特种兵!” 哗,这回泼出的是大粪。 “你是狗屎,你是大粪,你是猪佬,中国猪佬,快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东西?” “我是中国特种兵!” 大粪再次临头。 “我是中国特种兵!” 魔鬼校长突然做了一个鬼脸。小黑的眼睛睁不开,他甩了甩头,接着听到哧哧的水声,还闻到一股腥骚味,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魔鬼校长正对着他的头顶撒尿。他忍无可忍,大声骂道:“王八蛋。” 魔鬼校长尿完,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王八蛋。他耸了耸肩,蹲下来笑着说:“我知道这是骂人的话,我不会生气,重要的是你已经生气了,对敌人生气,表示你还没有战胜敌人的信心,你退出吗?我请你喝啤酒。” 小黑愤怒地瞪了魔鬼校长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也不理会。 魔鬼校长暂时放过了小黑,他走到隔壁笼子中的哥伦多中尉上方。哥伦多中尉来自英国皇家特种部队,他的血管里流着贵族的血,这血液让他有一颗高傲、不易屈服的心。他的嘴里一直念着,“歌曼德是不会屈服的,歌曼德是不会屈服的……” 歌曼德是英国特种部队的别称,辉煌的战绩,让每一个后来的歌曼德成员都感到自豪和骄傲。魔鬼校长走过去,语气温柔地说:“孩子,我们的国家是朋友,我们也是朋友,你用不着受这些罪,你愿意上来吗?晚上,我请你去跳舞。” 哥伦多中尉粗壮的身体仿佛一头牛,瞪着双眼,活脱脱一个笼中困兽,大声向魔鬼校长吼道:“歌曼德是永远不会屈服的!” 魔鬼校长笑了笑,他朝哥伦多上尉头顶吐出一口浓痰,哥伦多中尉咆哮道:“你这个纳粹,我要抗议,《日内瓦公约》规定不准虐待俘虏,你违反人权公约。” 魔鬼校长轻蔑地笑了笑,“战场上《日内瓦公约》是不起作用的,你的抗议无效。” 哥伦多中尉再次吼了一声,“歌曼德永远不会屈服!” 魔鬼校长笑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开午饭的时间到了,他大步走过铁笼,钻进不远处的营房中去了。那里有空调,他迫切需要凉快一阵。 很快,魔鬼校长又出现了,手里拿着食物,向铁笼走来。他经过哥伦多中尉的时候,把手里拿着的玉米饼递了进去。哥伦多中尉似乎饿极了,他张开嘴,一口把玉米饼吞了进去。魔鬼校长微笑着问道,“味道怎么样?” 哥伦多中尉突然把嘴里已经嚼烂的玉米饼吐了出来,大声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玉米饼,扮了鸡屎的玉米饼,味道怎么样?” 哥伦多中尉突然呕吐起来,样子十分恐怖,连魔鬼校长也不愿在他面前停留。他恨不得要把整个内脏全吐出来才好。 魔鬼校长走到小黑的头顶上方,蹲下身,把玉米饼伸到他面前,“新鲜的玉米饼要吃吗?” 小黑看到哥伦多中尉的呕吐样,胃部一阵抽搐,闻到玉米饼散发的那恶心的气味,干呕了一声,赶紧别过头。 魔鬼校长缩回手,把玉米饼扔在木板上,自言自语地说:“中国是美食国度,你怎么会吃这种东西呢,这是只有牲口才会吃的东西。” 魔鬼校长在铁笼上方转了一圈,没人吃他手中拿着的玉米饼。不过,他这一趟来得很有收获,铁笼中有两个人主动放弃训练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雨滴打在身上,像鞭子在抽。魔鬼校长不知消失在何处,旁边的哥伦多中尉瞪着血红的双眼,咬牙切齿地对着天空,神经质般地大吼:“歌曼德是永远不会屈服的!” 雨越下越大,从变黑的天空倾泻下来。只听到一阵嘶嘶声,暴风雨挟着急躁的雷神的嘶喊和咆哮,耀眼的电光照亮着吓人的天空,威胁着整个大地。这简直不是雨,而是狂暴的充满了旋卷的黑暗的龙卷风,从四面八方压迫下来。 哥伦多中尉的情绪变得异常急躁,他不停地晃动着锁在铁笼上的手铐,似乎想挣脱强加于他的束缚,狰狞的表情看起来比暴风雨更可怕,一遍又一遍迷狂地吼着歌曼德是永远不会屈服的! 小黑从昏迷中醒过来,扭头看身边的猪笼已经空无一人,心底突生一股悲壮与豪气。“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他挺直腰,迎着凶神恶煞的天空接着吼道,“**的雷蒙特,**的老天爷,你们来吧,老子还像爷一样挺着呢!” 小黑那张黑脸此时变得比张开血盆大口的豆芽还要狰狞,站在猪笼上对一个战士说:“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中国特种兵。” 一桶大粪浇上战士的头。 “再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中国特种兵。” “特种兵又是什么?” “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 小黑又走到另一个战士前,“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中国特种兵。” 小黑手里的大粪浇了下去,“中国特种兵是用来吃大粪的吗?” “我吃的不是大粪,是对国家的忠诚。” “只要你说你不是中国人,不再为这个国家卖命,我马上放了你。” “我不是中国人……”笼子里的人大吼了一声。 “那你是什么?” “我是中国牲口,一头心甘情愿随时愿意为这个国家去死的牲口。” 小黑又走向下一人。 “你是什么东西?” “我不当中国人了,中国人是不会吃大粪的……” 哗,一桶大粪倒了下去。 小黑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告诉你,特种兵要像狼一样凶狠,狗一样忠诚,神经病一样疯狂,傻逼一样坚韧。再多关两天,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你到时吃的不是大粪,而是子弹,敌人能放过你,你的同胞也不会放过你!” 不愿当中国人的又是吴大富,在猪笼里关了两天之后,可怜的吴大富已经快疯了。 二连人的恶梦仍在继续。清晨起床号一响,一群牲口呼拉一下,像扑打的浪头,从二连的楼门口,汹涌而出。 “一排到齐!” “二排到齐!” “三排到齐!” …… “连长同志,全连牲口集合完毕,请指示!” “出操!” 接着,这些牲口在小黑的带领下,朝操场跑去。 早上的这个五公里,牲口们把它叫做溜弯,是早饭前的开胃运动。只有胳膊腿活动开了,才能多吃它三五个馒头。 在野狼大队,从没听说哪个牲口吃馒头撑死了。要是因为肚子饿手脚没劲,在训练场上摔死,那才叫活该。 牲口们边跑边吼上几嗓子,标准只有一个,嗓子冒血。 “一二三四……” 玉断帛裂。 只有这样吼,才对得起自己是牲口。 跑完五公里,连队开始了特种障碍训练,就在牲口们爬上滚木梯的时候,一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是狗日的吴大富。当一个兵扶起吴大富,把手指放到他鼻孔上,马上像遭了蛇咬一样缩回手,用走了形的破锣嗓子喊道:“连长,他好像没气了……” 调查组在野狼大队呆了半个月,崔法官将调查的情况向大队长金诚和吕政委做了汇报。金诚态度仍很强硬,“摔个胳膊断个腿就是犯罪,以后我们特种部队还搞个屁训练?” 崔法官也没给金诚好脸,“金大队长,我明确地告诉你,任何事情都必须有法可依,部队所有训练的法律依据都只能是训练大纲里有关特种部队训练内容方面的相关规定,超越了这些,就算违法行为,你们搞的这个魔鬼训练没有任何法律依据,并且,王金斧同志在实施过程中,已远远超过了你们训练计划中的强度,根据他在特种大队一年的经历来看,我认为他的行为处处都不像一个正常人,后来没得到先进连队,受了点刺激,尤其是他媳妇跟别人结婚,这个刺激不小。他有可能是在精神不正常的情况下,在训练时做出了一些比较极端的行为,从法律角度讲,他的训练迫害罪名成立。但是……”崔法官停顿了一下,犹豫了好半天,才接着说,“如果他精神方面确实有问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我要求对他进行精神鉴定。” 金诚火冒三丈,“什么他妈狗屁法律,这么优秀的一个连长,让你们说成是罪人,是神经病,战争真要打起来了,到时你跟谁**律去?以后还有谁愿意来当这样的疯子?” 小黑在法院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指定的医院一查,得出的结果让野狼大队大吃一惊。 患者王金斧,确诊为中度强迫性精神病。 小黑真疯了?这怎么可能? 吕政委又带着小黑去别的医院检查,仍是这个结果。医院一个权威专家给出了他的看法: “从临床医学的角度观察,他符合强迫性精神病的一些特征。不过,从患者职业特点看,他这些表现都是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养成的思维习惯,精神始终处于高度敏感和高度紧张的战场状态,所以与普通人相比显得怪异,但它与普通人所患的强迫性精神病完全是两码事。所以,也可以说他根本没病,只要平时多注意心理疏导就可以了。” 野狼大队是战区第一个设置心理疏导的部队,当初还出过经验,上过报纸。其实也就在卫生队准备一部电话,号称心理疏导热线,房间门上再写上心理疏导室就OK了,接电话的是大队惟一的女军医,虽然长得惨不忍睹,但每天总有不少人打电话找她。 “白医生,我们聊聊吧。” “这是心理热线,不聊天。” “我说的就是我心里的事,需要你疏通疏通。” “那你说吧。” “我现在一出去,见了女的,不管漂亮不漂亮,眼睛盯住就不愿转动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白医生没法回答。 “白医生,你是我们大队最漂亮的女军医,你要是照那个谁整一下容,那该多好啊,我们特种大队的牲口就有眼福了……” 电话里出现了忙音。 自从心理疏导热线开通以来,这样的电话,白医生每天要接无数个。有时她不接,牲口们就把电话打到卫生队队长办公室,理直气壮地说:“我找白医生,我心里堵着了,让她疏通一下。” 后来白医生哭着跑去找当时的大队长万霸天,“大队长,我又不是通下水道的,他们天天打电话让我疏通,再接下去,他们没疯,我要疯了。” 这条热线没过多久就撤了。 吕政委说:“这些年,随着训练强度的加大,我们的政治教育里也增强了专门的心理健康内容,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专家接着说:“外军的心理疏导都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一对一的指导,我们部队政治指导员讲的那点东西还不够,远远满足不了部队高强度训练的需要,这是部队面临的一门新学科,不过,即使在训练中进行了科学的心理干预,也要看对象的接受程度,不是百分百有效。” 吕政委问:“为什么?” 专家说:“这是一个悖论,战争的性质和残酷的战场环境要求士兵去适应它的疯狂节奏,真正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就是这些疯子一样的战士。只有他们才是战场上的优胜者、主导者,只有他们才可能适应或打赢未来战争,这也是部队培养训练士兵最终想达到的目的。但毕竟是人,不是机器,再怎么疏导,心里都会受到创伤,这违悖了人类个体自由和谐发展的理念,违悖了人性自然的向往。但战争从来就是反人性的,所以只要人类的战争还存在,不管哪个民族和国家,都需要这种甘愿做疯子的战士,他们是自身个体的悲剧,却是民族和国家的幸运。” 崔法官有个外号叫“催命鬼”,以执法严峻闻名战区。不过这一次办案,却让他心头非常难受。他决定去禁闭室看看小黑。 崔法官走进去时,看见小黑正躺在床上,入神地望着天花板,根本没理会进来的人。 崔法官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黑看了崔法官一眼,平静地说:“我在想,如果有一天真打起仗来,就我们现在的素质,到底能不能打赢?” 崔法官笑了,“还在想国家大事呢,真是忧国忧民忧天下呀,我们的干部战士都像你这样,那就好了。” 小黑似乎没听出崔法官话里的嘲讽,接着说:“我跟‘米国’鬼子交过手,他们佩服的不是我们的战法战术,孙子兵法他们比我们研究的透,也不佩服我们的军事技能,这方面我们跟他比,也差点远,但就佩服我们一点,就是不怕死、怕不死的勇气。人怎么可能不怕死呢?当年在朝鲜战场,那么多战士迎着机枪往前冲,倒下一拨,又冲上去一拨,总有他子弹打完的时候,这样的人太可怕了,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把我们的战士叫魔鬼,可为什么现在,我们训练一个魔鬼战士这么难呢?” 崔法官摇了摇头,“我来不是和你讨论这个的,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你的训练确实存在问题,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小黑呆呆地望着崔法官,好像没反应过来。 崔法官站起身,有些同情地看了小黑一眼。“搞个训练你玩那么狠干吗?练什么魔鬼?好像明天就要打仗似的?现在是高科技战争,明天真要打起来了,你也不一定有机会上战场。” 崔法官说完往外走。小黑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指着他肩上的军衔吼道:“领导同志,你肩上扛的星星不是当多大官的军阶,而是一个军人的责任,说这种话的人,不配穿这身军装!” 吴大富的父亲听说小黑精神有问题,将不追究他的法律责任,急了眼,在宴请崔法官等人时说:“不管他真疯还是假疯,他都罪责难逃,我强烈要求判他的罪!” 崔法官一直喝着闷酒,本来他不想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但最终还是来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听完吴大富父亲的话,端起一杯酒,站起身,似乎喝醉了,指着吴大富父亲说:“你不是不相信他的精神有问题吗?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么优秀的一个连长,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前程,当我最后一次去看他,他指着我的军衔说责任的时候,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他是疯子……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思考,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国家,何愁不会强大,不是他疯了,是我们大多数人在粉饰的太平社会里忘了自己是谁……是我们在对物质的贪婪追求和享受中彻底疯了,而不是他!” 吴大富的父亲瞪着眼,指着崔法官说:“他优不优秀跟我没关系,正因为他是你们部队的先进典型,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你们内部的调查,说他疯了就不判,你们这是在偏袒,在保护,你们军队的法院不判,我也会重新上诉,我一定要判他的罪!” 崔法官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接着对吴大富的父亲说:“法律讲的是证据,你可以上诉,你可以接着要求判他的罪,这是你的权利,但你想过没有,有一天,真要战争来了,你也会被判有罪……很重的罪!” “笑话,我又不干违法买卖,谁判我的罪?打仗是你们当兵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吴大富父亲嘲讽地笑了笑。 “那时判你的不是法院,是敌人!”崔法官狠狠地摔掉了手里的杯子,突然泪流满面,转身离去时朝吴大富的父亲吼道,“敌人会判你的死罪,亡国罪!” 后来有一天,柳如婳出现在连队,没人叫她嫂子。王有才将一封信交给她。柳如婳打开信封,除了结婚证书和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外,还有小黑留给她的信。 “现在,我必须离开,比很久很久还要久……遗憾的是,除了祝福,我没有任何东西留给你……” 柳如婳说:“他在哪里,我是他法定的妻子,我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王有才说:“你虽然和他领了证,但你却跟别人结了婚,再来找他,这不合适。” 柳如婳说:“治国已经走了,我已失去一个爱人,我再也不会让另一个爱我的人也失去,我一定要去找他,好好做他的妻子,把我欠他的都还回来。” “走了,到哪儿去了?”王有才诧异地问。 “去了天堂,他走的很安详,也很幸福,他让我一定要回到金斧身边,因为这样好的男人,一辈子只会碰上一次,而有的女人,一辈子也碰不上。” 王有才有些气恼地说:“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呢?” 柳如婳哭着说:“这其实这都是金斧的决定,他说他欠我师兄的,在得知我师兄还活着后,他说他没办法再和我结婚,因为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他跟你师兄有什么关系?”王有才深感诧异。 随着柳如婳的叙述,时间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个夜晚。 “呜呜呜……”凄厉的警报声响起,一群荷枪实弹的外**警将荒野中一座依山而建的http://travel.ifeng.com/theme/town/list_0/0.shtml 古城堡围得水泄不通,一辆军车急驰而来,几个携着长枪的狙击手从车上冲下来,迅速奔向附近的有利位置。 车上同时下来的还有魔鬼校长,一个外国警官跑过来向他报告:“将军阁下,我们不得不向你们求助,几个恐怖分子携带人质钻进了古堡,他们的火力太强大了,现场交给你们处置。” 魔鬼校长打量着这座古堡,这是任何反恐训练中都没出现过的地形地物。现代的反恐训练场设置大都以楼房、http://auto.ifeng.com/ 汽车、飞机、桥梁等为模拟环境,而这种古堡极其少见。古堡采用巨石构造,大部分建筑都嵌在山壁里,外面是一个斜坡式的陡壁,石头坚固异常,从正面强攻的警察已经失败。利用直升机滑降从空中突袭下去也不可能,因为古堡上面的平台极小,特战队员出现在空中时,只要有一个人守在古堡的平台,从直升机滑降下来的特战队员都会成为他的靶标。 这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难怪警察们无可奈何。 魔鬼校长观察完毕,耳机里传来各狙击手的报告。 “一号狙击手到位,没发现目标。” “二号狙击手到位,没发现目标。” “三号狙击手到位,没有发现目标。” 三号狙击手正是来自中国的小黑,警方请求魔鬼学校派出最优秀的狙击手帮助他们完成任务,而魔鬼学校派出的,正是已经完成训练即将回国的小黑。 瞄准镜对准城堡的露天天台,人质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堡一角的外墙,并没看到劫持人质的恐怖分子。 “继续观察,发现目标,立即击毙。”耳机里传来魔鬼校长冰冷的声音。接着对手下人说:“找人摸清这个古堡的排水系统,看能不能从排水系统进入?” 先前的那个警官回答:“这个古堡是百年前的一伙盗贼修建的,修建之初就考虑了外部有人攻入的因素,内部结构非常复杂,听人说,它取水是用山壁里的泉水,而排水系统利用的是山壁的自然缝隙,到底通到哪里,谁也不知道。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历史上有人对他们围剿过多次,都以失败告终,据说里边有逃生的密道。” “既然你知道这些,那就接着找。” 等待显得那样漫长而宁静,当寻找排水通道的人都回来报告没有任何发现之后,魔鬼校长朝身后挥了挥手。 “准备强攻。” 一位胸佩中国国徽的中年男人向魔鬼校长走去,“将军阁下,我们必须保证人质安全,我们可以再找当地的部落长老跟他谈谈。” 魔鬼校长气恼地耸了耸肩,“大使先生,他们不是勒索犯,而是流亡的恐怖分子,除非你的国家能满足他们的妄想,让他们回到你的国家,像魔鬼一样公开地行使他们的权利。和魔鬼打交道,只有用魔鬼的手段,你放心,参加战斗的每一位队员都是最优秀的特种兵,我保证你的同事晚上和你一起用餐。” 魔鬼校长说完挥了挥手,一组队员迅速向楼房奔去,刚到门口,就听到传来一声惊天的爆炸,一个队员被翻滚的气浪掀上了空中。 “他在门口里挂满了炸弹,”一个队员在撤回来时气恼地向魔鬼校长报告,“里面就像一个弹药库,到处都埋有很多这样的炸弹,一旦全部爆炸,进城堡的通道就会坍塌,被巨石封死。” 魔鬼校长再次打量这座http://travel.ifeng.com/theme/town/list_0/0.shtml 古城堡,四周都是坚固的石头,就连刚才门口的爆炸,也没损坏丝毫,想突击强攻很难实现。 “让爆破专家过来。”魔鬼校长大吼了一声,恐怖分子的强悍让他有些恼怒成羞。 爆破专家跑步过来。魔鬼校长接着命令道:“我要你在这里炸出一个可以进去的洞,但不能把城堡炸塌了,给你二十分钟,行动。” 爆破专家摇了摇头,“要想不伤主体建筑,只能在要炸的地方打上密集的小眼,把炸药放小眼里,同时引爆,但这全都是石头,要想在这些石头上打出至少二十个小眼,最少也要半个小时,将军阁下,这很难完成。” “恐怖分子随时都会杀掉人质,我让其他特战队员协助你,你必须在二十分钟内完成。”魔鬼校长下了死命令。 爆破专家无奈地跟一个队员出去了,悄悄向城堡靠近,就在他们展开工作的时候,头顶突然落下一个东西,特战队员飞身上前,将爆破专家扑倒在地。 一场虚惊,落下的不是炸弹,是一个铁盒。特战队员捡起铁盒,掏出里面的一张纸条,随即向魔鬼校长报告。 “他在威胁我们,如果继续进攻,他就砍断绳子,人质将会摔成一堆肉泥。” 魔鬼校长拿起望远镜再次观察吊在城堡外墙上的人质,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恐怖分子百密一疏,人质用绳子吊在外墙,而绳结同样裸露在外,恐怖分子要想伤害人质,必须在天台上探出身子,这就给狙击手创造了一枪毙命的机会。 魔鬼校长将纸条撕得粉碎,果断地朝城堡边待命的两人下达了继续的命令。 钻头在坚硬的石头上冒出火光,城堡里没有任何反应。魔鬼校长看了看表,又指示另一小队上前协助。一队人刚爬到城堡边,一团东西冒着烟从垛孔扔下来,在空中炸响,先前的两人和后面跟进的一队战士被炸得血肉模糊,其状惨不忍睹。 魔鬼校长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表情像铁板一样僵硬,他走向指挥车,拿起话筒,“我需要穿甲弹,要快,立即送达。” 一直在魔鬼校长身旁的中年男人再次恳求道:“将军阁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那样会伤害我们的人质。” “营救人质是我们的最高原则,我知道怎么做。”魔鬼校长显然没有耐心继续与这位中国人交谈,转身走向车前挂着的一张图纸,用笔在上面点了点。 一辆坦克开了过来,最后的强攻开始了。就在这时,三号狙击点传来了报告:“目标出现在天台,正准备砍断绳子。” 地面是一堆乱石,绳子一断,人质将从高高的城堡上跌下来,摔成一堆肉泥。 “不能让他砍断绳子,立即阻止他。” 三号狙击点,小黑紧紧握着手里的枪。对面城堡的天台上,一把刀正在砍绳子,却不见拿刀的人。小黑没敢犹豫,抠动板机,子弹准确地打中了那把露出来的刀。 片刻过后,三号狙击点的瞄准镜里慢慢伸出一颗脑袋,一张刀疤脸一闪,又飞快缩了回去。小黑的心一抖,深吸一口气,勾在板机上的食指轻轻用上了力,让全身心达到有意瞄准无意击发的最高境界,对方再次探出头的刹那,子弹已经飞出去了。 最高境界的射击,不是子弹寻找目标,而是目标刚好撞上子弹。 看到天台上迟迟没有动静,魔鬼校长接着下达了穿甲弹准备的口令。 这时,枪声再次响起,接着传来小黑激动的声音,“我击中他的头部了。” “OK,”魔鬼校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队拖着气垫的队员朝人质下方跑过去,做人质撤离时的安全铺垫,另一组穿着防爆服装的队员正在小心翼翼地朝城堡大门走去。 这时,三号狙击点又传来一声枪响,本来吊在高空等待解救的人质突然跌落,气垫还没完全打开,人质呼啸着一头栽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魔鬼校长对着话筒吼道。 “我明明击中了他的头部,可他又出现了……是一张刀疤脸,他砍断了绳子……”三号狙击点的小黑结结巴巴地报告。 “狗屎!” 魔鬼校长取过一只枪,朝城堡冲过去了。 小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的那一枪,他明明看见子弹准确地击中那张刀疤脸,就在他长出一口气时,那张鬼脸又出现了,寒光一闪,绳子断了,被吊在高空的人质瞬间朝下跌去,在往下翻滚的时刻,黑脸中尉看清了人质的脸,是那个两年来一直负责他外训工作的大使助理任治国。 他再次抠动板机的时候,那张刀疤脸早就消失了。 …… “世间的事就是那般巧合,”柳如婳似乎刚从那个恶梦中醒来,接着幽幽地说。“金斧在国外参加训练的两年中,我师兄刚好在他参训的国家当助理大使,他们之间接触很多,就在金斧集训结束准备回国的前夕,发生了我驻外人员被恐怖分子绑架的事件,这个人就是我的师兄任治国,当时金斧作为狙击手参加了解救人质行动,怪就怪恐怖分子太狡猾,他击中的不是恐怖分子的头,而是镜子里的镜像。” “镜像?什么镜像?”王有才吃惊地问。 “事后他们攻进去后才发现,恐怖分子已利用秘密地道逃走。而古堡里有很多玻璃镜,他们利用了这些镜子的反射,因此外面的人看到的情形都是镜子里的影像,所以他那一枪打中的并不是恐怖分子的头,而是一面镜子。金斧认为是自己的疏忽没能救出治国,一直愧疚在心。他以为治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活不了。没想到,治国一直坚持到了前几天,在我准备跟金斧结婚的时候,终于得到了他的消息,金斧说,他答应过我一年之期的承诺,既然我找到了治国,那就证明是天意,而他并不知道,那时治国已经快不行了。” “我奇怪的是,你的师兄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不早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呢?要不然,我们连长也不会受这刺激。”王有才有些气恼地问。 “在国外营救人质失败,这关乎一个国家在外的形象,因此,这事当时被列为绝密,所有知情者和当事人都不能对外泄露。这事让金斧承担了太大的压力,他又不能说出来,特别是回国后,他被当成了英雄,而他内心却认为,他是一个失败者……”柳如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好多人都说是因为你没和他结婚,他爱情受挫,所以精神出了点情况……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王有才恍然大悟般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从来大队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在吃止痛类和镇静类的药,我也奇怪,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到后来我们一起工作,他前后的性格表现有些不一样,原来他承担了太多压力,都怪我这个指导员没当好,没能做好思想工作,没能及时靠上去替他排忧解难……” “你放屁!”柳如婳突然泼妇般朝王有才吼道,“他虽然承受的压力很大,但他绝对不会疯,你这是对一个优秀特种兵的侮辱,即使你们都疯了,他也不会疯……” 吴大富根本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后来,他狗日的总算醒过来了,要求父亲撤消了对小黑的起诉,瘸着双腿回到二连,牲口们管他叫败类。 “是你害了连长,你和高一点一样,都是连队的败类,都是可耻的苍蝇!”牲口们如是说。 高一点让二连丢了先进连队,成了野狼大队有史以来第一个通缉犯,而吴大富毁了一个优秀连长的前程,他和高一点一样,都是二连的罪人。 不过,二连的败类名单最后只剩下吴大富一人。 高一点在吴大富离开野狼大队之前回到二连,陪他前往的还有那个在国家安全部门任职的卢启国。就在指导员王有才一拳将高一点击倒准备将他捉拿归案的时候,高一点亮出了他的警徽,对王有才说:“刚才那一拳是我以前欠你的,你再打,我就告你****。” 卢启国讲了事情的原委,高一点退伍后,在当地国安部门的安排和配合下,化名菜刀,成了全国通缉的罪犯,受到某秘密恐怖组织的赏识,并取得他们的信任,最终打进内部取得了他们犯罪的证据,在国际刑警的帮助下,除了那位刀疤脸再次逃脱之外,其余一网打尽。小黑当时那两枪意外脱靶,也是卢启国特意让小黑放水,帮助高一点打入国际恐怖组织内部。这次他们专程前来,是为了感谢小黑的。 “这么说,连长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卧底,在他探亲时柳如婳被绑架的那个夜晚,在紧急关头,有人在远处击毙那个与乌干达长得一样的同胞兄弟时,他就可能知道那是你干的。”王有才说。 “不是我干的,也不是警察。”高一点摇摇头,“警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那晚干掉乌干达兄弟的是他们自己人,他们绑架柳如婳是为了考验我会不会去救他,如果我前去,那被干掉的就是我。因此,我只好请示上级,在征得同意后,在自己人的配合下,做出了连续袭击五个派出所的假相。” “可他们为什么要干掉乌干达的兄弟?”王有才不解地问。 “我并没出现,那就打消了他们的猜测,而当时乌干达的兄弟情绪已经失控了,他们必须干掉他,也算杀人灭口。” 王有才看了卢启国一眼,接着又望着高一点。“通往死亡谷的烟头是怎么回事?不然,教导员也不会受伤,甚至不会转业。” “那烟头本来是我暗中放的,是想让追捕的人避开那些陷阱,可最后被杀猪匠发现了,他当着我的面将烟头指向了死亡谷,而我却无法提醒。也从那时起,他们一直在怀疑我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出现后来绑架柳如婳的事。” 当高一点听说二连因为他失去优秀连队的称号时,号淘大哭,最后又听说吴大富的父亲把小黑告上了军事法庭时,握着拳头,瞪着他看了好半天,最后说:“你就是连长说过的那种苍蝇,特种兵是不会打苍蝇的,你这样的败类,就应该泡在粪坑里,你不配呆在二连,更不配呆在野狼大队。你滚蛋,你要不滚,我就替他们打得你滚蛋……” 高一点说去看小黑,不知道他看到没有。野狼大队的各级领导对小黑的去向绝口不提,那时牲口们说小黑在一个疗养院进行封闭式治疗。从此,在野狼大队,再也没看到过小黑的身影。 后来,二连的一排长何大军当了连长,按照先前小黑制定的魔鬼训练计划完成了所有训练。之后的二连,理所当然地成为野狼大队的标杆,二连的魔鬼训练也被推广到全军和武警特种部队。不过他们也许并不知道,曾经有一头牲口叫小黑,是全军和武警特种部队魔鬼训练的第一人,是那个行走在刀锋和地狱的寂寞先行者。 后记 这个故事直到天亮也没讲完。 瘸子一根一根地抽烟,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 还有太多的疑问,需要瘸子来解答。 “他是不是真疯了?” “问这个已经毫无意义,很多医院已下了明确的定义。” “那后来小黑到底去了哪里?”我急于知道小黑后来的命运。 “后来……”瘸子叹了一口气,目光如雾一样潮湿。“小黑去了医院后再没回来。后来有人说他去战区给首长当了保卫干事,有人说他去了总部某个作战部门,负责制定全军特种作战训练计划,也有人说他转业回到了地方,进入国安部门,负责为隐蔽战线上的无名英雄们进行魔鬼训练。传得更多的一种说法是,他因精神不健全,被部队开除了军籍,然后孤身一人满世界追杀那个在高一点打入内部后收网时再次逃脱的刀疤脸,最后在中东某国成功将其击毙。但这都是传说,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那你是谁?”我心里在猜他到底是高一点,还是那个可恶的吴大富,或者没准他就是小黑本人。 “我只是二连曾经的一头牲口,一个过客,不过,我很荣幸曾经当过这样一头牲口。我会永远记住那句话,特种兵就是特别有种的兵!你们没当过兵,或者没当过特种兵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特种兵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牲口,所有没当过特种兵的人讲的那些有关特种兵的故事,都不过是道听途说和意淫。我讲的这些,远远不如他们编的故事动人。感谢你的倾听,也许没有故事讲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瘸子说完扔掉手里的烟,狠狠地踩灭了烟头。 “可那本魔鬼笔记怎么在你手上?”我终于提出了心头那个最大的疑问。 瘸子瞪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拎着那个箱子,走了出去。 等我穿好衣服赶出去的时候,外面早就没了瘸子的身影。我冲到小旅馆的服务台,查看昨晚瘸子登记的个人信息时,才发现那一页不知何时已被撕掉了,值班的服务员正酣睡不醒。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om) .com)